2

  赵方疾革,犹曰:「未死一日,当立一日纪纲。」
  刘清之有志理学,当疾革,犹赋二诗别朱熹、杨万里。适周必大来视疾,谓曰:「子澄其虑。」时清之气息已微,张目答曰:「无虑可澄。」/壶公曰:清之解脱矣。
  杨亿深达性理,精悟禅观,捐馆时作偈曰:「沤生复沤灭,二法本来齐。要识归真处,赵州东院西。」/壶公曰:苏子瞻云:「西方不无此际,殊难着力。」
  丞相王公随作偈曰:「画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壶公曰:似有所得。
  苏东坡尝改白乐天寒食诗,令郭生作挽歌歌之,坐客有泣者。其词曰:「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路,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壶公曰:猿不堪闻。

  郭震将死,其友往问之,侧身欹枕而言。其友曰:「子且正身。」震笑曰:「此行岂可复啖名哉。」/壶公曰:乘谑仙去。
  葛公谦守临川。一日,属微疾,忽索笔书偈曰:「大洋海里打鼓,须弥山上闻钟。业镜忽然扑破,翻身透出虚空。」召僚吏示之,曰:「生之有死,如昼之有夜,无足怪者。若以道论,安得生死?若作生死会,则去道远矣。」语毕,端坐而化。/壶公曰:索笔书偈,还作生死会。

  于谦冤死,宪宗嗣极,首复谦官,制词曰:「先帝已知其枉,朕心实怜其忠。」/壶公曰:晚矣。
  宸濠之变,许忠节逵不屈,挺立受刑,观者壮之。时其父家居,闻江西有变,杀一副使,辄为位,易服而哭。人怪问之,父曰:「必吾儿也。此其素志,今果然。」/壶公曰:忠节非一时做出底。

  阳明先生临终,门人周积泣下,问何遗言。阳明微哂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壶公曰:拈出「光明」二字,是良知得力处。又曰:一点灵光,在帝左右。

  栖逸
  焦先者,不知何许人。见汉室衰绝,不言魏受禅,乃结草为蜗牛庐,独止其中。冬夏恒不着衣,卧不设席,以身亲土,体垢污如泥潦,数日一食。年百余岁。/壶公曰:汉之公卿,已荡飞烟冷灰,千古而下,知有蜗牛庐。

  孙登,汲郡人。无家属,于郡北山为土窟居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覆。好读易、抚琴,无恚怒。人或投诸水,欲观其怒。登既出,便大笑。/壶公曰:入水不濡?

  宋纤隐居酒泉之南山,敦煌太守扬宣图其象于阁,而颂之曰:「为枕何石?为漱何流?身不可见,名不可求。」酒泉太守马岌躬造之,纤高楼重阁,拒而不见。岌为铭诗于石壁而去。诗曰:「丹崖百丈,青壁万寻。奇木蓊郁,蔚若邓林。其人如玉,维国之琛。室迩人遐,实劳我心。」/壶公曰:入山必深。

  祁嘉字孔宾,清贫嗜学。忽一夜,窗间有声,呼之曰:「祁孔宾,祁孔宾,隐去来,隐去来!修饰人世,甚苦不可谐。所得未毛锥,所丧如山崖。」及旦,遂逃隐敦煌。/壶公曰:「修饰甚苦」四字,勘破苦海,不由人不回头。

  褚伯玉年十八,父为之婚,妇前门入,伯玉从后门出。遁入剡,居瀑布山,一住三十余年,隔绝人世。王僧达苦致之不得。僧达与丘珍孙书云:「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人,或留虑儿女,或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惟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窥烟波、临沧洲矣。」/壶公曰:不婚便仙,不啻隐矣。

  顾欢家世业农,欢独好学。六七岁时,父尝使驱雀田中,欢作黄雀赋而归,雀食稻过半,不知也。晚年服食,不与人通。将终,为赋诗言志,曰:「五途无恒宅,三清有恒舍。精气因天行,游魂随物化。鹏鹍适大海,蜩鸠之桑柘。达生任去留,善死均日夜。委命安所乘,何方不可驾。翘心企前觉,融然从此谢。」/壶公曰:风味自恬。

  张永为吴兴,拟请沈麟士为功曹。麟士曰:「明府德履冲素,留心泉谷,是以被褐负杖,忘其病疲。如必饰混沌以蛾眉,冠越客于文冕,走虽不敏,有蹈东海。」永乃止。

  庞德公居汉之阴,司马德操宅州之阳,望衡对宇,欢情自按,泛舟褰裳,率尔休畅。一日德操诣之,值德公渡沔。德操入其室,呼妻子,使速作黍,「徐元直向云当来就我,与德公谈。」妻子罗拜堂下,奔走供设。须臾,德公还,直入相就,不知何者是客。/壶公曰:太和元气在德公一门矣。又曰:孔明尝拜堂下,却不识德公之意。

  孙公和清静无为,好读易弹琴,颓然自放。睹其风神,若游六合之外。/壶公曰:官止神行,非亲历不知。
  孔报侍郎朝回遇雨,避于一叟之庑下,延入厅事。叟乌帽纱巾,逢迎甚恭。因备酒馔,一一精好。孔公借油衣,叟曰:「某寒不出,热不出,风不出,雨不出,未尝置油衣也。」孔公不觉顿忘宦情。/壶公曰:不佞以疾隐,依稀此叟。

  邢和璞曾居终南,好道者多卜筑依之。崔曙年少,亦随焉。伐薪汲泉,都是名士。/壶公曰:蔼然唐虞气象。
  陆羽隐苕溪,自称桑苧翁,阖门著书。或独行野中,诵诗击木,徘徊不得意,即恸哭而归。人谓今时接舆。/壶公曰:一出门便堪恸哭。
  陶徵士不解音乐,而蓄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意。/壶公曰:弹之有声,便失琴韵。又曰:陶琴无弦,舜琴五弦,是一是二。
  孔淳之嗜山水,每游必穷幽峻,竟日忘归。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不能致,使谓曰:「苟不入吾郡,何为入吾郭?」淳之笑曰:「潜游者不识其水,巢栖者非辨其林。飞沉所至,宁问主乎?」/壶公曰:语婉而宕。

  渔父,不知何许人,孙缅为浔阳太守,偶逍遥渚际,见一轻舟凌波隐显,俄而渔父出焉,神韵潇洒,垂纶长啸。缅心异之,问曰:「鱼卖乎?」渔父笑而答曰:「吾钓非钓,宁卖鱼耶?」缅益怪,辄褰裳涉水,谓曰:「吾观先生有道者也,方今王道文明,子何用晦?」渔父曰:「仆山海狂人,未辨贫贱,何论荣贵。」乃浩歌曰:「竹竿籊籊,河水浟浟。相忘为乐,贪饵吞钩。非夷非惠,聊以忘忧。」俄飘然鼓棹而去。/壶公曰:渔歌「月辞疏岸清风晓,舟入芦苇一叶小。老翁持竿不顾鱼,目断霞天南来鸟。借问此翁意何如?口不能言心了了。江北江南蓼花红,蜻蜓无数恣纷扰。」

  阮孝绪屏居一室,非定省不出户。家人莫得见其面,呼为居士。任昉欲造之而不敢,望庐叹曰:「其室虽述,其人则远。」为名流所钦如此。南平王致书要之,报曰:「非志骄富贵,但性畏庙堂。若使麇麚可骖,何以异夫骅騄?」

  陶弘景十岁时得葛洪神仙传,读之,日夜研讨,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睹白日,不觉远矣。读书万卷,一事不知,为耻。」自号华阳陶隐君。/壶公曰:天上无不识字神仙。

  何点父铄,素风疾,无故害点母,坐法死。以故点与兄求并无宦情。点好狎人物,遨游人间,不簪不带。或乘柴车,恣兴所适,致醉而归,故世以点为孝隐。
  蒋元卿舍中三径,唯羊仲、求仲从之游。二仲皆挫廉逃名之士。/壶公曰:有二仲,三径不荒矣。
  陶徵士尝言:「五六月,北窗下暂卧,遇凉风至,自谓是羲皇上人。」/壶公曰:道上红尘,江中白浪,便是罗刹鬼国。
  张荐隐居颐志,家有苦竹数十顷。张于竹中为屋,常居其中。王右军闻而造之。张逃避竹中,不与相见。/壶公曰:竹隐。
  王摩诘贮蕙兰,用黄磁斗养以绮石,累年弥盛。/壶公曰:兰隐。
  颜真卿为湖州刺史,张志和来谒。真卿以其舟敝漏,请更之。志和曰:「愿为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壶公曰:舟隐。
  种明逸至性嗜酒,尝种秫自酿。每日空山清寂,聊以养和。/壶公曰:酒隐。
  齐王冏辟张翰为东曹椽。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久矣。予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荣捉其手,怆然曰:「吾亦与子采南山蕨,饮三江水耳。」/壶公曰:知几其神,二陆则不免矣。

  宗少文孙测,有祖风,自少不乐人间。齐豫章王嶷辟之,答书曰:「何为谬伤海鱼,横斤山水?」/壶公曰:「不乐人间」语,妙。人间何乐?祗苦耳!
  宗测隐庐山,止少文旧宅。时鱼复侯子响厚饷之,测答曰:「量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岂能当此?」/壶公曰:惟淡常足。
  孟浩然文不为仕,伫兴而作,故或迟;行不为饰,动以求真,故似诞;游不为利,期以放性,故常贫;名不继於选部,聚不盈於担石,虽屡空不给,而自若也。士源尝笔赞之,曰:「导漾挺灵,实生楚英。浩然清发,亦其自名。」/壶公曰:高品。

  周续之好读老、易,尝言:「身不可遣,馀累宜绝。」遂布衣蔬食,绝谢徵辟,入庐山事沙门慧远,与刘遗民、陶渊明,号「浔阳三隐」。/壶公曰:庐山三隐,呼之或出。

  陶弘景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读书万卷,兼工弈,精草隶。初任不遂,便隐句曲山,筑三层楼,身处其上。弟子处其中,宾客至其下,与物遂绝。/壶公曰:仙人好楼居。

  司空图当昭宗时,王室多故,图知不可为,隐于中条山,作休休亭,自志曰:「量才,一直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聩,三宜休。又少也惰,长也率,老也迂,三者皆非济时用,则又宜休。」因自目为「耐辱居士。」/壶公曰:视朱三何物。

  陆龟蒙性放逸,善属文。当其有所论撰,虽幽忧疾痛,无十日资计,不少辍。文成,窜稿箧中,或历年不省,为好事者盗去。/壶公曰:幽忧疾痛可以著书矣。非此,则尘心不灰,道心不现。

  季充号负图先生,尝饵菊术,经旬不语。人问何以,曰:「世无可食,亦无可语者。」/壶公曰:呜呼,先生先得我心!又曰:止有西山薇、寒山一片石。
  陈抟隐武当山九室岩,服气辟谷,经历二十余年,但日饮酒数杯。移居华山云台观,每寝处至百馀日不起。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岁童颜,顷刻能行数百里,世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壶公曰:睡隐。

  林逋家钱塘,自少不喜章句学。初放游江淮间,久之归。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其诗澄浃峭特,然就稿辄焚,或请传之,逋曰:「吾且不欲以诗名一时,况后世乎?」/壶公曰:梅隐。

  吴瑛在治平中为虞部员外郎,即致仕去,临溪筑室,种花酿酒。宾至,必设饮。饮必醉,或困卧花间。客去,亦不问。有臧否人物者,不酬一语,但促奴益行酒。/壶公曰:似汪宪庵先生,真有道隐君子也。吾师乎,吾师乎!

  颖昌杜生,所居屋止二间,与其子俱不出门者三十年。黎阳尉孙轸尝就访之,问所以不出门者。生笑曰:「告者,过也。」指门前一桑曰:「忆十五年前亦曾纳凉其下。何云不出?但无用于时,无求于人,无所事出耳。」问:「常日何如?」曰:「惟端坐。」「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曾有人遗一书,无题号,其间多说浮名经。当时极爱其议论,今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矣。」问其子,曰:「村童也,然淳质不妄言。间至县买盐酪,可数行迹,以待其返,径往径来,未尝旁游一步。」轸咨嗟久之。/壶公曰:自得处,不可以语人。又曰:予绝爱其子。

  程伊川谪涪,渡江,风浪大作,舟中之人皆失色。伊川正襟端坐,神色泰然。既及岸,有樵夫问曰:「公是达后如此?是舍后如此?」伊川登岸,欲与之言,已去不可追矣。/壶公曰:樵夫可师,惜伊川当面蹉过。又曰:定是舍后如此。

  沈顗性清静,生平慕尚惟黄叔度、徐孺子。尝独处一室,人罕见其面。/壶公曰:与世人隔面,半是神仙。
  胡九韶家贫力耕,仅给衣食。每日晡焚香,谢天賜一日清福。其妻笑曰:「一日三餐菜粥,何名清福?」胡曰:「吾幸生太平之世,又幸一家骨肉饱暖,又幸榻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壶公曰:妻语亦雅。

  杨升庵书壁云:「老境病磨,难亲笔砚。神前发愿,不作诗文。自今以始,朝粥一碗,夕灯一盏,作在家山僧。行径惟持庞公“空诸所有”四字。」/壶公曰:一肚学问,殆未易空。

  曹时中作寿藏,日往坐片时,曰:「此中无朝无暮,无春无秋,恍似天地未判之初。」/壶公曰:谁知属纩后,才做盘古氏。

  贤媛
  楚平王奔郧,钟建负季芊以从。王将嫁季芊,季芊辞曰:「所以为女子,远丈夫也。钟建负我矣,以妻钟建。」/壶公曰:得别嫌明微之意。
  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书未发,威后问使者曰:「岁亦无恙邪?民亦无恙邪?王亦无恙邪?」使者不说,曰:「臣奉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与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威后曰:「不然,苟无岁,何有民?苟无民,何有君?故有问舍本而问末者邪?」/壺公曰:知重岁重民,战国君皆拜其下风。

  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及君王后病,且卒,诫子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建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壶公曰:早知有松耶柏耶之日。

  成帝时,班婕妤有宠。后为赵飞燕所妒,谮其挟媚道诅咒,坐考问。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放不为也。」上善其对,怜之。/壶公曰:大家风范。

  司徒袁隗为从女择婿,见黄允,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归,遂黜其妻夏侯氏。氏谓姑曰:「今当见弃,方与黄氏长辞,乞一会亲属,以展离诀。」于是大会亲宾三百许。妇中坐攘袂,数允隐慝秘秽,凡十五事。语毕,浩然登车而去。允竟以此废于时。/壶公曰:女中英雄,快甚,快甚!

  魏文帝得立为太子,抱辛毗项,谓之曰:「知我喜否?」毗归,谓女宪英。宪英叹曰:「代君不可不戚,主国不可不惧。宜戚宜惧而反喜,魏其不昌乎?」/壶公曰:何物女子,知为君之难?

  房景伯母崔氏,博览书传,有高识。景伯为清河太守,有讼子不孝者。景伯伤之,以白母,母曰:「此小人未知礼教耳。试呼其子母来,吾有以教之。」景伯为呼入崔处。其母于榻与共食,令景伯如常行温清礼,而立其子阶下使熟视。未及数日,子悔罪求归,崔曰:「未也,特其面惭耳,更需之。」几二十日,其子叩头流血,其母亦涕泣。然后听归,竟以孝闻。/壶公曰:阿母锡类之仁。

  郑母崔氏,年十三适郑诚,生善果。诚以讨尉回战死,母二十而寡,凛节操,识大体。善果为景州刺史,每出听事,母恒于障后察之。一日,闻其妄瞋,母即退,蒙被泣,终日不食。善果伏不敢起。母乃起请之,曰:「吾非怒汝,恨愧汝家耳。汝父在官清恪,以身殉国。吾寡妇有慈无威,汝自童子便袭茅土、位方伯,岂汝身致之?安得不念及此,而妄瞋怒?内堕家风,外亏国法,吾死何以见汝先人?」善果乃顿首受命。/壶公曰:贤哉,母也!识大体。

  徐贤妃惠,四岁通论语、诗,八岁知属文。其父好德,试使拟离骚,辄为小山篇,中云:「仰幽岩而流盼,抚桂枝以凝想。将千龄兮此遇,荃何为兮独往?」父大惊。/壶公曰:屈子之后第一人。

  后汉韦逞母宗氏,博究经典,置生徒一百二十人,隔纱窗授业。/壶公曰:好为人师。
  崔玄暐母卢氏,有贞操。尝戒玄暐曰:「吾姨兄辛玄驭云:“子姓仕宦,或贫窭不自存,此善事也。”吾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仕者,务多财以奉亲,而亲不究所从来。必出于禄廪则善,如其不然,何异盗蹠乎?若今为吏,宜识吾意。」以故,玄暐所历,并以清白著。/壶公曰:阿母喜宦贫,几同夷之清矣。

  潘孟阳官侍郎,年尚未四十。其母尝谓曰:「以尔之材,而位丞郎,吾甚忧之。」/壶公曰:贤哉,母也,爱子以德。
  李畲母有卓识。畲为监察御史,得廪米。母量之,三斛而赢。问于畲,曰:「御史米不概也。」又问车佣有几,曰:「御史佣不偿也。」母怒,敕归其赢米,偿其佣。因切责畲。畲乃劾仓官,自言状。诸御史闻之,有惭色。/壶公曰:御史得其平矣。

  毕士安,本云中人,少事继母祝氏。祝谓曰:「学不求良师友,不如不学。」乃携士安如宋,又如郑,从杨朴、韩丕、刘锡等游,遂为郑人。/壶公曰:依稀三迁之风。

  王荆公女长安县君,能诗。尝见亲族妇女有服者,带白罗系头子,因戏为诗云:「香罗如雪缕新裁,惹住乌云不放回。还似远山秋水际,夜来吹散一枝梅。」其姑李氏,亦能文。尝有诗云:「絮如柳陌三春雨,花落梨园一笛风。百尺玉楼帘半卷,夜深人在水晶宫。」/壶公曰:女子能诗,必出于正,则可。

  王安石女,吴安持之妻,工诗,多佳句,有诗寄父曰:「西风吹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里恨,依然和泪看黄花。」父以楞严经新释付之,并和其诗曰:「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能了诸缘如梦幻,世间应有妙莲花。」/壶公曰:女诗可以怨。

  杜羔妻刘氏,善为诗。羔累举不第,将至家,妻先寄诗曰:「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羔见诗,赧不敢归,复游长安,寻登第。妻又寄诗云:「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处楼?」羔得诗,即命驾还里。/壶公曰:风神郁渤。

  李景逊为观察使。初,母郑早寡,家贫子幼。居东都,因古墙坏,得钱盈船。郑乃炷香祝之,曰:「吾闻无劳而获者,身之灾也。天必以先君馀庆,矜其贫而赐之,则愿诸孤他日学问有成,乃其志也。此不敢取。」命掩而筑之。/壶公曰:临财毋苟得,屡于闺阁中见之。

  苏子瞻云:昔僦宅于眉,一日,二婢熨帛,足陷于地。视之,深数尺,有大瓮,覆以乌木版。先夫人亟命以土塞之。人谓其下有宿藏物,欲出也。其后居岐,适有藏欲发,予妻崇德君曰:「使先姑在,必不发也。」乃止。/壶公曰:三苏之门,应有此姑媳。

  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扪腹徐行,颐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机械。」坡亦未以为当。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入时宜。」坡捧腹大笑。/壶公曰:真坡老知己。

  贵池唐贵梅,笄年适朱。姑悍而淫,诲妇淫者以百数。弗听,加之楚箠炮烙,终不听,姑乃讼妇不孝。通判毛玉受贿,倍加妇刑,几死。亲党咸劝妇曰:「何不吐实?」妇曰:「全吾名而污吾姑,可乎?」竟自经死。/壶公曰:唐节而仁矣!

