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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镜寓言 明 江东伟

江清来寓言序
  余以罪废归休敝斋,日惟听诸子诸孙咿唔声。时于竹影柳丝之下,手披载籍,归思吾儒学问事业,渐成何楼,大约为作伪者所坏。清来遣使相慰问,得其《芙蓉镜寓言》,亟展视,自序中「真伪之分」一语,可谓先得我心,而单辞破的。至其分类搜奇,种种韵致,远媲前人,近逾作者,岂惟俗儒门面大话望而昨舌,即近世文长,亦当割席推祭酒。忆丙午闱中,心赏清来卷,年友颜、史两兄特为珍重,拟大物犹掇之也。嗟嗟,使清来蚤售,掇大物,去其满腹不合时宜,恐尘途顛蹶,或无异于子瞻与余,安得仰青云、睹白日,搜致天壤间奇书,不朽千秋?清来足疾虽久,然居常往来尺牍,见其识见议论颇有得,则心喜。武林署中二徐君,每称其颐养晬盎,则益喜。抱疾逃形,或者造化妒才,抑或欲老其材。面壁所得,行且超乘而上,由立言以立德、立功,一点灵光,头头映彻,则兹集又不特不朽而已。桐城潘汝桢题
  芙蓉镜寓言序
  偶放舟濲水,即从舟次朗诵清来所镌《芙蓉镜寓言》,固知清来弛骤何、刘,亦雅有元亮心远地偏之致。元亮不为五斗折腰,自若有激而然,而清来则固天韬其艳,任世路波涌云兴,李杜短气,时几令普天之下,草木皆兵,而清来直以与武子同病,晏然深坐壶隐斋中,所谓桃花源尚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或疑造物忌奇,乃令清来不一见其奇,然清来亦复何须见奇?清来正无所不见其奇,妙龄夺袍,早上孝廉船,则奇在暗中摸索;独行胸臆,不习腐头巾,則奇在风流潇洒;偶然有托,遂绝公车想,则奇在风翔千仞;日拥万卷,冥对千秋前,则奇在枕中鸿宝;搔首问天,不畏八风吹,则奇在崤函汤池;上陪玉皇,下领田乞儿,则奇在佛图鸥鸟;痛绝胡奴,可无饥寒患,则奇在仁祖臭味;希着谢屐,间往南山下,则奇在门生舁舆;热肠觑世,时作闻鸡舞,则奇在城西公府。窃诧富贵场中,从来有奇于韩、范、富、欧者,而韩范富欧之奇,清来不受;其辞富贵,之贫贱,又未有奇于沉渊洗耳者,而沉渊冼耳之奇,清来亦不受。盖人所应有,清来未必有;而人所应无,或一切人未必无,而清来则能无。何也?天以不可取不可舍成清来,必不置清来于梦幻泡影之地。故清来之所以入尘出尘者,较之为人他最便,最捷,亦最完。论奇至此,不特浪有浮名者望之却走,即素号为正心诚意之高耆尊宿,又不得不十舍避之。试取寓言读之数过,翻觉击鼓叩钟,启口便错。而是集也,左右逢源,固已骎骎度骅骝前矣。虽谓清来登高座,直指人以正心诚意可;谓清来善指点,并齐治均平,为之一盘托出亦可。湯临川曰:「公所讲是性,某所讲是情。」余更请为一转语:讲性者,空虚;讲情者,真实。清来善讲情者也,此生必无空虚之病。匡山友人但宗皋书於凤来堂
  芙蓉镜寓言自序
  吁嗟乎,道学家之作伪也,面容岸然,而口阚然。一则曰正心,再則曰诚意,夷考其行,最勿正,最勿诚。则夫正心、诚意云者,不过门面大话而已矣。夫心,灵物也,妙於用虚,寂然而接千古,悄然而通万里。或发为典诰,则规天条地,轹古切今;散为风雅,则郁伊感慨,欣洽惠巧;旁溢为诙谐,则纤巧弄思,滑稽嘲笑。合喙而乃以鸣,喙鸣而乃以合,日新殊致,不必标诚正之名,步步回顾,语语咬着。不佞抱足疾,逃形隐壶,搜致天壤间奇书,晨夕欣赏,每读道学言,则惟恐卧。览子史稗海,辄亹亹不知倦。忽自疑曰:「得无舍苏合而宝蜣丸乎?」冥心寻绎,觉琐事碎词,味冷趣远,一经大儒口珠,满齿嚼蜡,举体粘棘。陆子静称伊川之言若伤我者,又疑伊川言胡与孔孟不类。卓哉,陆子文不在兹乎?尝卧月蕉阴,见鱼跃盎水,蛩吟砌草,始恍然了悟。噫,此真仿之分也。率真,凡蠢动含灵,皆具生机;作伪,纵刻画彝鼎,终是赝物。昔湛甘泉棋布,门人在处问,田舍人目云:「此甘泉体认天理处。」黄才伯诗云:「倦游却忆少年事,笑拥如花歌落梅。」忙下注云:「此欲尽理还之喻。」试问:此心正乎,勿正乎?诚乎,勿诚乎?譬同光孙供奉,峨冠博带,迂行缓步,俨大人先生,识者旁投一生果而立败矣。譬之马加衡扼月题,而马知介倪,閸扼鸷曼,诡衔窃辔,吁嗟乎,几许方寸,堪此矫揉束缚耶?古来善事心者,太上庄漆园逍遥人间世,尘垢秕糠,犹将陶铸尧舜,栩栩然蝶也,蘧蘧然周也;次东方曼倩射覆谐隐,戏万乘若僚友;苏子瞻戏笑怒骂悉成文章,尝著艾子一卷,环譬以附意,蓄愤以斥言;近世徐文长,崎岖多难,光彩烨炜,抑亦才思之神皋也。不佞尚友数君子,赞叹礼拜,吾师乎,吾师乎!纯粹者入矩,踳驳者出规,即微言琐语,充箱照轸。向也尝问津宋儒,支离附会,堕落坑堑中,疑团不破。面壁九年,偕我周旋者,及崖而返,而一点灵光,渊乎其居,漻乎其清,有物采之,而寓言次第成矣。客妄拟笑林,吁嗟乎,此甘言之俳优,世胥溺焉,岂恶影而疾之走?客又以刘义庆世说,千古绝调,李北海有言:「学我者拙,似我者死。」余唯唯否否夫夫也,皆呻吟于裘氏之地者也。夫世说之妙,纳须弥于芥子,机锋似沉,滑稽又冷,寓言镜也。是是因乎是,非非因乎非,既扫理障,又绝绮语,一棒一喝,令人当下了悟,而述者之心苦矣。试作如是观,则格致、诚正之旨,有如此之亲切者哉。时天启丁卯上巳壺公江东伟题
  芙蓉镜寓言凡例
  一门类悉倣世说,而世说一字不入;何氏语林,间收十之三。
  一世说谈锋爽义,脍炙千古;兹集罔取绮语,冀裨风教。然道学家流于迂腐者,则刻意削之矣。
  一览廿一史,会心处率为何元朗先得,然纷纭杂沓,并其义趣而失之。兹集披沙见宝,殊快心目。
  一每则续以国朝,皆本名公成书,不敢杜撰。
  一著书最忌影射时事,臧否人物。不佞一病支离,身世两忘,不过从往籍中拈弄,窃附于二刘先生之后。
  一庄言分理学、禅学、玄学三卷,重言分修养、医学二卷,孟浪言合天壤奇事续刻之,以就正大方。
  一集 德行 言语 政事 文学
  二集 方正 雅量 识鉴 赏誉 品藻 规箴 捷悟 夙惠
  三集 豪爽 容止 自新 企羡 伤逝 栖逸 贤媛 术解 巧艺 宠礼 任诞 简傲
  四集 排调 轻诋 假谲 黜免 俭啬 汰侈 忿狷 谗险 尤悔 纰漏 惑溺 仇隙
  芙蓉镜寓言一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德行
  严君平修身自保,非其食不食,非其服不服。但卜筮于成都市,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日得百钱,即闭肆下帘,而受《老子》,著书十万余言。/壶公曰:是亦为政。
  孔融尝举王修孝廉,以世乱不赴。会郡中有反者,修闻融有难,夜往奔融。贼初发,融谓左右曰:「能冒难来者,惟王修。」言讫,而修至。/壶公曰:有北海,岂无王修?
  汉黄霸为封溪令。部人陈廉携酒并猩猩以献。霸问:「是何物?」人未及应,囊中语曰:「斗酒并仆耳。」霸以其物有灵,开囊放之。猩猩悲啼而去。/壶公曰:猩猩政可与语,惜乎放去。
  晋朝士皆风流相尚,卞壼独正色立朝,幹实任职。阮孚每谓曰:「卿恒无闲休,尝如含瓦石,不亦劳乎?」壼曰:「诸君竞崇旷达,执鄙吝者,非壼而谁?」/壶公曰:卓哉卞公,众人皆醉我独醒。
  齐受禅,召王僧佑为著佐郎,谢病杜门。帝谓其从兄俭曰:「贤从可谓朝隐。」答曰:「臣从非敢妄同高人,直是爱闲耳?」/壶公曰:谁人肯向死前闲?
  徐孺子尝事江夏黄公琼。后黄公亡殁,孺子往会葬,无资以自致,赍磨镜具自随,所在取宜,然后得前。/壶公曰:蜀中磨镜客多隐君子,急须着眼。
  郭林宗每行宿逆旅,辄躬自洒扫。及明去,后人至,见之曰:「此必郭有道昨宿处也。」/壶公曰:造次必如是。
  杜恕著家戒道:「张子台视之似鄙朴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间何者美好。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贵,患祸尚何从而来。」/壶公曰:此羲皇上人。
  江革少孤贫,嗜书力学,王融、谢朓皆重之。朓尝过侯革,会寒雪甚,革敝絮单席,而学不倦。朓嗟叹良久,为脱所着襦,又手割半毡充卧具而去。/东伟曰:人知公之至孝,那知公之笃学。
  裴叔则营新宅甚丽,与兄共游。兄心欲之,而口不言。叔则知其意,便推兄住。/壶公曰:叔则难为兄。
  王令明兄鉴,颇好聚敛,广营田业。令明意甚不同,尝谓鉴曰:「尊何用田为?」鉴曰:「无田何由得食?」令明曰:「亦复何须得食?」/壶公曰:令明将之首阳山。
  王仆射子恢之,被召为秘书郎。仆射为求奉朝请,语恢之曰:「秘书有限,故有竞;朝请无限,故无竞。吾欲使汝处不竞之地。」太祖嘉而许之。/壶公曰:真是巧宦也,庸人做不得。
  赵简子死未葬,中牟入齐。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围之。未合,而城自坏者十丈。襄子遂击金而退。军吏谏曰:「城自坏,天助我也,何故去之?」襄子曰:「吾闻之叔向日,君子不乘人于利,不迫人于险。」使人治城,城治而后攻之。中牟伏其义,乃请降。/壶公曰:儿子以德服人。
  彭城王浟为沧州刺史,徵侍中,士民送别,悲号载道。有老公百许,相率具馔,白曰:「殿下来五载,惟饮此乡水,未尝此乡食。兹行矣,聊献薄蔬,」浟重其意,为食一口。/壶公曰:清矣。
  脂习,京兆人。天子西迁,及诣许昌,习常随从,与少府孔融相善。太祖为司空,威德日盛,融书疏倨傲,习常责融。及融被诛,许中百官与融素善者,皆莫敢收恤,习独抚而哭之曰:「文举!卿舍我死,我当复有谁语者?」/壶公曰:北海常得死友,凛凛如生。
  余齐民,晋陵人,为邑书吏。父以病亡于家,家人第以病报之,讣未至,民谓人曰:「比者肉痛心烦,有若割截,且时时惶骇,必有异故。」即束装急归,四百里一日至。至则知父死,痛哭绝,久之复苏,问母父所遗言。母曰:「恨不见汝。」民曰:「相见何难!」遂拊膺号叫,一恸而绝。/壶公曰:死孝。
  严植之好行阴德,虽暗室未尝怠。尝山行见一病者,问姓名,不能答,载与俱归,为营疗救,六日而死,殓葬之,不知何许人也。/壶公曰:才是阴德。
  阮孝绪至孝,尝往钟山听讲。会母病,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绪至性冥通,必当自到。」果心惊而返。/壶公曰:才是至孝。
  庾诜博涉经史,而性夷简。尝乘舟,载谷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载三十石。既至,寄者曰:「君三十,我百五十。」诜默不言,恣其取足。
  徐陵尝遇疾,其子份烧香涕泣,跪诵孝经,如此者三日夜,陵疾霍然。/壶公曰:其然。
  韩麒麟为齐州刺史,在官简刑弛罚。从事刘普庆进说曰:「明公仗节方夏,而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罚所以止恶,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刑将安施?若必须断斩以立威者,当借卿立法耳。」普庆惭惧。/壶公曰:趣。
  秦穆公亡善马,岐山野人共得而食之,吏欲法之,公曰:「君子不以畜害人。吾闻食马肉,不饮酒伤人。」皆赐酒沃之。后与晋战,三百人争死以报恩。/壶公曰:假之也。三代而下,惟恐其不假。
  汉光武爱惜士卒,每欲发一兵,头须悉白。/壶公曰:真。
  朱晖、张堪,同是南阳宛人。张于太学见文季,甚重之,把臂语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文季不敢对。张亡后,文季闻其妻子贫困,自往候视,厚赈赡之。文季子撷问曰:「大人不与堪为友,何忽如此?」文季曰:「堪常有知己之言,吾以信于心也。」/壶公曰:真相知。
  文季又与同郡陈揖交善。揖早卒,有遗腹子友。及司徒桓虞为南阳太守,召晖子骈为吏,晖辞骈而荐友,虞遂召之。
  王义方举明经,魏征见而奇之,欲妻以夫人之侄,义方辞不敢。俄征薨,乃娶之。人问其故,答曰:「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己。」/壶公曰:语有生气。
  徐有功与皇甫文备同按狱,文备诬有功纵逆党。久之,文备坐事下狱,有功出之。或曰:「彼尝陷君于死。」对曰:「尔所言私忿,我所守公理,安得以私害公?」
  蔡兴宗收葬范义,孝武曰:「卿何敢尔?」兴宗抗言曰:「陛下自杀贼,臣自葬周旋。」李日知官侍中,乞骸骨,诏许之。日知先不谋于家,及治行,妻訾曰:「生产空空,何辞之遽?」日知曰:「仕至此已过吾分。人亦何厌之有?必若厌心,五日可足也。」/壶公曰:凤凰翔于千仞之上。又曰:休官谋于妻子,定不谐矣。
  李勉观察江西,人有以父病为蛊求厌者,以木偶署勉名埋之。事发,勉曰:「是其为父,则孝也。」释不治。
  周世宗时,中国乏钱,诏毁天下铜佛像以铸钱。尝曰:「吾闻佛说,以身世为幻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不惜割截,岂惜此铜像哉?」/壶公曰:真佛弟子。
  宋珰历官三十年,未尝问家事。惟聚书贻子孙,曰「使不忘本。」
  顾润之德玉,尝从俞观光学。观光无子,尝语人曰:「吾昔寝疾,润之侍汤药,情若父子,医为感动,弗忍受金。我老必托之以死。」寻访医吴中,疾革,趣舟归。润之次尹山,而观光卒。润之奉其尸,敛于家,衰绖就位,士人为润之来吊者拜之。明年葬顾氏先人之旁,岁时享祭惟谨。或问:「敛于家,礼与?」润之曰:「吾闻师哭诸寝。」又曰:「生于我乎养,死于我乎殡。非家敛之,其将尸诸草莽乎?生受其训,死而委诸草莽,仁者不为也。」/壶公曰:心葬。
  王旦为相时,有货玉带者,旦弟以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还见佳否?」弟曰:「系之安得自见?」旦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毋乃劳乎?」亟还之。/壶公曰:今尊官赫奕,大率为人美观。
  刘挚儿时,父居正课以书,朝夕不少间。或谓曰:「君止一子,独不可少宽耶?」居正曰:「正以一子,不可纵也。」/壶公曰:极是。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
  柳世隆性无他嗜,独嗜坟典。尝启借秘阁书,上为给二千卷。张绪尝问曰:「观君举动,当以清名遗子孙耶?」答曰:「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不才,将为争府;如其才也,且笑我之拙。」/壶公曰:笑我拙者,可耐;贻我巧者,不可耐。
  刘道传读程朱书,玩索义理,每忘寝食,虽处暗室,正襟危坐,肃如也。于经史无所论著,曰:「学未至,不敢。」于诗文,则曰:「学未至,不暇。」/壶公曰:只此是至学。
  曹彬宋朝名将,勋业之盛,无与为比。尝曰:「吾自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杀戮一人。」其所居堂室敝坏,子弟请修葺,公曰:「时方大冬,墙壁瓦石之间,百虫所蛰,不可伤其生。」其人心爱物盖如此。/壶公曰:仁民而爱物。
  于令仪者,市井人也。长厚不忤物,晚年家颇丰富。一夕,盗入其家,诸子擒之,乃邻子也。令仪曰:「汝素寡过,何苦而为盗耶?」曰:「迫于贫耳。」问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如其欲与之。既去,呼之,盗大恐。谓曰:「汝家贫,乘夜负十千以归,恐为人诘。」留之至明使去。盗大感愧。
  孝宗朝,诏婺州市牛筋五千觔。时李侍郎椿为守,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上悟,为收前诏。/壶公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又曰:真放生。
  司马温公曰:「我平居无大过人,但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壶公曰:此慎独之学。
  朱百年家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百年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孔思远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思远以卧具覆之,百年初不知。既觉,引去,谓思远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切,思远亦为感泣。/壶公曰:冷孝。
  傅茂远昭泊然静处,不妄交游。袁司徒每经其户,辄叹曰:「经其户,寂若无人;披其帷,其人斯在。岂得非名贤?」/壶公曰:傅先生得遁之义。
  江士清泌性至仁,衣敝多虱,以绵裹置之;食莱不食心,以其有生意也。/壶公曰:一段元气。
  韩魏公为相,每见文字有攻人隐恶,必手自封记,不令人见。/壶公曰:千载而下,如见其休休之心。
  曹武惠彬下江南,副帅欲屠城,曹力止之,曰:「此已降,不可杀。」曹后梦一神人,告之曰:「汝能全江南一城人,帝命赐汝城中人为汝子孙。」故其后繁盛。/壶公曰:我中山王其庶乎。
  王佑不置田宅,曰:「子孙当各念自立,何必田宅?置之徒使争财,为不义耳。」尝以百口保符卿无异志,乃植三槐于第中,谓其子必有任公台者,文正公其子也。/壶公曰:今高大之家,宜植荆棘于第中。
  范希文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莫敢相送。王待制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让之曰:「君何自限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质何敢望之?若得为范公党人,公之赐质厚矣。」/壶公曰:从古朋党,都是正人吃亏。
  胡存斋参政折节下士,宾客至者如家焉,每患阍者不为通。一日苟不出,即悬牌于门曰:「胡存斋在家。」/壶公曰:趣。又曰:清客延不来,俗子挥不去,可奈何?
  岳忠武生而有力,未冠,能引弓三百斤,弩八百石。学射于周同,能左右射。同死,朔望必鬻衣,具酒肉,诣同冢奠而泣,引同所赠弓发三矢,乃酹。父知而义之。/壶公曰:真正英雄,断不肯背本。
  钱伯全尝纳一女鬟,风姿秀雅,其室劝伯全私之。伯全正色答曰:「我所以置此者,直欲侍巾栉耳。汝乃欲败吾德耶?」即具资嫁之,果是处子。/壶公曰:张乖崖亦有此奇行,难难难!
  吴越王归宋,命臣江景房赍图籍以献。景房虑赋重,竟沉之江。太宗大怒,责沁水尉,景房归戒子孙,勿言沉籍事,以重欺罔之罪。然钱氏每亩赋三斗,后减至一斗者,沉籍力也。/东伟曰:沉籍事宋史失记。甚矣,《宋史》之疏也。又曰:伟始迁开化祖。
  江万里谢政家居,闻襄楚已破,曰:「吾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举家赴池水死,可谓烈矣。/东伟曰:今谢政者,与君了不相干。又曰:文忠公墓在开化。
  苏长公轼,卜居阳羡,以五百缗买一宅。格入居,偶夜行,闻老妇哭极哀。公问妪何为哀伤如是,妪言旧居相传百年,一旦诀别,所以泣也。问其居所在,正五百缗买者。即取屋券焚之,不索其值。/壶公曰:此段奇行,朱夫子以为何如?
  夏忠靖夜阅文书,抚案太息,笔欲下而止者再。夫人问之,公曰:「吾适所批者,岁终大辟奏也。笔一下,死生决矣。是以惨阻,笔不忍下。」
  韩雍巡抚江西,经壺和,念陈芳洲为举主,躬祭墓下,流涕不已,曰:「士为知己死,何能报也!」/壶公曰:弯羿之弓者,是何心肠。
  薛文清曰:「某二十年治一怒字,尚不能消磨,方见克己之难。」/壶公曰:克怒字须用恕字。
  杨士奇妇家有坏冢,世远无遗骸。术家谓葬此后必贵,欲以赠公,公曰:「幽明一理,攘人之室而居之,其得者、失者皆能安乎?」/壶公曰:今士夫有强葬者,噫!
  冯俊为举子时,得伪银,悉投于河,曰:「毋陷后人。」/壶公曰:今士夫有烧茅者。
  李子奇游维扬,有囚窘于纳赎,李欲周之。其友笑曰:「扬州罚赎之家数万,虽罄家难遍也。」李曰:「不然,吾及耳目中人耳,安问其他?」/壶公曰:此亦小惠耳,其意则佳。
  潘司空礼归田,贫甚。盗夜掠之,有粟数升、一敝裘耳。盗惊叹,叩头曰:「使在官皆若公,我辈安能乱?」/壶公曰:盗语真道学。
  罗栗斋训子曰:「富贵非一家物,须要看得破。」/壶公曰:只因看作一家物,把自己坏了,又把世界坏了。
  梁俭庵曰:「秀才读书不要钱,是分内事,不可向人说,况欲骄人乎?」/壶公曰:今人要钱,便明向人说了,钱多又骄人。
  陈白沙丧母,服阕,绝不衣锦绣,曰:「昔为亲娱耳。」
  尚书杨翥,德冠一时。邻家构舍,其桷溜坠其庭,公不问,曰:「晴日多,雨日少也。」又或侵其址,公曰:「再过些儿不妨。」/壶公曰:难。
  张宁晚年无子,祷于家庙,曰:「宁何阴祸,至辱先人?」傍一妾遽云:「误我辈阴骘耳。」公即日嫁者数人。/壶公曰:王处仲能之。又曰:贵官多娶小艾,不知小艾可虚拘乎?误人犹可,适自误耳。
  庐陵孙鼎,督学南畿。每阅诸生试卷,虽盛暑或灯下,亦必衣冠,焚香朗诵,而去取之。侍者请先生解衣,曰:「士子一生功名发轫于此,此时岂无神明在上,与各家祖宗之灵森列左右?小子岂敢不敬?」/壶公曰:发此念头,定不愦愦。
  蒋性中为给事,归甚清介。尝驾小舟入城,遇潮落,船不得进。二仆牵挽,蒋自刺船,大为他舟窘辱。二仆厉声曰:「此是蒋给事,尔无横也!」蒋叱家人曰:「休哄人,此处安得有蒋给事?」/壶公曰:今给事吓人,不必哄人。
  张简肃为郎中,有屠人告衙隶易公银者。官诘之日;「焉知非张衙银乎?」屠叩首曰:「张衙惟有俸银。」/壶公曰:今一切捐俸,衙有何银?
  有以书画求文徵仲鉴定者,虽赝物,必曰真迹。人问其故,先生曰:「凡买书画者,必有余之家。此人贫而卖物,待此举火。吾一言阻之,举家受困矣。」/壶公曰:待贼辈有礼。
  华学士察尝言:「吾门有五不欺:一不敢欺天,二不敢欺君,三不敢欺亲,四不敢欺友,五不敢欺民。」/壶公曰:只「毋自欺」尽之。
  杨椒山先生在狱,有吏应生者,颇为周旋。尚书屡禁之,勿为动,又欲自上章申救。先生曰:「藏予血三年而碧者,地下必有以报应生。」/壶公曰:应生隐于吏者也,具猾吏之胆,而善用之。
  金陵史忠,人呼为史痴。女笄当嫁,婿贫不能具礼,史诡携观灯,同妻送至婿家,取笑而别。/壶公曰:趣。千古嫁女第一法,大讨便宜。
  徐涟司训沔阳,性方正,年逾六十,无子。同寅劝其纳宠,涟曰:「尝读内经,女子七七而天癸绝。吾妻今年四十七矣,姑俟后岁议之。」众大笑其迂。明年果得一子,名文沔,弱冠登第,任勋部郎。/壶公曰:南涧先生,古有道君子。兹姑举其一耳。
  汪令德以子贵封给谏,清真淡泊,诗酒自娱。邦大夫虚心请教,卒无一字关说外事。凡席间遇人谈两造及涉闺阁,辄踖踧不安,必更端以乱之。虽出天性,得之学问者深也。/壶公曰:宪庵先生真品,特拈出为封公则。又曰:先生博奥,识奇字。倏归道山,伟失明师矣!
  言语
  周公旦曰:「吾不如者,吾不与处,累我者也;与我齐者,吾不与处,无益我者也;惟贤者必与贤于己者处。」/壶公曰:亲亲而下则尊贤。又曰:今人相处,大抵累我者多。
  管仲复于桓公曰:「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无方而富者生也。公亦固情谨声,以严尊生,此谓道之荣。」公退,再拜,请若此言。/壶公曰:此语精粹无霸气。
  齐桓公谓尹文曰:「人君之事何如?」对曰:「人君之事,无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从,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获罪也。大道容众,大德容下,圣人寡为而天下理。」/壶公曰:此得之《广成子》。
  温人之周,周不纳。客即对曰:「主人也。」问其庵,而不知也。吏因囚之。君使人问之,曰:「予非周人,而自谓非客何也?」对曰:「臣少而诵诗,诗日,「普天之下,莫非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周君天下,则我天下之臣,而又为客哉?故曰「主人」。」君乃使吏出之。/壶公曰:理正。
  庄周病剧,弟子对之泣。应曰:「我今死,则谁先?更百年生,则谁后?必不得免,何贪于须臾?」/壶公曰:此语极玄,可蔽一部南华。
  子墨子见齐大王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多试之人头真,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壶公曰:妙于解纷。又曰:富郑公尝以此语契丹。
  公仪休为相,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客曰:「闻君嗜鱼,故遗君鱼,何不受?」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相,谁复给我鱼者?」/壶公曰:所欲尤甚于鱼者。
  扁鹊曰:「人之所病,病疾多;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壶公曰:人病病浅,医病病深。予尝严庸医杀人之律,及观医者率自杀,则杀人误也,非故也,尚可原事。
  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对妻子若严宾。人或谓湛饰诈,湛曰:「吾诚诈也。人皆诈恶,吾独诈善,不亦可乎?」/壶公曰:恶可诈,善断不可诈。与其诈善,毋宁诈恶。
  李固忤梁冀见诛,郭亮诣阴上书,求收固尸。不许,因守丧不去。亭长呵之,亮曰:「义愤所发,何惜一死?」亭长叹曰:「居非命之世,天高不敢不局,地厚不敢不蹐。耳目适宜视听,口不可妄言也。」/壶公曰:亭长盖有道者,亦得遁之义。
  景公病疽在背,高子、国子请。公曰:「职当抚疡。」高子进而抚疡。公曰:「热乎?」曰:「热。」「热何如?」曰:「如火。」「其色何如?」曰:「如未熟李。」「大小何如?」曰:「如豆。」「堕者何如?」曰:「如履办。」二子者出。晏子请见。公曰:「寡人有病不能胜衣冠以出见夫子,夫子其辱视寡人乎?」晏子入,请抚疡。公曰:「其热何如?」曰:「如日。」「其色何如?」曰:「如苍玉。」「大小何如?」曰:「如璧。」「其堕者何如?」曰:「如珪。」晏子出。公曰:「吾不见君子,不知野人之拙也。」/壶公曰:即如珪璧,殆哉岌岌乎!又曰:齐景弥留之时,君臣相悦如此。
  景公问晏子曰:「天下有极大乎?」晏子对曰:「有。足游浮云,背凌苍天,尾偃天间,跃啄北海,颈尾咳于天地乎,然而漻漻不知六翮之所在。」公曰:「天下有极细乎?」晏子对曰:「有。东海有蛊,巢于蟁睫,再乳再飞,而蟁不为惊。臣婴不知其名,而东海渔者命曰焦冥。」/壶公曰:宋玉语本此。
  吕布与刘玄德隙。一日,使袁涣作书詈备,涣不许,强之。涣益坚,布大怒,以兵胁曰:「不为且死。」应曰:「涣闻惟德可以辱人,不闻以詈。彼君子耶,不耻将军之言;诚小人耶,将为将军复。且涣他日事刘将军,亦犹今日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布乃止。/壶公曰:涣有劲骨,布奈何?
  或问卢钦曰:「徐公邈,当武帝时,人以为通。自凉州还京,人以为介。何也?」钦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事,贵清素之士,于是事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故,人故以为通。比来天下奢靡,转相倣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偕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无常,而徐公有常也。」/壶公曰:卢钦只眼。
  杜武库在镇时,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答曰:「吾但虞为害,不求福也。」/壶公曰:危语。
  宗预使吴,吴王问曰:「蜀增白帝之险何也?」预对曰:「东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之险,俱事势宜然,无足问也。」权大笑。/壶公曰:庄语。
  或谓秦宓曰:「足下自比巢、许、四皓,何故扬文藻见环颖乎?」宓答曰:「仆文不能尽言,言不能尽意,何文藻之有扬?夫虎生而文炳,凤生而五色,岂以文彩自饰画哉?天性自然。」/壶公曰:言有大而非夸,此类是也。
  张裔为丞相长史,适北诣亮咨事,送者数百,车乘盈路。裔还,书所亲曰:「近者涉道,昼夜接宾,不得宁息。人自敬丞相长史,男子张君嗣附之,疲倦欲死。」/壶公曰:名人名言。今人止知丞相长史,更不知何物附之,直须削籍追夺,才现本来面目。
  杨戏素性简脱,蒋琬与言,戏常不答。或曰:「戏慢上不乃甚乎?」琬曰:「戏欲赞吾是耶,则非其本心;欲反吾言,恐彰吾失;默然不答,是戏之快也,何为慢?」/壶公曰:一认是慢,一认是快,此魔佛之分。又曰:看杨君讳,应是快人。
  杜弼精玄理,初侍魏帝,帝问佛性法性同异,弼曰:「正是一理。」帝曰:「说者谓法性宽,佛性狭,如何?」弼曰:「在宽成宽,在狭成狭。若论性体,非狭非宽。」帝又曰:「既言成宽成狭,何得非狭非宽?」弼曰:「若定是宽,便不能成狭;若定是狭,便不能成宽。以非宽非狭所成,虽异能成恒一。」帝称善。/壶公曰:戏论。
  杜弼尝与邢邵论名理,邵谓:「人死还生,恐是蛇足。」弼曰:「物之未生,本亦无也;无而能有,不以为异,因前生后,何独致疑?」邵云:「季札言无不之,亦言散尽若复聚而为物,不得言无不之。」弼曰:「形坠魂游,往而非尽。由其尚有,故无不之;若也全无,之将焉适?」邵云:「神之在人,犹光之在烛,烛尽则光穷,人死则神灭。」弼日,「烛则因质生光,质大光亦大;人则神不系形,形小神不小。故仲尼之知,必不短于长狄;孟德之雄,乃远奇于崔琰。」/壶公曰:果精玄理,
  晁文元公云:「学世间法,致人伦钦服者,其道浅;人伦不知者,其道深。学出世间法,致鬼神钦服者,其道浅;鬼神不知者,其道深。」/壶公曰:绝顶语。
  郭淮黄初元年奉使贺文帝践祚而稽留,帝正色责之曰:「昔禹会诸侯于涂山,防风氏后至,便行大戳。今普天同庆,而卿最迟留,何也?」淮曰:「臣闻五帝先教,导民以德;夏后政衰,始用刑辟。今臣遭唐虞之世,是以知免防风氏之诛。」帝说之,擢雍州刺史。/壶公曰:几不免虎口。
  司马景王东征取上党,李喜以为从事中郎。因问喜曰:「昔先公辟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来?」喜对曰:「先公以礼见待,故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喜畏法而至耳。」/壶公曰:直是怕他。
  傅成曰:「酒色杀人甚于作直。人坐酒色死不侮,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直,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当自矫枉不忠,欲以亢厉为声,安有悾悾为忠,益而当见疾乎?」/壶公曰:人不可以苟死。又曰:苟死者即苟生者。
  张华问李密:「诸葛孔明言教何碎?」密曰:「昔舜、禹、皋相与语,故得简大雅诰。孔明与凡人言,无己敌者,是以碎耳。」/壶公曰:罚二十以上皆亲览,亦以无己敌者乎?
  嵇康从孙登游,将别,曰:「先生竟无言乎?」登曰:「子知火乎?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壶公曰:中散好炼,日对火而不识火。
  王韶之家贫嗜学,尝绝粮三日而不辍卷。家人诮之曰:「穷如此,何不耕?」韶之曰:「我尝自耕耳。」/壶公曰:谢太傅云:「我尝自教儿。」
  崔昭明尝言:「人生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若不才,我聚彼散;若能自立,又何如一经?」
  何尚之在选日,有人求为吏部郎。尚之叹曰:「比敝俗也。官当图人,人安得图官?」时颜延之在坐,笑曰:「我闻古者官人以才,今官人以势。彼势之所求,又何疑焉?」当时以为名言。/壶公曰:官图人,此盛世之风。
  谢孺子特善声律,与王车骑张宴铜台。孺子吹笙,王自起舞。既而叹曰:「真使人飘飘有伊洛间意。」/壶公曰:风流蕴籍,如在目前。
  潘师正居嵩山逍遥谷。高祖召问所须,师正对曰:「臣所须者,茂松清泉,山中不乏。」/壶公曰:是真山人。
  田游岩频召不出。高宗幸嵩山,亲至其门。游岩野服出拜,仪止谨朴。帝问:「先生比佳否?」游岩对曰:「臣所谓泉石膏肓,烟霞痼疾。」
  天后尝召徐有功责之曰:「公比断狱多失出,何耶?」有功答曰:「失出,臣小过;好生,陛下大德。」/壶公曰:在天后时尤难。
  王侍中份,尝因侍晏,高祖问群臣:「朕为有为无?」侍中答曰:「陛下应万物,为有;体至理,为无。」/壶公曰:问奇,答殊平平。
  李谐至南,梁武与之游。历至放生处,帝问曰:「彼国亦放生否?」谐答曰:「不取,亦不放。」帝大惭。/壶公曰:放生是杀机,不取是生机。
  贾思伯至性谦和,遇士大夫,虽在街道,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壶公曰:骄至必衰。
  温太真问郭文举:「饥则思食,壮则思室,自然之性。先生安独无情乎?」文举答曰:「思由忆生,不忆故无情。」/壶公曰:笃论。
  王安期去官,东渡江,道路梗涩,人怀危惧。王每遇艰险,处之夷然,虽家人,不见其忧喜之色。即至下邳,登山北望,叹曰:「人言愁,我始欲愁。」谢太傅曰:「当尔时,觉形神俱往。」/壶公曰:情景如画。
  桓南郡问谢夫人:「太傅在东山二十馀年,遂复不终。其理云何?」夫人答曰:「亡叔先正以无用为心,隐显为优劣,始末正当动静之异耳。」/壶公曰:隽语。
  殷仲文劝宋武帝畜伎,帝曰:「我不解声。」仲文曰:「但畜自解。」帝曰:「畏解,故不畜。」/壶公曰:畜者政未必解。
  戴仲若春日携双柑斗酒,人问何之,答曰:「往听黄鹂声。此俗耳砭灸,诗肠鼓吹。」/壶公曰:趣。
  宋世祖尝赐谢中书庄宝剑,谢以与鲁豫州送别。后鲁作逆,世祖尝因晏集问剑所在,谢曰:「昔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世祖大悦。/壶公曰:与逆贼作缘,幸而免。
  萧大圜曰:「面修原而带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蜗舍丛林,环堵幽薄,近瞻烟雾,远睇风云。披良书,采至赜,歌篡篡,唱乌鸟。有朋自远,扬搉古今,田畯相过,剧谭稼穑。乐不可支,斯亦足矣。」/壶公曰:似壶公近况。
  欧阳纥反广州,徐俭奉敕往谕,纥拘留不遣。一日,纥见俭,俭从容谓曰:「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纥味其言,遣之。/壶公曰:说理通,鳄鱼可化。
  李士谦家富好施。或谓谦曰:「子多阴德。」谦曰:「所谓阴德,譬犹耳鸣,惟己独闻,人无知者。今我所作,皆子所知,何阴之有?」/壶公曰:拈出阴字。
