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三十二年大明萬曆二十七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丙午,領議政李元翼還自京師。上箚曰:
柳成龍以陳奏時,不卽請行被劾。夫辨誣之擧,晷刻爲急,而處事遲緩,以致人議,尙誰咎哉,而因此一事,攻擊之議紛然而起,遂大有蔓及之端,臣竊憂之。成龍輔政十年,無一裨益,以此罪之,彼亦何辭?今乃以廣植私黨,潛移威福,賄賂盈門,奸貪濁亂等語攻之,罪惡狼藉,不一而足。雖古之巨奸大猾,愚弄君父,顚覆邦家者,無以加之。吁,此豈爲的論哉?其以主和一事非之者,其論固正矣,而其間曲折,亦頗有不相符者矣。臣嘗見,成龍常以廉介自許,而其一段憂國之誠,實有所可務。今者成龍旣斥,而謂之親厚而斥之者有之;謂之異論而斥之者有之。所謂親厚、異論者,士類固多,一朝盡斥,恐非朝廷之福也。
上答曰:「省箚具悉卿意,更加勉輔。」元翼仍辭疾不出。是後,兩司皆以司馬光不識安石之姦爲譬,誠不滿一哂也。
○以韓應寅爲謝恩使,如京師,爲謝再發兵糧,終始拯濟,兇賊敗退,邦域重恢事也。
○大臣啓曰:「高年舊德,朝廷之所尊敬也。以祖宗朝故事言之,宋欽以九十,超授崇政;李賢輔年過八十,特陞崇政。頃年,元混以年滿八十,亦陞崇政,甚盛典也。今者,宋賛以四朝舊臣,年滿九十,宜加超擢,以示優典。」上從之。
○提督麻貴引軍還,上出幸江上,迎勞之。是後,諸將之還也,上輒迎之於江上,刑曹判書李憲國仍入侍,言其太過,上不答。
二月
2月1日
○朔辛亥,司譯院提調尹根壽啓曰:「劉提督之兵,太半能解我國之語,問其居住,多是嶺南之人。請於京城及大同江、鴨綠江等處,差定譯官與軍門、經理差官,査問括出。」上從之。按《實錄》,根壽輕佻貪巧,國之盜臣,士林蝥賊云。根壽在明廟朝爲修撰,請伸雪趙光祖之冤,後爲銓郞,爲權臣李樑所中,從李滉、曺植,論朱、陸同異,與李珥、成渾爲莫逆友。觀於此,可知其爲人,秉筆者之恣意詆辱,乃至於是乎?
○以請留餘兵,以爲聲勢事,移咨于總督軍門及經理都察院與監察御史。
○監察御史陳效卒,上臨其喪,祭以大牢。
○以韓浚謙爲慶尙道觀察使。按《實錄》,浚謙外似寬厚,內實陰險,與數三群小,結爲心膂,贊和議斥士類,誤國之罪,亦成龍之亞云。浚謙沈厚有器量,世皆稱偉人,今乃目之以陰險者何哉?浚謙長任外臬,在朝日少,與群小爲心膂,贊和議斥士類云者,其構誣甚矣。《實錄》中如是反說處甚多,何足道哉?
○有紫氣如箭如槍,東西相向,有若進退,良久而滅。
○海水氷,北道兵使李鎰馳啓以聞。
三月
3月1日
○朔庚辰,陳璘露梁之戰,總兵鄧子龍力戰以死,其喪自南至京,上親臨以祭之。
○以金玏爲禮曹參判。按《實錄》,自木卯得志,魑魅魍魎白日行走,如玏假城社之餘威,恃氷山以自固云。柳成龍之被劾也,玏上箚申救,群小嫉之,遂以無倫之說,詆辱之如此,可謂痛甚。
○以斬級設科,取權升慶等二百六人,又試儒生,取李再榮等十人憲府以再榮賤娼之子,不可籍名正科,請削之,上從之。
夏四月
4月1日
○朔庚戌,軍門邢玠率諸將西還,上出餞于弘濟院。玠奏留萬世德、杜潜、李承勛等,仍住王京,從我國之請也。
閏四月
閏4月1日
○朔己卯,陳奏使李恒福等還自京師。禮部回咨曰:
奉聖旨,國體軍情,皆朝廷大事。朕豈以一小臣私忿妄訐,不念將士久戍勞苦與屬國君民泣籲苦情?丁應泰擧動乖謬,威制勘科,幾誤大事。姑着革職,爲民回籍聽戡,爾部移咨,慰諭朝鮮王,俾知朕始終字恤德意,仍令戒訓國人,益堅恭順之節。欽此合行移咨,煩爲欽遵明旨,安心釋慮,力圖善後,用光王業,仰副皇仁,仍曉諭臣民,咸使知聖明洞然遠覽,業有處分,各宜恪修職業,永矢忠誠,毋得妄自疑畏,有辜德意云。