  屠渐山欲治一仆,仆求解于夫人。夫人笑谓:「置一大鱼来!」莫测其指。渐山嗜鱼,见而诧其肥。夫人从傍笑曰:「但水宽耳。」仆竟获免。/壶公曰:巧于解纷。
  开阳烈女程菊英,美而知书。富人徐铋谋婚,父濂拒之。濂卒,铋赂邑贵人,居间督府,差逻卒逼之。女坚守父命,慷慨登舆,至中途自经死。时五月桂花盛开,香闻数十里。女玄感通天矣!/壶公赞曰:於戏,孝女玉质霞标,守父治命,抗志云表。风激霜摧,兰凋蕙夭。罗静曹娥,千古同皎。帝命宠锡,德音孔昭。精英不昧,桂芯缭绕。穆乎神远,长夜斯晓。

  术解
  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仑,还,未及中国,道有献工人名偃师。穆王荐之,问曰:「若有何能?」偃师曰:「臣唯命所试。然臣已有所造,愿王先观之。」穆王曰:「日以俱来,吾与若俱观之。」翌日,偃师谒见王。王荐之曰:「君与俱来者何人邪?」对曰:「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惊视之,趋步俯仰,信人也。巧夫!颔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人也,与盛姬内御并观之。技将终,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诛偃师。偃师大慑,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王谛料之,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假物也,而无不毕具者。合会复如初见,王试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則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穆王始悦而欢曰:「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诏贰车载之以归。/壶公曰:此幻术鼻祖。

  魏文侯谓扁鹊曰:「子之兄弟三人,孰为最善医?」扁鹊对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血脉,投毒药敷肌肤间,而名出闻于诸侯。」/壶公曰:古之下医,今之神圣。

  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扁鹊治之,既同愈,谓公扈、齐婴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藏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先生闻其验。」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齐婴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既悟如初。二人辞归。于是公扈反齐婴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识。齐婴亦反公扈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识。二室因与相讼,求辨于扁鹊。扁鹊辨其所由,讼乃已。/壶公曰:此讼竟不可已。

  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藉艿燔林,燀赫百里。有人从石壁中出,随烟上下,若无所经涉者。襄子以为物,徐察之,乃人也。问其奚道而处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为火?」/壶公曰:奚物为人?

  王大将军尝坐武昌钓台,闻行船打鼓,嗟称其能。俄而一捶小异,王以扇柄撞几曰:「可恨!」时王应侍侧曰:「不然,此是回帆挝。」使视之,云:「船人入夹口。」/壶公曰:此易辨。

  隋文帝将迁都,夜与高熲、苏威二人定议。庾季才旦日奏云:「臣仰观玄象,俯察图记,龟兆允袭,必有迁都之议。且汉宫北城,经今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愿为迁徙计。」帝愕然,谓熲等曰:「是何神也!」遂发诏施行。/壶公曰:止得二世,何以迁为?

  晁文元公,少闻方士之术,凡人耳有灵响,目有神光,其后听于静中,若铃声远闻;耆年之后,愈觉清澈。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声摇空」,三曰「秋蝉曳绪」。/壶公曰:从闻思修。

  张平子作地动仪,精铜以铸其器。圆径八尺,形似酒尊,尊中有都柱,旁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设蟾蜍承之。地或动,则随其方面,一龙吐丸。其机关巧制皆在尊中。/壶公曰:颇饶文思。

  赵耶利善鼓琴,尝云:「吴声清宛,若长江广流,绵绵徐逝,国士之风。蜀声躁急,若激浪奔雷,亦一时俊决。」/壶公曰:怪得今人重吴操。
  李龟年尝至岐王宅闻琴,曰:「此秦声。」良久,又曰:「此楚声。」主人入,问之,则前弹者陇西沈妍,后弹者扬州薛满。/壶公曰:巧于审音。
  李赞皇作相,日有亲知奉使京口。赞皇曰:「金山泉、扬子江中冷水,各置一壶。」其人举棹,醉而忘之。至石头城方忆,乃汲一瓶归献。李饮之,曰:「江南水味大异顷岁,此颇似建业石头城下水。」其人谢过,不敢隐。/壶公曰:何减易牙。

  广陵吴普,尝从华佗学术。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则谷气得消,血脉流转,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以古之仙者,熊经鸱顾,动诸关节,以求难老。」乃授普五禽之戏。/壶公曰:昼动夜静,乃自然之理。亥子交迎,取先天一气。

  朱建平工相术。荀攸与钟繇善,攸先亡,繇为经纪门户,欲嫁其妾。与人书曰:「吾与公达曾共使朱建平相,建平曰:“荀君虽少,然当以后事托钟君。”吾时调子曰:“惟当嫁卿阿鹜耳。”何意此言遂验。今欲嫁阿鹜,使得善处。」/壶公曰:荀君有阿鹜,定先行矣。

  魏文帝年四十,病困,谓左右曰:「建平言我寿八十,以今思之,谓昼夜也。吾其决矣。」俄崩。/壶公曰:犹恨其多。
  夏侯威为兖州刺史,年四十九,十二月上旬得病。念建平言,自分必死,预作遗令。及至下旬,乃渐平服。三十日日昃,置酒请纪纲大吏,谓曰:「吾所苦渐平,明旦鸡鸣,年便五十。建平之戒,其过矣乎!」酒阑客罢,威疾动,夜半而卒。/壶公曰:腊月三十日,一刻不能住。

  钟毓尝与管辂共论易义,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日。」毓遂使筮其生日月,一一如言。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复筮。/壶公曰:钟君已出阴阳之外。

  管辂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重,且当富贵乎?」辂长叹曰:「吾自知分定,天与我才,不与我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儿娶女嫁也。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桴鼓不鸣。但恐至太山治鬼,不易治生人耳。」/壶公曰:太山治鬼,定非妄语。

  吕蒙谋袭关羽,议者多难之。吴范曰:「必得羽。」及羽在麦城,使使请降。范曰:「彼有走气。言降,诈也。」蒙使潘璋邀之,候者还白羽已去,范曰:「虽去不免。」问其期日,明日日中。权立表下漏以待之。及中不至,权问故。范曰:「未正中也。」顷之,风动。范抚手曰:「羽至矣。」须臾,外呼「万岁」,报得羽。权神其术。/壶公曰:三国人才难及,如吴范犹未知名。

  桓温时,一比丘尼有道术。一日浴于别室,温窃窥之,见尼裸身,先以刀自破其腹,次断两足。浴竟出,温问之,尼答云:「公若作天子,亦复尔尔。」/壶公曰:尼以浴谏。

  信都芳有巧思,每精研算术,至忘食寝,或堕坑坎。尝谓人曰:「我每一沈思,不闻雷霆之声。」尝著乐书、遁甲经、四术、周髀宗。/壶公曰:思之思之,鬼神通之。

  许遵精易善筮,尝为齐神武客,自言禄命不富贵不横死。故任性纵诞,多所谏犯。文宣无道,遵语人曰:「我当筮此狂夫何日死。」为布算满床,大言曰:「不出冬初矣,我乃不见。」文宣十月崩,遵死于九月。/壶公曰:文宣酷虐世所罕见。

  姚僧坦精医术,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延致僧坦,谓曰:「吾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足缓纵,不复自持。」僧坦为诊脉,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解上缚;再一剂,解中缚;又一剂,解下缚,而足更挛弱如故。再为制散一剂,稍得屈伸。僧坦曰:「比非可急取,须待霜降,患当全愈。」及期,果起。/壶公曰:我急须姚君。

  韦鼎能知未来。陈至德初,鼎尽货田宅,寓居僧寺。友人毛彪问其故,答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皆当葬长安。期将及,故破产束装耳。」寻验。/壶公曰:此易晓者。

  卢大翼目双瞽,能以手摹书而知其字。/壶公曰:神解。
  王令言妙达音律。一日,其子于户外弹胡琵琶,作翻调《安公子曲》。令言时卧室中,闻之大惊,蹶然起曰:「变,变!」急呼其子,问:「此曲兴自早晚?」曰:「顷来有之。」令言欷戏流涕,谓曰:「吾闻上幸江都,汝慎毋从,此行必不返。」子问故,曰:「此曲宫声,往而不返。宫者,君也。吾是以知之。」帝竟弑江都。/壶公曰:当隋炀时,何必闻曲而知其败?

  汉中王瑀颇知音。尝早朝过永兴里,闻笛声,顾左右曰:「是太常工耶?」曰:「然。」他日识之,曰:「前笛何故卧吹?」笛工惊谢。/壶公曰:笛宜卧吹,书宜卧读,云宜卧看,名山宜卧游。

  李嗣真善审音,太常铸黄钟不能成,嗣真疑崇业里土中有之,弗得其所。道上适逢一车,铎声甚厉。嗣真曰:「宫声也。」市以归,振之里地,若有应者。掘果得钟,众乐遂和。/壶公曰:从来定乐,每失黄钟,不可解。

  何仙姑在世间时,一主簿忽得天书,字不可识,以问仙姑。姑曰:「天书言:主簿受金十两,折禄五年。」/壶公曰:妙,妙!主簿心服。
  河南张楷,字公超,好道术,居华阴,能作五里雾。时关西人裴优,亦能作三里雾。/壶公曰:可行三军。
  曹乐吾医梅毒,虽折肢损脏,一剂回生。陈南川医金伤,虽断喉刳肠,应手立愈。此近代卢扁,予所目击。/壶公曰:二君吾取其术,不取其心。

  巧艺
  耶律题子精绘事。清宁间使宋,宋主赐宴,心拟摹主像。适瓶花隔面,未得其真。已陛辞,仅得一睹,肖之以示,饯者骇其神妙。
  庆历中术士姓李,有巧思。尝木刻一舞钟馗,高二三尺,右手持铁简,以香饵置钟馗左手中。鼠缘手取食,则左手扼鼠,右手运简毙之。以献荊王。/壶公曰:趣。凡术施于鼠者,无不妙,何况钟馗?

  章友直以篆得名,召至京,翰林院篆字待诏数人,闻其名未肯心服,俱往谒,愿见笔法。友直命粘纸各数张,作二图,即令洗墨濡毫。其一纵横各作十九画,成一棋局;其一作一圆圈,作一射帖。其笔之粗细、间架、疏密,无毫发之失。诸人见之,大惊服,再拜而去。/壶公曰:天巧。

  陆元长病右臂,以左手握笔,而字法劲健过人。梁子辅年且五十,中风,右臂不举,乃习用左手。逾年作字胜于用右手时。遂起作郡。/壶公曰:巧于用短。
  于頔在襄阳,有山人王固谒见。于性快,见其拜伏迟缓,颇不礼接之。王一日诣判官曾叔政曰:「予以相公好奇,故不远而来,今实乖望矣。予有一艺,自古所无者,今将归,为公一设。」怀中出竹一节及小鼓,规才运寸。良久,去竹之塞,折枝连击鼓子。筒中有蝇虎子数十,行而出,分为两队,如对阵势。每击鼓,或三或五,随鼓声变阵。天衡地轴,鱼丽鹤列,无不备也。进退离附,人所不及。凡变阵数十,乃行入筒中。曾观之大骇,言於于公。王已潜遁,于悔恨,令物色之,不得。/壶公曰:孙吴节制之兵。

  魏时有句骊客,善用针取寸发,斩为十馀段,以针贯取之,言发中虚也。/壶公曰:术可行于姑苏。
  晋罗什与人棋,拾敌死子,空处如龙凤形。/壶公曰:太奇,对局者定非庸人。
  羊敬元欣少便静默,美言笑,善容止。父不疑,为乌程令。王献之为吴兴太守,羊时年十二,王甚知爱之。尝夏月入县,羊着新绢裙,昼寝,献之书裙数幅而去。羊本工书,因此弥善。

  桓恒之有巧思,更极精微。当其谐微,虽雷霆不能入也。尝行,遇徐仆射勉,头触之,勉呼乃悟。
  桓冲之妙有机思,以诸葛亮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不劳人力,而施机自运。/壶公曰:造得木牛流马,便是孔明否?
  吴道玄尝画殿内五龙,鳞甲飞动。每欲大雨,即生烟雾。
  刘褒面云汉图,见者觉热;又画北风图,见者觉寒。/壶公曰:全以精神动人,可销暑,可辟寒。
  扁鹊神於医。邯郸贵妇人,即为带下医;周贵老人,为耳目痹医;秦贵小儿,为小儿医。/壶公曰:最恨庸医无不医者。
  薛伯宗善徙痈疽。公孙泰患背疽,伯宗为气封之,徙置斋前柳树上。明旦,痈消,树便起一瘤如拳大。二十馀日,瘤大溃烂,出黄赤汁斗馀,树为之痿损。/壶公曰:此祝由科,今世胥失之矣。

  柳恽善琴,尝与竟陵王子良宴,授以晋太傅谢安琴。恽弹为雅弄,子良曰:「卿可谓妙越嵇心,手臻羊体。」/壶公曰:雅评。
  药葫芦道人者,不知何许人。卖药吴市,人有求,则就葫芦中倾出饮之,病无不愈也。或傾面不出者,则曰:「尔无缘,不可救也。」/壶公曰:药医有缘否?
  建昌张德厚少时,有术者推其命曰:「此人八旬当为尚书,然四旬不免夭折。」后张果以四旬死,又四十年以孙昇贵,赠礼部尚书。/壶公曰:奇。
  葛可久、朱彦修皆名医。葛脉一人曰:「子三年疽发背,不救矣。」朱教以日饮梨汁,不致大害,后果无恙。葛知其故,叹曰:「竟出朱公下,何医为?」悉取平生所论著焚之,曰:「留之适以祸人。」/壶公曰:良医,良医!妄著医书者,应堕泥犁。

  有患症者,迎王良民洽之。王曰:「人有症也,犹悍媳逆子也,能伏不能绝。若亟攻之,譬兴晋阳之甲矣。」/壶公曰:妙论。凡病皆然,亢则害,承乃制。
  偏胡子姓许,善相术。老遇异人,令之相。许曰:「子神清、气清、骨清,神仙相也。」异人笑,拂其须。凡经掌握处,明日皆黑,因此遂名。

  宠礼
  范蠡乘轻舟浮五湖。越王以良金写范蠡状,而朝礼之。/壶公曰:犹假虚礼以文之。
  后汉尚书郎,下笔为诏策,出言为诏命。其入直,官供青缣白绫被,或以锦緤为之,给帷帐,通中枕;大官供食饼饵及五熟果实之属。五日一美食,下天子一等;给指使一人,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妖丽,执香炉护衣。故沈佺期直宿诗云:「大官供宿膳,侍史护朝衣。」/壶公曰:自汉而下,依样葫芦,消受不得。

  吕蒙病发,孙权迎置所馆之侧,治护万方,时有加减。权为惨戚,欲数见,又恐其劳,常壁瞻之。/壶公曰:蒙不如瑜,蒙不如肃。太过,太过。
  谢幼舆为王大将军长史。王平子时在敦坐,见幼舆清谈无倦,唯叹谢长史可与言,都不盼敦。/壶公曰:王敦何处生活?
  谢万与太傅共诣简文,万来,无衣帻可前。简文曰:「但前,不须衣帻。」即呼使入。万著白纶巾、鹄氅裘,履板而前,共谈移日。/壶公曰:谢万不济。
  王仲祖病,刘真长为称药,荀令则为量水。/壶公曰:名士病况,可垂千古。
  王仆射高自标位,常自比汉李膺。时人呼俭府为入芙蓉池。尝用庾杲之为卫军长史,谓人曰:「昔袁公作卫军,欲用我为长史。虽不获就,要是意向如此。今亦应须我辈人也。」/壶公曰:其言不怍。

  谢石字石奴,丞相安之弟也。请吴隐之为卫将军主簿。隐之将嫁女,谢知其贫洁,遣女必当率薄,乃令移厨帐。助其经营。/壶公曰:此名士嫁女,大得便宜。又曰:昔有卖犬嫁女者,觉此之为烦。

  韦绶在翰林,德宗尝至其苑,韦妃从幸。会绶方寝,学士郑絪欲驰告之,帝不许。时适大寒,帝以妃蜀缬袍覆之而去。
  太宗尝以飞白书賜马周曰:「鸾凤冲霄,必假羽翼,股肱之寄,要在忠力。」/壶公曰:马周奇才,珪璋特达。
  马周卒,帝思之甚,至假方士术,求见其仪容。/壶公曰:好德如好色矣。
  高宗尝赐戴至德飞白书曰:「泛洪源,俟舟揖。」赐郝处俊曰:「飞九霄,假六翮。」
  蔡齐举进士第一,真宗喜得人,诏金吾给七驺,传呼以出。状元得给驺,自齐始。/壶公曰:本朝罗洪先先生,十年竟不得状元二字。
  冯豹拜尚书郎,每奏事,未得报,俯伏省阁,从昏至明。肃宗闻而嘉之,使黄门持被覆豹,敕令勿惊。/壶公曰:吾与豹也。
  陆士规,布衣,工诗。秦桧喜之,尝挟秦书干临川守,馈遗不满意,升堂嫚骂。守惧,以书白秦自解。秦怒陆甚,陆请见,不出。然犹令其子小相见之,问其近作。陆诵其黄陵庙一绝云:「东风吹草绿离离,路入黄陵古庙西。帝子不知春又去,乱山无主鹧鸪啼。」小相入诵之,秦吟赏再四,即命请见,待之如初。/壶公曰:得桧宠礼,自堕深坑。又曰:诗可以动老贼乎?