  士谦尝论轮回之旨,谓鲧为黄熊,杜宇为鶗鴂,裒君为龙,牛哀为兽,君子为鹄,小人为猿,彭生为豕,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龟,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下为乌,书生为蛇,羊祜前身李家之子。此皆佛家变受异形之谓,其说甚辨。客曰:「岂有松柏后身化为樗栎?」士谦曰:「变化者,皆由心造,木岂有心乎?」客不能对。
  唐高宗御武成殿,问兵家何为三阵。员半千进曰:「古以星宿孤虚为天阵,山川向背为地阵,编伍弥缝为人阵。臣谓不然。夫师以义出,沛若时雨,顺天时,是天阵也;足食约费,且战且耕,占地利,是地阵也;举三军士,如子弟从父兄,得人和,是人阵也。」帝曰:「然。」/壶公曰:此汤武节制之师。
  韩琬为御史,上疏规切时政,末云:「乱绳已结,急引之则不解。今刻薄吏能结者也,举劾吏能引者也,而解者未见其人。」/壶公曰:千古一律。
  武后语魏元忠曰:「卿屡负谤铄,何耶?」对曰:「臣犹鹿也,罗织之吏如猎者,苟须臣肉为之羹耳。臣则何事?」/壶公曰:真可怜。
  肃宗问李勉曰:「众谓卢杞奸邪,朕殊不识。」勉对曰:「惟天下皆知,而陛下独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壶公曰:陛下独不知,哀哉!
  卢坦始仕,为河南尉。时杜黄裳为尹,召坦谕曰:「某巨室子与恶人游破产,盍察之。」坦曰:「凡居官廉,虽大臣无厚蓄。其能积财者,必剥下致之。如子孙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若恣其不道以归于人也。」黄裳惊异其语。/壶公曰:请循其本。又曰:大臣厚蓄,原为恶人作计。
  柳玭曰:「余幼闻先公仆射言,处世以恭默为本、畏怯为务。肥家以忍顺,保交以简恭,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涖官则洁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家法。家法备,然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忧与祸不偕,洁与富不并。
  董生有云:「帛者在门,贺者在闾。」言忧勤则恐惧,恐惧则福至。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世族远长与命位丰约,不假问龟筮星数,在处心行事而已。
  今世人盛言宿业报应,曾不思视履考祥。夫名门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
  夫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于孝慈、友悌、忠信、笃敬,乃食之醯酱,可一日无哉!/
  壶公曰:上五则柳玭家训,撮其最警策语。
  建中初,河朔用兵,赋无所出。杜佑以为救弊莫若省用,省用莫若省官。/壶公曰:省用省官是真经济。
  王叔文不喜崔群,欲逐之。群往见叔文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奈何?」群曰:「去年李实伐恩恃权,震赫中外,君此时逡巡路傍,江南一吏耳。今君又处实之势,宁不思路傍亦复有如君者伺其间乎?」叔文悚然。/壶公曰:区区权势,若寒暑风雨之序。小儿认真,虽唤不醒。
  司马光尝言:「吾为资治通鉴,人多欲求观。然读未终一纸,已欠伸思睡。能阅之终篇者,独一王胜之耳。」/壶公曰:王胜之耐繁。
  范纯仁尝教人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壶公曰:名言,名言!
  神宗时忧旱,尝召韩维入对。维曰:「陛下忧旱而避殿损膳,特举行故事耳,何足动天?当痛自刻责,广求直言。」上感悟,即令草诏。其略曰:「意者,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言谠论郁于上闻,而谗谄壅蔽以成其私与?」诏出,人情大悦,是日雨。/壶公曰:全以精诚感动天人。陆宣公奏疏,率得此意。
  刘奉世尝云:「家世惟知事君,求不愧士大夫公论。得失常理也,譬如酷暑加人,虽善摄生者,不能无病。正须安以处之。」/壶公曰:妙。
  卢秉尝谒蒋堂,坐池亭。堂曰:「亭沼初可,恨林木未就。」秉曰:「亭沼如爵位,时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节。」堂赏味其言。/壶公曰:务华者,必拨其根。
  赵鼎再相,或议其无所建明。鼎闻之,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若复加攻砭,必伤元气。」/壶公曰:今值弥留之时,偏用劫剂。
  岳飞尝云:「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壶公曰:何消讲学,只此两语,是治平之本。说性命、说韬略者,愧死。
  赵方为青阳令,谓其守史弥远曰:「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不苛,是刑罚中教化。」时以为名言。
  陈仲微尝言:「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偎士,而不可陆沉天下之英雄。」/壶公曰:显名厚实,能解脱者,鲜矣!
  辽主尝问萧韩家奴曰:「卿居外有异闻乎?」对曰:「臣无他闻。向典栗园,惟知炒栗,小者热,则大者必生;大者熟,则小者必焦。使大小均熟,始为尽美。」盖借栗以讽治也。帝为笑。/壶公曰:栗谏。
  董师中云:「宰相不必亲细务,但在一心正,两目明。」/壶公曰:二语够了。
  王恂为太子伴读。太子尝问以心之所守,恂对曰:「许衡有言:人心如印板。板本不差,虽摹千万纸,皆不差。若本一差,千万纸无不差矣。」太子深然之。/壶公曰:此正心之说,却说得活动。
  范忠宣云:「我生平所学,惟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壶公曰:曾子之学,谭何容易!
  又云:「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
  范文正尝言:「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己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壶公曰:千得一失,其马谡乎!
  宋太宗诏访天下高年。前参军麻希梦年九十余,诣阙下。延见便殿,赐坐,询及人间利害,对从容,尤详。他日访以养生之理,对曰:臣无他术,惟寡情欲,节声色,薄滋味,故得至此。」/壶公曰:从月令得来。又曰:薄滋味最难。今人八关斋,于养生得力。
  骆隐士尝言:「修养之士,当书月令,常置座右。夏至宜节嗜欲,冬至至宜禁嗜欲。且嗜欲四时皆损人,但冬夏二至,阴阳争之时大损人耳。」
  江南朱真,每语人曰:「世皆云不欺神明,此非天地百神,但不欺心,即不欺神明也。」
  真宗召陈抟至京师。士大夫多求其言,抟曰:「优游之所勿久恋,得意之所勿再往。」/壶公曰:驽马恋栈,千古一律。
  范文正尝问琴理于崔遵度。崔曰:「清丽而静,和润而远,琴书是也。」/壶公曰:得琴书三昧。
  宋景文言:「为文是静中一业。」/壶公曰:极是。
  邵康节尝言:「善人固可亲,未能知,不可急合;恶人固可疏,未能远,不可急去。」/壶公曰:邵子甚圆,大而化之,无可无不可。
  欧阳公尝问一僧曰:「古之高僧,有去来翛然者,何今世之鲜也?」僧曰:「古人念念在定慧,临终安得而乱?今人念念在散乱,临终安得而定?」公深然之。/壶公曰:曾子易箦,季路结缨,岂临时做得?
  司马温公曰:「登山有道,徐行则不困,措足于实地则不危。」/壶公曰:入世之诀。
  程正叔语其兄明道曰:「吾兄弟近日说话太多。」明道曰:「使见吕晦叔,则不得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壶公曰:多少从人起见,久执其中。
  东坡谓晨饮为浇书,李黄门谓午睡为摊饭。/壶公曰:快语。
  周辉曰:「生而富贵,穷奢极欲,无功无德,而享官爵,又求长寿,当如贫贱者何?若又使之永年,为造物者无乃太不均乎?履富贵者,其可不思持之以德?」/壶公曰:噫,知德者鲜矣!
  元丰末,文潞公年几八十矣。神宗见其康强,问:「卿摄生亦有道乎?」潞公对:「无他,臣但能任意自适,不以外物伤和气,不敢作过当事,酌中恰好即止。」上以为名言。
  宗杲论禅云:「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杀人。」朱晦庵深喜其说。/壶公曰:寸铁杀人,陆子静、王伯安之学。
  朝廷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王道。士大夫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真儒。
  郭仲晦曰:「处事当以易简。简以制繁,易以制难,便不费力。乾坤之大,所以使万物由其宰制者。不过此二字,况于人乎?且以用兵言之,韩信多多益善,只是一简字;狄青夜半破昆仑关,只是一易字。」/壶公曰:称淮阴曰「简」、武襄曰「易」,是创论。
  杨伯子言:「士大夫清廉,便是七分人了。」盖公忠仁明,皆自此生。/壶公曰:不清不廉,便没半分人了。
  苏子瞻云:「吾酒后乘兴作数千字,觉气拂拂从十指出。」/壶公曰:长公精神如在。
  古语云:「斛满人概之,人满神概之。」/壶公曰:此绝顶语,处盛者毋为神所概。又曰:雕龙绣虎之才,神应概之。
  蔡西山云:「为善得祸,乃是为善未熟;为恶得福,乃是为恶未深。人事尽处,方是天理。」/壶公曰:一事一时,定不得祸福。
  张无垢云:「贪冒之士,如落秽溷汙渠中,如何使人敢近?廉正之士,如竹间清风,露气洒洒袭人,观者已觉心目顿快,况处其间哉!」/壶公曰:恁地透彻。
  黄鲁直云:「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礼义不交于胸中,便觉面貌可憎,语言无味。」/壶公曰:快语,乃玄。
  吴定翁尝曰:「士无求用于世,惟求无愧于世。」/壶公曰:此君子为己之学。
  孛术鲁翀在翰林日,尝进讲。罢,上顾问曰:「三教何者为优?」鲁翀对曰:「释如黄金,道如白璧,儒如五谷。」上曰:「若尔,则儒为贱耶?」鲁翀曰:「黄金白璧,无亦何妨?五谷于世,其可一日阙哉?」上大悦。/壶公曰:是。
  李德裕对武宗曰:「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竞为朋党。」此数语,尽君子、小人之情状矣。/壶公曰:只数语了了,觉朋党论之烦。
  周墀入相,问于韦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知所谓,澳曰:「官赏刑罚,与天下共其可否,勿以己之爱憎喜怒移之,天下自理,何权之有?」/壶公曰:政要相公揽权。
  善处权者,常不忘避;善处利者,常不忘予;善处小人者,常不忘密。/壶公曰:老于涉世。
  张文成为徐有功赞曰:「蹑虎尾而莫惊,触龙鳞而不惧,凤峙鸱枭之内,直以全身;豹变豺狼之间,忠能远害。」/壶公曰:徐君幸而免,天也。果真能入火不热,入水不濡乎?险矣!
  张忠定曰:「事君者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壶公曰:只「不言」,多少意思。
  小人百巧,一拙即败;君子百正,一邪即败。
  善谄者必善骄,能趋者必能背。何者?其机括一也。明智之士,见人之谄者而知其必骄;见人之趋者,而知其必背,故内不失己,外不失人。暗者反是。/壶公曰:自是风波之感。
  人臣名位平常,其时必治朝,其人必君子;声势烜赫,其时必末造,其人必权奸。/壶公曰:当末造,则为鬼谷、鹿门,跳出阴阳之外。
  江公望谓吴师礼曰:「子异日得志,当如何?」曰:「但为人作丰年耳。」/壶公曰:隽语,令人可想。
  王荆公尝问张文定:「孔子去世百年生孟子,自后绝无人,何也?」文定言:「岂无?只有过孔子者。」公问:「是谁?」文定言:「江西马大师,汾阳无业,雪峰严头,丹霞云门是也。」公问:「何谓?」文定曰:「儒门淡薄,收拾不住耳。」荆公欣然叹服。后举似张天觉,天觉抚几,叹以为佳。
  范蜀公不信佛,苏公尝求其所以不信之故。范云:「平生事非目见即不信。」苏曰:「公亦安能然哉?设公有疾,令医切脉,医曰寒,则服热药;曰热,则服寒药。公何尝见脉而后信之?」/壶公曰:苏理爽透。
  元明善尝副一蒙古出使交趾,濒还,国王赆以兼金。蒙古受之,明善不受。国王曰:「彼使臣已受矣,公何固辞?」明善曰:「彼所以受者,安小国之心;我所以不受者,全大国之体。」
  天下惟有二事着手不得:以外廷攻宦官,其势不入,必有入之者而后可行,譬捕黄羊必用夜猴;以中国攻夷狄,其势不出,必有出之者而后可行,譬逐狡兔必用韩卢。故能诛宦官者,必宦官之党;能攻夷狄者,必夷狄之邻:此形便也。宋申锡、崔彻智不及此,其败宜矣,况李训、郑注之奸乎?/壶公曰:古有是语,今做不得。
  明肃临朝,范文正公以上寿会宁,抗疏外补。太后既逝,言者多追诋旧事,仲淹乃言于帝曰:「太后受遗先帝,调护陛下十馀年,今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帝曰:「此亦朕所不忍闻也。」乃下诏戒饬中外,毋得辄言垂帘时事。/壶公曰:一言兴邦。
  范景仁疏请建储,累上不报,执政谕之曰:「今间言已入,为之甚难。」镇曰:「事当论其是非,不当论其难易。诸公谓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异日不难于今日乎?」/壶公曰:畏难苟安,千古一律。
  新法之行,长吏苦于牵迫,多至投劾。康节门人故友,或贻书访之。答曰:「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大哉,仁人之言,非兼万物,洞悉当世之宜,不能为也。可谓通儒矣。/壶公曰:此邵子经世之学。
  吕大防、范纯仁当国,欲为调停之方,以兼用熙丰之党。刘巗叟驳之曰:「自古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则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则否。若君子小人并进,则危亡之基也。」巗叟此论,乃正大公平之理,圣人所不易者。不知吕、范二贤,身任天下之重,胡为有此模稜之见也?此名一出,而后之巧于处世者,阴借其言以为牢笼之具,而天下之事遂至大坏而不可救矣。/壶公曰:才调停,小人便占胜场。
  梁焘作相,一以引援人才为务。尝作荐士录,具载姓名。或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壶公曰:那个肯向人开?
  赵鼎为相,遇户部进钱入宫,召至相府切责之。翌日,问帝曰:「某人献钱耶?」帝曰:「朕求之也。」鼎曰:「其人不当献,陛下不当求。」遂出其人于远郡。/壶公曰:真宰相。
  元世祖崇信佛法,厘正道教,诏枢密副使张易参校道书,言惟道德经为老子所著,馀皆后人伪撰,悉焚毁之。此世间一大快也。/壶公曰:参同契几付祝融。
  耶律楚材尝言:「兴一利,不若除一害;兴一事,不若减一事。」时以为名言,可为好功喜事之戒。
  有言佛教可治天下者,英宗以问拜住。拜住对曰:「清净寂灭,自治可也。若治天下,舍仁义,则纲常乱矣。」/壶公曰:「自治」二字,得佛教之髓。
  揭傒斯之论储材曰:「养之于誉望未隆之先,用之于周密世务之后,此用人之要法也。」
  太祖微行至某寺,见一僧治爨,问曰:「尔僧耶?有度牒否?」答曰:「真和尚不用度牒,真皇帝不用玉玺。」/壶公曰:这和尚早知有西洋之役。
  国初梁孟敬应聘修元史。成,遂乞骸骨,日与二三野老婆娑丘樊。野老曰:「我辈脱战征之苦,享太平之福,何以祝吾君?」孟敬举手曰:「愿吾君恭己九重,存心四海,扩天理而遏人欲,进君子而退小人。」野老曰:「愈于华封三祝。」/壶公曰:愈于格致诚正。
  白昂成进士,谒胡文忠公,问处世之要。公答曰:「多栽桃李,少种荆棘。」/壶公曰:树荆棘者,长必刺人。
  仁宗尝问院判蒋用文保和之要,对曰:「在养正气。正气完,邪气无从而入。」又问:「卿医效迟速何如?」对曰:「善治疾者必固本,急之恐伤其本,圣人所以戒欲速也。」识者知用文以医谏。
  孝宗朝有上言山西石胆子益寿者,命中官采求,经年不得。时王维为宪使,中官曰:「其物载书中,云何无也?」王曰:「凤凰麒麟,古书所载,今果有乎?」/壶公曰:有识有胆。
  夏寅尝语人曰:「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一可惜也;此日闲过,二可惜也;此身一败,三可惜也。」/壶公曰:予常拈以醒世。
  谢文庄尝云:「愿为真士夫,不愿为假道学。」/壶公曰:不是假道学,便是真士夫。
  豫章张洪阳曰:「贫莫夸俭,富莫夸廉,居势要莫谈无宦情,处山林莫谈负经济。」/壶公曰:勘破世情。
  或言有善读书不善做官者,张悦笑曰:「此不善读书耳,岂有遵书本行而误者耶?」/壶公曰:那个肯遵书本行?
  弘治间,云南昼晦五日,朝命考察云贵官员。林见素疏:「灾之由,系朝廷,不在云贵;在大臣,不在小臣。」/壶公曰:顶门一针。
  或问:「今居大位、享大福者,未必有学问;有学问者,多贫贱无福,何也?」沈鉴曰:「有学问便是福,何须富贵?」/壶公曰:富贵者,那得有学问,那得有清福?
  赵大周在京师,何吉阳问曰:「大周近来何故全不讲学?」大周曰:「不讲。」吉阳又问曰:「若不讲,何所成就?」大周应曰:「不讲,就是我成就处。」/壶公曰:不讲,是大周成就人处,亦人成就大周处。
  杨文襄尝言:「今日务在省事,不在多事;在守法,不在变法;在安静,不在纷扰;在宽简,不在烦苛。」/壶公曰:是保泰之术,是救时之方。
  王阳明中会试,同舍有以不第为耻者,阻明慰之曰:「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壶公曰:或问不动心有道乎?曰:只是无耻。
  刘忠宣语后进曰:「居官以正己为先。所谓正己,不但当戒利,亦当戒名。」/壶公曰:三代而下,惟恐不好名。
  御史王相被中官搆下狱,朱裳抗疏曰:「朝廷设御史,如齐民畜猫捕鼠。猫鼠相持,主人其可助鼠耶?」/壶公曰:可怜。
  杨文襄总制全陕,每谕诸将曰:「无事当如有事时提防,有事还如无事时镇静。」/壶公曰:能提防,自镇静。
  李于鳞曰:「不朽者文,不晦者心。」/壶公曰:于鳞止二语可传。
  林景暘好周贫乏,每曰:「与其为无益以求冥福,不若为有益以济生人。」/壶公曰:余见放生者,皆惯杀人者也。
  张洪阳相公见玉茗堂四部,谓汤义仍曰:「君有如此妙才,何不讲学?」汤曰:「此正吾讲学。公所讲是性,吾所讲是情。」/壶公曰:吾所讲是真情,公所讲是伪性。又曰:曰性曰命,实未梦见在。
  但陶村曰:「以文章维持世运,犹之以丽姬当家督,虽妖冶可人,必无反邪归正之力;以武勇撑持世界,犹之以力士司应门,虽应对至戆,却有御侮防患之功。」/壶公曰:当乱定之后,宜止戈;值文盛之时,宜讲武。
  文盛是末世事,禅盛是末世事,理学盛亦是末世事。/壶公曰:吾为此惧。
  最害事是「小丑」二字,若早以大敌临之,靡不济矣。最误事是「太平」二字,若早以危亡处之,何致如是?/壶公曰:唤醒渴睡汉。
  山人以口坏天下事,文人以舌坏天下事,美妇人以面坏天下事,达官大人以手坏天下事。/壶公曰:都是心坏事。
  人生惟悭字难破。悭于用财,富翁不肯济人;悭于好学,秀才不肯苦心;悭于使胆,重臣不肯任事;悭于割爱,大将不肯舍身;悭于励精,圣主不肯视朝。
  以县官奉按院者,奉父母必为孝子;以县官畏按院者,畏君父必为忠臣。/壶公曰:妙。
  富贵人不知贫贱人痛痒,固是一过;贫贱人必求富贵人知痛痒,亦是一过。/壶公曰:耐贫贱易,耐富贵难。
  读书是极乐世界,作官是忍辱法门。作高官如登峰,下有无底之谷;作卑官如坠渊,上有壁立之崖。
  不得不杀物者,圣人不杀人之权教也。忍于杀人,而不忍于杀物,世人放生之颠倒也。辽阳以东,死尸积野,赤血成川,天地间已无复有生意矣,一纸戒杀生文,如何补得来?/壶公曰:语自可伤。
  唐人英雄作用,掩于王杨卢骆;宋人英雄作用,掩于濂、洛、关、闽;大明英雄作用,掩于王、唐、瞿、薛。/壶公曰:真英雄语。
  王安石若不执拗,江陵相公在朝,或可当奴酋一面。以常格招豪杰,豪杰必不出;以常调用豪杰,豪杰必不显。/壶公曰:草泽之中,岂曰无人?
  灭辽必借金,灭金必借蒙古。但不合为金灭辽,为蒙古灭金。则是宋人自倒其柄。/壶公曰:自倒其柄,是宋人病根,从无人拈出。
  谢灵运愿入社,正变心杂之一机,可惜远公错过;王荆公三及门,正变执拗之一机,可惜周茂叔错过;苏子瞻谏免役,正善用新法之一机,可惜司马君实错过。/壶公曰:其机如此,而不克迎机以解,亦盛德之累。
  诸生穷窗点窜文字,老儒书肆增减文字,主司锁闱去取文字,是人间大不平事。/壶公曰:可为痛哭。又曰:右十四则,但陶村先生驴背语。
  政事
  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孔子闻之,使人往视。还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于阳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于彭祖。以治天下,其固免矣。」/壶公曰:少年肯师老人,是从政第一义。
  董安于治晋阳,问政于蹇老,蹇老曰:「忠,信,敢。」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安信乎?」曰:「信于令。」「安敢乎?」曰:「敢于不善人。」安于曰:「守此三者,足矣。」
  西门豹为邺令,到日,会长老,问民疾苦。长老曰:「苦为河伯娶妇。」豹问:「云何?」对曰:「邺三老、廷掾岁賦民钱数百万,用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而与祝巫共分其余钱。每及时,巫行视人家女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洗沐之,衣以绮縠,卜日浮女于河,浮数十里乃没。」豹曰:「第至此时,幸告我,我亦往送。」至日,豹会河上,观者数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女弟子十人许,立大巫后。豹曰:「呼河伯妇来。」既见,顾谓三老、巫祝、廷掾曰:「是女不佳,幸大巫妪为先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异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有顷,曰:「何不还报?」令弟子趣之,乃投弟子一人河中。又有顷曰:「何不还报?」乃又投一弟子河中。凡三投弟子。豹曰:「是皆女子,想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乃又投三老河中。时旁观者,皆惊恐惶怖甚。豹顾曰:「久待不还报,奈何?」将复使廷掾豪长者一人更趣之。于是廷掾豪长者共叩头,头且破,血流池奭,豹乃曰:「何河伯留客之久?姑且去俟之。」邺俗之害始革。/壶公曰:执柯伐柯,奇绝快绝。又曰:惜乎廷掾豪长者不曾投却。
  延笃为京兆尹,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出珍药。而大将军梁冀,因遣客赍书,并货牛黄。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贵客,岂当使客千里求利?」径杀之。冀惭而不敢言,笃遂谢病而去。/壶公曰:何不怕大将军?
  寿春县人苟泰,有三岁子,遇乱失亡,数年莫知所在。复乃见之同县赵奉伯家,泰求不许,告之郡邑。奉、泰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邑不能断。李崇时为江西督,请鞫之。乃取二父与儿分禁三处,故久不问。忽一日,密遣人分告二父曰:「君儿遇患,某刻暴死。」泰闻即号跳痛哭,奉伯咨嗟而已。崇即以儿还泰。/壶公曰:趣。得其情矣。
  彭城王浟,神武第五子,尝为沧州刺史。介洁绝尘,民间幽隐纤微,必洞沃。县主簿张达诣州,夜投旅舍,食鸡羹,旦入谒。浟谓曰:「食鸡羹,何不还直也?」达惶恐谢。/壶公曰:察见渊鱼。
  顾宪之尝为建康令。有盗牛者,主既认之,盗亦称己牛。宪之曰:「无多言,吾得之矣。」令纵牛任其所之,牛径奔本主,盗遂伏辜。/壶公曰:牛为政。
  沈瑀为建德令,教民种桑十五株,柿及梨、栗四株,而女丁则半之。里中自是桑麻相望,遂成乐土。/壶公曰:贤于河阳花矣。
  王丞相善于因事。初过江,帑藏空竭,唯有练数千端。丞相与朝贤共制练布单衣,一时士人翕然兢服,练遂涌贵。主者卖之,端至一金。/壶公曰:救时之相。
  段文昌为剑南荆南节度使。州旱,文昌祷即雨,或雨久,遇文昌出游必霁。民为之谣曰:「旱不苦,祷即雨;雨不愁,公出游。」/壶公曰:何以动天?
  王屿以祷祠见宠,肃宗时,位平章。带尝不豫,用屿言,遣女巫乘传分祷天下名山大川,巫皆盛饰,中人护之,所至恣横,赂遗狼藉。有一巫,美而蛊,以恶少年数十自随,尤憸狡不法。驰入黄州,刺史左震晨至馆请事,门鐍不启。震怒,破鐍入,取巫立斩庭下,因悉诛所从恶少,籍其赃馀十万。中人还以闻,帝亦不罪。/壶公曰:雄略似西门先生,而此较难。
  诸葛诞为吏部郎,人有所属托,显其言而亟用之,后有当不,则公议其得失,以为褒贬。自是群僚莫不慎其所举。/壶公曰:铨曹一法。
  荀令君举士不以一揆,戏志才、郭嘉有负俗之累,杜畿简傲少文,皆以智策举之,终各显名。
  李悝为魏文侯上地之守,而欲人之善射也,乃下令曰:「人之有狐疑之讼者,令之射的,中之者胜,不中者负。」令下而人皆疾习射,日夜不休。及与秦人战,大败之。/壶公曰:巧于使民。
  西门豹为邺令,清克洁慤,秋毫之端,无私利也。而甚简左右,左右因相与比周而恶之。居期年,上计,君收其玺。豹自请曰:「臣昔者不知所以治邺,今臣得矣。愿请玺以治邺,不当,请伏斧锧之罪。」文侯不忍,而复与之。豹因重敛百姓,急事左右。期年,上计,文侯迎而拜之。豹对曰:「往年臣为君治邺,而君夺臣玺;今臣为左右治邺,而君拜臣。臣不治矣!」遂纳玺而去。/壶公曰:为左右以治者,君必拜之,千古一律。
  郅都为人勇有气,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寄无所听。常称曰:「已背亲而出,身回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
  淮阳铸伪钱,吏不能禁。汲黯为太守,不坏一炉,不刑一人,高枕安卧,而淮阳政清。/壶公曰:操何术以致之?可想,可想!
  朱博守左冯翊。长陵大姓尚方禁,少时盗人妻,见斫。府功曹受贿,白除禁调守尉。博闻知,以他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禁,禁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大丈夫固时有是,冯翊欲洒卿耻,抆拭用卿,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以为耳目。禁晨夜发起盗贼及他伏奸,有功效,博擢禁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责以禁等事,与笔札,使自记。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藏,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对以实,乃令就席,收敕自改,投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慄,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壶公曰:巧于使过。
  周纡为召陵侯相,廷掾惮纡严明,欲损其威。侵晨,取死人断手足,立寺门。纡闻,辄往至死人边,若与共语状,阴察视,口眼有稻芒。乃密问守门人曰:「夕谁载藁入城者?」门者对曰:「唯有廷掾耳。」乃收廷掾拷问,具服。后人莫敢欺者。
  光武召诸郡计吏,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不。蜀郡计掾樊显进曰:「渔阳太守张堪,昔在蜀汉,仁以惠下,威能讨奸。公孙述破时,珍宝山积,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职之日,乘折辕车,布被囊而已。」/壶公曰:清矣。
  何敬升在政清约,不通问遗。常岁俭,夏节忽榜门受饷,共得米二千八百石,悉取以代贫人输租。/壶公曰:损有馀,补不足,法天之道。
  高谦之为何阴令,有人囊盛瓦砾作钱物,诈市人马,因逃去,诏令追捕。谦之乃伪枷一囚立马市,宣言是前诈市马贼,密遣心腹察市。中有二人相见,忻然曰:「无忧矣。」执送按问,悉获其党。/壶公曰:做得一遭。
  张允济为武阳令。民有以牸牛依妇家者,久之,孳十余犊。将归,妇家不与牛,允济因令左右缚民,蒙其首过妇家,云:「捕盗牛者。」命尽出民家牛,质所来。妇家不知,遽曰:「此婿家牛,我无与。」即遣左右彻蒙,曰:「可以此牛还婿家。」/壶公曰:妙。
  宋世良守清河郡,遇赦,无一囚,率群吏拜诏而已。狱橹生桃,蓬蒿亦满,牙门虚寂,谓之神门。及还,有老人丁金刚泣谢曰:「老人年九十,记三十五政府,君非惟善政,清亦彻底。今失贤者,人何以济?」/壶公曰:惟清可以空狱。
  令狐楚除守充州。州方旱俭,米价甚高。迓使至,公首问米价几何,州有几仓,仓有几石。屈指独语曰:「旧价若干,诸仓出米若干,定价出粜,则可赈救。」左右窃听,语达郡中,富人竞发所蓄,米价顿平。/壶公曰:迎机而解。
  赵抃知越州,两浙旱蝗,米价涌贵。诸州皆禁增价,公榜衢路:「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商贾辐辏,米价更减,民无饥死者。/壶公曰:亦是一法。
  宇文忻追尉迟迥于邺,不利,时士庶观者数万人。忻曰:「事急矣,吾当以权道破之。」于是射走,观者转相腾籍,声如霄霆,忻乃传呼曰:「贼败矣。」众复振,齐力击之,迥大败。/壶公曰:奇。
  吐谷浑与党项寇边,柴绍讨之。虏据高射绍军,矢下如雨。绍安坐,遣人弹胡琵琶,二女子对舞。虏异之,休射纵观。绍伺其懈,以精骑从后掩击,虏遂溃。/壶公曰:奇。
  王崇文任兼将相,而被服儒雅,风度夷旷。在武昌,方阅骑士于鞠场,旁古屋数十间忽崩,声震数里,闻者莫知所为。崇文指麾号令,讫事,不失常度,竟不问。
  柳公绰为京兆尹,方赴府,有神策校乘马不避道,即时榜死。帝怒其专杀,公绰曰:「此非独轻臣,乃轻陛下法。」帝曰:「既死,何不以闻?」公绰曰:「臣不当奏。在市死,职金吾;在坊死,职左右巡使。」帝意解。/壶公曰:危言危行。
  张齐贤才识敏辨,为相时,尝有戚里分财不均者,更相讼,至入宫自诉。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上俞之。贤乃坐相府,召讼者至,问曰:「汝非以所分不均乎?」曰:「然。」命具款核实,乃召两吏押出。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货财勿得动,分书交易之。明日入奏,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卿莫能定也。」/壶公曰:此案难翻。
  丁孝寿为开封尹。有举于为仆所凌,忿甚,具牒欲送府。同舍生劝解之,因戏取牒,效寿花判云:「与决杖二十。」仆喜,阴窃之。明日持诣府,告主伪判。孝寿追举子至,备言本末,即忻然谓曰:「若判正合我意。」如数杖之,而谢举子。/壶公曰:趣。又曰:治悍仆,令人思商君。
  宋大内火,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辰门,百官拜楼下。吕夷简独不拜。帝使人问故,曰:「宫庭有变,群臣愿得望见清光。」帝为举帘,夷简审视,乃拜。/壶公曰:真宰相。
  吕公弼知成都,治尚宽,人嫌其少威断。适有营卒犯法者,法当杖。卒不受,曰:「宁以剑死。」公弼曰:「杖者国法,剑者自请。」为杖而后斩之,军府肃然。/壶公曰:情法两尽。
  王罕尝知澶州,有妇病狂,数诣守诉事,出言无章,却之则誖骂。前守屡叱逐。罕至,独引令前,委曲问之。盖本为人妻,无子,夫死,妾有子,遂逐妇而据其货;以屡诉不得,直愤恚发狂也。罕为治妾,而反其货,妇寻愈。一郡称神明。/壶公曰:这知州细心。
  吴处厚传致蔡确车盖亭诗,以为谤宣仁后,贬新州。范纯仁奏曰:「圣朝益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间暖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且以重刑除恶,如以毒药去病,即病愈不能无损,况未必愈乎?」/壶公曰:所全者大,确何足惜?
  包恢知建宁,有母愬子者,年月后作疏字。恢疑之,呼其子问,泣不言。微求之:母孀,与僧通,恶其子谏,坐以不孝,状则僧为之也。因责子侍养,勿离跬步。僧无由至,母乃托夫讳日,入寺作佛事,以笼盛衣帛出,旋纳僧笼内以归。恢知,使人要其笼,置诸库。逾旬,吏报笼中臭,恢乃命沉诸江。语其子曰:「吾为若除此害矣。」/壶公曰:疏字妙,自卖破绽。库中笼臭,大是快事。
  陈仲微为蒲田尉,囊山浮屠与郡学争水利,久不决。仲微按法,曲在浮屠。浮屠不服,为揭其事于寺钟,而旦夕咒诅之。他日,仲微偶过寺,见之,曰:「吾向直据法耳,何心哉?何心哉!」质明首僧,无疾而死。
  任延为会稽都尉,时年十九,迎官惊其壮。及到,静泊无为,唯先遣馈礼祠延陵季子。/壶公曰:初政可观。
  苏琼为清河太守,清慎无私。有沙门道研求谒,意在理债。琼每见,则谈问玄理,道研无由启口。弟子问其故,道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遂焚其券。/壶公曰:有耻且格矣。又曰:放债僧应入泥犁。
  杨德幹为万年令。高宗朝,有宦官恃宠,放鹞不避人禾稼。德幹杖之二十,悉拔去鹞头。宦者涕泣,袒背以示帝。帝曰:「情知此汉狞,何须犯他百姓?」/壶公曰:圣主!圣主?
  李文靖为相,当太平之际,凡有建议,务更张喜激昂者,一切报罢,曰:「用此报国。」/壶公曰:李文靖圣人。
  宋璟在位,有荐山人范知璿文学,并献其文。璟判之曰:「观其良宰论,颇涉佞谀。山人当极言谠论,岂宜偷合取容?文章若高,自宜从选举求试,不可别奏。」/壶公曰:绝趣。又曰:山人必佞,必诡,必偷。