○前左議政致仕沈守慶卒。
五月
5月1日
○朔戊申,副提學李有中、校理朴彛叙等上箚曰:
伏見李元翼辭職箚子,有所見所論,與時流角立之語。所謂時流者何人,所謂角立者何事耶?柳成龍身爲首相,先倡和議,使人心日非,國事日削,幾至於無君無父之域。幸賴聖明洞燭,公論激發,薄施譴罰,國是稍定,而人心尙有所鬱拂者,佞人之頭,未懸於藁街耳。元翼返自燕京,曾未數日,上箚爲成龍分疏,無所不用其極,而至曰:「斥之以主和,其論雖正,而亦有不相符之曲折。」蓋欲誣一世之公論,而幷掩其主和之罪也。指一時之淸議,目之以時流,附會誤國之餘論,欲與之角立,臣等竊痛焉。倭寇,殿下、祖宗之深讐,而成龍釋之;成龍,殿下、祖宗之罪人,而元翼護之,至欲不是成龍,則不欲更立於殿下之朝廷。此計一行,邪議四起,民彝物則,斁絶無餘矣。
上覽之,下敎于政院曰:「佞人之頭,指何人乎?問于玉堂。」玉堂回啓曰:「佞人指柳成龍也。」先是,元翼上辭職箚曰:
臣不滿於時流之所爲,曾有一箚,臣之妄見,聖鑑已燭之矣。臣雖無狀,所帶職名,則大臣也。自古安有身爲大臣,所見所論,與時流角立,動輒生梗,爲一時所指點,而偃然於百僚上之理乎?
玉堂遂以此上箚論之,又以兩司之不言斥之,兩司皆引避。右議政李恒福上箚曰:
往在數年之前,奉使南方,目見賊勢浩大,盤據海岸,朝夕狺然。國家之勢,無一可恃,財匱於內,民散於外,如老病垂盡之人,手足痺痿,氣在於喉間,而胸腹以下,已不能收拾矣。常自語口曰:「古今天下,守國禦寇之道,不過曰戰、守、和三者,今旣不能戰,又不能守,下此而論,則唯有許其求和,以救燃眉之急。」繼聞朝議,或有與臣所見,無大相遠者。其後,領議政李元翼以體察使,在慶州,臣嘗往本州,元翼邀臣議事,首問:「今賊請和,而朝議未定,事當何如?」臣以前所見陳之。居數日,得見元翼狀啓草,則專論是事。元翼以大臣,於國家大計,籌之已熟,必不待臣言,而臣之所言者如此,則人雖不知,鬼神難欺。其後又嘗入朝,適其時命將和、戰二策會議,臣經年在外,未聞朝家論議如何,乃以一時之見,略陳於上前,臣之前後所論,大槪如此,而終至於二使不納,宗社蒙恥。今欲大揭斥和之義,以肅朝綱,則次第鉏削,當及於臣,含糊苟容,拭口以掩迹,以冀倖免,此實臣之所大恥也。
上答以勿辭。於是,兩司亦論李元翼之失,上不聽。元翼遂辭疾,逾月而遞。
六月
6月1日
○朔戊寅,獻納具義剛、正言洪湜啓曰:「輔德金藎國性本回邪,濟以伶俐,趨權附勢,略無所愧。娶尹國馨之子敬立之女爲妻,以爲聲勢相倚之計。及國馨敗,竭力救護,欲制公論,使不得行,甚至於排擯淸議之人,必欲斥逐而後已,幸賴聖明在上,奸計莫售。乃與吏曹正郞南以恭結爲心腹,大小進退,一循其好惡,濁亂仕路,擅弄朝權,鼓動邪議,眩亂國是,反覆兩間,交構士林。其日夜之所經營者,無非爲妻家復起之地,物情莫不痛憤。請竝命罷職。」上從之。持平朴承業啓曰:「大司憲洪汝諄以陰險猜狠之資,加貪縱暴戾之性,積心造事,無非病國害物,而一生經營,都是殖貨怙侈,不容於淸議久矣。前正郞南以恭言其不合淸路,汝諄因此蓄憾,思所以擠陷之策,而不得執言之端,敎唆其一家人正言洪湜,搆虛捏無以爲:『前輔德金藎國與以恭結爲心腹,爲柳成龍、尹國馨復起之地。』上以欺罔君父,下以誣諂士類,豈料聖明之朝,有此不測之事乎?前年弘文錄時,藎國方在玉堂,獻納具義剛、正言洪湜等俱不得參,因此懷憤。且義剛因其妾家詞訟,嗾一言官,請鞫於王府,其麤鄙無恥之狀,大爲淸議所棄。