  永乐间,户书夏原吉侍母午门外观灯。上闻之,遣中官赍钞二百锭,即其家赐之,曰:「为贤母欢也。」/壶公曰:唐虞气象。
  杨文贞作第,初成,设中门,未行。使人亟请杨仲举至,曰:「此门不可无有德之人先践。」

  任涎
  鲁人有公孙绰者告人曰:「我能起死人。」人问其故,对曰:「我固能治偏枯,今我倍所以为偏枯之药,则可以起死人矣。」/壶公曰:是真实语。有药可治偏枯,于起死人何有?

  主父偃学长短纵横术,为诸儒生排摈,家贫假贷,无所得。北游燕赵、中山,皆大困。元光中,西入关,以谏伐匈奴,得幸天子,迁中大夫。大臣皆畏其口,赂遗累千金。或说偃曰:「太横。」偃曰:「臣结发游学四十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厄日久矣。丈夫生不五鼎食,则五鼎烹身。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壶公曰:卒售其志。

  东方朔豪纵不羁。尝醉入殿,至小遗殿上。/壶公曰:无谓。
  平恩侯许伯,尝酌盖宽饶。宽饶曰:「毋多酌我,我乃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壶公曰:次公必不得免。
  阮宣子性简任,不涉人事,尤不喜见俗人。遇便舍去。意有所思,率尔褰裳,不避晨夕,及至,或又无言,伹欣然相对耳。恒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陶然酣畅,而家无担石之储。/壶公曰:油油自得。

  谢澹任侠,不营当世,与名士范泰为云霞交。尝侍武帝宴,酣饮,大言无所屈。执法欲按之,帝以为方外士,不问。/壶公曰:在方外则可,在朝内则不可。
  李业兴每语人云:「但道我好,虽知妄言,故胜道恶。」/壶公曰:妄言恶可耐,妄言好断不可耐。
  刘昼自谓奇才,每言:「我数十卷书,使行于世,不易齐景公千驷。」/壶公曰:数十卷书行世,谈何容易!
  裴远放情琴酒,无拘检。每出返家,人问有何消息,答云:「无所闻,纵闻亦不解。」/壶公曰:洗耳者应拜下风。
  张远游在齐文宣时合九转金丹,丹成以献。文宣置之玉匣,谓云:「我贪世间乐,未能即飞上天。待临死时取服。」/壶公曰:文宣酷暴,此一言绝高。
  崔儦字岐叔,性嗜书,自负才地,忽略世人,大署其户曰:「不读五千卷书,不得入此室。」/壶公曰:人人却步矣。何清乐如之。
  唐临尝自署其考曰:「形如死灰,心若铁石。」
  扈蒙好释典,戒杀,不言人是非,而有笑疾,虽在上前,每不能自禁。/壶公曰:得士龙衣钵。
  苏舜钦、石延年辈有名曰:「鬼饮、了饮、囚饮、鳖饮、鹤饮。」鬼饮者,夜不烧烛;了饮者,饮次挽歌,哭泣而饮;囚饮者,露头围坐;鳖饮者,以毛席自裹其身,伸头出,饮毕复缩之;鹤饮者,一杯复登树,下再饮耳。/壶公曰:不堪与竹林作奴。

  江南宋齐丘,智谋之士也。自以谓江南有精兵三十万:士卒十万,大江当十万,而己当十万。/壶公曰:面有铁甲十万。
  胡旦少有俊才,尚气凌物。尝语人曰:「应举不作状元,仕宦不作宰相,虚生也。」/壶公曰:作宰相,似着新靴。
  郭恕先时与役夫小民入市肆饮食,曰:「吾所与饮,皆子类也。」/壶公曰:与此辈饮,省多少是非,占多少便宜。
  郭恕先放旷不羁,尤不与俗人伍。宋太宗闻其名,召赴阙,馆于内侍窦神兴舍。恕先长髯而美,一日忽尽去之,神兴问其故,曰:「聊以效顰。」/壶公曰:可儿。
  郑泉临卒时,语同辈曰:「必葬我陶家之侧,庶百岁之后化而成土,幸见取为酒壶,实获窃心矣。」/壶公曰:是知味之人。
  陶靖节在家,郡将侯陶,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漉毕,还复着之。/壶公曰:妙于濡首。
  颜延之不能取容当世,宋文帝传诏召之,频不肯诣。常日但入酒店,裸袒挽歌,了不应对。他日醉醒,入见帝,帝问以诸子才能。延之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毚得臣义,跃得臣酒。」何尚之因问:「谁得卿狂?」答曰:「其狂不可及矣。」/壶公曰:颜氏危矣。

  袁尹疎放好酒,尝步屧白杨郊野间,道遇一士人,便呼与酣饮。明日,此人谓被知遇,诣门求通,袁曰:「昨日饮酒无偶,聊相邀尔。勿复为烦。」/壶公曰:豪气可掬。又曰:逢人呼饮,全为自家作计。

  谢长史性通脫,会意便行。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观者如堵,谢处之自若。
  和州士人杜默,累举不成名,性英傥不羁。因过乌江,入谒项王庙。时正被酒沽醉,才炷香拜讫,径升偶坐,据神颈,拊其首而恸,大声语曰:「大王有相亏者,英雄如大王而不能得天下,文章如杜默而进取不得官!」语毕又大恸,泪如迸泉。庙祝畏其获罪,扶掖以出,秉烛检视神像,垂泪亦未已。/壶公曰:能动木偶之项籍,真英物!

  唐殷安,翼州人,谓薛黄门曰:「自古圣贤,数不过五人。伏羲八卦,穷天地之旨,一也。」乃屈一指。「神农植百谷,济万人之命,二也。」乃屈二指。「周公制礼作乐,百代常行,三也。」乃屈三指。「孔子前知无穷,后知无极,拔乎其萃,出乎其类,四也。」乃屈四指。自此之后,无屈得指者。良久,乃曰:「并我五也。」遂屈五指,而疏籍卿相。男微谏曰:「卿相尊重,大人稍敬之。」安曰:「汝亦堪为宰相。」微曰:「小子何敢?」安曰:「汝肥头大面,不识今古,噇食无意智,不作宰相而何?」其轻物也皆此类。/壶公曰:末语有味。

  刘渊材迂阔好怪,尝蓄两鹤,客至,指以夸曰:「此仙禽也,凡禽卵生,而此胎生。」语未卒,园丁报曰:「此鹤夜产一卵,大如梨。」渊材面赤,诃曰:「敢谤鹤也!」卒去,鹤辄两展其胫伏地。渊材讶之,以杖惊使起,忽诞一卵。渊材嗟咨曰:「鹤亦败道,吾乃为刘禹锡佳话所误。自今除佛、老子、孔子之语,余皆勘验。」/壶公曰:近羽客示一蛟卵现在者,尤难勘验。

  刘渊材尝曰:「吾平生无所恨,所恨者五事耳。」人问其故,渊材敛目不言,久之曰:「吾论不入时听,恐汝曹轻易之。」问者力请说,乃答曰:「第一恨鲥鱼多骨,第二恨金桔太酸,第三恨莼菜性冷,第四恨海棠无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闻者大笑,而渊材瞠目曰:「诸子果轻吾言也。」/壶公曰:五恨冷峭,不宜向汝曹说。

  刘捷卿续诗、书、礼、乐、春秋五说,既成,语人曰:「天下滔滔,知我者希。」终不以示人。/壶公曰:文中子续经,今人罪之曰:「僭政好藏拙。」
  袁悦有口才,能长短说。始作谢玄参军,后丁艰,服除还都,惟赍战国策而已。语人曰:「少年时读论语、老子,又看庄、易,此皆是病痛事,当何所益邪?天下要物,止有战国策。」/壶公曰:读国策病痛不了。

  张天锡在北,数游宴园池,颇废政事。时有谏者,天锡曰:「吾非好行,行有得也。观朝荣,则敬才秀之士;培芝兰,则爱德行之臣;睹松竹,则思贞操之贤;临清流,则贵廉洁之行;览蔓草,则贱贪秽之吏;逢飙风,则恶凶狡之徒。若引申触类,庶无遗漏矣。」/壶公曰:天锡笨,那得此佳思2

  曹景宗既贵,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麞,数肋射之,饮其血,食其胃,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火出,此乐使人忘死。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念此邑邑,使人气尽。」/壶公曰:咄咄曹生,犹不忘本。又曰:闭煞此辈,快甚!

  慕容俨少见潘乐,长揖而已。或劝屈节,俨攘袂曰:「吾状貌如此,望人拜,岂能拜人?」
  方储为郎中,章帝使文郎居左,武郎居右。储正居中,曰:「臣文武兼备,在所施用。」上嘉其才,以繁乱丝付储使理,储拔佩刀三断之,对曰:「反经任势,临事亦然。」/壶公曰:斩丝非奇,居中痴绝。

  裴植自言人门不后王肃,怏怏朝廷处之不高。及为尚书,志意颇满,欲以政事为己任。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壶公曰:今辇上人多作此语。
  陈暄文才俊逸,而沉湎过度。兄子秀致书止之,暄答曰:「速营糟丘,吾将老焉。」/壶公曰:政使人自远。
  齐神武欲用李元忠为仆射,文襄言其常醉,不可委以台阁。其子搔闻之,请元忠节饮。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壶公曰:神武时是何仆射?惜此子不爱父。

  张思光居常叹曰:「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不见我。」/壶公曰:胸破万卷,此我见古人;下笔有神,此古人见我。
  喻明仲妙于长笛,持节数郡,每出按行,至山水佳处,马上临风,辄快作数弄。/壶公曰:按部有此风神,其品可知。
  元文遥子行恭,少颇骄恣,文遥令与范阳卢思道游。文遥尝谓思道云:「小儿比日微有所知,是大弟之力。然白掷剧饮,甚得师风。」思道答云:「郎辞情俊迈,自是克荷堂构;白掷剧饮,亦天性所得。」/壶公曰:白掷剧饮,为蠢物写照。

  杨铁崖晚年卧起小蓬台,不复下。直榜于门曰:「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默;发言无所避,恕老迂;饮酒不辍乐,恕老狂。」其诞情傲世如此。/壶公曰:老铁颇有光景,文不如诗,诗不如人。

  吴与弼两召不起,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必除之,吾可入。」人笑其迂。/壶公曰:宁曳尾于途中。
  杨用修在泸州,尝醉,胡粉傅面,作双丫髻,插花。门生舁之,诸伎捧觞,游行城市,了不为怍。人谓此君故自汙。王元美曰:「特是壮心不堪牢落,故磨耗之耳。」/壶公曰:用修先生狂而荡。

  桑民怿好为大言。时铨次古人,以孟轲自况,更非薄韩愈,曰:「此小儿号嗄,何传?」问:「翰林文今为谁?」曰:「虚无人,举天下惟怿,其次祝允明,又次罗玘。」/壶公曰:僻。

  王廷陈削秩归,益自放。达官贵人求见者,多蓬首垢足,囚服应之。间衣红苧窄衫,跨马或骑牛,啸歌田野间,人多望而避者。/壶公曰:谲。
  杨君谦每以文示人。其人曰「佳」,即掩卷曰:「何处佳?」其人卒不能答,便去不复别。/壶公曰:秽。

  简傲
  刘巴性高亮。张飞尝就巴宿,巴不与语,飞忿恚。诸葛亮谓巴曰:「飞虽武人,实敬慕足下,宜少降意。」巴曰:「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奈何与兵子共语乎?」/壶公曰:飞实怜才。

  孙权尝与张昭论神仙,虞翻指昭曰:「彼死人而语神仙,岂能得仙?」权大怒。/壶公曰:赤壁之役,昭劝迎操,死久矣。
  成公简自以才高而在周馥下,谓馥曰:「扬雄为郎三世不徙,而王莽、董贤位列三司,千古一揆耳。」/壶公曰:造化颠倒豪杰,列三司,必非子雲。
  萧惠开有风骨,披服简素,意趣多与人不同。或比肩三年,不共语。/壶公曰:如芳兰之在幽谷。
  炀帝尝与贺若弼论将略,弼曰:「杨素、韩擒虎是斗将,非领将;史万岁是骑将,非大将。」帝曰:「然则大将为谁?」弼顿首曰:「惟殿下所择。」盖自许也。/壶公曰:弼那得如素?

  王昕为汝南王参军。王与府僚宴饮,起自移床,人争进手,昕独执板却立。王作色曰:「我帝子帝孙、帝弟帝叔,亲起舆床。卿是何人,独尔偃蹇?」昕对曰:「元景位望虽微,不敢以亲王僚寀从厮养之役。」王为谢。/壶公曰:讽语有骨。

  桓荣祖少学骑射,或曰:「何不学书?」荣祖曰:「曹操、曹丕,上马横槊,下马谈论,此可不负饮食矣。君辈尤自全之技,何异犬羊乎?」/壶公曰:操、丕得天地之偏气。

  庾炳之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壶公曰:此中果有大不堪者存。
  崔悛以籍地自矜,尝与萧祗明少遐辈高宴终日,悛独无语。少遐脱谓悛曰:「惊风飘白日,忽然落西山。」悛直曰「尔。」/壶公曰:吾不恨悛,而恨与悛周旋者。
  孙子荆为石苞骠骑参军,既负其才气,又侮易苞。初至不拜,但长揖,直语苞曰:「天子命我参卿军事。」/壶公曰:兴公到处为名宿所窘,却于此吐气。
  王敬弘尝往何氏看女,值尚之不在,寄斋中卧。俄顷,尚之还。敬弘使二婢守阁,不听尚之前,直语云:「正热,不堪相见,君可且去。」尚之遂移于他室。/壶公曰:婢奇。何减一夫当关?

  高爽尝经晋陵,诣刘蒨,了不相接,高甚衔之。俄爽代蒨为县,蒨迎赠甚厚。爽受饷,答书云:「高晋陵自答。」人问其故,爽曰:「刘蒨自饷晋陵令耳,何关爽事?」/壶公曰:炎凉态千古一律。又曰:高爽不免堕刘蒨术中。

  范晔善弹琵琶,能为新声。宋武帝欲闻之,屡讽以微旨,伪为不晓,终不肯弹。一日因饮宴欢适,谓晔曰:「我欲歌,卿可弹。」晔乃奉旨,上歌既毕,晔亦罢。/壶公曰:范君于此尚能作意气,狱中无聊极矣。

  张思光尝诣吏部尚书何戢,误通尚书刘澄融。下车入门,曰:「非是。」至户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视澄曰:「都自非是。」乃去。/壶公曰:趣。又曰:能作态。

  张吏部与何敬容意趣不协。敬容居权轴,宾客辐辏。有过诣吏部者,辄拒不前,曰:「吾不能对何敬容残客。」/壶公曰:今人处冷局,只收拾几个残客。
  许敬宗见人多忘之,或谓其不聪,曰:「卿自难记,若遇何、刘、沈、谢,暗中摸索,亦可识。」/壶公曰:名理名言。又曰:难记人,偏肯怪人。
  南唐严续尝请韩熙载撰其父神道碑,以珍货几万缗,仍辍一歌鬟质冠洞房者,为濡笔之赠。韩纳其请,文既成,但叙谱裔品秩,略不道续事业。续慊之,封还,尚冀改窜。熙载直以向所赠及歌姬悉还之。临登车,立写一阕于泥金双带而去。/壶公曰:如此旷度,才可秉笔。

  米元章守涟水,地接灵壁,蓄石甚富,一一品目,入玩则终日不出。杨次公为察使,因往廉焉,正色言曰:「朝廷以千里郡邑付公,那得终日弄石,都不省录郡事?」米迳前,于左衲中取一石,嵌空玲珑,峰峦洞穴皆具,色极清润,宛转翻复以示杨曰:「如此石安得不爱?」杨殊不顾,乃纳之袖;又出一石,叠嶂层峦,奇巧又胜,又纳之袖;最后出一石,尽天划神镂之巧,顾杨曰:「如此石安得不爱?」杨忽曰:「非独公爱,我亦爱也。」即就米手攫得之,迳登车去。/壶公曰:既爱石,必不爱钱。

  陶徵士居家,凡贵贱造之,有酒辄设。陶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壶公曰:晋室风流,大都造作,真率者元亮一人。
  萧子显性凝简,颇负其才气。及掌选,见九流宾客,不与交言,但举扇一撝而已。/壶公曰:清风习习。
  曹嘉为御史,上封事弹坐院都御史。都御史不知,曰:「弹者谁耶?」嘉平身曰:「老先生!」都御史即出待罪。/壶公曰:此盛世之风。

  芙蓉镜寓言四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排调
  龙叔谓文挚曰:「子之术微矣!吾有疾,子能已乎?」文挚曰:「唯命所听,然先言子所病之证。」龙叔曰:「吾乡誉不以为荣,国毁不以为辱;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视生如死,视富如贫;视人如豕,视吾如人;处吾之家如逆旅之舍,观吾之乡如蛮夷之国。凡此众疾,爵赏不能劝,刑罚不能威,盛衰利害不能易,哀乐不能移,固不可事国君、交亲友、御妻子、制仆隶。此奚疾哉?奚方能已之乎?」文挚乃命龙叔背明而立,文挚自后向明而望之。既而曰:「嘻,吾见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虚矣,几圣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达,今以圣智为疾者,或由此乎?非吾浅术所能已也。」/壶公曰:疾奇,医尤奇。又曰:视人如豕,可行蛮貊。又曰:一孔不达,谓之神。