  明宗在晋阳,相士周玄豹言其当贵。明宗即位,欲召诣阙,宰相赵凤曰:「玄豹言陛下当为天子,今已验矣,无所复询。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辏其门,争问吉凶。自古术人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非所以靖国家也。」
  宋太宗问李继捧曰:「汝在夏州,用何道以制诸部?」对曰:「羌人鸷悍,但羁縻而已。」/于慎行曰:「此虽漫应之语,其实制伏边夷之道不出于此。即班超告任尚之言也。多事之徒,
  为苛法以扰,即决裂而去矣。」
  欧阳在政府,以官吏、兵民、财利之要,集为总目。遇事即取视之,不复求诸所司,此最得法。/壶公曰:便。
  德宗即位,淄青节度李正己表献钱三十万缗,上欲受,恐见欺,却之,则无辞。宰相崔祐甫请遣使慰劳淄青将士,因以正己所献钱赐之,使将士人人戴上恩,诸道知朝廷不重财货。上悦,从之,正已大惭服。/壶公曰:巧而当,奸雄胆落矣。
  赵中令为相日,于厅事屏风后置二大瓮,凡有人投机宜文字者,悉置于中,满即焚之通衢。/壶公曰:此相臣第一议。
  赵德明言民饥,求粮百万斛。大臣皆曰:「德明新纳誓而敢违约,请以诏书责之。」真宗以问王魏公,公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诏德明来取。上从之,德明得诏,惭且拜曰:「朝廷有人。」
  富韩公在青州,活饥民四十余万。公常自以为功,语人曰:「过于作中书令二十四考矣。」/壶公曰:富公精禅理,此不住相布施。
  曲端为泾原都统日,张魏公尝按视其军,端执挝以军礼见。营中阒无一人,公异之,谓欲点视,端以所部五军籍进,公命点其一部。端于廷间开笼,纵一鸽以往,而所点之军随至。张为愕然,既而欲尽阅,于是悉纵五鸽,则五军顷刻而集。戈甲焕灿,旗帜精明。公大加奖异。/壶公曰:观曲君才略,岂减韩、岳诸公?又曰:魏公奇妒,卒自坏万里长城。
  陈良幹在瑞安,瑞安俗号强梗,吏治尚严。陈独抚之以宽,催租不下文符,但揭示名物,民竞乐输。听讼咸得其情。或问陈何术,陈答曰:「良幹无术,第公此心如虚堂悬镜耳。」/壶公曰:诸葛武侯云:「我心如秤、镜。」宜守令秤,则相天下矣。
  宋给两川军士缗钱,诏至西川,而东川不及。军士怒,杜黄裳白主者曰:「朝廷岂忘东川耶?殆诏书稽留耳。」即开州帑给钱如西川,众乃定。/壶公曰:济变之才。
  范文正公用人多取气节,而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皆所素重。其为帅日,辟置幕客,多取谪籍未牵复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失,朝廷自用之。若其实有可用之才,不幸陷于吏议,不因事起之,遂为废人矣。」故公所举多得人。/壶公曰:文正怜才之意,千古如生。
  建炎初,驾幸钱塘,留张忠献于平江为后镇。时汤东野为守将,闻有赦令,疑之,走白张公,公曰:「亟遣解事者往视。有故,则缓驿骑而先取以归。」及发视,乃明受伪诏也。汤告公曰:「是可宣乎?」公曰:「事已至此,胡可匿?且卒徒急于望赐,吾属先受祸矣。今便发库钱示行赏之意,而阴取故府所藏登极赦书置舆中,迎登谯门读而张之。即去其阶,禁无辄登,散金帛如郊赉时可矣。」于是人情略定,乃决大计。/壶公曰:济变之才。
  叛将范琼,拥兵据上流,召之不来,来又不肯释甲,中外汹汹。张忠献与刘子羽密谋诛之。一日,遣张俊以千人渡江,若捕他盗者。因召琼、俊及刘光世诣都堂计事。设饮食,食已,相顾未发。子羽恐琼觉,遽取黄纸,执之趋前曰:「有勅,将军可诣大理置对。」即顾左右,拥置舆中,以俊兵卫送狱,而使光世出抚其众,数琼在围城中附虏胁二圣出狩状,且曰:「所诛止琼,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刃曰:「诺。」悉麾隶他军,顷刻而定。琼伏诛。/壶公曰:有识,有才,有胆。
  英宗北狩,郕王监国。时于少保定议,不欲急君,遣人谢之曰:「荷天地祖宗之灵,国有主矣。」/壶公曰:数语,英宗以之回銮,于公以之殒躯。
  徐文贞秉国,榜于座曰:「以威福还朝廷,以政务还诸司,以黜陟还公论。」/壶公曰:严介溪之后,此是急着。
  文学
  司马相如为上林、子虚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而睡,涣然而兴,几百日而后成。友人盛览,尝问以作赋,相如曰:「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商一宫,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包括宇内,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壶公曰:笼天地于毫上,挫万物于笔端,岂雕虫小技哉!
  枚皋文章敏捷,长卿制作淹迟,皆尽一时之誉。而长卿首尾温丽,枚皋时有累句。扬子雲曰:「军旅之际,戎马之间,飞书驰檄,用枚皋;庙廊之下,朝廷之中,高文典册,用相如。」/壶公曰:长卿不朽,枚叔爽快。
  侯道华好子、史,手不释卷。尝曰:「天上无愚懵仙人。」/壶公曰:古人云:宁作才鬼,不为顽仙。
  庾子舆五岁读孝经,手不释卷。或曰:「此书文句不多,何用自苦?」答曰:「孝德之本,何谓不多?」/壶公曰:庾得本领。
  董仲舒梦蛟龙入怀,作春秋繁露。/壶公曰:作奇书,神先告之矣。
  张茂先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晋武帝尝问汉代宫室制度,及建章千门万户。茂先应对如流,听者忘倦;画地成图,左右属目,时人比之子产。/壶公曰:曾到琅嬛福地,那得不博?
  齐竟陵王精信释教,而范子真盛称无佛。竟陵曰:「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贫贱?」范答曰:「凡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向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堕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溷粪之侧,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壶公曰:此等议论,皆出性灵,自不可破。
  陶贞白幼有异操,年十岁得葛洪神仙传,昼夜研寻,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观白日,人不觉为远矣。」/壶公曰:神仙必由苦学得之。
  陶隐居圆通慎约,出处冥会,心如明镜,遇物便了。言无烦舛,有亦辄觉。/壶公曰:刻画如画。
  人有问三教优劣于李士谦,士谦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人莫能难。/壶公曰:是。
  陆鲁望每得异书,熟诵乃录,雠比勤勤,朱黄不去手。所藏虽少,其精皆可传。/壶公曰:有以少为贵者,俗学那得知?
  裴公美昼讲经,夜著书,终年不出户。/壶公曰:入我户者,惟有清风。
  陈瓒秘书通九经百家,年逾九十,犹勤于笔研。/壶公曰:可媲美卫武。
  宣武集诸名胜讲易,日说一卦。简文欲听,闻此便还。曰:「义自当有难易,其以一卦为限邪?」/壶公曰:简文真读书人。
  刘道光潜心玄易,不好读史。尝言:「读书当味义根,何为费功于浮词之文?易者,义之源;太玄者,理之门。」/壶公曰:吾乡吾求乐先生,每测玄以卜休咎,言多奇中,惜其术不传。今人第宝先生墨妙,龙之一鳞一爪耳,孰得其味。
  延笃欲写左传无纸,唐溪典以废笺记与之。笃以笺记纸不可写,借本讽之,粮尽辞归。典曰:「卿欲写传,何故遽归?」笃曰:「已讽之矣。」/壶公曰:王阳明云:「读书止晓得,已落第二义了,何消记得?」
  淮南王著鸿烈二十篇,号淮南子。自云:「字中皆挟风霜之气。」/壶公曰:自评语精。子云称「字直百金」,陋矣。
  陈孔璋草檄文,成,以呈曹公。公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孔璋所著,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疾。」/壶公曰:愈曹瞒风,大非细事。
  朱公叔耽学专精,锐意讲诵。或时思至不自知,亡失衣冠,颠坠坑岸。其父以为专愚,几不知马之几足。
  邢子才有书甚多,不甚校雠。尝谓:「误书思之,更是一适。」/壶公曰:得味外味。
  颜延之尝问鲍明远己诗与谢康乐优劣,鲍曰:「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壶公曰:诗有袁石公一派,风雅尽矣。已不能如谢之性生,则鲍之雕缋,何可少也。
  伏生,济南人,故为秦博士。孝文时,求能治尚书者,召伏生。时生已年九十馀,老不能行。天子乃诏太常掌故晁错往受之。秦时焚书,伏生藏之壁,得二十九篇。/壶公曰:老学。
  郑玄师第伍元,又师张恭祖,遂通诸经及三统历、九章算术。谓山东无足问者,遂西入关,因卢植以师马融。及归,融喟然曰:「郑生去,吾道东矣。」/壶公曰:数学。
  诸葛武侯言教、书奏,凡二十四篇,计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名《诸葛氏集》。/壶公曰:自出师二表外,一字不存,可惜!
  武平一以博学闻,仕兼修文学士。时崔日用自言明左氏春秋诸侯官族,他日,学士大集,请与平一言经。崔曰:「鲁三桓,郑七穆,云何?」平一曰:「庆父、叔牙、季友,桓三子也;孟孙至彘,凡九世,叔孙舒季孙肥,凡八世。郑穆公十一子,子然及二子孔三族亡,子羽不为卿,故称七穆:子罕、子驷、子良、子国、子游、子印、子丰也。」一坐惊服。/壶公曰:博学。
  高若讷强学善记,明律历,尤喜申、韩、管子之书。后因母病,兼通医术,张仲景伤寒论诀、孙思邈千金方书及外台秘要久不传者,皆能考校讹谬,行于世。/壶公曰:精研医学乃我辈第一义。又曰:千金方删其讹者,可以延年。
  杜镐性敏辨,博学强记。凡有所检阅,必戒书吏云:「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行。」开卷覆之,无一误者。/壶公曰:书簏。
  程正叔尝言:「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以艺五谷,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冑之士,披坚执锐,以守疆土,吾得而安之。苟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天地间一蠹耳。惟缀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于是著易传、春秋传。/壶公曰:才不虚生。
  张子厚与二程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须旁求?」尽弃所学,醇如也。著西铭、正蒙。/壶公曰:理学。
  邵尧夫为学,坚苦刻励,寒不炉,暑不扇,夜不就榻者数年。其学探赜索隐,妙悟神契。自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及古今世变、飞走草木之性情,无不深造曲畅,浩博汪洋,然多其所自得者。著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伊川击壤集。/壶公曰:邵子之学,奥而平,密而融。
  朱晦庵登进士第历五十年,立朝才四十日,杜门著书,箪瓢屡空,处之晏如。诸生自远至者,豆饭藜羹,率与之共。/壶公曰:耐贫易,耐琐屑难。又曰:文公初足疾,晚盲疾,神太用则竭乎?
  李潘学术禀朱熹。尝言:「人不必待仕宦,有职事,才为事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也。」又曰:「仕宦至卿相,不可失寒素体。」/壶公曰:语佳。
  钱惟演尝语僚佐:生平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词,盖未尝顷刻释卷也。/壶公曰:可儿。又曰:得读书法。
  欧阳公谓谢希声曰:「余生平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耳。/壶公曰:这三上文章,到底非洁净精微者。
  胡澹庵见杨龟山,龟山举两肘示之曰:「吾此肘不离案三十年,然后于道有进。」
  张无垢谪横浦,寓城西宝界寺。其寝室有短窗,每日昧爽,辄抱书立窗下,就明而读,如是者十四年。洎北归,窗下石上,双趺之迹隐然犹存。/壶公曰:穷苦才读书,富贵人无闲功,亦无远神。
  柳仲郢退公布卷,不舍昼夜,九经三史,一钞;魏晋南北史,再钞;手书分门三十卷,号柳氏自补,小楷精谨,无一字肆笔。/壶公曰:司马温公作通鉴,无一字潦草。古人精谨每如此。
  陆倕所读一编,必诵于口。尝借汉书,失五行志四卷,乃暗写还之,略无遗脱。/壶公曰:五行志更难暗写。
  苏子瞻谓刘景文曰:「某平生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复逾此。」/壶公曰:昔人云:「此公须罚过海一次。」语近妒,却有妙理。
  曹月川日事著述,座下足着两砖处皆穿。
  李崆峒作诗,一句不工,即弃而弗录。何大复深惜之。李答曰:「是自家物,终久还来。」/壶公曰:才是百炼金。
  薛敬轩读书录,纯粹似程伯子。
  王阳明集,拈致知之旨,语语破的。/壶公曰:寸铁杀人。
  我朝文章,识者谓自李、何而古,至于鳞、伯玉而精,至元美而大。
  杨升庵渊博沉毅,皆自困轭中得之。
  方棠陵豪天才秀发,诗文立就,如火齐、木难,海外奇宝。
  叶寅阳先生著文集百种,而韵表一书,尤发千古之秘(讳秉敬)。
  陈继儒曰:「读未见书,如得良友;见已读书,如逢故人。」/壶公曰:得读书三昧。
  陈继儒曰:「幽居之中,修竹名香,清福已备。如无福者,定生他想,更有福者,佐以读书。」/壶公曰:隽语。
  王麟洲曰:「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士不遇,有书足传,幸矣。」/壶公曰:穷愁何负于人哉!
  薛方山评徐文长渭:「字字鬼语,李长吉之才。」陶石篑曰:「秋潦缩原,见彼豗喧,泛溢者须臾耳,安得与文长道修短哉!」/壶公曰:陶语达。辇上人矜一頂进贤冠,那得知?
  芙蓉镜寓言二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方正
  客或欲见于齐桓公,请仕上官,授禄千钟。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闻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对曰:「臣闻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壶公曰:记云「非其人勿自」,乃併去其人,更妙。
  景公有爱女,请嫁于晏子,公乃往燕晏子之家,饮酒酣,公见其妻曰:「此子之内子邪?」晏子对曰:「是也。」公曰:「嘻,亦老且恶矣。寡人有女,少且姣,请以满夫子之宫。」晏子避席而对曰:「乃此则老且恶,婴与之居故矣,故及其少而姣也。且人固以壮托乎老,姣托乎恶,彼尝托而婴受之矣。君虽有赐,可以使婴倍其托乎?」/壶公曰:齐景嫁女晏子,唐宗嫁女尉迟公,盖以少艾委老夫也,幸月下老人不许。
  季孙相鲁,家无衣帛之妾,枥无食粟之马。
  董卓尝与朱隽论兵事,卓折隽曰:「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盖勋直前曰:「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卓笑曰:「戏之耳。」勋曰:「不闻怒言可以为戏。」卓改容谢。/壶公曰:把太师儿戏。
  董卓威权震世,公卿莫敢抗礼,盖勋独长揖之。尝与卓书曰:「伊、霍权以立功,犹为口实;足下小丑,如何终此?贺者在门,吊者在庐,可不慎哉!」卓甚恨之。/壶公曰:两次唐突太师。
  魏文帝为太子,一日燕宾,忽建议曰:「君父各有笃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耶?父耶?」群议纷纭,或君或父。时邴原在坐,独默然不发。太子急谘之,勃然对曰:「父也。」太子悚然。/壶公曰:此是正理。
  魏文帝为太子,宾客如云,邴原独不往。曹公尝使人探之,原曰:「君老不奉世子。」/壶公曰:世乱不事奸雄。
  苏则与董昭同僚,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谓曰:「苏则之膝,非佞臣之枕也。」/壶公曰:缘何便卧人膝上?通身是媚骨。
  刘真长、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有相识小人,贻其餐,肴案甚盛。真长辞焉,仲祖曰:「聊以充虚,何苦辞?」真长曰:「小人都不可与作缘。」/壶公曰:此涉世真谛,所以不失足于人。
  李宓尝言:「吾独立于世,顾影为俦,而不惧者,心无彼此于人也。」
  范缜著神灭论,萧子良使王融谓之曰:「谓神灭,既自非理,而卿坚执之,恐伤名教。以卿之才,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剌为此乎?」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壶公曰:论未奇,拗得奇。
  魏恺辞青州长史,文宣大怒曰:「何物汉子,与官不就?」恺容色坦然。帝曰:「死与长史,任卿所择。」答曰:「能杀臣者陛下,不受长史者愚臣。」帝曰:「何虑无人!」因放还。/壶公曰:置生死度外,文宣可奈何?
  张彦真好学博闻,而任情不羁,意相合者则倾身与交,如志好或乖,虽王公大人,终不屈也。常叹曰:「其有知我者,胡越可亲;苟或不然,毋宁独立。」/壶公曰:率真。
  苏则与临菑侯植,闻魏代汉,皆素服悲哭。一日,帝从容言曰:「吾应天受禅,而闻有哭者,何也?」则时以为问己,须髯怒张,将正对,适侍中傅巽掐则曰:「不谓卿也。」则乃止。/壶公曰:须髯怒张,何补于事?
  扬子云作法言,蜀富人赍钱十万,愿载一名。子云不听,以富无仁义之行,正如圈中之鹿,栏中之牛,安得安载?/壶公曰:法言若载富人,早覆瓿矣。又曰:圈鹿、栏牛,摹钱虏态逼真。
  魏明帝尝驾卒至尚书门,陈矫跪问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非陛下事。若臣不称职,请黜退。陛下宜还。」帝惭,为之却回。
  明帝时常林徙太常,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见每下拜。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为后生法,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跼蹐而还。/壶公曰:何其坦率。
  辛毗从帝射雉,帝曰:「乐哉!」毗曰:「于陛下甚乐,而于群下甚苦。」帝默然。
  刘放,孙资专制。辛毗子敞谏毗曰:「孙、刘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毗正色曰:「主上虽未甚聪明,亦不为暗劣。吾立身自有本末,就与孙、刘不平,不过使吾不作三公耳。有大丈夫以欲为公,而自毁其生平者耶?」/壶公曰:不少降意,断不到三公。
  齐文宣崩,朝士都哭临,阳休之惟颦眉而已,无涕泪。或问之,答曰:「佞哀诈泣,实非本怀。」/壶公曰:做朝士,定要一副急泪。
  艾陵伯苌性严毅,虽逢吉庆,未尝开口笑。孝文迁都,以苌留镇怀朔,别赐苌酒,因谓曰:「闻公一生不笑,今且隔山,幸为朕一笑。」竟不能得。孝文曰:「五行之气,偏有所不入,六合之内,亦何所不有?」左右见之皆大笑。/壶公曰:孝文语佳,岂偏得冬气耶?转恨士龙太奢用之。
  宋游道尝以事忤临淮王彧,王厉声诃之。游道为执板长揖曰:「下官谢王嗔,不谢王理。」/壶公曰:强项。
  赵轨在州,所居东邻有桑椹落其家。轨令悉拾归其主,仍诫子曰:「吾宁以此求名?」意非机杼间物,不愿侵人耳。/壶公曰:一介不取。
  唐狄仁杰为安抚使,除去淫祠一千二百所。
  郭弘霸为右台御史,时大夫魏元忠病,僚属省候,弘霸独后人,忧形于色,请视便液,即染指尝之,因贺曰:「凡甘者,病不瘳;今味苦,当即愈也。」元忠恶其媚,暴语于朝。/壶公曰:弘霸枉做小人一场。此后对人何以开口?又曰:真遗臭万年。
  顾协少清介有志操。初为廷尉正,冬服单薄。寺卿蔡法度欲解襦与之,惮其清严,不敢发口,曰:「顾郎难衣食者。」/壶公曰:蔡生亦真品。
  李虞为尚书左丞,有清德。妹夫刘晏方秉权,见其燕室门帘甚敝,潜度广狭,以粗竹织成帘,将以赠虞。三携至门,不敢发言而去。/壶公曰:如此清真,如祥麟威凤,世不多见。
  唐临性坚直,执谊不回,为御史,一日在朝,韦挺越次与江夏王道宗语。临进曰:「王乱班。」道宗曰:「与大夫语,何至尔?」临曰:「大夫亦乱班。」挺失色。众皆悚服。
  则天时,有人于洛水获白石而赤文,以献阙下曰:「此石赤心,故以献。」李昭德叱曰:「洛水馀石,岂尽能反耶?」/壶公曰:止二张赤心耳。
  桓彦范、袁恕己争荐阳峤为御史,杨再思言矫意不乐弹抨事。彦范曰:「为官择人,岂必待情乐乎?惟不乐者,固当与之,以抑竟躁。」/壶公曰:不乐为御史,奇。强他为御史,更奇。
  杨绾性沉静,恒独处一室。左右图史,凝尘满席,澹如也。一生不问生事,造者清谈竟日而不及私。人欲干以私,听其言必内忤止。拜相之日,中丞崔宽毁别墅,京兆尹黎幹减驺从,中书令郭子仪裁声乐。世比之杨震、山涛、谢安云。/壶公曰:今人得甲第,便营别墅,列驺从,竞声乐,适资达人一噱耳。
  梁萧詧恶见妇人,虽相去数步,亦云遥闻其臭。/壶公曰:可惜世上多逐臭之夫。
  祥符初,天书事起,群臣皆附会,再拜称万岁。孙奭独曰:「以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壶公曰:妙,妙!王旦以为何如?
  韩侂胄筑南园,属杨万里为记,饵以掖垣。万里曰:「官可弃,记不可作。」侂胄恚。自是卧家十五年。侂胄误国事久,万里忧愤成疾,家人知其故,凡邸吏报时政者,皆不以告。一日,忽有族子来,遽言侂冑用兵事,万里恸哭失声,亟呼纸,书曰:「奸臣韩侂胄专权无上,动兵残民,谋危社稷。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孤愤。」落笔而逝。/壶公曰:应骑箕尾而归天上。
  王鼎尝宰县。一日,憩於庭,俄有暴风举卧榻上空中,但觉枕榻渐高。鼎无惧色,徐曰:「吾中朝端士,邪无干正。可徐还我故处。」须臾,榻复故,风亦止。/壶公曰:风伯有灵。
  金海陵尝召杨伯雄问鬼神事,辞未学。强之,伯雄漫应曰:「臣家有书一卷,记人死复生,或问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第置一历,白日所为,暮夜书之。不可书者,即不可为也。」」海陵为改容。/壶公曰:海陵淫虐,闻之毛竖。
  许衡尝暑中过河阳,渴甚,道有梨,众争啖之。衡独危坐树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或曰:「世乱无主。」衡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壶公曰:真道学。於陵子以一李丧节。
  吕蒙正为宰相,一朝士家藏古镜,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献以求知。其弟伺间言之,公笑曰:「吾面不过揲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敢复言。/壶公曰:七尺之躯,安用大厦?三寸之喉,安用万顷?人胡不内照也!
  张子韶对策,至晡未毕,貂珰促之。子韶曰:「未也,方谈及公等。」其策曰:「阉寺闻名,国之不祥也。尧舜阉寺不闻于典谟,三王阉寺不闻于誓诰。竖刁闻於齐而齐乱,伊戾闻于宋而宋危。」/壶公曰:子韶先生通身都是胆。
  沈巑之为丹徒令,在县以清廉,不事左右。毁言日至,竟抵罪锁系。尚方叹曰:「得一见天子足矣。」上闻,召问曰:「复何言?」答曰:「臣坐官清,获罪。」上曰:「清,何以获罪?」曰:「无以承奉要人。」上曰:「要人为谁?」巑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诸贤皆是。」上亦不责,令复任。/壶公曰:赤衣诸贤肯令复任耶?
  陈尚书咸,见王莽诛何武、鲍宣,喟然叹曰:「吾可以逝矣!」父子相与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或问之,答曰:「我先祖岂知王氏腊乎?」/壶公曰:陈氏一门,尚延汉脉。
  王丞相名位隆重,百僚欲为降礼,冯太常以问颜光禄,颜曰:「王公虽重,礼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于我,我其有邪德乎?」/壶公曰:自反最妙。
  殷仲文还姑熟,祖送倾朝。桓敬祖要王参军同行。王曰:「饯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壶公曰:今风马不接者,偏肯近前。
  郭贽拜参政。奏对曰:「臣遭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报。」太宗曰:「愚直何益于事?」贽曰:「犹胜奸邪。」
  姚彪与张温俱至武昌,遇吴兴沈珩守风粮尽,从彪贷盐一百斛。彪性峻直,得书不答。方与温谈论良久,呼左右倒百斛盐著江中,谓温曰:「明吾不惜,惜所与耳!」/壶公曰:宁与冯夷,倒不伤惠。
  郭景纯尝遇颜弘都,欲为之筮。颜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壶公曰:若颜生者,可与谈性命矣。
  纪僧真得幸於齐世祖,容表有士风,尝请于世祖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邀逢世时,阶荣至此。为儿婚得荀昭光女,即时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敩、谢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敩。登榻坐定,敩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以告世祖。世祖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壶公曰:有盛世之风。
  朱彦和方贵用事,宾客辐辏,欲引江子一为助。彦和是子一姑夫,子一知彦和不为物议所归,未尝造门。/东伟曰:子一公卒死侯景之难。
  范淳夫尝语李方叔曰:「李文正有言,「士人当使王公闻名多而识面少。」此最名言。盖宁使王公讶其不来,无使王公厌其不去。」
  元兵大入,贾似道当国,以去要君。时度宗初即位,呼为师相,至涕泣拜留之。江万里时为参政,以身掖帝云:「自古无此君臣礼,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复言去。」似道不知所为,下殿举笏谢万里曰:「微公,似道几为千古罪人。」/东伟曰:文忠公卒死难,沉芝山止水。
  周新为御史,弹劾敢言,贵戚畏之,目为「冷面寒铁」。江右抚台,居者多病,孙燧口潘臬请改建,新曰:「有正人无邪地。」止移后堂。向前数尺,槛下得一古镜,背刻「昭明光运,忠扶日月」等语,为公死节先兆。/壶公曰:事奇。
  阉宦汪直以权幸,延揽名士。闻杨继宗治郡名,往吊拜,起手捋公须曰:「比闻杨继宗名,今貌乃尔。」公曰:「继宗貌陋,但亏体辱亲,未之敢也。」直不复言。
  陆深为讲官,一日,讲罢而奏曰:「令日讲章,非臣原撰,乃经阁臣改窜者。陛下有尧舜之资,当令诸臣各陈所见,则圣德日新。」/壶公曰:经阁臣手,便是依样葫芦。
  李梦阳督学江右,渡江,有司请祀水神。公怒,命从者缚神投诸江,曰:「以水神投水,得其所哉,得其所哉!」/壶公曰:趣。
  雅量
  孔文举在青州为袁谭所攻,流矢雨集,矛戟内接。孔隐几安坐,读书论义自若。/壶公曰:如此风度,卒不免于曹瞒,鹿门先生所以为高。
  诸葛武侯与司马宣王治军渭滨,克日交战,宣王戎服莅事,使人视武侯,独乘素舆,葛巾、毛扇,指麾三军,随其进止。宣王叹曰:「诸葛君可谓名士矣!」/壶公曰:宣王曰「名士」,陈寿则曰「应变将略,非其所长。」
  王子敬夜斋中卧,有群偷入其室,盗物都尽,王徐曰:「偷儿,青毡我家旧物,可特置之。」/壶公曰:青毡终舍不得。
  王江州弘,欲识陶渊明不能置。渊明尝往庐山,王令渊明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渊明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举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倾,王至,亦无忤也。/壶公曰:江州佳士,何委曲以媚渊明?又曰:有酒有舆,脚疾何损?
  宋明帝赐王景文死。敕至之夜,景文在江州,方与客棋。看敕讫,置在局下,神色恬然。争劫竟,敛子纳奁毕,徐言奉敕见賜以死,方以敕示客。因举赐鸩,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遂仰饮而绝。/壶公曰:何其从容,惜不得其死耳!
  王敬则穷时,尝与既阳县吏斗。谓曰:「我若令既阳,当鞭汝背。」吏唾其面曰:「汝若令既阳,我已得司徒公矣。」已,敬则果令既阳,斗吏惧亡,敬则勒令出,出则厚遇之。第谓曰:「吾业得既阳令矣,汝何时得司徒公乎?」/壶公曰:敬则可令,吏亦可司徒公。
  张融尝浮海至交州,于海中遇风,任其播荡,了无惧色。方咏曰:「乾鱼自可还其本乡,肉脯复何为者哉!」/壶公曰:趣。
  高宗时,戴至德为右仆射,刘仁轨为左。人有诉,率优容之。至德必诘究本末,无私假。以是当时多喜仁轨,号「解事仆射」。两人尝更日听事。至德听事日,有一妪诣投牒,牒已收,忽复取曰:「初以为解事仆射,今乃非。」至德笑还之,人服其德量。/壶公曰:戴真「解事仆射」。
  阳峤尝曰:「吾虽备位方伯,吾心亦昔时一尉耳。」/壶公曰:大耐官职。
  吴瑛性旷达。盗入室,觉而不言,且取其被,徐谓曰:「他物惟所欲,夜正寒,幸舍此。」/壶公曰:似王子敬。
  公沙穆居建城山中,依林阻为室,独宿无侣。时暴风震雷有声于外,呼穆者三,穆不与语。有顷,呼者自牖而入,音状甚怪。穆诵经自若,终亦无他。/壶公曰:见怪不怪。
  或劝皇甫士安修名广交。士安答曰:「自非圣人,孰能兼存出处?居田里之中,亦可以乐尧舜之道,何必崇接势利,事官鞅掌,然后为名乎?」作玄守论以见志。/壶公曰:论惜不传。
  司空表圣预为寿藏,故人来者引置圹中,赋诗对酌。人或难之,表圣曰:「达人大观,幽显一致,非止暂游此中,公何不广耶?」/壶公曰:公盖先知白马之祸矣。
  宋元宪与弟景文,未第时贫甚。因依外家,就学安陆。冬至召同人饮,元宪语客曰:「至节无以为具,独有先人剑鞘上裹银一两,粗以办节。」乃笑曰:「冬至吃剑鞘,年节当吃剑耳。」宴笑自若。/壶公曰:此等雅趣,富贵后不可再得。
  王文正旦局量宽厚,未尝见其喜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惟啖饭而已。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餐。」/壶公曰:未免为所侮。
  田元均为人宽厚长者,其在三司,深厌请托者。虽不能从,然不欲峻拒之,每温颜强笑以遣之。尝谓人曰:「作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士大夫闻者,传以为笑,然皆服其德量。/壶公曰:靴皮面天下去得。
  范尧夫谪居永州,闭门,人稀识面。客苦欲见者,或出,则问寒暄而已。僮扫榻奠枕,于是揖客,解带对卧。良久鼻息如雷霆。客自度未可起,亦熟睡。睡觉,常及暮而去。/壶公曰:颠沛如是,所养可知。又曰:这一觉睡,另辟乾坤。
  裴行俭破外国,得玛瑙盘,广三尺。出以示诸将,为军吏捧盘升阶,跌而碎之,叩头流血请罪。行俭笑曰:「尔为何罪?」/壶公曰:清来饶为之。
  韩魏公琦得二玉杯、玉盘,觞客次,藉以锦,置于案。为执事者触案,碎于地。非但一时不变色,竟无追惜之意。/壶公曰:余极怕古董,碎之者且有殊赏。
  吕正献平章军国时,门下客因语次,或曰:「嘉问败坏家法,可惜!」公不答,客愧而退。一客少留曰:「司空尚能容吕惠卿,何况族党?此人妄意迎合,可恶也。」公又不答。既归,子弟请问二客之言何如,公亦不答。/壶公曰:此中最是难测地。
  韩黄门持国典藩觞客,早食,则凛然谈经史节义及政事设施;晚食,则命妓劝饮,尽欢而罢。虽簿尉小官,悉令登车上马而去。/壶公曰:无纱帽气,无头巾气,可以相天下矣。
  司马温公过独乐园,见创一厕屋,问守园者何从得钱,对曰:「积游赏者所得。」公曰:「何不留以自用?」对曰:「只相公不要钱也?」公大笑。/壶公曰:峰皞气象。又曰:此守园者,与赵清献老兵同学问。
  苏子瞻在黄州及岭外,每旦起,不招客与语,必出访。客所与游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使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壶公曰:妄言鬼,定有佳趣。又曰:投荒时,只合说鬼。
  张士简嗜酒疏脱,忘怀家务。在新安,遣家僮载米三千斛还吴,耗失大半。士简问其故,答曰:「雀鼠耗也。」士简笑曰:「壮哉!鼠雀。」不复研问。/壶公曰:雀鼠之耗不可问,政不必问。
  牛弘弟弼,好酒而酗。尝因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闻之,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言:「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言:「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壶公曰:嫂断不能容叔。
  裴晋公不信术数,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壶公曰:不谈禅,而禅理自精。
  范忠宣谪永州,夫人不如意,辄骂章惇。舟过桔洲,大风雨,船破,仅得及岸。正平持盖,公自负夫人以登,燎衣民舍。公顾曰:「岂亦章惇所为耶?」/壶公曰:代夫人转一语,曰:「岂非章惇所为耶?」又曰:昔叶洽问子瞻曰:「世传端明已归道山,今尚游戏人间耶?」答曰:「途中见章子厚,乃回反耳。」想子瞻胸中犹有章惇。