  齐人见田骈曰:「闻先生高议,设为不宦,而愿为役。」田骈曰:「子何闻之?」对曰:「臣闻之邻人之女。」田骈曰:「何谓也?」对曰:「臣邻人之女,设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然嫁过毕矣。今先生设为不宦,訾养千钟,徒百人,不宦则然矣,而富过毕矣。」田子辞。/壶公曰:似聚徒讲学者。

  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父曰:「徵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徵舒病之。/壶公曰:如此君臣,夷不若矣。又曰:夏姬能导引返老如少,开后世房中之术。

  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而何?」/壶公曰:方君于鼠,无乃太甚。又曰:险谏。

  郢人有鬻其母,为请于买者曰:「此母老矣,幸善食之而勿苦。」此行大不义,而欲为小义者。/壶公曰:今受菩萨戒者,大都如此。
  邢俊臣性滑稽,喜嘲咏,常出入禁中,善作临江仙词,末章必用唐律两句为谑,以寓调笑。徽宗置花石纲,石之大者曰「神运石」,大舟排联数十尾,仅能胜载。既至,上大喜,置艮岳万岁山。命俊臣为临江仙诃,以「高」字为韵,末句云:「巍峨万丈与天高,物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又令赋陈朝桧,以「陈」字为韵。桧亦高五六丈,围九尺余,枝复地几百步。词末云:「远来犹自忆梁陈,江南无好物,聊赠一枝春。」内侍梁师成位两府,甚尊显用事,自矜为诗,因进诗,上称善。顾谓俊臣曰:「汝可为好词,以咏师成诗句之美。」且命押「诗」字韵。俊臣口占,末云:「欲知勤苦为新诗,吟安一个字,撚断数茎髭。」上大笑,师成恨之,谮其漏泄禁中语,责为越州钤辖。太守王嶷闻其名,置酒待之。醉归,灯火萧疏,明日携词见帅,叙其寥落之状。末云:「扪窗摸户入房来,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席间有妓秀美,而肌白如玉雪,颇有腋气,嶷令乞词,末云:「酥胸露出白皑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又有善歌舞而体肥者,末云:「只愁歌舞罢,化作彩云飞。」/壶公曰:字字精妍。

  谢康乐少时便文藻艳逸,祖车骑甚奇之。谓亲知曰:「我乃生瑍,瑍那得不生灵运?」/壶公曰:我宁生瑍。苏长公有言:「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宋世祖至殷贵妃墓,谓刘德愿曰:「卿等哭贵妃若悲,当加厚赏。」刘应声号恸,涕泗交横。上以为豫州刺史。帝又令羊志哭,羊亦呜咽甚哀。他日有问羊者:「卿那得此副急泪?」羊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壶公曰:羊哭亡妾,刘谁哭?明良相遇一段奇趣。

  卢询祖甚有口辨,好臧否人物。尝语人曰:「我昨东方未明,过和氏门外,见二陆、两潘,森然与槐柳齐列。」/壶公曰:潘陆卒不保首领,枉做小人一场。
  钟雅语祖士言:「我,汝颖之士,利如锥;卿燕赵之士,钝如槌。」祖曰:「以我钝槌,打尔利锥。」钟曰:「自有神锥,不可得打。」祖曰:「既有神锥,亦有神槌。」/壶公曰:毕竟槌钝。

  王仲祖好饮茶,宾至辄命饮之。士大夫皆患其如此,每欲往候,必曰:「今日有水厄。」/壶公曰:倒把陆羽作屈平矣。
  齐世有席毘,嗤鄙文学,嘲刘逖曰:「君文如朝菌,须臾之玩,岂比吾千丈松,常有风霜。」刘答云:「既有寒木,又发春花,可乎?」席不能屈。/壶公曰:道学家辄负千丈松,悲夫!

  孙彦举以文才著称,然学浅行薄。邢邵尝谓之曰:「卿更须读书。」孙曰:「我精骑三千,足敌君羸卒数万。」/壶公曰:似为枵腹者解嘲。
  徐晦嗜酒,沈传师善餐,杨嗣复戏语云:「徐家肺,沈家脾,真安稳耶。」/壶公曰:卫生语。又曰:余观饮食之人多不寿,故仙人首辟谷。
  刘贡父性滑稽,喜嘲谑,与王汾同在馆中,汾病口吃,贡父为之赞曰:「恐是昌家,又疑非类,未闻雄名,只有艾气。」/壶公曰:贡父遇子瞻,辄窘,快哉!
  南涼慕容德,尝宴集群臣,酒酣,笑而言曰:「朕虽寡薄,恭己南面而朝诸侯,可方自古何等主也?」刺史鞠仲对曰:「陛下中兴圣后,少康、光武之俦。」德顾左右,赏仲帛千匹。仲以赐多,辞谢。德曰:「卿调朕,朕不调卿乎?卿饰对非实,朕故以虚言相赏。赏不谬加,亦何足谢?」/壶公曰:君君臣臣。

  王弘少尝为樗蒲公城子野舍。及后秉政,有人就弘求县者,此人亦颇以樗蒲著,弘诘之曰:「君得钱会戏,何用禄为?」答曰:「不审公城子野何在?」弘默然。/壶公曰:王弘自卖破绽。

  始兴王濬尝饷袁淑钱三万,业一宿而复遣追取,谓使人误谬,盖以戏淑也。淑与濬书曰:「闻之前志,七年之中,一予一夺,义士犹非之,况密迩旬次,何裒益之急也?窃恐二三诸侯,有以窥大国之政矣。」/壶公曰:濬奇谑,淑书不称。

  武帝尝令群臣赋诗,王敬则抚其纸曰:「臣几落此奴度内。」帝问何故,答曰:「臣若解书,不过作尚书郎令史耳,那得今日?」/壶公曰:敬则英风如在,数语破的。

  孙搴为文,授笔立就,而学浅行薄。少与温子昇齐名,尝谓子昇:「卿文何如我?」子昇曰:「不如卿。」搴要其为誓,昇笑曰:「但知不如卿便是,何必尔?」搴怅然曰:「卿不为誓,事可知矣。」/壶公曰:搴恁地聪明。

  边人传诵一诗云:「昨夜阴山吼贼风,帐中惊起紫髯翁。平明不待全师出,连把金鞭打铁骢。」有张师雄者,好以甘言悦人,晚年尤甚,号曰「密翁翁」,官在边郡。一夕,贼马至界上,忽城中失雄所在;至晓,方见师雄重衣披裘,伏于土窟中,已痴矣。西人呼土窟为空,寻改旧诗以嘲曰:「昨夜阴山吼贼风,帐中惊起密翁翁。平明不待全师出,连着皮裘入土空。」/壶公曰:今密翁翁满九边矣。

  晏叔原聚书甚多,每有迁徙,其妻厌之,谓叔原有类乞儿搬漆碗。叔原戏作诗曰:「生平惟兹碗,搬擎岂惮劳?造虽从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调,颜瓢庶共操。朝盛负馀米,暮贮藉残糟。幸免墦间乞,终甘泽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称葛为袍。倘受桑间饷,何堪井上螬?绰然真自许,呼尔未应饕。世久轻原宪,人方逐子敖。愿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壶公曰:隐壶中亦止几个漆碗。

  宋游道除司州中从事,时将还邺,会霖雨,行旅拥于河桥。游道于幕下朝夕宴歌,行者曰:「何时节作此声也?固大痴。」游道应曰:「何时节而不作此声也,亦大痴。」/壶公曰:宋君有风神。

  三虱相与讼,一虱过之曰:「讼者奚说?」三虱曰:「争肥饶之地。」一虱曰:「若亦不患腊之至而茅之燥耳?若又奚患?」于是乃相与聚嘬其母而食之,彘癯,人乃弗杀。/壶公曰:一虱是巧宦,处于无竞之地。

  有睹邻夫见妇吹火,赠诗云:「吹火朱唇动,添薪玉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雾中花。」其妻告夫曰:「君岂不能学也?」夫曰:「君当吹火,吾亦效之。」乃为诗曰:「吹火青唇动,添薪墨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鸠盘茶。」/壶公曰:和诗人更饶奇趣。

  李少师宗闵,不以威重自处,好与宾客饮宴谈笑。暑月临池,以荷为杯。既散,有人言:「昨饮大欢也。」李曰:「今日言欢,明前日之不欢,自今好恶,一不得言。」/壶公曰:少师能自作乐。

  一人盛谈轮回报应,慎无轻杀,凡一牛一豕,即作牛豕以偿,至蝼蚁亦罔不然。时许文穆曰:「莫如杀人。」众问其故,曰:「那一世责偿,犹得化人也。」/壶公曰:何不杀佛,定得化佛。

  高帝尝面许张融为司徒长史,敕竟不出。融乘一马甚瘦,帝曰:「卿马何瘦?给粟多少?」融曰:「日给一石。」帝曰:「何瘦如此?」融曰:「臣许而不与。」明日即除司徒长史。/壶公曰:趣。

  裴郎中诚善谈谐,与温岐为友,好作淫艳之歌,云:「不是厨中串,争知炙里心?井边银钏落,展转恨还深。」又曰:「不信长相忆,抬头问取天。风吹荷叶动,无夜不摇莲。」又曰:「簳蜡为红烛,情知不自由。细丝斜结网,争奈眼相钩。」裴词云:「思量大是恶姻缘,只得相看不得怜。愿作琵琶槽那畔,美人长抱在胸前。」又曰:「独房莲子没人看,偷折莲时命也拚。若有所由来借问,但道偷莲是下官。」温词云:「一尺深红蚁麴尘,旧物天生如此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又曰:「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壶公曰:郑卫之音。

  顾渊白访僧胜福,闲游市井间,见妇女皆浓妆艳饰,因问从行者,知少艾者,僧之宠;下此,则皆道人所有。遂戏题一绝于壁云:「红红白白好花枝,尽被山僧折取归。只有野薇颜色浅,也来钩惹道人衣。」胜见亟命去之,然已盛传矣。/壶公曰:地狱之设,正为此辈。

  诸葛恪尝献马,孙权先芻其耳。范镇时在堂,嘲恪曰:「马虽大畜,禀气于天。今残其耳,岂不伤仁?」恪答曰:「母之与女,恩爱至矣。穿耳附珠,何伤于仁?」/壶公曰:谑语有理。

  丁裴字文侯,为典军校尉,总摄内外。建安末,从太祖征吴。裴随行,自以家牛羸困,乃私易官牛。为人所白,被收送狱,夺官。其后太祖问裴曰:「文侯印绶所在?」裴亦知见戏,对曰:「以易饼耳。」太祖笑,复裴官,所用如初。/壶公曰:曹瞒前作戏语,定是英物。

  刘宽尝于坐被酒睡伏,灵帝问太尉:「醉邪?」宽仰对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责大,忧心如醉。」/壶公曰:直醉耳,那得巧言欺君?
  胡昉大言夸诞,当国者以为天下奇才,力加荐引。未数年,为两浙漕。一日,语坐客云:「朝廷官爵,是买吾曹头颅,岂不可畏?」适闻人伯卿在坐末,趋前云:「也买脱空。」众大笑。/壶公曰:都买脱空,都买脱空。莫笑,莫笑!

  张翥长于诗,其近体、长短句尤工,文不如诗,而每以文自负。常语人曰:「吾于文已化矣。盖吾未尝构思,特任意属笔而已。」他日翰林学士沙刺班示以所为文,请易置数字,苦思者移时,终不就。沙刺班曰:「先生于文岂犹未化耶?何思之苦也。」/壶公曰:化不化,那关迟速?

  关澥有俊才,而容止不扬。持服中,过南徐,客次见一绯鱼朝士倨坐,关揖而问之。彼疑关为攫徒,因谑关曰:「太子洗马高垂鱼。」良久,复询关,关答以「某之官乃是:皇后骑牛低钓鳖。」朝士骇曰:「是何官位?」关笑曰:「且欲与君对偶精切。」/壶公曰:趣。

  五代时,何子全言:「前世惑骏逸者,为马癖;泥贯索者,为钱癖;耽于子息者,为誉儿癖;耽于褒贬者,为左传癖。陆鸿渐溺于茗事,将何以名其癖?」杨粹仲曰:「茶至珍,盖未离乎草也。草中之甘,无出茶上者,宜追目陆氏为“甘草癖”。」/壶公曰:茶癖清苦,目之曰甘草,非知味者。陆先生那肯受。

  王荆公作字说,妄意杜撰。东坡曰:「请问犇、麤二字,牛之体壮于鹿,鹿之行速于牛,今积三为字,而其义皆反之,何也?」又戏谓曰:「以竹鞭马为笃,不知以竹鞭犬又何可笑?」又尝举坡字问荆公何义,公曰:「坡者,土之皮。」坡公笑曰:「然则滑者,水之骨乎?」荆公并无以答。

  叶仲子一日论制字之妙,因及疾病,从丙从矢,盖言丙燥矢急;燥急,疾病之所自起也。友人故以痔字难之,沈伯玉笑曰:「因此地时有僧人往来,故从寺。」众方哄堂,一少年不解,向叶问之,叶徐曰:「异日汝当自解。」众复哄堂。/壶公曰:沈伯玉先生之说,安石寻味不到。

  元祐间,太学有治春秋陈生,与宋门一娼狎。一日,会饮于曹门,因用春秋之文题于壁曰:「春正月,会吴姬于宋,夏四月复会于曹。」有讥其文,戏之曰:「秋饥,冬大雪,公薨。」其意以为财匮,当有饥寒之厄也。/壶公曰:真春秋。

  窦巩性温雅,多不能持论。士友言议之际,吻动而不发。白居易等目为「囁嚅翁」。/壶公曰:此翁天下去得。
  或戏柳耆卿曰:「“杨柳岸,晓风残月”,此乃艄工登溷处耳。」闻者笑之。/壶公曰:柳语自孤洁。
  方圭好为恶诗,宋公序知扬州日,圭来谒,燕于平山堂。圭诵诗不已,宋欲他辞已之,顾野外有牛就木磨痒,谓坐客胡恢曰:「青牛恃力狂挨木。」恢应声曰:「妖鸟啼春不避人。」宋公大笑,圭悟其意。饮至客散,欲奋拳击恢,众救而散。/壶公曰:坐有胡恢,一帖清凉散。

  东坡在惠州,天下传其已死,后七年北归,时章丞相方贬雷州,东坡见南昌太守叶祖洽。叶问曰:「世传端明已归道山,今尚尔游戏人间耶?」坡曰:「途中见章子厚,乃回反耳。」/壶公曰:嘻笑唾骂,总是文章。

  吏部侍郎李安期,隋内史德林之孙安平公百药之子,性机警。尝有选人被放,诉云:「羞见来路。」安期问:「从何关来?」曰:「从蒲津关宋。」安期曰:「取潼关路去。」选者曰:「耻见妻儿。」安朔曰:「贤室本自相谙,亦应不笑。」又一选人引铨,安期看判曰:「第书稍弱。」对曰:「昨坠马损足。」安期曰:「损足何废好书?」为读判曰:「向看书判,非但伤足,兼似内损。」其人惭而去。/壶公曰:作天官,那可调嘴?

  王摩诘闻裴秀才迪吟诗,因戏赠云:「猿吟一何苦,愁朝复悲夕。莫作巫峡声,肠断秋江客。」
  三原王公恕巡抚江南,云间钱学士溥面誉盛德不已。公曰:「得无有干乎?」钱曰:「即此明哲,非人所能也。」以讼状出诸袖中。公曰:「此事难行。」钱曰:「彼怜我,数至数馈,似不可恝。」公许之。又出一状于袖中曰:「谚云:一客不烦两主。」公笑曰:「足以答公誉矣。」/壶公曰:钱学士脸皮如靴。

  吴与弼至京,李贤咨下学上达之旨,吴曰:「且莫说上达之妙,只说下学事。」贤笑曰:「老先生亦记注不得。」/壶公曰:李文达真理学。
  刘阁老尝议丘文庄著述,戏曰:「丘仲深有一屋散钱,只欠索子。」丘应曰:「刘希贤有一屋索子,只欠散钱。」/壶公曰:合之则双美。
  宪庙末年,言官噤不敢言朝事。孙御医者,素喜谑,人问:「生疥何以愈之?」曰:「请六科给事中餂之。」人问故,曰:「不语唾可治疥也?」/壶公曰:善哉,给事唾也。是药材。

  滇中督学某讲道学不已,讲毕,问诸生曰:「今日所言若何?」一生对曰:「宗师是天人,今日所言皆天话。」/壶公曰:道学开口必曰天,天话是本色。
  宜兴吴沧洲,性嗜书画。弟惟积粟帛,清士常鄙之。会有持徽宗题跋十八学士轴来售者,价索千金,弟如数易之。置酒燕兄及尝鄙己者,酒半,出以相视。兄惊叹曰:「今日方与鄙俗扯平。」/壶公曰:还扯不平。又曰:近观钱虏摆古董,愈见其鄙,愈见其俗。

  吴人顾圣之作一谜云:「两头两头,中间两头,两头大,两头小;两头破,两头好;两头光,两头草;两头竖,两头倒。」乃二僧两头宿也。/壶公曰:唐人把僧对鸟对猿,不如自对更确。

  沈石田送苏守《五马行春图》,守怒曰:「我岂无一人跟者耶?」沈知,写随从者送入,守方喜。沈因戏之曰:「奈绢短,少画前面三对头沓耳。」守曰:「也罢,也罢。」/壶公曰:石田往往为俗物所窘。

  轻诋
  子夏之徒问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于汤文,行则譬于狗豨。」/壶公曰:西河之徒,断无此蠢。

  虞翻尝乘车经糜芳营门,吏闭门,车不得过。翻怒曰:「当闭反开,当开反闭,讵是事宜?」芳闻之大惭。芳故蜀将,以南都降,故云。/壶公曰:降将到底闷气。
  王晏为明帝佐命,得班剑二十。谢瀹谓曰:「吾家太傅裁得六十,若何顿得许?」/壶公曰:必谢傅才得班剑,班剑束高阁矣。
  何尚之尝设八关斋,大集朝士,谓王僧达曰:「愿郎且放鹰犬,勿游猎。」僧达曰:「家养一老狗,放之无去处,已复还。」尚之失色。/壶公曰:老狗失色。
  荀昶子万秋,元嘉中,父子并以文学显。昶一日见释慧琳,谓曰:「昨万秋对策,欲以相示。」琳曰:「此不须看。若非先见而答,贫道不能为;若先见而答,贫道奴皆能为。」乃相对笑,竟不看。/壶公曰:昶患誉儿癖,宜受窘。

  魏收每陋邢邵文,邢则曰:「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又曰:「伊尝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壶公曰:果有真赃,颜之厚矣。

  丘车骑尝在沈深坐见王文宪诗,沈曰:「王令文章大进。」丘曰:「何如我未进?」/壶公曰:狂气可掬。
  庾信至北,唯爱温子昇寒山寺碑。后还南,人问北方何如,信曰:「唯寒山寺一片石堪共语,馀若驴鸣犬吠耳。」/壶公曰:是真实语。
  江从简是光禄革子,小时有文情,作采荷调。以刺何敬容曰:「欲持荷作柱,荷弱不胜梁;欲持荷作镜,荷暗本无光。」敬容不觉,唯叹其工。/壶公曰:敬容似可与言。

  崔信明尝自矜其文,谓过李百药。郑世翼遇之江中,谓信明曰:「尝闻有“枫落吴江冷”,愿见其馀。」信明欣然,多出众篇。世翼览未终篇,曰:「所见不逮所闻。」投诸水,引舟迳去。/壶公曰:太刻。

  杨愔典选二十馀年,奖擢人伦,以为己任。然取士多以言貌,时致谤言,以为愔之用人,似贫士市瓜,取其大者。/壶公曰:妙语。又曰:今且取瓜之软熟者。
  檀珪求禄不得,与王僧虔书曰:「蝉腹龟肠,为日已久。饥彪能吓,人遽与肉,饿驎不噬,谁能落毛?」/壶公曰:说尽世界,可痛哭!
  高涣久举不第,或谑之曰:「一百二十个蜣螂,推一个屎块不上。」/壶公曰:雅谑。
  杨炯为文,好以古人姓名连用,如「张平子之谈略」,「陆士衡之所赋」,「潘安仁宜其陋矣」,「张仲统何足以知之」,号「点鬼簿」。/壶公曰:点鬼伤雅。
  骆宾王好以数对,如「秦地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时人号为「算博士」。/壶公曰:数对何妨其隽?
  徐彦伯为文,多求新奇。以凤阁为鹦阁,龙门为虬户,金谷为铣溪,玉山为琼岳,以刍狗为卉犬,以竹马为筱骖,以月兔为魄兔,以风牛为焱犊。后进效之,为涩体。/壶公曰:至宋子京,一蟹不如一蟹。

  张祜柘枝诗云:「鸳鸯细带抛何处,孔雀罗衫属阿谁?」白乐天每呼为「问头诗」,枯曰:「明公亦有目连经,长恨歌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此不是目连访母耶?」/壶公曰:咏目连何确也。

  宋武问颜延之曰:「谢庄月赋何如?」答曰:「庄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帝召庄以延之语语之,庄应声曰:「延之作秋月诗,始知“生为久别离,死为长不归”。」/壶公曰:一经拈出,自家亦失笑矣。

  汉王章不喜文士,尝语人曰:「此辈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国?」/壶公曰:此语未可尽非。
  魏明好作诗词,多而格下。尝携近诗诣韩熙载,韩托以目疾,请置几案徐览。明曰:「侍郎目昏,请自为吟之。」韩曰:「耳聋加剧,切恐不闻。」/壶公曰:韩先生豪爽,必无膏肓之病。

  江南李氏,尝遣人聘吴越。或问:「见罗给事否?」使人曰:「不识,亦不闻名。」或云:「四海闻有罗江东,何拙之甚?」使人曰:「为金榜上无名,所以不知。」/壶公曰:只重金榜,使乎,使乎!

  释贯休道价甚高,诗有太粗处:「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人嘲作「失猫诗」。/壶公曰:妙于命题。
  蜀王建召僧贯休坐,赐茶药彩缎,仍令口诵近诗。时诸王贵戚皆侍坐,贯休欲讽之,乃诵公子行曰:「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建称善,贵幸皆怨之。/壶公曰:俞君宜怕称公子以此。

  刘仁轨既宦达,其弟仁相在乡曲,升沉不同,遂搆嫌恨,与轨别籍,每于县祗奉户课。或谓之曰:「何不与给事同籍?五品家当免差科。」仁相曰:「谁能向狗尾底避阴凉?」/壶公曰:仁相千古高品。今狗尾底偏作威福。

  右丞傅迪好广读书,而不攻其义。刘柳惟读老子而已,迪每轻之。柳云:「卿读书虽多,而无所解,可谓书簏矣。」/壶公曰:读书多,意义自见。书簏可轻视哉?
  王及善才,行庸猥,为内史,号「鸠集凤池」。/壶公曰:鸠疑作鸱。
  王衍北巡,以韩昭为文思殿学士,判官李台嘏曰:「韩公凡事如僧剃发,无有寸长。」
  符朗初过江,王大与兄国宝命驾诣之。汰法师问朗曰:「见王吏部兄弟未?」朗曰:「非一狗面人心,又一人面狗心者是耶?」盖以忱丑而才,国宝美而狠也。/壶公曰:麻衣心相。

  李林甫每与同僚议及公直之事,则如痴醉之人,未尝问答。或语及阿狥之事,则响应如流。张曲江尝谓宾客曰:「李林甫议事如醉者恼语。」/壶公曰:形容笃至,令人惊怖,令人欷歔。李泌谓卢杞奸邪,德宗称其小心。泌对曰:「小心乃奸臣之态。」/壶公曰:心则小,而胆则大。

  刘贡父言:每见介甫道字说,便待打诨。/壶公曰:介甫遇子瞻、贡父,真是劲敌。
  蔡卞妻七夫人,是荆公女,颇知书,能诗词。蔡每有国事,先谋之床第,然后宣之庙堂。时执政相语曰:「吾辈每日奉行者,皆其咳唾之馀也。」蔡拜右相,家宴张乐,伶人扬言曰:「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带。」中外传以为笑。/壶公曰:裙带之下,才是右相;咳唾之馀,方到执政。

  蔡攸尝饮禁中,徽宗频以巨觥劝之。攸恳辞不任杯酌,将至颠踣。上曰:「就令灌死,亦不至失一司马光。」/壶公曰:惜乎灌之不死。
  唐五经尝谓人曰:不肖子弟有三变:第一变为蝗虫,谓鬻庄而食也;第二变为蠹鱼,谓鬻书而食也;第三变为大虫,谓鬻奴婢而食也。三变之类,何代无之?/壶公曰:变到蠹鱼,万劫不得翻身。

  陈师锡序五代史,荆公曰:释迦佛头上,不堪着粪。/壶公曰:快语。
  杨亿为文章所用故事,尝令子侄检出处,每段用片纸录,辄粘而蓄之,时人谓之「衲被」。/壶公曰:晚世文章不古,多被「衲被」所误。
  唐子方一日见王介甫诵华严经,因劝介甫不若早休官去。介甫问之,子方曰:「公之为官,止是作孽。要做执政数年,和佛也费力。」/壶公曰:介甫居金陵,见亡儿雱枷锁憔悴,虽舍第作寺,何噬及矣。又曰:添一政,多一重地狱。

  赵挺之尝曰:「乡中最重润笔,每一志文成,则太平车中载以赠之。」黄山谷曰:「想俱是萝卜与瓜韭耳。」/壶公曰:并无此物,可奈何?
  高英秀辨捷滑稽,尝与赞宁共议古人诗病云:李山甫览汉史「王莽弄来曾半破,曹公将去便平沉」,是「破船诗」;李群玉咏鹧鸪「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是「梵语诗】;罗隐「云中鸡犬刘安过,月里笙歌炀帝归」,是「见鬼诗」;杜荀鹤「今日偶题题似着,不知题后更谁题?」,此「卫子诗」也,不然安有「四蹄」?/壶公曰:卫地多驴,故呼驴曰「卫子」。

  宋景文修唐史,好以艰深之词文浅易之说,欧阳永叔思有以讽之。一日,大书其壁曰「宵寐匪祯,札闼洪休」。宋见之曰:「非夜梦不祥、题门大吉耶?何必求异如此?」欧公曰:「李靖传云:震霆无暇掩聪,亦是类也。」宋惭而退。/壶公曰:李于鳞多用此法,号曰「古」。

  林和靖虽隐居,而亦以豪放玩世,故当时颇有不足之者。尝傲视许洞,洞作诗嘲之曰:「寺里啜斋饥老鼠,林间咳嗽病弥猴。豪民送物鹅伸颈,好客临门鳖缩头。」/壶公曰:摹小人之态,直揭肺肝。

  王拱辰太师即洛之道德坊,营第甚侈,中尝起屋三层,最上曰「朝元阁」。时司马君实亦在洛,于私第穿地深丈余,作秘室。邵尧夫见富郑公,富问:「洛中有何新事?」邵曰:「近有一巢居者,一穴处者。」遂以二公对。富为发笑。/壶公曰:此贤者之过,邵子安乐窝殊平平耳。

  钱昭度咏方池诗云:「东道主人心匠巧,凿开方石贮涟漪。夜深若被寒星映,恰似仙翁一局棋。」有嘲之者曰:「此正谓一局黑,全输也。」
  永乐四年,西僧尚师哈立麻至京,启建法坛,屡著灵异。翰林李继鼎私曰:「若彼既有神通,当作中国语,何待译者而后知乎?」/壶公曰:此一难当作何解?
  理学家文字往往剿袭语录,铺叙成文。乃语人曰:「吾文如菽粟布帛。」杨升庵笑曰:「菽粟则诚菽粟,但恐陈陈相因,红腐不可食耳。」/壶公曰:绝顶之谈,食之者腐肠烂胃。

  王槐野问王元美曰:「赵刑部某治状何如?」元美曰:「循吏也,且苦吟。」槐野大笑曰:「循吏可作,诗何可便作?」/壶公曰:王槐野才是诗人。又曰:「诗何可便作」,一语千古。今人顶一进贤冠,便作诗,诗从进贤冠来耶?

  但陶村曰:「佛不设持钵应供法,后世必无寡廉鲜耻之人;佛不设丛林接众法,后世必无游谈坐食之人;佛不设低眉打坐法,后世必无白昼欲寝之人;佛不设登坛讲经法,后世必无满堂聚讼之人。」/壶公曰:呵佛骂祖,政大转法轮。

  又曰:「不思议,无启口处,是禅和子藏拙法门;提话头,摘公案,是禅和子敲打人短棍;作诗写字,竖拂清谈,是禅和子化缘本钱。」/壶公曰:除却三项,才是禅和子。

  假谲
  单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杰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纷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壶公曰:妙,妙,已有睥睨一世之意。

  袁绍曾遣人以剑掷魏武,少下不着。魏武曰:「后来必高。」因贴卧床上,剑果高。/壶公曰:老贼多智,不待官渡,而知袁之无成。
  魏太祖少好飞鹰走狗,荡游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喁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甚疑焉,自后叔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壶公曰:老贼不知有父,那知有叔?

  尔朱兆时,大小二十六反,诛之不止。兆患之,问计于高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素腹心者,使统焉。若有犯,罪其帅,则罪者寡,而徐定矣。」兆曰:「谁可?」时贺拔允在坐,谓欢可。欢心喜,故拳欧之,折其一齿,曰:「生平天柱时,奴辈服处分如鹰犬。今日天下分置在王,而阿鞠泥敢诬下罔上?请杀允。」兆信欢为诚,遂委焉。欢以兆醉,虑醒后疑贰,辄出宣官,受委统川镇兵,亟集汾东受令,遂即日往建牙阳曲川。自是大权悉归欢矣。天柱谓荣,阿鞠泥,允小字。/壶公曰:兆已在欢掌股之中。

  齐武帝少不涉学,颇慕风流。时有谈论,人皆依违。郑鲜之独与抗难,未尝宽假。理之所属,必须帝词穷,然后置之。帝时或惭恧变色,而终感其输情。时人谓为「格佞」。/壶公曰:「格佞」添一翻光景。

  武帝待诸藩严急,诸王不得读异书。江夏王锋独密遣人广收图籍,而善自匿。江佑尝为王晏曰:「江夏以琴道授羊景之,景之著名,而江夏掩能于世,非惟七经而已,百氏亦复如之。」锋闻,叹曰:「江佑复为混沌画眉,欲益反弊。寡人诗酒是耽,狗马是玩,岂复一豪子生平哉?」/壶公曰:诗酒狗马,亦难自全。

  和士开性倾俭,多智数。尝佞武成曰:「陛下非天人,是天帝。」武成谓曰:「卿非世人,乃神人。」/壺公曰:魔王鬼判。
  王邵笃嗜书,遗落世事。每对食,犹闭目凝想。盘饰为仆从所窃,而弗觉。惟屡以乏少督司庖,司庖白其情,邵乃诡闭目,得窃食者。/壶公曰:有老儒苦攻,婢进馒首二枚,蜜一碟。适作字,磨墨汁甚浓,乃以馒首餂墨而啗,满嘴通黑,弗觉也。昔王荆公作字说,而误吃蚓,请问济得甚事?

  公孙弘恢奇多闻,然阴阳人主意。元朔中,上方通西南夷,东置沧海,北筑朔方郡。弘时为御史大夫,数谏以为罢疲中国。天子怒,使朱买臣等难弘,以置朔方之便发十策,弘不得一。弘辄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壶公曰:汉武时多才,公孙亦奇佞。

  李谐貌短小,尝因瘿而举颐,因跛而缓步,因謇而徐言。世称谐「善用三短」。/壶公曰:炼石可以补天。
  周弘正丑而不陋,吃而能谈,诽谐似优,刚肠似直,善玄理,为当时所宗。/壶公曰:快人。
  孝武欲擅书名,王僧虔用拙笔以自匿。/壶公曰:为尊者屈。
  张融动止诡越,坐尝危膝,行则曳步,翘身仰首,意制甚多。豫章王大宴宾僚,方食炙,炙始行,行炙人便去。融欲求盐蒜,终不言,竟摇食指,几半日,见者惊诧聚观,而融渺若无涉也。/壶公曰:是笨汉。

  兴古太守马氏,在官,有亲故人投之求恤焉。马乃令此人出住外,诈云神人道士,治病无不手下立愈。又令辨士游行,为之虚声,云能令盲者即明,躄者即行。又敕诸来治病者,虽不便愈,当告人已愈也,如此则必愈。于是后人问前来者,辄曰「已愈」,无敢言未愈者也。旬月,乃至巨富。/壶公曰:白莲无为,不过此法愚人。

  王义方初拜御史,意望殊高,忽略人间细务。买宅酬值讫,数日,对宾朋,忽惊指庭中双青梧树曰:「此忘酬值。」遽召宅主付值四千。宾朋曰:「侍御贵重,不知交易。树当随宅,无别酬例。」义方曰:「此嘉树,不比他也。」及贬黜,或问其故,答曰:「初以居要津,作宰相,示大耳。」/壶公曰:这一片深心,非自白那得知?

  张易,昇元中上元令,后以水部员外郎通判歙州。刺史朱匡业使酒陵人,果于诛杀,无敢犯者。易赴其宴,先故饮醉。就席,酒甫行,寻其小失,遽掷杯推案,攘袂大呼,诟责蜂起。匡业愕然不敢对,唯曰:「通判醉甚,不可当也。」易嵬峨喑哑自如,俄引去。匡业使吏掖就马。自是见易加敬,不敢复使酒,郡事亦赖以济。/壶公曰:张易真大英雄,真阿罗汉。

  交广间游客,各求馆帖,所至骚扰。广帅卢钧深知其弊,凡求馆帖者,皆云:「累路馆驿供菜饭而已。」有客赍帖到驿,驿司依帖供讫。客不发,驿吏曰:「恐后更有使客,前驿又远,此非宿处。」客曰:「食帖何如处分?」吏曰:「供菜饭而已。」客曰:「菜饭供了,还我“而已”」。驿吏相顾莫知所为,客又迫促,无计更问,曰:「不知“而已”大于驴?小于骡?」曰:「若无可供,但还我价值。」驿吏问:「每一“而已”,其价几何?」客曰:「三五千。」驿吏遂敛送之。/壶公曰:无名之供,大都「而已」。

  秦桧夫人常入禁中,显仁太后言:「近日子鱼大者绝少。」夫人对曰:「妾家有之,当以百尾进。」归告桧,桧咎其失言。与其馆客谋进青鱼百尾,显仁拊掌笑曰:「我道这婆子村,果然!」盖青鱼似子鱼而非,特差大尔。观此,贼桧之奸可见。/壶公曰:王氏长舌,何昧于此?

  秦桧为相日,都堂左揆前有石榴一株,每着实,桧默数焉。忽亡其二,桧佯不问,一日将排马,忽顾谓左右取斧伐树。有亲吏在傍,仓卒对曰:「实甚佳,去之可惜。」桧反顾曰:「汝盗食吾榴?」吏叩头服。

  黜免
  蜀先主衔张裕不逊,兼忿其漏言,下狱将诛之。诸葛武侯表请其罪,先主答教曰:「芳兰当门,不得不锄。」/壶公曰:先主得申、韩之学。
  王嗣宗为中丞日,常忿宋白、郭贽、邢昺七十不请老。言之真宗,乞敕令休致;又遣亲属讽激之。及自晚年疾甚,乃犹享厚禄,徘徊不去。尝谓人曰:「仆平生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议。」士林鄙之。/壶公曰:大家同病。

  陈暄才俊逸而放浪无检,后主狎之,至倒悬放梁,临之以刃。一日,乃抟艾为帽,加其首,以火爇之,燃及发,暄号泣哀求声彻外,数日悸死。/壶公曰:趣,待佞臣得体。

  鲍泉征长沙,久而不克。元帝为书数之曰:「面如冠玉,还疑木偶;须似猬毛,空劳绕喙。」/壶公曰:这相亦奇。
  文帝尝数贺若弼曰:「公有三太猛疾:妒心太猛,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壶公曰:如此那得全?
  危素仕元为学士承旨,高皇雅闻其名,仍为弘文馆学士。一日,上御东阁側室静坐。危素至,履声彻帘内。诏问为谁,对曰:「老臣危素。」上曰:「朕将谓是文天祥。」遂谪居和州。/壶公曰:圣主,圣主!