  司马光更新法,苏子瞻劝其防后患。公起立,拱手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壶公曰:盛德语。
  唐鄂公尉迟恭,晚岁闲居,学延年术。修饰池台,奏清商乐,以自奉养,不复通宾客。宋韩蕲王世忠,谢事家居,常乘驴游西湖。上二公之度,不可测矣。/壶公曰:英雄退步,定是学仙,竟以天后、奸桧作海鸥游。
  解大绅素无崖岸,求文与书者,日辐辏,率与之,无厌倦意。或言有不当与者,笑曰:「雨露岂择地而施哉?」/壶公曰:自适其适。
  或问夏忠靖曰:「量可学乎?」公曰:「某幼时,有犯者,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自熟。」/壶公曰:真。
  魏文靖公致仕时往絜田,值御史官舟,公岸上引缆而行。御史怪问,对曰:「魏骥。」又问,曰:「萧山魏骥。」又问,曰:「尚书归老魏骥。」御史惶恐谢罪。/壶公曰:有古风。
  陈白沙访庄定山,庄拏舟送之维扬。一士人素滑稽,同泛数十里,极肆谈锋,尽衽席亵昵之事,故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声色俱厉。白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山深服之。/壶公曰:白沙能耐。白沙何以能耐?亦无可奈何。又曰:士人绝高,一洗头巾气。
  杨文懿以洗马乞假,行次一驿。其丞不知为何官也,坐而抗礼,卒然问曰:「公职洗马,日洗几马?」公漫应曰:「勤则多洗,懒則少洗,无定数也。」/壶公曰:在驿丞檐下,只得如此。
  徐文贞致政家居,为怨家讦告。张全山年八十馀,往候之,曰:「今日赠老先生一字。」文贞曰:「何字?」曰:「忍字。」文贞曰:「我亦赠公一字。」曰:「何字?」曰:「忘字。」/壺公曰:妙,妙。
  吴长史稷归隐,有司莫识其面,里举践更役,误以公名报。令不知,悬之榜。公亲往,注其下曰:「不能为官,岂堪为役?」令闻大愧。/壶公曰:世上只重现任。
  思庵卧病久,有邻妇骂声如雷,不停昼夜。吟曰:「怪得鸺鹬夜夜啼,乱鸦声噪落庭除。飘风不入先生耳,一炷沉烟读道书。」/壶公曰:老僧之不睹不闻无穷。
  识鉴
  齐王厚送女,欲妻屠牛吐,屠牛吐辞以疾。其友曰:「子终死腥臭之肆而已乎,何为辞之?」吐应之曰:「其女丑。」其友曰:「子何以知之?」吐曰:「以吾屠知之。」其友曰:「何谓也?」吐曰:「吾肉善,而去若少耳;吾肉不善,虽以吾附益之,尚犹贾不售。今厚送子,子丑故耳。」其友后见之,果丑。/壶公曰:择婿至屠牛吐,屠牛吐又辞,将如之何?又曰:屠牛吐心有镜,胆有刀。
  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
  有与悍者邻,欲卖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贯将满也。」遂去之。或曰:「勿之矣,子姑待之。」答曰:「吾恐其以吾满贯也。」/壶公曰:千古高识。
  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有余,以为己大器。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粱糗、腵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壶公曰:待贵戚得法。
  石。因匠氏攻公,公入于戎州已氏。初,公自城上见已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吕姜髢。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汝璧。」已氏曰:「杀汝,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壁。/壶公曰:璧可偿发否?
  管子得于鲁,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送之齐,皆讴歌而引。管子恐鲁止而杀己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女唱,女为我和。」其和适宜,役人不倦,而取道甚远。管子可谓能因事役人,人能得其所欲,己亦得其所欲。以此术也,而用万乘之国,其霸犹少乎?/壶公曰:管子之霸,只是善因,绝不犯手。
  白圭,周人。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予。其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尝曰:「吾治生,犹伊尹、周公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也。其智不足与权,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壶公曰:此治生鼻祖,抑亦狡且瘁矣。
  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间,民不得耕种,石米至万钱,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壶公曰:今糠秕起家者,皆祖述任氏。
  孙坚尝参张温军事。温以诏书召董卓,卓良久至,而词对颇傲,坚前耳语温曰:「卓负大罪而敢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按军法斩之。」温有难色。坚曰:「古之名将仗钺临戎,未有不断斩示威者,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僇杨干。今明公亲率天兵,威震天下,而不忍于一罪人,恐卓一旦得志,明公非其敌也!」温卒不果,卓遂横。/壶公曰:张温竖子,何足与谋哉?此时枭卓,一匹夫之力。
  吴祐牧猪长垣泽中,诵经而行。北海公沙穆游太学,资乏,变服为佣,与祐赁舂,遂定交于杵臼之间。/壶公曰:业至牧猪,韬光极矣。
  延熹中,京师游士范滂诸人,非毁朝政。公卿以下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君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壶公曰:众人皆醉,我独醒。
  许子将山峙渊渟,行应规表。谢子微世称其裁鉴,见子将十许岁时,叹曰:「此乃希世之伟人。」
  许子将尝到颖川,多长者之游,唯不诣陈仲弓。又陈仲举妻丧,还葬,乡人俱至,许独不往。或问其故,子将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时人服其裁量。/壶公曰:妙于自照。
  司马德操有人伦鉴。荆州时,知刘表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复谈议。时有以人物问德操者,初不辨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曰:「人质所疑,君宜辨论,而一皆言佳,岂人所以咨君之意?」德操曰:「如卿所言,亦复佳。」/壶公曰:危邦不居,居必三缄其口。
  管幼安见公孙度时,语唯经典,不及世事,乃因山为庐,凿坏为室。越海避难者,皆就之,旬月成邑。遂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非从学者弗见。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邴原时亦在辽,好以清议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幼安谓原曰:「潜龙以不见为德,官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密劝令西还。/壶公曰:管先生之品,在卧龙、雏凤上。
  刘恭嗣年十岁时,尝于讲堂上戏。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
  夏侯仲权入蜀,姜伯约问之曰:「司马公既得彼政,还复有征伐之志不?」仲权曰:「此人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终为吳蜀之忧。」/壶公曰:伯约老矣,非士季对手。
  索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壶公曰:索先生竟以书掩其品,王右军亦然。
  隋文帝见蜀王秀不才,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辟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壶公曰:语极沉痛。毛间虫,天生一副快嘴,不肖子孙偏怜之。
  世谓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也。炀帝好谀,矩以谀佞之;太亲好谏,矩以谏佞之。邪正不同,而趣世取宠,其佞一也。/壶公曰:谏是佞,诛心之笔。后世有格佞之目。
  王谌,名知人。河南尹田歆谓谌曰:「今当举六孝廉,而贵戚多书命。吾欲自用一名士报国,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大阳郭,遥见种暠,异之,还白歆曰:「得孝廉矣,即洛阳门下史。」歆曰:「当得之山泽。乃近洛阳史耶?」谌曰:「山泽不必有异人,异人不必皆山泽。」歆即暠谘之,果奇士。/壶公曰:奇赏。
  邓艾少孤,倜傥,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司马宣王独奇之,卒平蜀。/壶公曰:蜀之老成至此尽矣,邓生得以售其奇。
  曹操尝遣刺客至昭烈所,昭烈与论伐魏形势,甚惬意。时客未得便,诸葛亮忽入,客神色失措。须臾,起如厕,备谓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亮问谁,曰:「起者其人也。」亮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急追之,已越墙遁矣。/壶公曰:客亦明眼人,高荆卿一筹。又曰:昭烈亦认不得。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壶公曰:惜哉,此使不识捉刀人惯杀人。
  燕王垂议代西燕,曰:「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
  崔岳谓刘曜曰:「四海脱有微风摇之者,英雄之魁,卿其人矣。」/壶公曰:胡相定奇。
  齐神武自洛阳还,倾产结客。亲故怪问之,答曰:「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壶公曰:为政者,当凛凛,勿使英雄窥人。
  马燧讨李怀光,夜宿一村,问田父:「此何村也?」曰:「名埋怀村。」燧大喜,曰:「吾诛怀老必矣。」/壶公曰:诛反贼犹拉朽耳。
  萧嵩数与韩休争论,因乞骸骨。玄宗曰:「朕未厌卿,何为遽去?」对曰:「臣蒙圣恩,待罪宰相,富贵已极。及陛下未厌臣,故臣得从容引去;若已厌臣,臣首领且不保,安能自遂?」/壶公曰:知几其神乎。
  孙沔受命征侬智高时,请发骑兵,求武厍精甲。宰相梁适抑之,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无备,故至此。今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修,而貌为镇静,此危亡之道也。」/于文定曰:「此言切中事理,可以破玩愒矫拂之弊。」壶公曰:今寇至则张皇,寇去则镇静,大家如此。
  尔朱荣尝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朱兆。荣曰:「此止可统三千骑以还。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因诫兆曰:「尔非其匹,终当为其子穿鼻。」/壶公曰:不能诛高欢,天也。
  宋明帝废立之际,王思远谓从兄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不知兄将何以自立?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晏拜骠骑,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降昌之末,阿戎劝我自裁。若用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犹未晚也。」旬日,晏及祸。/壶公曰:宦海沉人,千古一律。
  李勣临事选将,必先相其奇庞福艾者遣之。或问其故,答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壶公曰:敬业果薄命否?
  张曲江见朝士趋附杨国忠,语人曰:「皆是向火乞儿,一旦火尽灰冷,暖气何在?当冻尸裂体,弃骨沟壑中不远矣。」后禄山之乱,果皆灭族。/壶公曰:危语,快语!
  安禄山自范阳偏校入奏,张九龄一见,即谓裴光庭曰:「乱幽州者,必此胡雏也。」及讨奚契丹败,九龄署其状曰:「军法若行,禄山不容免死。」帝曲赦之。九龄曰:「禄山有逆相,留之恐为后害。」帝曰:「卿无以王衍知石勒,枉害忠良。」帝后入蜀,思其言,泣下。/壶公曰:千古遗恨。
  曹彬下江南城,李煜面缚,就彬请命。彬谓曰:「国主可归宫,厚有装蓄,以备归朝。」煜深德之。诸将争言不可,盖惧其或自引决耳。彬徐曰:「无畏。彼若能死,则岂复忍耻以见吾辈耶?」毕如其言。众皆服其识量。/壶公曰:刘禅、孙皓,何代无之!
  真宗朝,李沆、王旦同时执政。四方奏报祥瑞,沆固灭裂之,如有灾异,则再三疏陈,以为失德所招。上意不悦。旦退谓沆曰:「相公何苦违戾如此?似非将顺之意。」沆曰:「自古太平天子,志气靡盛,非事四夷,则耽酒色,或崇释老,不过以此数事自败。今上富于春秋,须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使心不骄,则可为持盈守成之主。沆老矣,公他日当见之。」旦犹不以为然。至晚年,东封西祀,礼无不讲。时沆已薨,旦绘像事之。每胸中郁郁,则摩腹环行曰:「文靖,文靖!」盖服其明识也。/壶公曰:文靖几于格心。
  元祐间,东坡在禁林,张无尽以书自言曰:「觉老近来见解与往时不同,若得一把茅盖头,必能为公呵佛骂祖。」盖欲坡荐为台谏也。温公颇有意用之,尝以问坡。坡云:「犊子虽俊可喜,终败人事。不如求负重有力而驯良服辕者,使安行于八达之衢,为不误人也。」温公遂止。/壶公曰:多少名公,为犊子所败。
  倪元镇当至正初,天下尚无事,元镇日鬻其家田产,不事家人作业,唯逍遥吟讽,兼寓意于图画。人窃笑其为戆。后兵兴,诸富家田产剽剥都尽,众始服其有见。/壶公曰:图画更多事。
  耶律德光死,有孛光芒指北。陶穀曰:「自此契丹自相鱼肉,永不乱华矣。」/壶公曰:帝德好生,孛光芒还应指北。
  包拯除参知政事,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李师中曰:「包公何能为?今鄞县王安石,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乱天下必斯人也。」后二十年而言验。/壶公曰:宋亡于安石,而王敦不能亡晋。
  庆历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执政以其情重,请杀之。范希文独无言,退而谓同列曰:「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一时虽快意,不宜教手滑。」闻者悚然。/壶公曰:名言,名言!杀机一动,正人多受亏。
  卢多逊父亿,性俭,素恬于荣进,以少府监告老。归洛,棋酒自放,不亲俗事。及多逊参大政,服玩渐侈,亿叹而泣曰:「家本寒素,今富贵骤至,不知税驾地矣。」后多逊果败。/壶公曰:自古奸臣即不肖子。
  寇莱公十九擢进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贵,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终。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祸。盖君骨类卢多逊耳。」/壶公曰:骨似多逊,虽莱公不免。若早退,骨不灵矣。此不退转,骨应埋海外。
  绍兴中,统制郦琼缚节制吕祉归刘豫。魏公方宴,报忽至,满坐失色。公不动,徐曰:「此有说,第恐虏觉耳。」因乐饮至夜分,乃为蜡书,遣死士持遗琼。虏籍书,果疑,分隶琼众,因苦之。/壶公曰:妙于用间。
  岳飞讨杨么,时么据洞庭,出没不可测。偶获一谍者,问其巢穴,对曰:「险阻安可入?惟飞乃能入耳。」飞大笑曰:「天遣汝为此言,吾必破之。」
  汤和有语及兵法者,辄笑曰:「临阵决机在智识敏达,何泥古为?」/壶公曰:房琯有定陶之败。
  天顺初,朝廷颇好宝玩。中贵奏宣德间王三保出使西洋,获奇宝无算。上即命兵部查西洋水程。时刘忠宣为职方,匿其籍,事亦寝。后尚书诘都吏曰:「库中案卷焉得失去?」忠宣从旁微笑曰:「三保下西洋,所费钱粮巨万,军民死者亦万计。旧案在,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足追究其有无耶?」尚书悚然。/壶公曰:是识鉴,又是德行。
  于肃愍甥,欲公援入中书科,公不许,第曰:「试日但书"大明一统圣寿万年"八字而已。」甥如其言。阁下虽不满其字,党不敢言其不佳,遂置上等。
  丰庆升河南方伯。一县令簠簋不饰,惧甚,乃以白金为烛馈之。厅子以告,公佯曰:「试燃之。」厅子曰:「燃而不燃也。」公曰:「不燃则还之耳。」次日,从容为县令曰:「汝烛不燃,尽出之,以易燃者。自今无复尔矣。」/壶公曰:清畏人知。又曰:受之必为波及,故入识鉴。
  周公瑛知广德。有道士作法,能使童子舞。公摘树叶置童子怀中,戒曰:「汝第舞,但树叶落地,则笞汝矣。」童子心在守叶,道士百计作法,凝然不动。/壶公曰:我法惟一。
  给事中徐昂,论救韩文,忤太监刘瑾,落职归。或问:「瑾等后来如何?」昂曰:「予观瑾等,非能以正相助者。三五年后,必互争权,自相屠戮矣。」后果如昂言。/壶公曰:偶然耳。
  梅溪一富翁,贪吝之极。陈良谟语客曰:「此人财积不散,又无一善状,当有奇祸。」岁余,陈又曰:「此人祸且至矣。」客曰:「何也?」陈曰:「曩惟贪吝可鄙,近则渐骄横矣。非速祸哉?」未几,死于盗。/壶公曰:不贪吝必不富,不富必不骄横。又贪又吝,又骄又横,死于盗,幸也。
  宸濠谋逆,外议籍籍,皆云:「王阳明任数,其去留不可必。」王晋溪在本兵,以为阳明必能成功,朝廷不必命将出师。其婿候主事入告晋溪曰:「外间人言若此,大人坚持此议,恐灭族之祸不远。」晋溪曰:「阳明谋略足了此,不久捷音至矣。」不旬日,果报捷。/壶公曰:发纵指示,权在本兵。我朝将将首推王晋溪,说者以为一枭。小人诬蔑君子,何所不至。
  徐文溥任给事中,时宁藩未叛,江右院司暨三学生员上章颂孝行,公劾其饰诈沽名,包藏祸心。时宰恶之,黜为广东宪副。后庶人反,王新建平之。公赋诗有曰:「焦头皆上客,公论有谁凭?」
  赏誉
  仲尼曰:「史鰌有君子之道三:不仕而敬上,不祀而敬鬼,直能曲于人。」/壶公曰:史君三反,夫子窥之微矣。
  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对曰:「臧氏家有龟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见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其言人之过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壶公曰:此时封人马人皆吏隐者也,得夫子而名彰。
  赵简子问成抟曰:「吾闻夫羊殖者,贤大夫也,是行奚然?」对曰:「臣抟不知也。」简子曰:「吾闻之,子与友亲,子而不知何也?」抟曰:「其为人也数变,其十五年也,廉以不匿其过;其二十也仁以喜义;其三十也,为晋中军尉,勇以喜仁;其年五十也,为边城将,远者复亲。今臣不见五年矣,是以不敢言。」简子曰:「果贤大夫也,每变益上。」/壶公曰:成先生水镜,羊大夫之鲍子也。
  脂元升哭孔文举尸,魏武欲收治罪,以其事直见原。后见武帝,武帝字之曰:「元升,卿故慷慨!」/壶公曰:老贼何放过脂君?
  袁绍见郑玄,叹曰:「吾本谓郑君东州名儒,今乃是天下长者。夫以布衣雄世,岂徒然哉!」/壶公曰:本初乌知郑先生。
  晋宣王与孔明书曰:「黄公衡快士也,每叹述足下,不去口实。」
  阮籍孝尽其亲,忠不忘君,明不遗身,知不预事,愚不乱治。自庄周以来,命世大贤,其惟阮先生乎!/壶公曰:阮先生人知其达,此必有见。
  世目陈仲举昂昂如千里骥,周孟玉浏浏如松下风。一云世目颖川李府君,頵頵如玉山;汝南陈仲举,轩轩如千里马;南阳朱公叔,飘飘如行松柏之下。
  曹子建七步成章,世目为绣虎。/壶公曰:奇评。
  庞德公目诸葛孔明为卧龙,庞士元为凤雏,司马德操为水镜。/壶公曰:三国人才,以庞公第一,竟至无可名。
  张子纲与孔北海书言:「虞仲翔前颇为论者所侵,美宝为质,雕磨益光,不足以损。」/壶公曰:非为虞生解嘲,多口才见真品。
  山公目嵇叔夜岩岩如孤松之独立。/壶公曰:嵇不及阮,丰颖太露。
  嵇君道云:「吾在洛尝与二陆谈,觉辞少理畅,语约事举,莫不豁然。若春日之判薄冰,秋风之扫枯叶。」/壶公曰:快谈。
  世目邓士载为伏鸾,陆士龙为隐鹄。
  周中丞目裴逸民曰:「裴公若武库,五兵纵横。」/壶公曰:胸若武庠,何乐如之?
  世目杜弘治清标令上。/壶公曰:恐是皮相。
  或问范孟博:「郭林宗何如人?」范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壶公曰:居乱世,若郭有道,吾知免矣。
  世目王苟子曰:「流奕清举。」
  谢叔源与从子灵运并有美名,时人谓叔源风韵为高,目望蔡肃如寒风振松,目康乐凛凛如霜台笼日。/壶公曰:康乐有远神。
  益州献蜀柳数株,枝条甚长,状若丝缕。武帝植于太昌云和殿前,尝嗟赏之曰:「杨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
  褚司徒尝集袁粲舍。初秋凉夕,风月甚美,彦回援琴奏别鹄之曲。宫商既调,风神谐暢。王彧、谢庄并在坐,叹曰:「以无累之神合有道之器,宫商暂离,不可得已。」/壶公曰:雅会。
  袁尹见江叔文,叹曰:「风流不坠,政在江郎。」
  刘孝标目刘讦超然越俗,如半天朱霞;刘歊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皆俭岁之粱稷,寒年之纤纩。/壶公曰:先标其体,次赞其用。
  周彦伦目慧隆道人曰:「隆公萧散森疏,若霜下之松竹。」/壶公曰:物外品。
  崔司徒每与卢玄谈,辄叹曰:「对子真,使我怀古之情更深。」/壶公曰:语玄。
  张普惠转谏议大夫,任城王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谏议得君。」/壶公曰:此语可思。
  昭明太子尝与诸名士游宴玄圃,独执王筠手,抚刘孝绰肩曰:「所谓"左把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壶公曰:风流自喜。
  谢朓尝云:「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近见元礼数首,方知此言为实。」元礼,王筠字。/壶公曰:诗以韵胜,此语政是法门。
  朱异专朝,每休下,辄车马填门。魏郡申英者,门寒才俊,好以危言触忤权近。尝指异门曰:「此中辚辚皆为利来,能不入此门者,惟大小王东阳耳。」盖指王承、王穉也。/壶公曰:朱门安在哉?
  张绾与兄缵齐名。湘东王绎尝策以百事,绾对阙其六,号为「百六公」。/壶公曰:绰号太奇。
  王俭尝集才学之士,总校虚实,类物隶之,谓之隶事。使宾客隶事,惟何宪为胜,乃赏以五花簟、白团扇。容气自得。王摛后至,俭以所隶示之曰:「卿能夺之乎?」摛操笔便成,文辞华奥美,举坐击节。摛乃命抽宪簞扇,登车而去。俭笑曰:「所谓大力者负之而趋。」/壶公曰:渐入恶道。
  任昉性至孝。居丧,每一恸绝,良久乃苏。庐于墓侧,哭泣之地,草为不生。腰带素充,服阕后,至不可复识。齐武帝尝谓其伯遐曰:「昉哀乐过礼,使人忧之。非直丧卿家宝,亦时才可惜。」/壶公曰:齐武怜才之意,千古如生。
  山公举阮咸为吏部郎,目曰:「清真寡欲,万物不能移也。若在官人之职,必妙绝于时。」名士传曰:「咸字仲容,籍兄子,任达不拘,当世皆怪其所为。及与之处,少嗜欲,哀乐至到。太原郭奕见之心醉。」七贤论曰:「涛之举咸,盖惜旷世之俊,莫识其意故耳。」/壶公曰:山公得人于骊黄之外。
  李夷简弹杨凭,贬临贺尉。亲友无敢送者。徐晦独蓝田与別。权德舆谓之曰:「毋乃为累乎?」对曰:「晦自布衣,蒙杨公知奖,今日远谪,安得不与之别?」数日,夷简奏为御史,晦谢曰:「平生未尝得望颜色,公何从而取之?」夷简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壶公曰:夷简不负国。
  崔棱有文学,伟风貌,端嶷若神,以简贵自处。高欢尝言:「崔棱应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壶公曰:高语可味。
  赵郡李浑将聘梁,朝士饯之,名辈毕萃,诗酒正欢。崔棱后到,一座默然。郑伯猷叹曰:「身长八尺,而如刻画,謦欬为洪钟响,胸中贮千卷书,使人那得不畏服?」/壶公曰:胸无点墨汁,更怕人。
  武帝谓周舍曰:「君子不可求备,至于柳恽,可谓具美,分其才艺,足了十人。」
  袁聿修为尚书郎十年,未尝受斗酒之遗。尚书邢邵每呼为「清郎」。及邵为兖州,聿修以太常少卿巡省,邵送白紬为信,聿修不受。邵答曰:「弟昔作清郎,今日复作清卿矣。」/壶公曰:人间世那得清卿?
  卢怀仁善与人交,与琅邪王衍、陇西李寿之情好相得。尝语衍曰:「昔太丘道广,许邵知而不顾。嵇生峭立,钟会遇而绝言。吾处季孟之间,去其太甚。」衍以为然。/壶公曰:长于自料。
  杨愔谓元文遥云:「堪解穰侯印者必此人。」/壶公曰:隽语。
  刘捷卿寝疾,房太尉闻而忧之,通夕不寐,语宾从曰:「捷卿有不讳,可谓无复有神理。」/壶公曰:颜何以夭?
  释昙迁与范蔚宗、王昙首游款。后蔚宗被诛,门有十二丧,交知无敢近者。昙迁抽货衣物,悉营送葬。宋孝武闻而叹赏,语徐爰曰:「卿著宋书,勿遗此事。」/壶公曰:至交却在世外。
  刘孝绰七岁能文,王融见而异之曰:「天下文章,若无我,当归阿士。」阿士,绰小字。
  元稹在鄂州,周复为从事。稹尝赋诗命院中属和,周簪笏见稹曰:「某偶谬获一第,其实诗赋皆不能。」稹曰:「遽以实告,贤于能诗者。」/壶公曰:不知而作诗云乎哉?
  李充言:「潘安仁之文,如翔禽之羽毛,衣被之绡縠。」/壶公曰:惜其躁进。
  支道林清谈,著名一时。风流贵胜,莫不崇敬,以为造微之功,足参正始。然独重郄嘉宾,称为一时之隽。/壶公曰:支公可与言。
  支道林谈善标宗会,而章句或有所遗,时为守文者所陋。谢太傳闻而善之曰:「此是九方歅之相马,略其玄黄,取其骏逸。」/壶公曰:真赏鉴家。
  王长史问孙兴公:「郭子玄定何如?」孙曰:「词致清雅,奕奕有馀,吐章陈文,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
  殷中军识度清远,当时比之管葛。屏居墓所,几将十年。王濛、谢尚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因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反,因相谓曰:「渊源不起,当如苍生何?」/壶公曰:尽为虚名所蒙。又曰:咄咄书空,如渊源何?
  刘尹亡后,孙兴公为之诔曰:「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当时以为名言。/壶公曰:兴公以笔墨媚人。
  孙兴公目刘真长曰:「神犹渊镜,言必珠玉。」/壶公曰:真长不以人理待孙,孙偏媚之。
  孙兴公云:「庾太尉雅好所托,常在尘埃之外。虽柔心应世,蠖屈其迹,而方寸湛然,固以玄对山水。」/壶公曰:语隽。又曰:兴公居心不净,而文可观。
  谢尚书目弘微曰:「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
  王僧祐少便聪悟,叔父景玄抚其首曰:「儿神明意用,当不作率尔人。」/壶公曰:雅语。
  何点尝目陆慧晓心如明镜,遇形触物,无不朗然;王思远常如怀冰,暑月亦有霜气。/壶公曰:士君子不可无霜气。
  魏中山王,博识之士,见卢幼章叹之曰:「卢郎有如此风神,唯须诵离骚,饮美酒,自为佳士。」/壶公曰:衡门之下,得如此受用,不啻足矣。
  济阴王元晖,见温子升文,尝云:「江左文人,宋有颜延之、谢灵运,梁有沈约、任昉。
  我子升足以凌颜轹谢,含任吐沈。」/壶公曰:未必办此。
  玄宗尝早朝,见张九龄风仪秀整,有异于众,谓左右曰:「朕每见张九龄,精神顿生。」/壶公曰:迨见林甫、国忠,而精神何如?
  房太尉每见元鲁山,即终日叹息。尝谓李遐叔曰:「见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顿尽。」/壶公曰:见元鲁山文,亦复如是。
  王景文在太学,与九江王阮齐名。阮尝曰:「听景文谈,如读郦道元水经,名川支渠,贯穿周匝,无有间断,咳唾皆成珠玑。」
  王令明寡交游,无杂事。尝与谢灵运遇,灵运谈锋迅发,而令明时然后言,词约旨远。荀伯子在坐,退而告人曰:「灵运固自萧散直上,王郎则如万顷陂。」/壶公曰:王郎自远。
  李冲尝诫子曰:「大崔生光宽和笃雅,汝宜爱之;小崔生亮峭整清彻,汝宜敬之。」
  王昙首有识局,喜愠不形于色。兄弟分财,惟取图书。生平手不执金玉,妇女不得为玩饰。武帝尝言:「此宰相才也。」/壶公曰:穷视其所不为。
  邢宴,李绘舅也。宴与绘清言,每叹其高远,曰:「若披云雾,如对珠玉。」
  太宗谓虞世南一人有五绝:一曰博闻,二曰德行,三曰书翰,四曰词藻,五曰忠直。/壶公曰:行秘书,殆不可及。
  李勣入朝,张文瓘与属僚二人,并往饯。勣赠二人以佩刀、玉带,而不及瓘。瓘疑,请焉,勣曰:「子无为嫌。若某犹豫少决,吾故赠以刀,欲某果于断;某放诞少检,故赠以带,俾其守约束。如子才,无施不可,焉用赠?」于是入朝,极为推引。/壶公曰:李勣谄事女主,馀不足观。
  玄宗语左右曰:「萧嵩每启事,必顺旨。吾退而寝不安。韩休论事多讦直,吾退而寝安。吾用韩休,为社稷计耳。」/壶公曰:玄宗多玄解,惜乎不终。
  司马池历郡邑,治多有声,累官当知谏院,上表恳辞。仁宗谓宰相曰:「人皆嗜进,而池独嗜退耶?」/壶公曰:三揖而进,一辞而退,庶几君子之风。
  王存居恒恂恂,及临事,所守确然不可夺。司马光尝言:「能于万马疾驰中驻足者,其惟王存乎!」/壶公曰:有定识,兼有定力。又曰:予极嗜此言,类禅家止观法。
  岳飞少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力挽弓三百斤、弩八石,能左右射。初隶留守宗泽,泽奇之,曰:「尔智勇才艺,古名将不能过。然好野战,非万全计。」因授以阵图。飞曰:「阵而后战,兵家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泽更奇其言。/壶公曰:南渡大将,尽可恢复,却被一桧结果了。
  岳飞以谏南幸为汪、黄所排,夺职诣张所。所时招讨河北,问曰:「汝能敌几何?」飞曰:「勇不足恃,在先定谋。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所瞿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壶公曰:岳少保允文允武,乃千古间气。
  黄鲁直评东坡书曰:「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葱葱,散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壶公曰:鲁直知言。
  东坡题鲁直草书《尔雅》后云:「鲁直以真实心出游戏语,以平等观作欹侧字,以磊落人录细碎书,亦三反也。」/壶公曰:黄鲁直磊砢英多。
  赵东山赞陆子静云:「儒者曰:女学似禅。佛者曰:我法无是。超然独契本心,以俟圣人百世。」/壶公曰:精于禅礼。又曰:我法无是,足解千古之惑。
  谢枋得豪爽,性好直言,每与人论古今治乱,及天下事,必掀髯抵几,踊跃自奋。徐霖尝称之曰:「谢君如惊鹤摩霄,不可笼絷。」/壶公曰:孤愤所激。
  元宪宗即位,召赵璧问曰:「天下何如而治?」对曰:「请先诛近侍之尤不善者。」宪宗不悦,璧退。世祖曰:「秀才,汝浑身都是胆邪!吾亦为汝握两手汗也。」
  方孝孺为蜀府教授,日与诸生讲明圣学。蜀献王闻其贤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壶公曰:正学得之性生。
  李忠文为大司成,诸生颂之曰:「父母之心,天地之量。」罗钦顺曰:「胡敬斋大类尹靖和,皆是一敬字做成。」/壶公曰:戒慎之敬可做成,古板之敬须打破。
  李文达荐年富为大司徒,上曰:「左右多不悦富者。」贤对曰:「不悦众,正见其贤。」/壶公曰:千古人物,都为左右所误。
  谢方石悯方正学殄身灭族,收其遗文,梓行於世。蔡虚斋曰:「逊志一编,乃天地正气沉郁百年而几泯者,一旦得其全以显,行于世,公之功大矣。」/壶公曰:谢公为吾道吐气。又曰:有逊志一编,正学不灭矣。
  杨文懿守陈曰:「子房不见词章,玄龄仅辨符檄,刘诚意勋业造邦,文章传世,可谓千古人豪。」
  礼部主事梁焯语人曰:「宸潦反时,朝士归心者十之七,且曰:濠必成功。屹屹不惧,独王晋溪一人!」/壶公曰:晋溪在本兵,百宸漾无能为矣。
  秦金论邵文庄:家称孝子,国称名臣,世称醇儒,杰然为天地间完德君子。
  杨文恪廉称章文懿:收四海天涯之学,膺五福无疆之年。在汉东都不为危言之叔度,在宋鹅湖不立异论之伯恭。
  御史曹璘称王信脊梁铁硬,心肠木枯。/壶公曰:有此心肠,才有此脊梁。
  陈宪副伯献称林文安瀚曰:「贱者即之,不知公贵;卑者即之,不知公尊;不肖者即之,不知公贤且智;非意相干者即之,始知公凛然不可犯也。」
  薛应旗曰:「刘忠宣明识治理如贾谊,通达国体如陆贽,质直不阿如汲黯,廉洁不私如包拯,忠诚恳至如司马光,真先民遗轨。」/壶公曰:忠宜公是真经济。
  王世贞曰:「王端毅之在铨也,其犹麟凤乎。于肃憨之在枢也,庶几蛟龙矣。麟凤天下望而知其瑞,蛟龙天下望而思其泽。」
  霍文敏与孙文简谈,夜分不倦。尝曰:「与他人语,苦久伸思睡。至与毅斋坐,虽沉酣中不觉洒然醒矣。」
  王龙溪语陆平泉曰:「他人以戒、定、慧救贪、嗔、痴,公须以贪、嗔、痴救戒、定、慧。」/壶公曰:是褒是贬?
  品藻
  魏文侯见段干木立倦而不敢息,见翟璜踞堂而与之言。翟璜不说,文侯曰:「段干木官之则不肯,禄之则不受。今子欲官则相至,欲禄则上卿。既受吾赏,又责吾礼,毋乃难乎?」/壶公曰:明主不轻以礼假人。
  宋世目庄周为道家,仪、秦、王通为孔门操、莽。/壶公曰:文中子何以为操、莽乎?曰:僭。
  管子,文锦也,虽丑登庙;子产,练染也,虽美不尊。/壶公曰:锦何以丑?练何以美?
  武帝谓东方朔:「孔、颜之道德何胜?」方朔曰:「颜渊如桂馨一山,孔子如春风,至则万物生。」/壶公曰:曼倩吐语便奇。
  灵帝时,子鱼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相善,时号三人为一龙:谓歆为龙头,宁为龙腹,原为龙尾。/壶公曰:龙头不济。
  关羽闻马超来降,书与诸葛亮,问超人才可谁比类。亮知羽护前,乃答之曰:「孟起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黔、彭之徒。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壶公曰:孔明如秤,适得其分数,非誊髯也。
  支道林目会稽王有远体,而无远神。/壶公曰:语隽。
  邢子广尝言:「卢询祖,有规检祢衡;卢思道,无冰棱文举。」人以为知言。/壶公曰:恨祢、孔二君不闻此言,可以保身。
  开元中张说与徐坚论近世文章,说曰:「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文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富嘉谟如绝岭孤峰,壁立万仞,浓云郁兴,震雷勃发,诚可畏也,若施于廊庙,骇矣;阎朝隐,如丽服靓妆,燕歌赵舞,观者忘疲,然不可类之风雅。」
  徐坚问今世奈何?说曰:「韩休之文,如大羹玄酒,有典则,薄滋味;许景先如丰肌腻理,虽秾华可爱,而乏风骨;张九龄如素练轻缣,实济时用,而窘边幅;王翰如琼杯玉斝,虽烂然可珍,而多玷缺。」坚称笃论。/壶公曰:近评文者,多竞艳语,未必肖。
  钟嵘诗评云:「范云婉转清辨,如流风迴雪。丘迟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壶公曰:此诗家最上乘。
  季珪之尝言:「见王思远终日匡坐,不妄言笑,簪帽衣领,靡不整拭,便思丘明士。见明士髼头散带,终日昏酣,吐论纵横,唐突卿宰,便复忆明远。」/壶公曰:趣。又曰:借他人酒杯,浇胸中垒块。
  皇甫湜称退之文曰:「穿天心,出月胁。」/壶公曰:奇评。又曰:邵子云:「月窟天根,闲来往造。」语益玄。
  王平子尝行经陈留郡界,陈留时为大郡,名有人士,太守遣吏迎王。王问吏曰:「此郡人士为谁?」吏曰:「有蔡子泥、江应元。」是时郡人多居大位者,王以其姓名问曰:「甲乙等非君郡人耶?何但称此二人?」吏曰:「向谓君侯问人,不谓问官位。」王笑而止。到郡,以语太守曰:「旧名此邦有风俗,果然,小吏亦复知此。」/壶公曰:此吏真人物。平子得无愧死!又曰:行部者止问官位,那知问人。
  阴兴与张宗、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壶公曰:阴生几于无我相。
  桓茂伦性通朗,有人伦鉴识,时人方之许、郭,雅为周侯所重。周尝叹曰:「茂伦嶔崎历落,是可笑人。」/壶公曰:为茂伦写照,如见其人。
  世言欧阳永叔每夸政事,不夸文章;蔡君谟不夸书,吕济叔不夸棋,司马君实不夸清绝。大抵不足则夸也。/壶公曰:不足则夸,妙于诛心。
  程伯淳受知神庙,神庙问张载、邢恕,对曰:「张载臣所畏,邢恕臣从游。」/壶公曰:纯公对君,从容有则。
  彭幸庵曰:「我朝一代文明之盛,经济之学,莫盛于刘诚意、宋潜溪;至道学之传,断自渑池曹月川始。」/壶公曰:王伯安直接孔孟之传。
  王维祯云:杨石淙如龙,王晋溪如虎;龙在渊,雷雨兴焉;虎在山,草木茂焉。人仰其为祥,亦骇其为异。」
  规箴
  狐丘丈人谓孙叔敖曰:「仆闻之,有三利必有三患,子知之乎?夫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归之。」孙叔敖曰:「不然。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可以免于患矣。」狐丘丈人曰:「善哉言乎!」/壶公曰:叔敖得老聃之术。
  齐景公游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告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死!」颜蠋进曰:「君乐治海,不乐治国。彼若有治国者,君安得独乐此海乎?」遂归。中道闻国人谋将不纳之。/壶公曰:海上何乐?遵海而南,此公素志也。
  秦王与中期争论不胜。秦王大怒,中期徐行而去。或为中期说秦王曰:「悍人也。中期适遇明君故也;向者遇桀纣,必杀之矣。」秦王因不罪。/壶公曰:秦王喜誉,故或能中之。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太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魏子患之,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以死者为有知乎?」太后曰:「无知也。」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于无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之日久矣。太后救过不瞻,何暇乃私魏丑夫乎?」/壶公曰:丑夫殉葬,吾欲为之下石。
  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者,谒者操之以入,中射之士问曰:「可食乎?」曰:「可。」因夺而食之。王大怒,使人杀中射之士。中射之士使人说王曰:「臣闻谒者曰可食,臣故食之,是臣无罪,而罪在谒者也。且客献不死之药,臣食之,而王杀之,是死药也,是客欺王也。夫杀无罪之臣,而明人之欺王也。不如释臣。」王乃不杀。/壶公曰:荊王全无心肝,一欺于献药者,再欺于食药者。
  鲁阳文君谓子墨子曰:「有语我以忠臣者,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处则静,呼则应,可为忠臣乎?」子墨子曰:「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是似影也;处则静,呼则应,是似响也。君將何得于影与响哉?」/壶公曰:绝顶之谈!今之所谓忠臣,影响而已矣。
  子墨子仕人于卫。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对曰:「与我言而不当,曰待汝以千盆,授我五百盆,故去之。」子墨子曰:「授子过千盆,则子去之乎?」对曰:「不去。」子墨子曰:「然则非为其不当也,为其寡也。」/壶公曰:诛心语。
  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公曰:「诺。」晏子举戈临之曰:「汝为吾君养马而杀之,而罪当死;汝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而罪又当死;汝使吾君以马故杀人闻于四邻诸侯,而罪又当死。」公曰:「夫子释之,勿伤吾仁也。」/壶公曰:讽谏易入。
  晉平公问叔向曰:「昔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识其君之力乎?其臣之力乎?」叔向对曰:「管仲善制割,隰朋善削缝,宾须无善纯缘,桓公知衣而已,亦其臣之力也。」师旷侍曰:「臣请譬之以五味:管仲断割之,隰朋煎熬之,宾须无齐和之,羹已熟矣,奉而进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亦君之力也。」/壶公曰:两说俱胜。
  魏文侯问狐卷子曰:「父贤足恃乎?」曰:「不足。」「子贤足恃乎?」曰:「不足。」「兄弟贤足恃乎?」曰:「不足。」「臣贤足恃乎?」曰:「不足。」文侯勃然作色曰:「寡人问此五者于子,一一以为不足者,何也?」曰:「父贤不过尧,而丹朱放;子贤不过舜,而瞽瞍顽;兄贤不过舜,而象傲;弟贤不过周公,而管。蔡诛;臣贤不过汤、武,而桀、纣伐。望人者不至,恃人者不久,君欲治,从身始,人何足恃乎?」
  秦王立帝宜阳,令许绾诞魏王。魏王将入秦,魏敬谓王曰:「以河内孰与梁重?」王曰:「梁重。」又曰:「梁孰与身重?」王曰:「身重。」又曰:「使秦求河内,则王将与之乎?」王曰:「弗与也。」魏敬曰:「河内三论之下也,身三论之上也。秦索其下而王弗听,索其上而王听之,臣窃不取也。」王曰:「甚然。」乃辍行。/壶公曰:六国之君,偏肯入虎穴,不知何解?
  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下有司收杀之。朔时在旁曰:「是固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杀人,一当死;天下闻陛下重鹿贱人,二当死;匈奴有急以鹿触之,三当死。」帝默然赦之。/壶公曰:晏先生故智,百发百中。
  诸葛瑾与权谈说谏喻,未曾切愕,微见风采,粗陈指归,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复托事造端,如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
  张敞为京兆尹,素与严延年善。其治虽严,然时有舍纵。闻延年用刑刻急,乃以书贻之曰:「昔韩卢之取兔也,上观下获,不甚多杀。愿次卿少缓诛罚,思行此术。」/壶公曰:天性刻薄,闻善言,若飘风过耳。
  谢朏初之吴兴,弟瀹送别,朏指瀹口曰:「此中惟宜饮酒。」/壶公曰:醉乡无得失,无恐怖,递营糟丘,吾将老焉。又曰:负酒狂者,可奈何?
  何尚之尝以吏部侍郎休假定省,倾朝送别。及至,父叔度谓曰:「闻顷倾胡相送,可有几客?」答曰:「殆数百人。」叔度笑曰:「此送吏部郎,非关何彦德也。背殷浩作豫章,归省,饯别者倾朝。及废徙东阳,舡泊征虏亭积日,乃至亲旧无复相窥者,汝识之。」/壶公曰:叔度枉费口舌,宦海中何人唤得醒?
  柳元景、颜师伯尝诣沈庆之,列仗鸣笳,驺从盈道。会庆之在田间,止从一奴。既见,悄然曰:「贫贱不可居,富贵亦难守。老子八十之年,目见成败多矣,诸君炫此欲何为乎?」/壶公曰:沈君快人。不必说成败,石火电光中炫得几时?
  贺若敦以失职怨望诛。临死,呼其子若弼曰:「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盖诫以慎言也。/壶公曰:若弼卒不免,安得日日引锥刺之?
  王长史至性凝简,不狎当世。尝从容语诸子曰:「吾家门户,所谓素族,自可随流平进,不须苟求。」/壶公曰:在今日当学退一步法,说平进还不是。
  彭懒农落职家居,县当大造,其子嘱司书者飞税他户。懒农知之,招司书饮,戏赠之诗曰:「洛阳城中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司书答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懒农曰:「既不飞上天,飞入地,不过飞入百姓家耳,安忍为此?」乃为诗谢之曰:「洪水推沙塞两涯,推来推去只交加。谁知二世宫中鹿,走过刘家又李家。」飞税乃止。/壶公曰:飞税偏属士夫,田多粮重,焉得不飞?
  时有新登进士第者,彭绥之具酌招饮。值微雨,累速不至。绥之遗以诗云:「倘来名利若游尘,何事痴儿太认真?咫尺泥途行不得,山阴雪夜是何人?」/壶公曰:彭绥之尤可鄙。
  羲之与桓温笺:谢万才流经通,处庙廊参讽议,故是后来一器,而令屈其迈往之气,以俯顺荒余,近是违才易务矣。/壶公曰:右军才高识大,惜以书见长。
  张兴世累战功,仕至左卫将军。将拜墓,父仲子谓曰:「汝卫从太多,先人必当惊怖。」兴世为之减撤。/壶公曰:见墓前竖翁仲、华表者,子孙多类顽石。
  颜延之尝过子竣,见宾客盈门,而竣犹卧未起。怒曰:「出粪土之中,升云霓之上,而骄盈若此,其能久乎!」/壶公曰:富贵薰人,父必不得之于子。
  张融尝戒其子曰:「人生有口,止可论道说文、给饮与食,此外如树网焉。吾每以不尔为恨,尔曹当振网也。」/壶公曰:此中惟宜饮酒,论道说义转多事。
  安叱奴者,舞工也。唐高祖官之散骑。李纲谏曰:「周家均工乐胥不得预士伍,虽复妙如师襄,才如于野,皆继世不易业。故魏武使祢衡击鼓,衡先解朝衣,不敢以先王法服为伶人亵也;齐高纬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开府,此有国之鉴戒。今令舞胡鸣玉曳组位五品、趋丹地,非贻厥孙谋之道。」/壶公曰:唐庄宗狎伶人,自称李天下,更妙。
  光武临朝,或有惰容,张湛辄陈谏其失。常乘白马,帝每见湛,辄言:「白马生且复谏矣。」
  司马温公夫人,元宵夜欲出观灯,公曰:「家自有灯。」夫人曰:「兼看游人。」公笑曰:「我是鬼?」/壶公曰:尝与张山人渤观灯,山人曰:「花灯花灯,观花乎,观灯乎?都不是,曰"观人"。」。予曰:「诗客诗客,做诗乎,做客乎?都不是,曰"做贼"。」
  黄鲁直好作艳语,诗词一出,人争传之。时法云秀老呵之曰:「公文词之富,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公曰:「某但空语,初非实践,终不以此堕恶道也。岂亦欲置于马腹中乎?」秀曰:「李伯时但以念想在马腹,墮落不过正其一身;今公艳语实荡天下心,使其信以为然,荡而不反,则逾越礼法,冒犯廉耻,无不至矣。罪报何止入马腹?定当入泥犁也。」公为之动容。/壶公曰:文土当知。又曰:庾开府堕泥犁,万劫不曾翻身。
  冯当世晚年好佛,知并州,日以书寄王平甫曰:「并州歌舞妙丽,闭目不窥,日以谈禅为上。」平甫答曰:「若如所论,未达禅理。闭目不窥,已是一重公案。」/壶公曰:「临去秋波那一转」,老宿以此省悟。
  王安石初见晏元献,元献熟视无他语,但云:「能容于物,物亦容矣。」安石唯唯而退。/壶公曰:顶门一针。
  立春日,翰林作春词,贴于禁中。皇帝阁六篇,其一曰:「漠然天造与时新,根着浮流一气均。万物不须雕琢巧,正如恭己布深仁。」皇后阁五篇,其一曰:「春衣不用蕙兰薰,领缘无烦刺绣文。曾在蚕宫亲织就,方知缕缕尽辛勤。」夫人阁四篇,其一曰:「圣主终朝勤万几,燕居专事养希夷。千门永昼春岑寂,不用东前插柳枝。」此诗不特咏景物为观美,尝寓规讽,为玉堂之楷式。/壶公曰:依样葫芦。
  韩魏公妻弟崔公孺,持论甚正。公喜,与之语,偶泛及差除,公孺忽曰:「豺狼、虎豹、蛇虺,天乃屏置于山林深僻之地者,盖恐为人之害也。今监司郡守一失选,抡置在要路,其为民害得不甚于豺狼虎豹蛇虺乎?」公默然。/壶公曰:崔君可掌铨。
  李太白赠子美云:「借问因何太瘦生,只为从前作诗苦。」苦之一字,讥其困雕镌也。杜子美寄太白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细之一字,讥其欠缜密也。/壶公曰:文人互相讥弹,是真知己。
  壶公见尊官赫奕,书二绝于壁云:「可怜世事浑无定,却笑痴儿偏认真。石火电光那得久?眼前现例欲酸辛。」「烈风张帆滚浪颠,笑语中流意兴翩。岸上有人明着眼,危哉苦海急相煎。」
  北魏王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益人神智?」先曰:「莫若书。」/壶公曰:关壮缪、岳武穆善读左氏春秋。
  王朴重扈载,荐之宰相李穀。轂曰:「非不知其才,然薄命,恐不能胜。」朴曰:「公为宰相,以进贤退不肖为职,何言命耶?」/壶公曰:宰相不许讲命。
  长沙有朝士某者还乡,意气盈满,宾至鼓吹,喧阗里中。有执友来访,朝士曰:「翁素好诵诗。近日诵得何诗?」执友曰:「近诵得孙凤洲赠欧阻圭斋诗,甚有味。」乃朗诵曰:「圭斋还是旧圭斋,不带些儿官样回。若使他人居二品,门前箫鼓闹如雷。」朝士闻诗有赧色,明日宾至,门庭寂然。/壶公曰:官样可羞。
  宋神宗时,丞相陈升之治第于润州,极为宏壮,绵亘数百步。宅成,升之已疾甚,惟肩舆一登西楼而已。人谓之三不得:居不得、卖不得、修不得。
  盖宽饶自以行清能高,有益于国,而为凡庸所越,失意不快,数上疏谏争。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而非其如此,予书曰:「明主知君洁白公正,不畏强御。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权,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奉法宣化,忧劳天下。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匡拂天子,数进不用,难听之语,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扬令名、全寿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习法令,言足以饰君之辞,文足以成君之过。君不惟蘧氏之高踪,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躯,临不测之险,窃为君痛之。」/壶公曰:迂而直,其能免乎?
  马援谓梁松、窦固曰:「凡人为贵,当使可贱。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壶公曰:君知之矣,复蒙薏苡之谤,何耶?
  何晏、邓飏令管辂作卦,云:「不知位至三公不?」卦成,辂称古义,深以戒之。颺曰:「此老生之常谈。」晏云:「"知几其神乎?"古人以为难,交疏吐诚,今人以为难。今君一面尽二难之道,可谓明德惟馨。诗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壶公曰:悦而不绎,管先生失言。
  石季伦尝与长水校尉孙季舒酣宴,孙傲慢过度,季伦欲表免之,裴叔则曰:「季舒酒狂,一四海听知。足下饮人狂药,责人正礼,不亦乖乎?」/壶公曰:酒狂果难奈。
  唐明宗与冯道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轡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亦犹是也。」/壶公曰:身事十主,议论则侃侃。
  邵康节与富韩公在洛,每晴日,必同行至僧舍。韩公见佛必躬身致敬,康节笑曰:「无乃为佞乎?」/壶公曰:近日佞佛者偏会杀人,去富公远矣。
  范蜀公以议新法不合而去,其谢表云:「望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壶公曰:忠臣爱君,百折不回。
  王阳明论举荐人才不可不慎,譬如养蚕,但杂一烂蚕于中,则一筐好蚕尽为所坏矣。/壶公曰:今于烂蚕中杂一好蚕,得乎?
  余肃敏弟子寰,举进士,肃敏教之曰:「人固贵刚,不可使人畏之如虎。」/壶公曰:人畏如虎,必有暴之者矣。
  豫章张相公曰:「言路有四:当可而发,上也;遇事而发,次也;缄默不发,又其次也;有为而发,风斯下矣。」/壶公曰:可作言官箴。
  归安严凤以孝友闻,同邑施氏兄弟争产,其弟诉之凤,凤颦蹙曰:「吾兄儒,吾正苦之,得如若兄力量,可尽夺吾田,吾复何忧?」施感悟,兄弟友爱终身。/壶公曰:平日孝友,才可片言折狱。
  一县令初至任,谓群下曰:「汝闻谚云"破家县令、灭门刺史"乎?」有父老对曰:「间者士子多读书,某等只闻得"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县令默然。/壶公曰:这父老机锋犀利。
  李志学好谈神仙,然嗜醇甘、耽姝丽。李梦阳曰:「喧寂不共途,动静无并驱。子谓果有扬州鹤乎?」李曰:「根污泥而挺清泠之上者,莲之所以神也。」梦阳曰:「污泥不染者,以其根莲也。子诚莲则可,非莲则坏矣。」/壶公曰:真地狱种子。
  邹东廓受知于刘野亭,刘归,邹送之。刘曰:「子国器也,善自爱。宁直无媚,宁介无通,宁恬无竞。」/壶公曰:操是道也,可入世,可出世。
  孙源贞举进士,以实录事至杭,属学诸生给事笔砚。时于肃愍在列,进曰:「学校之设,将养贤以为用耶,抑供事书办耶?」孙下席迎上坐,谢过。
  杨宗乔峭直,与人议论,不能下气。监临者恶之,几不免。偶见桂古山,道其事,桂曰:「譬如对奕,且饶一着;譬如争路,且退一步,便无事矣。」宗乔惕然谢教。/壶公曰:失便宜是得便宜,吾以书绅。
  林希元欲征安南,张岳规之曰:「钦州非用武之地,尊相无封侯之骨,恐有后悔。」/壶公曰:妄开边衅,宜服上刑。
  国学旧有荆公文集板,陆俪山为司成,命模印数部,分遗朝士。学录王玠蹙额言曰:「好好世界,如何要将王安石文字通行?怕有做出王安石事业者。」/壶公曰:荆公文亦是拗体?
  锦衣王佐卒,陆炳代理卫篆,势焰甚张。佐子不肖,有别墅三,炳欲尽得之。乃陷以罪,并捕其母。母膝行前,道其子罪甚详。子号呼曰:「儿顷刻死矣,母忍助虐耶?」母指炳座而顾曰:「而父坐此非一日,作此等事亦非一,生汝不肖子,天道也,何多言?」炳面赤。/壶公曰:阿母可怜!
  钱学士溥营第,役烦里旅。旅有惰者,钱谴之,对曰:「病矣。」问曰:「何病?」对曰:「往时黄提刑营第,老夫从役伤膂。黄第今败瓦颓垣矣,老夫犹疾痛不即死。兹役之不力,何敢辞罪?」钱谢遣之。/壶公曰:这里旅两遭劫运。
  文衡山每言:「近来陆贞山最会做文字,但开口便要骂人,亦是一病。」/壶公曰:文字骂人,损自家福。又曰:东坡不免此病。
  周叔夜赴楚臬,请益于杨抑斋,答曰:「独阳不生,独阴不成,凡事不可太要好。」/壶公曰:此为贤者下药。
  吾谨就试有司,盛饰冠服,文顷刻就。偶风动衣裾,文采五色烂然。有司诟怒,欲笞之,然奇其文,第曰:「有如是才,而不自爱,是挟狐白裘反衣之耳。」
  捷悟
  桓公使管仲求宁戚,戚应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虑之。婢子曰:「公何虑?」管仲曰:「非婢子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贱贱。背者吴干战朱龀,不得入军门,国子擿其齿,遂入,为干国多。百里奚,齐国之饭牛者也,穆公举而相之,遂霸诸侯。由是观之,贱岂可贱?少岂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宁戚,宁戚应我曰:"浩浩乎",吾不识。」婢子曰:「诗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鱼。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宁子其欲室乎?」/壶公曰:此婢有学问,敬仲拜下风矣。
  孙权问诸葛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对曰:「臣父为优。」权问其故,对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权大噱。/壶公曰:恪知媚君,言不由衷。
  前蜀王建判官冯涓好戏,时凤翔张郎中通好,来晨宴接。王虑冯公先而张子乘之,或致失机,乃令客将传达,但请缄默。坐即定,而宾主寂然,无敢发语端者。冯乃取青梅铿然一嚼之,四坐流涎,因成大笑。/壶公曰:风流可掬。
  李氏未归顺时,徐铉奉王命至中朝,便殿见艺祖,奏曰:「李煜如地,陛下如天;李煜如子,陛下如父。天乃能盖地,父乃能庇子。」艺祖应声答曰:「既是父子,安能两处吃饭?」铉无以对。
  萧彦瑜尝与御宴,醉伏筵中。武帝以枣投之,彦瑜取栗掷上,正中面。帝动色,言:「汝那得如此,岂有说也?」彦瑜答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报以战栗?」上大悦。/壶公曰:太狎。
  梁时有沙门讼田,武帝大署曰「贞」。有司未辨,遍问莫知。刘显曰:「贞文字为与上人。」帝忌出之。/壶公曰:帝奇署,刘奇悟。
  珍禅师真率不事事,一郡守初至,不知其佳士,未尝与语。守谓客曰:「鱼、稻宜江淮,羊、面宜京洛。」客未及对,珍辄对曰:「世俗无如羊之大美,且性极暖,宜人食。」守变色瞑视之,徐曰:「禅师何故知羊肉宜暖?」珍应曰:「尝卧毡知之。其毛尚尔暖,其肉不言可知矣。如明公治郡政美,则立朝当更佳也。」/壶公曰:谄语出自和尚,尤可惜。
  韩亿奉使契丹,时副使者为章献外姻,妄传太后旨于契丹,谕以南北欢好,传示子孙之意。亿初不知也,契丹主问亿曰:「皇太后即有旨,大使何不言?」亿对曰:「本朝每遣使,皇太后必以此戒约,非欲达之比朝也。」契丹主大喜曰:「此两朝生灵之福。」是时副使方失词,而亿反用以为德,朝议推服之。/壶公曰:真使臣。
  宋神宗尝问经筵官:周官「前朝后市」何义?黄履时为侍讲,以王氏新说对言:「朝,阳事,故在前;市,阴事,故在后。」上曰:「亦不独此。朝,君子所集;市,小人所居。向君子背小人之意。」诸臣闻之竦然。/壶公曰:君既知矣,何为背君子而向小人?
  况钟谒一势阉,拜下不答,敛提起云:「老太监不喜拜,且长揖。」/壶公曰:不恶而严。
  景泰立春日,正值圣节,众议庆贺、迎春先后未定。于肃愍至,曰:「迎春宜先。」众曰:「何据?」曰:「不见"春王正月"?春加王上,宜先迎春。」/壶公曰:得体。
  程公同知温州,领上官檄,检校盐场,称度数日,茫无绪次。有老翁献计,用井字法。言讫,即去。程即命画地作井字,堆盐九区,高广相等,止称其一,而余八者悉定。不三日,盐无遗数。/壶公曰:简而确。
  王守仁闻地藏洞有异人,坐卧松毛,不火食。遂立岩险,至之,其人正熟睡。公俟其醒,问最上一乘,其人曰:「周濂溪、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公恍然悟。
  周鉴覆舟江中,幸无恙。寻迁宪使,叹曰:「宦途之险,犹牛渚、马当也,日行其间,安能数徼天幸哉?」竟致仕。/壶公曰:急沉中勇退,第一流人。
  蒋芝曰:「宋儒格致之说,久厌听。闻良知及知行合一之说,一新耳目,如鲥鱼、鲜笋,肥美爽口,盘肴陈前,味如嚼冰。若久而厌饫,依旧用鹅、鸭,羊、豕矣。」/壶公曰:此门外汉,非知味者。
  周思兼曰:「食淡胜于肥甘,食后方见;贫贱胜如富贵,当亦如是。」/壶公曰:亦过后方知。
  夙惠
  孙策年十四,诣袁术,俄而外通刘豫州来,孙便求去。袁曰:「刘豫州何若?」答曰:「英雄忌人。」既出,下东阶,刘玄德从西阶上,但得转顾视孙足下,行殆不复能前。/壶公曰:讨逆长年,必有可观。
  李卫公幼时,父吉甫每夸其敏捷,武相元衡召见,问曰:「吾子在家所嗜何书?」德裕不应。翌日,元衡以告吉甫,吉甫责之,德裕曰:「武公身为宰相,不问理国调阴阳,而问所嗜书。其言不当,所以不应。」/壶公曰:在海外阴阳不调矣。
  袁充少警悟,年十余岁,其父党至门,时冬初,充尚衣葛。客戏充曰:「袁郎子"絺兮绤兮,凄其以风"。」充应声答:「唯絺与绤,服之无斁。」以是大见嗟赏。
  王元规八岁而孤,随母往依舅氏于临海。土豪刘瑱资巨万,欲妻以女,母以孤弱,亦欲结婚强援。元规时年十二,请曰:「因不失亲,古人所重,岂得苟安异壤,辄婚非类?」母感其言而止。/壶公曰:老成之见。
  阚泽年十三,梦见名字炳然在月中。/壶公曰:梦骑马入月中者,应是仙品。
  徐陵数岁,家人携候释宝志,宝志摩其顶曰:「天上石麟麟也。」
  司隶徐正,名知人。苻坚六岁时,尝戏于路,正见而异焉,问曰:「苻郎,此官街,小儿行戏,不畏缚耶?」坚曰:「吏缚有罪,不缚小儿。」正谓左右曰:「此儿有霸王相。」/壶公曰:此胡之巨擘,惜不终。
  长孙绍远年十三,王硕闻其强记,欲试之。乃试以月令,绍远读一遍,诵之若流。/壶公曰:习礼者,每试题一出,茫然阁笔。人之相去,奚啻九牛一毛。
  徐之才年八岁,造周捨听讲老子,捨为设食,戏之曰:「徐郎不用心思义,而但事食乎?」之才答曰:「圣人虚其心而实其腹。」捨大嗟赏。
  梁昭明年十二时,尝于内省见谳狱,问左右曰:「是皂衣何为者?」曰:「廷尉官属。」召视其书,曰:「是皆可念,我得判否?」有司以其幼,诒之曰:「得。」狱皆上刑统,悉判杖五十。有司具以白帝,帝笑而从之。/壶公曰:菩提种子!
  吴祐父恢,为南海太守。祐年十二,随之任。父欲杀青简以写经书,祐谏曰:「五岭旧多珍怪,上为国家所疑,下为权戚所望。此书若成,必载之兼两。昔马援以薏苡兴谤,王阳以衣囊徼名,嫌疑之间,先贤所慎。」恢乃抚其背曰:「吾家世不乏季子。」/壶公曰:贤公子。
  朱据为车骑将军,时张纯、张俨、朱异三人,俱童稚有才名。一日,同往见据,据曰:「老鄙相闻,饥渴甚矣。騕褭以迅骤呈奇,鹰隼以轻疾为妙。其为我各赋一物,然后就坐。」俨赋犬曰:「守则有威,出则有获。韩卢宋鹊,书名竹帛。」纯赋席曰:「席以冬设,簞为夏施。揖让而升,君子攸宜。」异赋弩曰:「南岳之幹,钟山之铜。应机命中,获隼高墉。」三人皆赋成,就坐,据大欣赏。/壶公曰:三赋英气勃勃。
  明帝尝敕谢朏与谢超宗从凤庄门入,盖凤庄,二人父名,戏之也。超宗曰:「君命不可不往。」趋而入。朏曰:「君使臣以礼。」逡巡不入。时人两称之。
  王纮性敏辨,年十三时,尝见郭元贞,元贞抚其背曰:「读何书?」曰:「读孝经。」「孝经云何?」曰:「在上不骄,为下不乱。」元贞曰:「吾岂骄乎?」曰:「君子防未萌,亦愿留意。」/壶公曰:是郭子师。
  太子昭幼时,隋文帝尝谓之曰:「当为尔娶妇。」昭辄应声泣。问其故,对曰:「汉王未婚时,恒在至尊所;一朝娶妇,便尔出外。惧将违离,是以啼耳。」上叹其至性。/壶公曰:既生昭,何生广?
  苏琼幼,尝从父谒父友曹芝,芝戏问曰:「若欲官不?」琼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芝大叹异。/壶公曰:谁解此语?
  程骏少时,师事刘昞。昞尝谓门人曰:「今世名教之儒,咸尚老庄。吾谓其言虚诞,不可以经世。」骏对曰:「不然。老子著抱一之言,庄生申本性之旨。人若乖一,则烦伪生;爽性,则冲性散。恐老庄未尽非也。」昞懼然曰:「卿年尚稚,识乃老成。」自是声誉遂显。/壶公曰:得老底之微。
  李贤九岁从师受学,略观大旨,不寻章句。或谓曰:「学不精勤,不如不学。」贤曰:「人各有志,岂能领徒受世?惟当粗闻教义,补己不足耳。至如忠孝之道,实盟于心。」闻者惊服。后官极将相。
  管辂年七八岁,与邻里小儿戏,画地为日月星辰之状,言不常。父母禁之,答曰:「家鸡、野鹄,尚知天时,况人乎哉?」/壶公曰:管有宿根,非关学问。
  朱熹自幼颖异,甫能言,父指天示之,对曰:「天也。」即问曰:「天之上何物?」父奇之。尝从群儿戏沙中,独端坐,以指画沙,视之则八卦也。/壶公曰:如此聪明,乃失足于训诂。
  陆九渊三四岁时,问其父:「天地何所穷际?」父笑而不答。遂至深思忘寝。及总角,闻人诵伊川语,则曰:「觉若伤我者。」又曰:「伊川之言,奚为与孔孟不类?其间多有不是处。」/壶公曰:象山先生是颜子之品。又曰:观荊门政事,知有本之学。
  程辉性倜傥,喜杂学,仕至宰相,尤好论医。时有神童常添寿者,方数岁,辉召之,亦与论医,因书「医非细事」四字。添寿为糊去「细」字,改「相」字。辉惭。世以此奇添寿,谓切中其病。/壶公曰:宰相不许谈命。
  许衡七岁受书,即问其师曰:「读书何为?」师曰:「取科第耳。」曰:「如斯而已乎?」师大奇之。
  杨大年年十一,太宗闻其名,召对便殿,授秘书省正字,且曰:「卿久离乡里,得无念父母乎?」对曰:「臣见陛下,一如臣父母。」上叹赏。
  赵仲南葵,父方,宁宗时为荆湖制置使。葵每闻警报,与诸将偕出,遇敌辄深入。诸将惟恐失制置子,尽死救之,以比获捷。一日,方行犒赏,军士愤其薄。葵时年十三,亟呼曰:「此朝廷赐也。本司别有赏赉。」军士遂定。人服其机警。/壺公曰:赵葵可将。
  于谦七岁,僧兰古春见而奇之,曰:「此他日救时宰相。」/壶公曰:土木之难,微公,其左衽矣。
  何遵幼时,其祖折葵一枝付公,命向日拜,竟北面拜。祖怪问,公曰:「翁独不闻阙在北耶?」
  彭脊庵七岁,从乡父老入佛寺,不拜。寺僧强之,不从,反叱之曰:「彼佛裸跣不衣冠,我何拜为?」/壶公曰:西方圣人而来东土,犹衣章甫适越也。
  何文肃乔新,幼阅陈子经《通鉴续编》,翰林周中规问曰:「子经书法何如?」曰:「先辈著述,非后生敢议。然吕文焕降元,不书其叛;张世杰溺海,不书死节;曹彬、包拯之卒,不书其官;纪羲轩,则采怪诞不经之谈;书辽金,则失内夏外夷之义,似有未当。」中规大惊,白其父冢宰公曰:「三郎学识不易及也。」/壶公曰:著书之难如此。
  张简肃敷华七岁时,里社有竹木之祟,乃指挥群儿斩伐殆尽。/壶公曰:神勇。
  刘咸栗六岁,待客,有谈及天下阨塞及运道可忧者,趋而进曰:「勿使奸雄闻之。」/壶公曰:此老成之见。天下事多为妄谈者所误。
  倪文毅岳,五岁侍文僖公,问曰:「天上更有天,地下亦当有天。」盖已悟天包地之理矣。/壶公曰:朱子云:「天之上何物?」此问最玄。谁包天者?
  王阳明幼问塾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塾师曰:「惟读书登第耳。」阳明曰:「登第恐非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其父笑曰:「汝欲学圣贤耶!」/壶公曰:做圣贤须从幼做起。
  韩邦靖五岁读论语,至文王至德篇,掩卷若有思者。父问,对曰:「即如是,武王非矣。」/壶公曰:周武往往为幼童指摘,智故渐熟,便称「应乎天,顺乎人」。
  吾子虚谨,年十岁,随祖求乐公谒郡守,曰:「幼孙能诗。」郡守试以"五马赋",挥毫立就,文采烂然。弱冠登第,馆试言志诗,诗曰:「阊阖重开试,琅玕愧未奇。赤墀临瑞气,金殿耀春曦。伏簇花初拥,香浓露转飞。雕龙文总就,鼓瑟志难移。突兀三山近,苍茫五岳低。际身天汉上,挥扫净虹霓。」时宰以狂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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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梿 选 下一主题:<公车上书> [清] 康有为 ... [楼主] [2楼] 作者:nnno 发表时间: 2009/01/17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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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爽
  澹台子羽赍千金文璧渡河,阳侯波起,两蛟夹舟。子羽曰:「吾可以义求,不可以威劫。」操剑斩蛟,蛟死波休,乃投璧于河,三投,璧辄跃出,因毁璧而去。/壶公曰:与暴虎冯河者是同?是异?