  宪庙升遐,内监于宫中得疏一小箧,皆房中术也。悉署曰:「臣安进」,盖万阁老所进者。孝宗遣怀恩袖至阁下,曰:「是岂大臣所为乎?」复令怀恩将科道论劾疏示安,每展一卷,安即跪泣,犹无去意。恩令摘其所悬牙牌请出矣,始惶遽归第。/壶公曰:到此地位,真着力不得。

  尚书石璞乡人有为典史者,璞往其家,陈列银器、金杯十余。问曰:「宦几年矣?」曰:「未满考也。」曰:「胡归乎?」曰:「刁民讼我贪,夺职。」璞曰:「嗟夫,使我治汝,汝焉能还乡里哉?」/壶公曰:何为責备典史?

  俭啬
  梁兵伐齐,东昏侯战屡败,犹吝赏赐。茹法珍叩头争之,答曰:「贼来独取我耶?何独就我索物?」/壶公曰:东昏真智囊!
  朱修之刻核少恩,其姊饥寒,绝不顾。姊为设菜羹粗饭以激之,修之曰:「此是贫家好食。」为饱餐而去。/壶公曰:如此顽皮,姊奈何?
  库狄伏连鄙吝愚陋,其妻病,百钱买药犹恨其多。家百余口,常有饥色。冬至日,妻为设豆饼,问豆所从得,云:「于马豆中分之。」伏连大怒,杖典马食者。积年赐物俱贮别库,令一婢专司管铒,每入库检阅,必语妻子:「此官物,不得辄用。」至死,身惟敝裈,而家积绢至二万余。武平中被诛,并籍入。/壶公曰:积钱者应有此散。又曰:钱虏不必论识字者,鄙吝愚陋,吾未如之何矣!

  庾炳之贪黩无厌,闻刘遵考有材,即乞材;见好烛盘,即乞烛盘。荀万秋尝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者来谒炳,炳之问曰:「有好牛不?」云:「无。」「有好马不?」又云:「无。政有佳驴耳。」炳之曰:「甚是所欲。」客出门,遂与相闻索之。/壶公曰:随缘教化。不俗,不俗!

  晏子一狐裘三十年。长孙道生一熊皮障泥数十年。/壶公曰:二公惜福,未可尽非。
  明帝大官进御食,有果蒸,帝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片剖之,余充晚食。」/壶公曰:其失也矫。
  张雍性鄙吝,所至藩镇,宴犒率皆裁节,聚公钱为羡余,以输官帑;集会宾佐,粝食而已。在三司置簿籍,有按前急、马前急、急申急之目。/壶公曰:秽。
  夏侯豫州性极吝,晚忽好音乐,有妓妾数十,无被服姿容。客至,常隔帘奏乐。时呼帘为夏侯妓衣。/壶公曰:夏侯知音。
  沈叔山在吴有美名,性至俭吝。张惠恕使蜀时,诣沈别,沈入内良久,出语惠恕曰:「向择一端布,欲以送卿,而绝无粗者。」惠恕佳其能显非。
  南阳有人为生奥博,性殊俭吝。冬至日,女婿谒之,乃设一铜瓶酒,脔獐肉。婿恨其单率,一举尽之,主人愕焉。俛仰命益,如此者再。退而责其女曰:「某郎好酒,故汝常贫。」/壶公曰:此冰山殊难倚仗。

  汰侈
  吴王阖庐,秋冬至城中,春夏至城外,旦食{鱼且}山,昼游苏台,射于欧陂,驰于游台,兴乐石城,走犬长洲。/壶公曰:亦足以豪。
  魏文侯与大夫饮,使公乘不仁为觞政,曰:「饮若不尽,浮之大白。」
  武帝起招仙阁于甘泉宫西偏,翠羽麟毫为帘,青琉璃为扇,悬黎、火齐为床,其上悬浮金轻玉之磬,有霞光绣、藻龙绣、连烟绣,有走龙锦、云凤锦、翻鸿锦。阁上烧荃蘼香屑,烧粟许,其气三月不绝。/壶公曰:果是仙阁。

  梁孝王好营宫室,作曜华之宫,筑兔园。园有百灵山,山有肤寸石,落猿岩,栖龙岫。又有雁池,池有鹤洲、凫渚。其宫观相连亘数十里,奇果异树,瑰禽怪兽毕备。/壶公曰:名士毕集,自足千秋矣。

  马季长居宇器服,多存侈饰,教养生徒常数千许。自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高足传授,鲜有入其室者。/壶公曰:那可入室?
  河间王骏马千余匹,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玉凤衔铃,金龙吐旆。/壶公曰:马癖。
  隋虞孝仁,性奢华。伐辽之役,以骆驼负函盛水,养鱼以自给。/壶公曰:可恨。
  于頔为襄州日,点山灯,一上油二千石。/壶公曰:有何光景?
  鱼朝恩有洞房,四壁皆安琉璃板,中贮江水及萍藻、诸色鱼虾,号鱼藻洞。/壶公曰:趣。
  李德裕好饮惠山泉,自京至常州置递,时号水递。/壶公曰:风流罪过。
  王敬弘诸子未尝教以学问,人问之,答曰:「丹朱未应乏教,宁越不闻被捶。」/壶公曰:极是。
  王锡年二十四,辞吏部郎,掩扉覃思,室宇萧然,诸子温清,隔帘趋倚。/壶公曰:官早,子早,休早。
  刘威硕在蜀,车服饮食,号为侈靡。侍妾数十,能为声乐,悉教诵读鲁灵光殿赋。/壶公曰:大雅。
  羊稚舒冬月酿,常令人抱瓮,须臾复易人,酒速成而味好。/壶公曰:可恨。大不近情。
  李昌夔在荆州打猎,大修装饰。其妻独孤氏,亦出女队二十人,皆着红紫绣袄子及锦鞍鞯。/壶公曰:趣。
  段文昌富贵后,打金莲花盆盛水濯足。或规之,答曰:「人生几何?要酬平生不足也。」/壶公曰:穷措大何其陋也。
  世祖兴光楼上施青漆,世谓之青楼。东昏侯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壶公曰:青楼景雅,琉璃政相反。
  郁林王昭业即位,极意赏赐,动百数十万。每见钱,辄曰:「我昔时思汝一文不得,今得用汝。」/壶公曰:才得满志。
  炀帝于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斗,夜出游山而放之,光遍岩谷。/壶公曰:別有天地非人间。
  炀帝观书处,窗户玲珑相望,金铺玉观,辉映溢目,号「闪电窗」。/壶公曰:炀帝能文,此举殊不恶。
  唐玄宗置曲清潭,砌以银砖,泥以石粉,贮三辰酒一万车,以赐当制学士。/壶公曰:李青莲作清平调,不闻以此赐之。
  外国进火浣布,帝服之,以幸季伦。季伦身敝服候帝,从奴五十人悉衣火浣衫。/壶公曰:以奴方帝,何跋扈乃尔?
  石崇妓妾千馀人,择十数人装饰一处,使忽视之,不相分别。刻玉为倒龙佩,索金为凤凰钗。有所召者,不呼姓名,悉听佩声、视钗色,玉声轻者居前,钗色艳者居后,以为行次而进。/壶公曰:卒以绿珠殒躯。

  世祖幸芳林园,就虞侍中悰求扁米粣。虞献粣及杂肴数十舆,大官鼎味不及也。上就虞求诸饮食方,虞秘不肯出。上醉后,体不快,虞乃献醒酒鲭鲊,一方而已。/壶公曰:纯是夷风。

  谢安于土上营野楼馆,林竹甚盛。每携中外子侄游集,肴馔亦费百金,世颇讥焉。安殊不以屑意。/壶公曰:江左风流,贤者不免。
  羊琇性豪侈,费用无复齐限,而屑炭和作兽形,以温酒。洛下豪贵,咸竞效之。
  金陵,诸士大夫渊薮,家事鼎铛有七妙:虀可照面,馄饨汤可注研,饼可映字,饭可打擦擦台,湿面可穿结带,饼可作劝盏,寒具嚼着惊动十里人。/壶公曰:种种可口。

  羊侃性豪侈,善音律。初赴衡州,于两艖{舟符}起三间通梁水斋,饰以珠玉、锦缋,设帷屏,列女乐,乘潮解缆,临波置酒,缘塘傍水,观者填咽。大同中,有诏命侃延魏使,宾客三百余人,食器皆金玉杂宝。至夕,侍婢百余人俱执金花烛。侃不饮酒而好宾游,终日献酬,同其醉醒。性宽厚,尝南还至涟口,置酒,有客张孺才者,醉于船中,失火延烧七十余艘,所燔金帛不可胜数。侃闻,命酒不辍。孺才惭惧自逃,侃追还,慰喻之加厚。/壶公曰:亦豪亦达。

  李昊事前后蜀五十年,资货巨万,奢侈逾度,妓妾百数。尝读王恺、石崇传,曰:「穷俭乞儿,以此为富,可笑,可笑。」/壶公曰:蜀民苦矣。
  明帝于月夜宴群臣于园,大官进樱桃,以赤瑛为盘,赐群臣。月下视之,盘与桃同色,群臣皆笑云:「是空盘。」/壶公曰:趣。
  李迁哲世为山南豪族,累战功,爵安康郡公。性华侈,厚自奉养,姬妾至数百,生男女凡六十九。缘汉千馀里,第宅相次,令姬人有子者分处其中。迁哲往来游幸,鸣笳导从,纵酒宴酣,极生平之乐。子孙参见,或忘其年名者,披簿审之。/壶公曰:似郭汾阳,不免介胄习气。

  鱼弘尝以军功历太守,恒谓人曰:「我为郡有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麞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人庶尽。」/壺公曰:鱼头可斩。
  小宋好客,会宾于广厦,中外设重幕,内列宝炬,百味具备,歌舞俳优相继。观者忘疲,但觉更漏差长。席罢已二宿矣,名曰「不晓天」。大宋居政府,上元夜在书院内读周易,闻小宋点华灯,拥歌妓醉饮,翌日谕所亲,令诮让云:「相公寄语学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记得某年上元,同在某州学内,吃齑煮饭时否?」学士笑曰:「却须寄语相公,不知某年同某处吃齑煮饭是为甚底?」/壶公曰:吃齑煮饭,单为拥妓醉饮乎?

  忿狷
  沈攸之,庆之仲子,元嘉中尝求补白丁,队主刘遵考以形陋黜之。攸之叹曰:「昔孟尝身长六尺为齐相,今求士乃取肥大哉?」已随庆之征讨,累绩封贞阳公。时遵考在御前,攸之谓曰:「形陋人定何如?」帝问故,攸之以实奏,帝为大笑。/壶公曰:世多皮相士,滋苦矣。

  范廷召性恶飞鸟,所至弹射殆尽。尤不喜驴鸣,闻声必击杀之乃已。/壶公曰:荀子称性恶,未必无见。
  刘蕡,杨嗣复门生也。对策以直言忤时,中官尤所嫉忌。中尉仇士良谓嗣复曰:「奈何以国家科第,放此风汉耶?」嗣复惧而答曰:「嗣复昔与刘蕡及第时,犹未风耳。」/壶公曰:近日绝无风汉。

  太祖与王彦超有旧,因幸作坊,召从臣宴射。酒酣谓彦超曰:「卿昔在复州,朕往依卿,何不纳我?」彦超降阶顿首曰:「勺水岂能止神龙耶?」帝大笑。
  虞仲翔放弃南方,自恨疏节,骨体不媚,犯上获罪,当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死以青蝇为吊客,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壶公曰:数语可痛哭。又曰:既放弃矣,那得有知己?

  王彦深不为群从所礼,常怀耻慨,欲以将领自奋。每抚刀曰:「龙泉太阿,汝知我者!」/壶公曰:当令白虹贯日。
  萧惠开除少府,意甚不得。寺内所住斋前,有故种花草甚美,悉令剗除,列种白杨树。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壶公曰:笃论。又曰:白杨萧萧,令人生趣顿尽。

  王融自恃人地,三十内望为公辅。夜直中书省,叹曰:「作此寂寂,使邓禹笑人!」/壶公曰:躁甚。
  丘车骑初领骁骑将军,不乐武位,谓人曰:「我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忽引诸伧渡,妨我辈途辙。」/壶公曰:何关诸伧事?
  梅侍读晚年躁于禄位,而病足,常抚其足而詈之曰:「是中有鬼,令我不至两府者,汝也!」/壶公曰:我有尊足者存。
  秦廷善性憨怪,每阅史,至不平事,必拊案切齿。偶观秦桧杀岳飞,大怒,且骂且拍。其妻劝之曰:「家惟十几,已碎其八,奈何复尔?」秦乘忿叱其妻曰:「不良妇,汝与秦桧通奸,故相为至此?」痛挞之。/壶公曰:桧流毒如此。

  陈都宪智性刚而躁,尝坐堂,偶有蝇拂其面,即怒叱从者擒拿。从者纷然,东奔西突,为逐捕状。少顷,俟其怒解,禀问:「拿何人?」乃叱之曰:「是蝇。」有相知者以宽缓为劝,即置一木简,书「戒暴怒」三字于上,以自警。及有触忤者,辄举木简挞之。/壶公曰:好景。

  于谦当国,有不如意,辄拊膺曰:「此一腔血,竟洒何地?」/壶公曰:不免以身徇之。
  高穀夫人悍妒,无出,置一妾,又禁穀不容入寝。偶留陈循酌,谈及此。夫人放屏后闻之,即出诟。循掀案作怒,以一棒扑夫人仆地,因数之曰:「汝无子,又不容妾,是欲绝高氏之后也。吾当奏闻置汝于法。」自是妒少衰,高得御妾,生一子峘。陆容称之曰:「生峘,陈公一怒之力也。」/壶公曰:此仁者之怒。

  王清系掾吏,初授卑官。有异才,累迁嘉兴府同知。以督责海塘有功,擢两淮佥宪。逾半年,请告归。在嘉时,偕太守行香文庙,太守戏指先师,谓公曰:「认得此位老先生否?」清曰:「认得。这老先生人品极高,只是不曾发科。」太守默然。/壶公曰:何等风厉。

  谗险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爱公孙衍,间与之言曰:「寡人将相子。」甘茂之吏闻之,以告甘茂。甘茂入见王曰:「王得贤相,臣敢再拜贺。」王曰:「子安闻之?」对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逐之。/壶公曰:此非犀首所能料。

  李林甫阴贼,谓李适之曰:「华山有金,采之可以富国,顾上未知。」适之信其言,为帝道之。帝以问林甫,林甫对曰:「臣知之旧矣,顾华山陛下本命王气之舍,不可穿治,故不敢以闻。」帝以林甫为忠,而薄适之。/壶公曰:适之乃轻信乎?疏矣。

  卢杞忌张镒,时朱泚戍凤翔,当代,杞告上曰:「凤翔将校班秩素高,非宰相、信臣不可镇抚,臣宜行。」帝不许。杞曰:「陛下必以臣容貌寝陋,不为三军所信,惟陛下择之。」帝乃顾镒曰:「文武兼资,望重中外,无易卿者。」乃以中书侍郎为凤翔陇右节度。/壶公曰:杞侃侃正论,孰测其奸?

  崔日用初附武三思,已帝崩,惧祸及,即私谒临淄王以自托。且参密谋,平韦氏,诛太平公主,日用俱有力焉。常自言曰:「吾平生作事,惟适时制变,不专始谋。然每一反念,辄若芒刺之在背。」/壶公曰:小人长戚戚。何苦为小人哉?

  唐肃宗世,內臣专兵柄,为观军容使,自鱼朝恩始。
  唐武宗时,仇士良以观军容使请老,诏可。中人群送还第,谢曰:「诸君善事天子,能听老夫语乎?天子不可令闲暇,暇必观书、见儒臣,则必纳谏,智深虑远,却玩好,省游幸,则吾属恩必薄,而权轻矣。为诸君计,莫若殖货财,盛鹰马,日以毬猎声色蛊其心,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暗外事,而万机乃在吾握,恩泽权力将焉往哉?」众再拜谢教。按士良用事时,凡杀二王、一妃、四宰相,极贪酷。二十馀年而恩礼不衰,皆此术也。

  李义府貌柔恭,与人言嬉怡微笑,而阴贼褊忌。忤意者必中伤之,号曰「李猫」。/壶公曰:宁可逢虎,不可逢猫。
  「九金聚粹,共图魑魅之形;孤剑埋光,尚负斗牛之气。」此吕惠卿表也。邪人指正人为邪人如此,人主何以辨之?/壶公曰:安得照胆镜一别之。
  高宗将立武后,访之李勣,勣曰:「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玄宗入武惠妃之谮,废太子,问李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预。」二人事虽不同,其佞一也。/壶公曰:王者天下为家。埋没此义,令忠臣结舌。

  武三思既杀五王,权倾人主。常言:「我不知代间何者谓之善,又何者谓之恶。人但与我善者,即为善人;与我恶者,即为恶人尔。」/壶公曰:应自有臭味。
  王莹为义兴太守,代谢超宗。超宗去郡,与莹交恶。还都,就莹父懋求书,属莹求一吏,曰:「丈人一旨,如汤浇雪耳。」及书至,莹竟不许。超宗谐懋,故对诸宾谓懋曰:「汤定不可浇雪。」懋面为之洞赤。懋一日诣超宗,超宗为设精白{鱼邑}、美鲊、麞肚。懋问:「那得许佳味?」超宗诡言:「义兴始见饷。」复阳惊曰:「丈人岂应不得耶?」懋大忿,言于朝,谓莹乏供养,竟坐废。/壶公曰:酷甚,能令慈父变色。

  李揆为卢杞所恶,用为入番会盟使。揆辞以老,恐死道路,不能达明命。帝恻然,杞曰:「和戎者,当练达朝事,非揆不可。且使揆,则异时年少于揆者不敢辞。」揆遂行,至番,酋长曰:「闻唐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畏留,因绐之曰:「彼李揆安肯来耶?」/壶公曰:杞惯以此陷人。

  高祖山陵还,帝欲作乐,复令议其可不。斛斯徵曰:「孝经云:闻乐不乐。闻尚不乐,其况作乎?」郑译曰:「既云闻乐,明即非无,止可不乐,何容不奏?」帝遂依译议。/壶公曰:帝欲之矣,何必议?