  景公饮酒,夜移于晏子。前驱款门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故乎?国君得微有事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晏子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司马穰苴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穰苴介冑操戟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畔者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将军乐之。」穰苴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梁丘据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梁丘据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出。公曰:「乐哉,今夕吾饮也。微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壶公曰:政可作君臣相悦之乐。又曰:文则晏子,武则穰苴,古之人所以能乐;若临春结绮,止得梁丘据辈耳。

  诸葛孔明在荆州游学,每晨夜,恒抱膝长啸。/壶公曰:便是有心人。
  阮嗣宗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情不羁。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壶公曰:孤云野鹤。
  阮步兵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壶公曰:观步兵意气,得寸铁在手,便能杀人。
  河南吴雄家贫,丧母,贊葬于人所弃地;丧事趣办,不问时日。有言当族灭者,雄亦不顾。然自雄始,三世为廷尉。/壶公曰:真英雄。
  下邳赵兴,不恤忌讳。官迹所至,必多所造作,故犯妖禁,而家益用显,三世为司隶校尉。/壶公曰:明知故犯,转多事。
  留正少为郡吏,与黄巾战,一足被创,筋屈不伸。久之,谓其亲属曰:「英雄并起,而我屈躄在闾里间,与死何异?今欲割引吾足,死则已矣,幸不死而足伸,几可见用。」亲属难之,正乃自引刀割其筋,血流滂沱,气绝良久,家人怖甚。曰:「业已尔,其伸之!」足遂伸。及创愈,凌统奇之,荐为屯骑校尉。/壶公曰:一校尉何必割筋流血?