  何泽外虽直言,而内实邪佞。尝于內殿起居,班退独留,以笏叩颡,北面而呼曰:「明主,明主!」/壶公曰:趣,趣,趣!
  秦桧凡论人章奏,皆自操,以授言者。识之者曰:「此老秦笔也。」/壶公曰:桧锋不可当。
  黄淮好诋毁同列。一日,便殿未入侍,宣庙问谁何在。东杨对曰:「淮素病瘵,瘵能染人。」有旨免奏对。/壶公曰:妙在以人治人。
  于谦为本兵,荐其属王伟为本部侍郎。伟每伺公过误,密奏。一日,景帝召谦,授以伟奏。谦出,伟下堂迎问曰:「今日圣谕何事?」谦笑曰:「某有失处,贤弟面言,未敢不从。曷忍至此?」出奏示,伟局蹐无地。/壶公曰:弯羿之弓,何面目相对?

  尤悔
  顺帝裨齐,百官陪列。王琨攀帝轮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乃频见此事。」/壶公曰:祈死者,未必无见。
  沈攸之晚好读书,史、汉事多所记忆。每叹曰:「早知穷达由命,悔不十年读书。」/壶公曰:读书十年,此人间清福,上帝所吝。
  谢述为义康长史,与刘湛共事,已湛被诛,义康亦外镇。将行,叹曰:「谢述惟劝吾退,刘湛惟劝吾进。述亡而湛存,宜吾之得罪也。」/壶公曰:到此忠佞了然,何嗟及矣。

  齐高帝有故吏竺景秀,尝以过系作部。高帝语荀伯玉:「卿比看景秀否?」答曰:「数往候之,备加责诮。景秀言:若许某自新,则吞刀刮肠,饮灰沈胃。」帝善其言,乃释之。

  令狐绹曾以旧事访于庭筠,对曰:「事出南华,非僻书也。或冀相公燮理之暇,时宜览古。」绹益怒,奏庭筠有才无行,卒不登第。庭筠有诗曰:「因知此恨人多积,悔读南华第二篇。」/壶公曰:做相公那知庄子?

  陆平原在洛,夏月忽思齐东头竹筱中饮,语刘宝曰:「吾思乡转深矣。」/壶公曰:知进而不知退,徒思何益?
  晋阳陷败,王晞与周志避周兵,东北走,山路险迥,惧有劫贼。而晞温酒服膏,曾不一废,每未肯去。行侣尤之,晞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壶公曰:襄阳围急,似道尚与群妾斗百草。

  元和初,达官与中外之亲为婚者,先已涉溱洧之讥。就礼之夕,傧相张仲素作催妆诗曰:「舜耕余草木,禹凿旧山川。」久之,女家乃悟曰:「张九张九,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于是群客大笑。

  哀帝时,魏博罗绍威以牙军之逼,召朱全忠。全忠殪八千余家,其馀攻讨悉平。全忠留魏半年,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全忠之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除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壶公曰:全为朱三作计。

  黄德润事阜陵,人或议其循默。淳熙末,上将内禅,一日朝退,留二府赐坐,从容谕及倦勤之意。诸公交赞,公独无语。上顾曰:「卿以为何如?」对曰:「皇太子圣德,诚克负荷。顾李氏不足母天下,宜留圣虑。」上愕然色变。公徐奏:「陛下问臣,臣不敢自默。然臣既出此语,自今不得复觐清光。陛下异日思臣之言,欲复见臣,亦不可得矣。」退即求去甚力。后寿皇在重华宫,每抚几叹曰:「悔不用黄洽之言。」或至泪下。

  洪景庐在翰苑日,尝入直,值制诏沓至,凡视二十馀草,事竟,小步庭间。一老人负暄花阴。问之,是京师人,累世为院吏,今已八十馀,幼时及识元祐间诸学士,今子孙复为吏,故养老于此。因言:「闻今日文书甚多,学士必大劳神。」洪喜其言,告以今日草二十馀制,皆已毕。老人复颂曰:「学士才思敏速,真不多见。」洪矜之云:「苏学士想亦不过如此速耳。」老人复首肯咨嗟曰:「苏学士敏速亦不过此,但不曾检阅书册。」洪为赧然,自恨失言。/壶公曰:依样葫芦,久为老吏所窥。

  尹少稷博学工文,杜门读书,不汲汲于仕进。后乃附丽汤思退,力排张魏公,以是除谏议,公论始薄之。后贬岭南累年,蒙恩北归。周益公素与之善,便道来访,谓益公曰:「某三十年闭户读书,养得少名,思之不审,所得于彼者几何?而破坏扫地,虽悔何及!」怅然者久之。益公每举以为士大夫之戒。/壶公曰:士子如处女,此身一败,那可复赎?

  尚书王复怒众武弁,骂曰:「此辈皆狗母所生。」一千户禀曰:「宋某之母乃太宗皇帝永宁公主。」王惭悔。
  太学生虎臣上疏谏:万岁山勿架棕棚。宪庙奇之,祭酒费訚不知也,惧贾祸,乃会六堂,鸣鼓声罪,铁索锁项以待。俄官校宣臣至左顺门,传温旨劳之曰:「尔言是,棕棚即拆卸。」訚闻大惭。/壶公曰:何颜对六堂生?

  黄才伯诗有「倦游却忆少年事,笑拥如花歌落梅」,自注云:「欲尽理还之喻。」盖此公作美官讲学,恐人得而持之也。词林传以为笑。/壶公曰:此皆穿窬之类也。
  方献夫赐告里居,遂以广田益宅为务。有缁庐,地胜屋多,方因规为己业,假官府法,驱逐僧释一空。主僧有识,晓诗,濒行大书一律于壁曰:「慌忙收拾旧袈裟,点检行囊没一些。袖拂白云归洞口,担挑明月到天涯。可怜松顶新巢鹤,孤负篱边旧种花。吩咐犬猫随我去,莫教流落俗人家。」/壶公曰:真道学。

  霍尚书韬亦尝取寺基为宅,浼县令逐僧。僧去,书于壁云:「学士家移和尚寺,会元妻卧老僧床。」霍愧而止。/壶公曰:真道学。

  纰漏
  庄黑犬人字长子曰「盗」,少子曰「殴」。盗出行,其父在后追呼之曰:「盗,盗!」吏闻,因缚之。其父呼殴喻吏,遽而声不博,但言「殴、殴」,吏因殴之,几殪。/壶公曰:建酉名「奴奴」,可抗主乎?

  康庄长者,字童曰「善搏」,字犬曰「善噬」。宾客不过其门者三年。长者怪而问之,乃实对。于是改之,宾客复往。/壶公曰:邑有遗腹子,名之曰「父没」。后兄生一子,因名之曰「父在」。

  齐有田果者,命狗曰「富」,命子为「乐」。将欲祭也,狗入室,果呼之「富出!」巫曰:「不祥也。」家果大祸。长子死,哭曰「乐乎!」而不似悲也。/壶公曰:名之误人如是。

  宋有澄子者,亡其缁衣,顺途以求之。见妇人衣缁衣焉,援之而弗舍,曰:「而以是偿我矣。」妇人曰:「公虽亡缁衣,然此吾所自为者也。」澄子曰:「而弗如速以偿我矣。我昔所亡者纺缁也,今子所衣者禅缁也。以禅缁而当我之纺缁也,而岂有不得哉?」/壶公曰:澄子之意甚平。

  郑县人卖豚,人问其价,曰:「道远日暮,安假语汝?」
  郑人使其妻为裤,请式,曰:「象故裤。」妻乃毁其新者,令如故裤。/壶公曰:贤哉妻也,如其式矣。
  楚王佩玦遂兔,患其破也,因佩两玦以为豫。两玦相触,破乃愈迅。/壶公曰:楚王有远虑。
  齐人有谓齐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臣请使王遇之。」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有间,大鱼动,因曰:「此河伯。」/壶公曰:尚有大鱼。炉火之事,则绝无影响矣。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姐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妻而美之,使偃取之,偃不可。武子筮之,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崔子曰:「娶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娶之。/壶公曰:里有杀三夫者,未尝五月而寡。

  宋人有游于道得人遗契者,归而藏之,密数其齿,告邻人曰:「吾富可待矣。」
  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对曰:「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壶公曰:金果不可见,使人心乱。

  鲁之南鄙,人有吴虑者,冬陶夏耕,自比于舜。/壶公曰:真舜,真舜!但不遇尧耳。
  苍梧绕娶妻而美,以让其兄。/壶公曰:兄受之乎?愧伯夷矣。
  滑石梁性畏,见己之影,以为鬼也,惊而死。
  昔王池国有民,婿面奇丑,妇国色,鼻齆。婿乃求媚,此妇终不肯迎顾。遂往西市无价名誉而熏之,还入其室。妇既齆,岂知分香臭哉?
  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壶公曰:今时艺多摹此格。
  陈思王《武帝诔》「遂深永蛰之思」,潘安仁《悼亡赋》「乃怆手泽之遗」,是方父于虫,匹妇于考也。/壶公曰:二君何说之辞?
  卫人有夫妻祷者,而祝曰:「使我无故得百束布。」其夫曰:「何少也?」对曰:「益是,子将以买妾。」/壶公曰:妒妇巧于防微。
  客有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所使学者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诛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诛学者之晚也。
  郑人有相与争年者,其一人曰:「我与黄帝之兄同年。」讼此而不决,以后息者为胜耳。/壶公曰:后息者必胜,千古一律。
  秦昭王令工施钩梯,而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箭长八尺,棋长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尝与天神博于此矣。」/壶公曰:功德碑皆此类也。
  刘表攻西鄂,柏孝长在围城中。始闻兵攻声,恐甚,入闭户,伏床牵被覆头。至半日,才敢出,面其明,侧立而听。二日往出户,问消息,更四五日,乃更负楯亲斗。谓子绪曰:「乃今知勇可习也。」/壶公曰:孝长可当一面。

  晋之平吴也,晋将周旨生获吴都督孙歆。时王濬奏捷,先列上得孙歆头。未几,杜预使人以生歆送至洛中,士大夫为之传笑。/壶公曰:从来露布都是如此,难得生歆作证。

  库狄伏连愚陋,居恒患蝇,杖门者曰:「何故听入。」/壶公曰:凡入宦门者,非蝇而何?
  苏威政尚苛细,尝作五教,使民无长幼悉诵之。遂激变江南,至有生脔县令而啖其肉者,或执长史抽其肠而杀之。曰:「更能使我诵五教不?」/壶公曰:五教是何等文字?

  徐之才精医术而无行,武成时,位仆射。尝语人曰:「我在江东见徐勉作仆射,朝士莫不佞之。今我亦是徐仆射,无一人佞我,何由可活?」/壶公曰:无行仆射,竟无人肯佞,犹是三代之风。

  刘韫,宋宗室,人才凡鄙,为湘、雍二州刺史。尝使善画者图其出行,卤簿羽仪,时自披玩。一日,以图示蔡兴宗,兴宗戏之,阳若不解者,指韫象问曰:「此何人而在舆上?」韫曰:「正是我。」/壶公曰:那个士夫无待漏图?难怪一韫。

  范晔尝言死者神灭,欲著无鬼论。及坐孔熙先狱将伏诛,乃与徐湛之书曰:「当相从地下。」又语人曰:「寄语何仆射,天下决无佛鬼。若有灵,自当相报。」其谬乱如此。/壶公曰:作此举止,鬼已先夺其魄矣。

  张种为无锡令,有重囚,种以天寒怜之,呼出令曝日。俄而失之。/壶公曰:趣。
  窦怀贞谐结宦竖,或见无须者,每误为之礼。/壶公曰:当是情之所钟,误处亦适。
  宗楚客尝密谓其党曰:「始吾在卑位,则爱宰相;及位宰相,又思作天子,得南面一日足矣。」以是外附韦氏,阴蓄逆谋,旋败。/壶公曰:作天子,必思神仙。
  漳州界有一水,号乌脚溪,涉者足皆如墨。数十里间,水皆不可饮,饮则病瘴。行人皆载水自随。梅龙图公仪宦州县时,沿牒至漳州。素多病,预忧瘴疠方害。至乌脚溪,使数人肩荷之,以物蒙身,恐为毒水所沾。兢惕过甚,睢盱瞿铄,忽堕水中,至于没顶。乃出之,举体黑如昆仑,自谓必死。然自此宿病尽除,顿觉康健,无复昔之羸瘵,又不知何也。/壶公曰:黑汉反健。

  结赞入寇泾陇,邠之民荡然尽矣。诸将曾不得一俘,但贺贼出塞而已。/壶公曰:千古一律。
  张角作乱,向栩上便宜:不须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消灭。/壶公曰:王钦若读道德经,输此一筹。
  王莽败,张疏客池阳,知有贼,当去;会反支日,不去,因为贼所杀。/壶公曰:贼杀腐儒,贤贼也。
  李少君病死,武帝以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锺史宽舒受其方。/壶公曰:意或求其死方,但少君无寻处耳。
  汝南郑伯敬,行必矩步,坐必端膝,呵叱狗马,终不言死。行道闻凶,解驾留止,还归触忌,寄宿乡亭。后坐事见杀。/壶公曰:腐得好。
  晋兵薄汴,友贞召宰相谋之。郑珏请自怀传国宝诈降,以纾国难。友贞曰:「今日固不敢爱宝,但如卿此策,竟可了否?」珏俯首久之,曰:「但恐未了。」左右皆缩颈而笑。/壶公曰:竟了此矣。

  陈寿将为三国志,谓丁梁州曰:「若觅千斛米见借,当为尊公作佳传。」丁不与米,遂不为立传,时论以此少之。梁州是敬礼子。/壶公曰:文人无行。
  王濬冲典选,未尝进寒素,退虚名。与时浮沉,门调户选而已。/壶公曰:得典选活法,流传于今。
  刘义基封营道侯,凡鄙无识。始兴王濬谓义基曰:「陆士衡诗云“营道无烈心”,其意若何?」义基答曰:「下官初不识士衡,何忽见苦?」/壶公曰:妙,妙!
  袁淑尝诣彭城王,彭城问其年,淑答曰:「邓仲华拜衮之岁。」彭城曰:「身不识也」。淑又曰:「陆机入洛之年。」彭城曰:「身不读书,何为作才语见向?」/壶公曰:袁淑太俗。

  吕申公素喜释氏之学。及为相,务简静,罕与士大夫接,惟能谈禅者多得从游。于是好进之徒,往往幅巾道袍,日游禅寺,随僧斋粥,谈说理性,觊以自售。时人谓之「禅钻」。/壶公曰:钻得雅淡。

  王思性少信。时有吏,父病笃,近在外舍,自白求假。思疑其不实,发怒曰:「世有思妇病母者,岂此谓乎?」遂不与假。吏父明日死,思无恨意。
  唐玄宗既用牛仙客为相,颇忧时议,因访于高力士。力士曰:「仙客出于胥吏,非宰相器。」上大怒曰:「即当用康辩。」盖一时恚怒之辞。或窃报辩,辩闻,谓信然,翌日盛服趋朝,既就列,延颈冀有成命。观之者无不掩口。辩为将作大匠,多巧思,尤能知地,尝谓人曰:「我居是宅中,不为宰相邪?」闻之者盖为嗤笑。/壶公曰:康辩岂不贤于仙客乎?

  裴灿为胶州刺史,时青州叛贼耿翔,受萧衍假署,寇乱三齐。灿唯高谈虚论,不事防御之术。翔乘其无备,掩袭州城。左右言贼至,灿云:「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灿乃徐云:「耿王可引上厅事,自余部众且付城外。」寻为翔所害,送首萧衍。

  库狄干不知书,署名为干字,逆上画之,时人谓之「穿锥」。又有武将王周者,署名先为吉,而后成其外。/壶公曰:羲、献之法。
  段孝言为吏部尚书,既无深鉴,又持物不平,抽擢之徒非贿则旧。有将作丞崔成,忽于众中抗言曰:「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壶公曰:今认真之夫,安得此丞唤醒?

  崔颂性多疑,在鄜州官舍,尝召圬墁者治堂室,以帛蒙其目。
  王景咸在邢州日,使者王班至,景咸劝班酒,曰:「王班请满饮。」典客曰:「是使者姓名也。」景咸悟曰:「我意王班是官尔,何不早谕我?」/壶公曰:王班名奇,讹作官名尤奇。

  苏威立条章,每岁责人间五品不逊,或答者乃云:「管内无五品家,不相应领。」/壶公曰:条章奇,讹作五品家尤奇。
  燕荣尝按部,道次见丛荆,堪为笞箠,命取之,辄以试人。或自陈无咎,荣曰:「后有罪当免。」及后犯细过,将挝之,人曰:「前日被杖,许有罪宥之。」荣曰:「无过尚尔,况有过耶?」/壶公曰:趣。待左右宜此。

  石勒以参军樊坦清贫,擢授章武内史。既而入辞,勒见坦衣冠敝坏,大惊曰:「樊参军何贫之甚也?」坦甚诚朴,率然而对曰:「顷遭羯贼无道,资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暴掠邪?今当相偿耳。」坦大惧,叩头泣谢。勒曰:「孤律自防俗士,不关卿辈老书生。」/壶公曰:石勒可儿。

  张丞相好草书而不工,当时流辈皆讥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使侄录之,当波险处,侄罔然而止,执所书问曰:「此何字也?」丞相熟视久之,亦自不识,诟其侄曰:「胡不早问,致予忘之?」/壶公曰:才是草圣。

  张率善属文,年十六,诗赋颂已及二千余首。有虞讷者见而诋之,率乃一旦焚毁,更为诗示讷。诡云:「此沈约作也。」讷便句句嗟称,无字不善。率徐曰:「是吾作耳。」讷大惭。/壶公曰:世皆虞讷,毋宁藏之名山。

  翁肃,闽人,守江州。昏耄,代者至。既交割,犹居右席,代者不校也。罢起转身,复将入州宅。代者揽衣止之曰:「这个使不得。」/壶公曰:得无伪昏耄乎?
  孔纬拜官,教坊优伶继至,各求利市。石野猪独先行列,公有所赐,谓曰:「宅中甚阙,不得厚致。若有诸,野猪幸勿言也。」复有一伶继来,公索其笛,唤近阶,指笛窍问之曰:「何者是浣溪沙孔笼子?」笛伶大笑之。/壶公曰:绝趣。

  宋仁宗时,大名府有营兵,背生肉,蜿蜒如龙。时程天球判大名,见之,骇曰:「此大犯禁。」乃囚其人于狱,具奏于朝。上览其奏,笑曰:「此赘耳,何罪?」即令释之。/壶公曰:法应笞背,孰令之赘?

  叱罗协为中外府长史,形貌瘦小,举止褊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朝士有来请事者,辄云:「汝不解,吾今教汝。」及其所言,多乖事衷,当时莫不笑之。/壶公曰:戴纱帽的多肯教人。

  张融与从叔永书:「昔求三吴一丞,虽属舛错,今闻南康缺守,应得之不?融不知阶级,阶级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复求丞。」/壶公曰:意之所欲,何论阶级?

  隋内史柳骞之奏事好错,尝有周家公主衰请出家,骞之奏云:「周家公主上表求作道人。」上大笑。及出,卢仆射问之曰:「奏事若为错?」骞之复错答曰:「周家公主欲得还族。」

  李邕尝不许萧诚书,诚乃诈作古帖,令纸故暗,持示邕曰:「此乃右军真迹,如何?」邕看称善。诚以实告之,邕复取视,曰:「细看亦未能好。」/壶公曰:北海作此态乎?可恨。

  庐陵王薨,子应蠢呆无知识,检阅内库珍物,见金铤,问左右曰:「此可食否?」答曰:「不可。」应曰:「既不可食,并乞汝。」
  邵陵王纶为南徐州,轻躁酷虐,民不能堪。一日出行,道逢丧车,夺孝子服着之,匍匐号叫,以为笑乐。帝闻而严责之。纶顽慢逾甚,乃取一老公短瘦类帝者,加以衮冕,置之高坐,朝以为君,自陈无罪。因使就坐,剥褫捶之于庭。事闻,赐死。

  杨国忠出使江浙,逾年,妇在家产男,名朏。国忠归,妇告以远念成疾,忽昼梦尔我交会,因得孕。国忠以为夫妇相念,情感所致,欢然不疑。/壶公曰:国忠有相度。

  李益字君虞,世称李十郎。少有痴病,而多猜忌,防闲妻妾过为苛酷。每夜散灰扃户。时谓妒痴。
  吴中一士登科,即于省中娶妾。同年友问曰:「新人安在?」答曰:「寄于湖上萧寺。」同年云:「僧俗恐不便。」答曰:「已扃之矣。」同年云:「其如水火何?」答曰:「锁钥乃付彼处。」/壶公曰:皈依僧。

  顾恺读父书,每句应诺。/壶公曰:痴。
  倪云林性好洁,文房什物,两童轮转拂尘,须臾勿停。庭前有梧桐树,旦夕汲水揩洗,竟至槁死。尝留友人宿斋中,虑有污损,夜三四起潜听焉。微闻嗽声,大恶之。凌晨令童索痰痕不得,童惧笞,拾败叶上有积垢似痰痕以塞责。倪掩鼻闭目,令持弃三里外。/壶公曰:何乃自苦?

  陆诗伯曾咏枇杷树云:「一株枇杷树,两个大丫叉。」后韵未成,吴匏庵请续之曰:「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陆摇首曰:「殊脂粉气。」/壶公曰:山人强项,自爱其丸。

  倪云林每盥头,易水数次。冠服着时,数十次振拂。尝眷歌姬赵买儿,留宿别业中,心疑其不洁,俾之浴。既登榻,以手自顶至踵,且扪且嗅。扪至阴,有秽气,复俾浴。凡再三,东方既白,不复作巫山之梦,徒赠以金。赵或自谈,必至绝倒。/壶公曰:不俗。

  郭洗马入洛,听妓歌,大称佳。石季伦问何曲,郭曰:「不知。」季伦笑曰:「不知安得言佳?」郭曰:「譬如见西施,何必识姓,然后知美?」/壶公曰:郭定知音。

  周定州刺史孙彦高,被突厥围城,不敢诣厅,文符须徵发者,于小窗接入,锁州宅门。及报贼登垒,乃身入柜中,令奴曰:「牢掌钥匙,贼来慎勿与。」/壶公曰:北门锁钥,非孙不可。

  杭州参军独孤守忠,领租船赴都,夜半急集船人,至则无他语,但曰:「逆风必不得张帆。」/壶公曰:未可尽非。
  德清有马主簿,本富家子,愚不谙事。忽一晚三更时,扣大令门甚急。令以为非火即盗,惊惶而出。簿云:我思四月间田蚕两值,百姓甚忙。何不出示,使百姓四月种田,十月养蚕,何如?」令曰:「十月间安得有叶?」簿无以对,徐云:「夜深矣,请睡罢。」自此后,每夜出,其妻必诒以倭子在外,不可出。遇圣节,其妻曰:「可出行礼。」簿摇手曰:「且慢,且慢,有倭子在外。」/壶公曰:此簿无他肠,簿中鸾凤。

  尹旻偕卿贰,欲诣汪直,属王越为介,私问:「跪否?」越曰:「安有六卿跪人者乎?」越先入,旻阴伺,越跪白叩头。及旻等入,皆跪。越尤旻,旻曰:「吾见人跪,特效之耳。」/壶公曰:盛世风景,同心同德。

  陈献章入内室,必请命于太夫人曰:「献章求嗣。」常熟周木尝朝叩父寝室,父问谁,曰:「周木问安。」父不应。顷之,又往曰:「周木问安。」父怒起,叱之曰:「老人酣寝,何用问为?」时人取以为对曰:「周木问安,献章求嗣。」/壶公曰:余恶道学,惧其转伪转腐。

  刘生者,好夸诩,常往吊无锡邹氏。客叩曰:「君来何晏?」生曰:「昨与顾状元同舟联句。直至丙夜,是以晏耳。」小顷,顾九和至,问先生何姓,客曰:「此昨夜联句之人也。」生默然。他日,又与华氏子弟游惠山,手持华光禄一扇,群知其伪也,不发。时光禄养疴山房,徐引入,揖坐。生不知为光禄,因示以扇。光禄曰:「此华某作,先生何自求之?」生曰:「与仆交好二十年,何事于求?」光禄曰:「得无妄言?」生曰:「妄言当创其舌。」众笑曰:「此公即华光禄也。」相与哄堂。/壶公曰:山人可耐,说缙绅不住口,不可耐。又曰:山人一种,豺虎不食。

  一儒者谈万物一体,忽有腐儒进曰:「设遇猛虎,此时何以一体?」又一腐儒解之曰:「有道之人,尚且降龙伏虎,即遇猛虎,必能骑在虎背,决不为虎所食。」周海门笑而语之曰:「骑在虎背,还是两体,定是食下虎肚,方是一体。」闻者大笑。/壶公曰:候虎撒屎,才是一了百当。

  藩司吴梦蜚家有怪,时出以窃饮食,间窃衣饰金银。吳厌苦之,偶诉监司徐公,徐曰:「邪不胜正。」朱书「修身为本」四大字,令贴堂中。鬼见拍手揶揄,且出秽语,徐大怍。/壶公曰:此黠鬼,不为道学所愚。

  许子伯与友人言次,因及汉无统嗣,幸臣专朝,世俗衰薄,贤者放退。慨然据地悲哭。时称许伯哭世。/壶公曰:一片热心。
  翟耆年好奇,巾服一如唐人,自名唐装。一日往见许彦周,彦周髽髻,着犊鼻裤,蹑高屐出迎。翟愕然,彦周徐曰:「吾晋装也。公何怪?」
  周用斋偶有迎谒,道中为一门子所诱,识其味。既归乡,童仆皆蔑远之,独老门公殷勤启事,遂与之昵,无节,因病死。/壶公曰:老门最毒。
  吴徵士召至京师,尝以两手大指、食指作圈曰:「令太极图常在眼前。」长安浮薄少年,竟以芦菔投其中戏侮之。公亦不顾。/壶公曰:芦菔正是导师,惜当面蹉过。
  娄谅自负道学,佩一象环,名「太极圈」。桑悦怪而作色曰:「吾今乃知太极匾而中虚。」作太极诉冤状,一时传诵。/壶公曰:孔子佩象环五寸,是太极圈否?
  迂公出,遭酒人于道,见欧,但叉手听之,终不发言。或问公何意,曰:「倘毙我,彼自抵命,吾正欲其尔尔。」/壶公曰:高见。
  有偷儿瞰迂公室,公适归,遇之。偷儿大恐,弃其所衣羊裘而遁。公拾得之,大喜,自是羊裘在念。入城,虽丙夜必归,至家,门庭晏然,必蹙额曰:「何无贼?」/壶公曰:是道学。

  惑溺
  李少君以祀灶却老方见武帝,帝深信,为少君数百岁人也。尝言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如瓜。未几病死,帝独以为化去不死。/壶公曰:礼斗祀鬼,尽幻何益?
  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帝,拜文成将军。居岁余,方衰,神不至,为帛书以饭牛,佯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甚怪,天子弗信。有识其手书者诘之,果伪。于是诛文成而隐之。/壶公曰:石鼠之技穷矣。

  柏夫人有宠,张后罕得进见。宣帝尝卧疾,后往省病,帝曰:「老物可憎,何烦出也。」后惭恚,不食,将自杀。诸子亦不食。帝惊而致谢,后乃止。常退而谓人曰:「老物不足惜,虑困我好儿耳。」/壶公曰:老物定须有儿。

  高骈有所爱马死,圉人俱求救于吕用之,用之乃见骈,曰:「用之尝有事,命至淮东。隋将陈仁杲诉以无马,令公大乌且望一借。」顷,厩吏报云:「大乌汗发。」骈徐应之曰:「吾以借大司徒矣。」俄而告毙。/壶公曰:高骈似有血性男子,为妖人所惑,几无人理。

  赵积善夤缘,性躁率。天圣中厚结刘美人家婢,致位枢府。命未下,人驰告积,积急问曰:「东头?西头?」盖意在中书也。闻者传以为笑。/壶公曰:婢作举主,应在中书。

  顾恺之痴信小术。桓玄恒以一柳叶绐之,曰:「此蝉翳叶也。以自蔽,人不见己。」恺之引叶蔽己,玄佯眯而溺之。恺之信玄不见己,受溺而珍叶焉。/壶公曰:灵宝爽人。

  阴铿父子春,当官颇廉,而身积污秽,衣垢不浣,足数年一洗,每洗则失财败事。在梁州以洗足致州败云。/壶公曰:传语辽阳官,不许洗足。
  许之遂揭座上小爵至觥船,凡饮皆竭,随即置于怀。有银海受一斗以上,以手捧而饮尽,踏其海,卷抱之,索马而去。钧使人视弘泰,方箕踞坐,秤所得银器贰百余两,不觉大笑。/壶公曰:泰奇,钧更奇。

  陈彭年被章圣深遇,赞佞符瑞,急希进用。当其役,虑时随寒暑,燥湿不知也。会日浣,乘闲步廊庑间,忽见红英堕地,讶曰:「何花?」左右曰:「石榴花耳。」彭年曰:「此有榴树耶?」乃弥年所居僦地也。/壶公曰:沉宦海者,并自家痛痒亦不得知。

  灵帝尝于西园弄狗,狗着进贤冠带绶,以为笑乐。有一狗突入司徒府门,见者莫不惊怪。/壶公曰:尔时公卿大夫,断断狗不如也。此弄臣非异狗,灵之为灵也久矣。
  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曰:「令公子裸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姓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壶公曰:季真见鬼。

  王晞无子,孝昭将赐之妾,使小黄门就宅宣旨。皇后相闻晞妻,晞令妻答,妻终不言,晞以手拊胸而退,帝闻之笑。/壶公曰:晞得自在。
  北齐并州有士族,好为可笑诗赋,轻蔑邢、魏诸公。众共嘲弄,虚相称赞,必击牛酾酒延之。其妻明鉴人也,泣而谏之。此人叹曰:「才华不为妻子所容,何况行路!」/壶公曰:从来诗赋,非牛酒不行。

  范汪至能啖梅,有人致一斛奁,须臾啖尽。/壶公曰:不可解。
  何佟之性好洁,一日之中,洗涤者十余过,犹恨不足。人称为水淫。/壶公曰:趣。
  玄宗不好琴,尝一听弄,未毕,叱琴者出。谓内侍曰:「速令花奴将羯鼓来,为我解秽。」/壶公曰:张曲江,琴也;林甫、国忠,殆羯鼓乎?
  李纳性辨急,酷尚弈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有时躁怒,家人辈则密以棋具陈于前,纳睹便欣然改容,取子布算,都忘其恚。
  宋子京多内宠,后庭曳罗绮者甚众。尝宴于锦江,微寒,命取半臂。诸婢各送一枚,凡十余枚,皆至。子京视之茫然,恐有厚薄之嫌,竟不取服,忍冻而归。/壶公曰:亦是一适。

  米元章在真州,尝谒蔡攸於舟中。攸出右军《王略帖》示之,元章惊叹,求以他书易之,攸有难色。元章曰:「若不见从,某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堕,攸遂与之。/壶公曰:奇颠。

  米芾方择婿,会建康段拂,字去尘,芾择之,曰:「既拂矣,又去尘,真吾婿也。」以女妻之。
  秦少游云:娼有眇一目者,贫不能自赡。乃西游京师。有少年从数骑出河上,见而悦之,遂大嬖幸,取置别第中。嗫嚅伺奉,惟恐不当其意。有书生嘲之,少年忿曰:「自余得若人,还视世之女子,无不馀一目者。夫佳目得一足矣,奚以多为?」/壶公曰:奇赏。

  里尹管解罪僧赴戍,僧故黜,中道夜酒,里尹致沉醉。鼾睡已,取刀髡其首,启绁己索,反绁尹项而逸。凌晨,里尹寤,求僧不得,自摩其首髡,又索在项,则大诧惊曰:「僧固在是,我今何在耶?」/壶公曰:我丧我。

  世庙时通州虏急,怒大司马丁汝夔,置之辟。缙绅见而叹曰:「仕途之险如此,有何宦情?」中一人笑曰:「若使兵部尚书,一日杀一个,只索拋却;若使一月杀一个,还要做他。」

  刘焘家马捷于犬,犬大于马;妇作男装,男作妇装。/壶公曰:亦有景。
  罗玘为文,率奇古险怪。居金陵时,每有撰造,必栖踞乔木之巅,遐思天想。或时闭坐一室,客于隙间窥见,其容色枯槁,有死人气,皆缓履出。都穆乞伊考志铭,铭成,语穆曰:「我为此铭,冥去四五度矣。」/壶公曰:了无生气。

  张元祯语陆深曰:「予自少登朝,见士大夫凡三变,初讲政事,后讲文章,今则专讲命矣。」/壶公曰:讲命还涉休咎,今讲笑话。
  严嵩溺爱其子,诸曹以事白,初尚曰:「与小儿语。」至后曰:「与东楼语。」东楼,世蕃别号也。
  许庄敏曰:「官,朝廷物也,来若被衣,去若解带,岂吾肢体若乎?近见士夫因失官愤懑而死,亦惑矣。」/壶公曰:一披断不可解。
  楚中有笃于男色者,见一美姬姿态绝伦,乃叹曰:「可惜是妇人耳。」/壶公曰:未可尽非。
  一庸妄人葬地,自标曰「太极图」。/壶公曰:此是无极。

  仇隙
  项羽败垓下,至乌江自刎。时王翳取其头,余骑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后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各得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乃封五人侯。/壶公曰:力可恃乎!

  楚灵王次乾溪,为乐不归。吴伐楚,杀太子禄,从王者闻变,皆溃去。王闻太子死也,自投车下曰:「余杀人之子多矣,能无及此!」/壶公曰:天道不爽,何嗟及矣。

  王融谋奉竟陵王子良,赐死。时太学生魏准实主融谋。融诛,准惧而死,举体尽膏,时人谓其胆破。
  刘湛自负才气,文帝征入朝辅政,专恣无忌。每入云龙门,御者便解驾,左右随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为常。帝稍嫌之,尝谓左右曰:「刘班初自西还,吾与语,恒看日早晚,惟恐其去。比入,亦看日早晚,惟恐其不去。」湛小字班虎。未几,湛被祸。/壶公曰:帝言可味。

  汉刘铢恶史弘肇、杨邠。于是李业谮二人于帝而杀之,铢喜,谓业曰:「君可谓偻罗几矣。」偻罗,俗言滑也。
  郗昂与韦陟友善,因话国朝宰相,陟曰:「谁最无德了」昂误对曰:「韦安石。」已而惊走,出逢吉温于街中。温问:「何此仓遑?」答曰:「适与韦尚书话国朝宰相最无德者,本欲言吉顼,误云韦安石。」既知失言,复鞭马而走,抵房相之第,琯执手慰问之,复以房融为对。昂有时称,忽一日触犯三人,举朝嗟叹,惟韦陟遂与之绝。/壶公曰:郗是太古之民。

  颜平原不容於卢杞,杞将出之,平原辞曰:「先中丞传首平原,面被流血,吾不敢以衣拭,亲舌舐之。公不忍见容乎?」杞矍然下拜,而衔恨切骨。/壶公曰:平原失言,杞那肯顾父?

  杨廉夫与倪元镇尝会饮于友人家,时席有歌妓,廉夫狂诞,脱妓人鞋行酒令。坐客传饮,元镇素有洁病,见之大怒,翻案而起。廉夫亦色变,饮席遂散。后二公竟不复面。/壶公曰:各适其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