  关羽尝为流欠所中,贯其左臂。后创虽愈,每阴雨,骨即疼痛。以问医,医曰:「矢镞有毒,毒入骨,当破臂刮骨去毒,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医劈之。时羽适与诸将对饮,臂血淋漓,一座惊愕,而羽谈笑自若。/壶公曰:清来弱冠时,亦饶为之。

  王弘之嗜山水,无宦情。自义熙迄元嘉,征辟屡至,俱不就。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壶公曰:非啖名,聊以适性。
  王敬弘妻弟桓玄,尝自荆州遣使邀其夫妇。已至巴郡,忽谓人曰:「灵宝正当欲见其姊,我不能为桓氏赘婿。」径遣妻往而已,浪游山水以归。/壶公曰:世有刘寄奴,冰山其可倚乎?

  沈庆之宅在清明门外,甚宏丽,乃别筑园娄湖。一夜尽携其子孙戚属徙居焉,而以其宅还官。/壶公曰:叔孙敖以后一人。
  高季式豪率纵酒,不拘检押,与光州刺史李元忠素游款。式在济州,尝夜饮酣畅。忽忆元忠,乃亟开城门,遣人乘驿马持一壶酒往光州,劝元忠饮。朝廷知而不责。/壶公曰:有疆场之责,那得如此?

  司马消准,神武婿也,威焰甚盛。一日过季式,季式留饮,自夜达旦。消难欲出,重门并关,因固请季式曰:「君以地势胁我耶?」竟不许。消难不得出,酒到亦不饮,式乃索一车轮,自括其颈,又取一车轮括消难颈,引蒲相劝。消难无如何,笑而饮之,始得脱。/壶公曰:权贵人政须以车轮括其颈。

  徐勉尝戒子云:「吾清明门宅前割西边施宣武寺,既失西箱,不复方幅。然此逆旅舍耳,何事须华?常恨时人谓是我宅。古往今来,高门甲第,连闼洞房,宛其死矣,谁是谁室?」/壶公曰:数语令章台、阿房黯然失色。

  平鉴为怀州刺史,和士开以佞幸擅权,势倾朝列,令人求鉴爱妾刘氏。鉴遣送之,调人曰:「老公失阿刘,与死何异?要自为身作计,不得不尔。」/壶公曰:愧死石季伦。

  元晖业慷慨有志节,齐文襄尝问之曰:「比何所披览?」答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见时运渐谢,不复图全,惟事饮啖。一日一羊,三日一犊。/壶公曰:元生饱欲死。又曰:豪于啖。

  贾岛尝以岁除,取一年所得诗,祭以酒曰:「劳吾精神,以是补之。」/壶公曰:豪于诗。
  张旭大醉,以头濡墨而书。/壶公曰:豪于书。
  刘孝绰负才使气。每朝集,公卿林立,无所与语。而反呼驺卒访道途间事。/壶公曰:芙蓉镜联:天放得闲,且搜山中二酉;世无可语,宁呼车下三驺。又曰:刘生不遇,天也。

  将军裴旻,尝请吴道玄画天宫寺壁。道玄曰:「闻将军善舞剑,愿作气以助挥毫。」旻欣然为舞一曲。道玄看毕,奋笔立成,若有神助。/壶公曰:绝世之技,应以神合。

  、李翰文虽宏畅而思甚苦涩。晚居阳翟,常从邑令皇甫曾求音乐,思涸则奏乐,神逸则缀文。/壶公曰:定是佳文。
  张惟孝,襄阳人,幹官钟蜚英见而异之,曰:「今日立功之秋也。」惟孝不答。扣而问之,则曰:「朝廷负人。」明日,蜚英特地宴之仲宣楼。酒酣,言曰:「有国而后有家,天下如此,吾将安居?」惟孝跃然答曰:「从公所命。」乃请三十幅名帖以往。不逾旬,与三十骑俱拥甲士五千至,旗帜鲜明,部伍严肃,上至公安,下至墨山,游踏相继。或请所统姓名,惟孝曰:「朝廷负人,福难祸易,聊为君侯纾一时之难耳,姓名不可得也。」时鼎、澧五州已危,于是击鼓耀兵,不数日,众至万人。数战俱捷。江上平,乃解去。/壶公曰:草泽中真正英雄。又曰:只做得一遭。

  桑维翰草莱时,语友人:「吾有富贵在,造物未还三债,是以知之:上债钱货,中债妓女’下债书籍。」既而铁砚功成。一日酒后,会亲密曰:「吾始望不及此,当以数语劝子一杯。」其人满酌而饮。公曰:「吾有三悦而持之:一曰钱,二曰妓,三曰不敢遗天下书。」公徐云:「吾衒露太甚,自罚一觥。」/壶公曰:不离世谛,似俗似雅。

  梁王、赵王,国之近属,贵重当时。裴令公岁请二国租钱数百万,以恤中表之贫者。或讥之曰:「何以乞物市惠?」裴曰:「损有余,补不足,天之道也。」/壶公曰:别有见。

  王俭当朝,萧琛年少未为俭识,自负其才气,候俭宴于乐游,乃着虎皮鞋,策桃枝杖,直造其座。俭与语大悦。/壶公曰:此年少装饰自豪,不必其语也。
  周本年七十七,好饮酒,乐施予。或曰:「公春秋已高,宜少储积,为子孙计。」本曰:「吾系芒履,事吴武王,位至将相,何人所遗乎?」/壶公曰:本是探本语。
  赵温居常叹曰:「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壶公曰:飞伏不关势位,素餐者正雌伏也。
  孔北海居家失势,宾客日满其门,爱才乐士常若不足,每叹曰:「座上客常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壶公曰:既失势矣,赖此不落寞。
  桓宣武与殷、刘谈不如甚,唤左右取黄皮袴褶,上马舞矟数回,或向殷,或拟刘,意气始得雄。/壶公曰:宣武之神更王,风景如画。
  李永和谧杜门却扫,绝迹下帷,弃产营书,手自删削。每叹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壶公曰:此清福,上帝所吝。
  李白登华山落雁峰,曰:「此处呼吸之气,想通帝座。恨不携谢朓惊人诗来,搔首问青天尔。」/壶公曰:语高旷,可作华山赞。
  滕达道微时,为范文正馆客,常私就狭邪饮,范病之。一夕候其出,径坐达道书室,明烛读书,以俟其至。达道大醉,竟入长揖,问范:「公读何书?」曰:「汉书。」复问:「汉高帝何如人?」范逡巡走入。/壶公曰:豪气可掬。

  苏子美豪放不羁,好饮酒。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读书,以一斗为率。公深以为疑,密使觇之。子美读汉书张良传,至良与客狙击秦皇帝,抚掌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饮一大白。又读至良曰「臣始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遇,其难如此!」复举一大白。公笑曰:「有如此下物,一斗不足多也。」/壶公曰:对史独酌,轩轩豪举。

  裴宽罢郡西归,见一士坐树下,甚贫。与语,奇之,举一舡金帛尽与之,此人不辞。登舟,奴婢偃蹇者辄鞭之,乃张徐州也。/壶公曰:裴奇,张更奇。钱虏必缩颈矣。又曰:建封时未知名。

  秦孝王俊薨,王府僚佐请立碑。高祖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壶公曰:达。
  贾登实为怀州刺史,永淳初以年老致仕。及病笃,子孙迎医视之,登实曰:「未闻良医能治老也。」/壶公曰:还丹九转,何啻治老。
  刘瓛谦率通美,不以高名自居。游诣故人,唯一门生持胡床随,主人未通,便坐问答。/壶公曰:有别趣。
  开皇中献后崩,上令萧吉卜葬地。吉筮得一地,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具图奏之。上曰:「吉凶由人,不在地也。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亦用吉言。/壶公曰:朱子三迁先茔,是何道学?

  周瑜为巢长,居母丧,过鲁肃求粮。时肃有米两囤,各三千斛,指一囤与瑜,瑜奇之。/壶公曰:英雄在草泽中便有可观。
  建隆中,诏增修大內。时太岁在戊,司天监以兴作之禁,移有司毋缮西北隅。艺祖按视见之,怒问所繇,可天以其书对。上曰:「东家之西,即西家之东,太岁果何居焉?使二家皆作岁,且将谁凶?」司天不能答,即日新之。/壶公曰:真英主。

  江南僧诣阙,乞修天台国清寺,如寺成,愿焚身以报。太宗从之,命中使卫绍钦督董役。戒曰:「了事了来。」绍钦即与俱往。不日寺成,绍钦积薪如山,驱使入火。僧哀鸣,乞回阙下,面谢皇帝,而后自焚。绍钦怒,以叉叉入烈焰,僧宛转悲号而绝。归奏太宗曰:「臣已了事。」太宗额之。/壶公曰:能了此僧,真大阿罗汉。

  沈青崖尝从严世蕃饮,世蕃虐所狎客给事饮,非其任,强灌之。公即以灌世蕃,曰:「吾代客酬也。」/壶公曰:权门不可失足,适以速祸。
  沈青崖编管保安,会总督杨顺多杀平民报功,青崖忿懑,为诗刺之,有曰:「白草黄沙风雨夜,冤魂多少觅头颅。」或劝公隐默自全,公曰:「我昔非言官,今非哑子。若辈杀人,欺君要赏,吾誓不与共天!」/壶公曰:天生挺骨,百折不回。

  杨给谏允绳自言:「我目如驰电,能开不能阖;口如决涛,能吐不能含。」/壶公曰:偏锋所至,惜乎必折。
  杨继盛论劾严嵩,上怒其引用二王为辞,杖公百。或遗之蚺蛇胆,公曰:「椒山自有胆。」/壶公曰:才是铜肝铁胆,才是真学问。
  吴人张隐君云:「吾积財以防老也,积快活以防死也。」/壶公曰:二语绝妙。尝劝人积快活,鲜有解者。又曰:积财便不快活。
  三崖欧阳公数忤权幸,有为公寒心者。公曰:「君子全身远害,惟有不仕。既为官,安得避祸!」/壶公曰:利害常相因,一切是非,却不到衡泌之下。
  沈孟渊性好客,每日设数筵酒食以待客至。若无客,则令人于溪上探望,惟恐不至也。/壶公曰:清来似之,性尤耐俗客,所以为难。
  但陶村曰:「余每独坐翻书,家僮忽报客至,不问俗客雅客,余大声隔壁呼曰:“但直生不在家!”」/壶公曰:神游千古。
  徐渭不事生产,居幕府,典文章。时有馈之洮绒者数十匹,遂大制衣被,下及所嬖私亵之服,靡不备者,一日都尽。/壶公曰:文长豪爽,此一鳞一爪耳,别有骊珠。

  容止
  袁景倩性方严。废帝尝裸之,迫使走。景倩雅步如常,顾而言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壶公曰:好景。此际难作雅态。
  唐太宗虬须,常戏张弓挂矢。/壶公曰:天子相。
  王俭仪容甚盛,作解散帻,斜插簪,朝野效之。尝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况也。/壶公曰:殊失自然。
  何敬容躯干修伟,而好矜庄。武帝虽恒衣浣衣,而左右衣必须整洁。敬容希旨,故益鲜华。尝以胶青刷须,衣常必熨贴。或暑月,背为之烁。/壶公曰:病于夏畦。
  陆子春姿容如玉,威仪秀异。光武尝登台见而伟之,叹曰:「南方故多佳人。」
  陆士龙好笑,尝着缞帻上船,水中自见其影,便大笑不已,几落水。/壶公曰:陆生有笑疾,被收时笑否?又曰:宁为阮生哭,笑更无谓。
  庾公道:王尼非唯事事胜人,布置须眉亦胜人,我辈皆出其辕下。/壶公曰:岂须眉丈夫?
  张思曼吐纳风流,听者皆忘饥疲,见者肃然,如在宗庙。/壶公曰:扯淡。
  陶隐居身长七尺四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壶公曰:神仙相。
  管幼安在家,恒着皂帽。/壶公曰:幼安不在,帽上学幼安者,请从皂帽始。
  魏武帝佻易无威重,性好音乐,倡优在側,穷日达夜,被服轻绡,常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着帢帽见客,每与人谈论,戏弄言咏,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间,肴膳皆沾污巾帻。/壶公曰:昔人比魏武为狮子,甚确。又曰:看他欢悦时,心胆堕地。

  谯元南体貌素朴,而潜识内敏,然无造次论辨。诸葛武侯领益州牧,辟为劝学从事,初到修谒,左右皆笑。既出,有司请推笑者,武侯曰:「孤欲不能忍,何况左右?」听令勿推。/壶公曰:琐事见武侯之顺人情。

  嵇叔夜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壶公曰:向东市操广陵散,才见真品。
  朱泚之乱,裴佶与衣冠数人佯为奴,求出城。佶最寝陋,自称甘草。门兵曰:「此数子定非人奴,如甘草者不疑。」/壶公曰:士居衰世,唯恐不为甘草。
  刘器之待制,对客多默坐,往往不交一谈,至于终日。客意甚倦,或请去,辄不听,至留之再三。有问之者,曰:「人能终日危坐而不欠伸欹侧,盖百无一二,其能之者,必贵人也。」以此试人,皆验。/壶公曰:予持此法,观夜坐达旦者,必贵人,无几人矣。

  黄太史尝言:「人心动则目动。王介甫终日目不停转。」/壶公曰:奸相相。
  世宗幸太庙,见张文忠公,喜赐诗,称公貌奇才崛。
  孙一元善谈玄虚,渥颜飘须,望之如神仙中人。/壶公曰:山人相。
  习孔教论琅琊兄弟曰:「元美神仙相,敬美王子相。」
  方豪性嗜石,工诗,鹤骨虬髯,山立时行。/壶公曰:王阳明先生赠思道诗:「方子岩廊器,兼负云霞姿。每逢泉石处,必刻棠陵诗。」数语尽公之生平矣。

  自新
  萧思话十岁时,犹未知书,好骑屋栋打细腰鼓。后乃折节,工隶书,善弹琴、骑射,遂有令誉。/壶公曰:骑屋栋打细腰鼓,便佳。
  萧惠开为益州刺史,颇任严酷。蜀人号为「卧虎」。因激变生乱,已讨平之。及见帝,乃曰:「非臣不乱,非臣不平。」/壶公曰:代帝答曰:「非朕不任,非朕不容。」

  傅永少负拳勇,不学,年二十。友人与之书,不能答,请于叔父洪仲。洪仲深让之,不为报。乃始发愤读书,自是才兼文学。/壶公曰:傅生知所用耻矣。
  卢思道年十六,遇中山刘松。松出所为文示思道。思道读之,多不解。自是感激,闭户读书,师河间邢子才。后思道为文,以示松,松亦不能解。/壶公曰:非卢进,应是刘退。

  梁萧恪为雍州刺史,委政群下,贿賂公行。客有江仲举、蔡蘧、王台卿、庾仲容,皆有蓄积。人间歌曰:「江千万,蔡五百,王新车,庾大宅。」武帝续之曰:「主人愦愦不如客。」帝以示恪,恪大惭。乃折节学问,所历以善政称。/壶公曰:今委政纳贿者,是没学问。

  魏甄琛举秀才入都,颇以弈棋废日。至通夜不止,令苍头执烛,或时睡顿,财杖之。奴曰:「郎君辞父母仕宦,若读书,执烛所不敢辞;今乃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乎?」琛怅然惭感,遂诣赤彪许,假书研习,闻见日优。/壶公曰:此奴可为师。

  吾谨喜击剑、弄丸、蹴踘、六博,日与诸少年饮胡姬肆中。醉,辄出都门,走马平原。识者咸目之曰:「此吾舍人儿耶?舍人长者,何为令无子?」谨闻,曰:「如人言,必何若乃称舍人有儿也?」或曰:「丈夫能以文章博上第耳。」谨曰:「若是,于谨何有!」遂谢诸少年,始为博士业,至抡魁,才五月耳。

  企羡
  郭林宗游京师,当还乡里,送车千许乘。李膺亦在焉。众人皆诣大槐客舍而别,独膺与林宗共载,乘薄笨车,上大槐坂。观者数百人,引领望之,眇若松乔之在霄汉。/壶公曰:开党锢之衅。

  庾徵君少给事县庭,郭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宫,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壶公曰:余见上坐者,多无义味。

  张新安少与颜光禄延之邻居。颜谈议饮酒,喧呼不绝。新安静翳无言声。后颜于篱边闻其与客语,设胡床坐听,辞义清玄。颜指谓坐宾曰:「此中有人。」由此不复酣叫。/壶公曰:颜自可人。

  萧颖士有一仆,事之十余年。每加箠楚辄百余,不堪其苦。人或激之使去,其仆曰:「我非不能他从,所以迟留者,特爱慕其博奥耳。」/壶公曰:此仆堪配郑康成之婢。仆爱博奥,应是仙人谪下。

  羊公还洛,郭奕为野王令。羊至界,遣人要之。郭便自往,既见,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郭太业!」复往羊许,少选还,又叹曰:「羊叔子去人远矣!」羊既去,郭送之弥日,一举数百里,遂以出境免官。复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颜子!」/壶公曰:三见三叹,必有精神耸动处。

  任中丞欲造阮居士而不敢,尝至其兄履之许,辄望而叹曰:「其室虽迩,其人甚远。」/壶公曰:想阮有远神。

  伤逝
  陈善、窦武为中官所害,郭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壶公曰:在汉时还容郭有道哭。
  羊太傅好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烟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吾魂魄犹应登此。」/壶公曰:啖名客。

  羊昙少为谢太傅所知,太傅亡后,羊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尝因石头大醉,扶路唱乐,不觉至州门。左右白曰:「此西州门。」羊悲感不已,以马策叩扉,咏曹子建诗曰:「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壶公曰:觉凄楚之景,犹在目前。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临,告其诸弟曰:「虽榱桷惟新,便自有黍离之哀。」/壶公曰:可痛。又曰:真忠臣。
  张思曼亡后,从弟融赍酒于灵前,酌酒恸哭曰:「阿兄风流顿尽。」/壶公曰:情至语,却为兄写照。
  龚胜死,楚父老来吊,哭甚哀,既而叹曰:「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煎。嗟哉,龚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壶公曰:此父老,老子之徒。又曰:数语孔明先生不得免焉,何论龚生?

  崔浩诛后,眭夸为之素服,受乡人吊唁,叹曰:「崔公死,谁能更容眭夸?」/壶公曰:崔生有此乎?几同孔明。
  任昉卒,武帝方食西苑绿沉瓜,投之于盘,悲不自胜。/壶公曰:了了二语,情景如画。
  王昙首卒,左右曰:「王家欲衰,贤者先殒。」帝恸之曰:「非王家衰,直是我家衰耳。」/壶公曰:人才关于世运。
  后主悼孙琏,题四十字于铭后,词曰:「秋风动竹,烟水惊波。几人樵径,何处山阿?今时日月,宿昔绮罗。天长路远,地久云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壶公曰:后主怜才之意,自足千秋。

  宣帝为太子,与江总书曰:「管记陆瑜,奄然殂化,悲伤悼惜,此情何已。论其博综子史,谙究儒墨,披文摘句,一激一扬,真令听者解颐。自以为布衣之赏,每清风朗月,对群山之参差,望巨波之滉漾。或玩新花,或观落叶,既听春鸟,又聆秋鸿,未尝不促膝举觞,连情发藻,间以嘲谑,且代琢磨。自谓百年为速,朝露可伤。岂意玉折兰摧,遽从短运。为悲为恨,当复何言?遗迹余文,触目增泫。」/壶公曰:一字一泪,一泪一珠。

  元德秀之卒也,其族弟结哭之恸。或谓结曰:「子哭过哀,礼与?」结曰:「若知礼之过,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无固,性无专,老无在,死无余,人情所共耽溺者,大夫尽无之。吾袁之以戒荒淫贪佞,愧绮纨膏粱之徒也。」/壶公曰:有关世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