至被以恭面斥,義剛之思所以修谻於以恭者,寧有紀極?汝諄幸其嫌怨之已成,嗾義剛、湜等,先陷二人,以報私讐,羅織陷人之狀,吁亦慘矣。臣欲以此論列,而持平文弘道終始不從,無非臣不能取信之致,請命遞斥。」上答以勿辭。承業遂劾汝諄、弘道,上答曰:「臺諫,論議不一,則兩家皆辭避,處置歸一然後,論啓例也,何如是爲之乎?」承業遂以此引避而退。司諫宋馹啓曰:「頃者,南以恭素有貪暴之誚,不合於淸路,屢加詆斥。因此,兩家大開釁隙,行言翩翩,輾轉日甚,識者之憂久矣。藎國、以恭等,俱以年少之人,砥礪名行,欲以區區口舌,激濁揚淸,而至於柳成龍之主和誤國,則首倡排之,恢張國是者,屢著於章箚。況藎國終始與弘道論劾成龍,少無崖異,則其心迹,亦可見矣。豈以妻家之故,變其初心哉?論人之道,必事迹顯著,衆議共棄然後,論罪者無嫌,服罪者無辭,而正言洪湜是汝諄一家之人,獻納具義剛乃與藎國不協之人,不避形迹,遽以不近之言,成罪而排擊之,稍有公心者,孰不爲之痛惋?請具義剛、洪湜竝命遞差。」上從之。持平文弘道啓曰:「持平朴承業乃金藎國所汲引,司諫宋馹亦與藎國連姻,其所以欲爲之扶護者,未必不爲私也。且承業以汝諄誠爲可劾,則不可一日苟同,而與汝諄相容,幾涉一朔之久,至於處置義剛等,略無所異,今始欲擠汝諄,是必爲藎國私黨所指嗾,以啓閙擾之端,故拒而不從矣。臣重被承業之斥,而至於請遞,尙可靦然仍冒乎?請命罷斥。」上答以勿辭。司諫宋馹以弘道斥之以連姻藎國,亦引避而退。應敎朴而章、副校理朴彛叙、李德泂、修撰柳希奮上箚,論汝諄猜險貪暴之狀,仍處置兩司曰:「朴承業引避,而不竢公議,徑自論人,所論雖正,處事顚倒,不無後弊。文弘道旣被論劾,冒出引避,苟且莫甚。宋馹旣知義剛等構陷士類之狀,直欲論列,固其職也。豈以兄弟家姻婭之故,而有所回避哉?請承業、弘道遞差,馹出仕。」上從之。按,東西分黨,各自標榜,已足可羞,而其後一番人,別立黨號爲北人,而目東人爲南人,自義剛、湜論劾藎國、以恭之後,目藎國、以恭,爲小北,義剛、湜爲汝諄之黨,而目之以大北,以誣詆醜說,互相攻斥,有如賈竪、女子爭言。若欲究其情狀,言亦汚口,其流之弊,終至於滅公而濟私;忘君而誤國,可勝痛哉?
○上命還給柳成龍職牒,三司交章論之,四閱月,上乃從之。
秋七月
7月1日
○朔戊申,前都元帥權慄卒。慄當壬辰之變,挺身赴難,戰常陷堅。其梨峙之勝、幸州之捷,雖古名將,何以加諸?國家中興之業,實賴於此,可謂偉矣。
○以尹斗壽爲領議政。憲府以爲:「斗壽性本兇猾,包藏禍心,嗜利無恥,惟事貪黷。」諫院亦以此論之,竝請遞差,上答曰:「近來,臺諫黨同伐異,以排擊擯斥爲事,未知孰主張是。時習如此,其何爲國?」臺諫論之不已,上終不聽,斗壽遂謝病免。斗壽被上眷遇,再入相府,新進浮薄之輩深嫉之,橫以詆辱,必欲斥逐而後已,痛矣。
八月
8月1日
○朔丁丑,以李憲國爲右議政。
○倭人遣使求和,不許。
○復以趙存世爲藝文館奉敎,金善餘爲待敎。壬辰之亂,存世、善餘以史館隨駕,於中道棄史藁而走。至是,復入史局,上命斥之。
九月
9月1日
○朔丁未,竄丁主事接伴使白惟咸。先是,主事丁應泰構誣我國,以《海東記略》爲證,記中有倭人年號及我國稱祖稱宗等語故也。朝廷以爲,此必奸人陰以此書,投贈應泰,而有是事,遂拿問惟咸及譯官等,先鞫譯官尹禛,禛斃於杖下。上欲拷問惟咸,議于諸大臣,諸大臣以爲:「應泰賦性陰險,其情迹所在,雖譯官,或有不知之理,爲接伴者,何得以知之?惟咸雖無狀,附奸背國,恐非情也。如使一夫,非其罪而就死,則誠非欽恤之本意。」乃命禁府,照律而竄之。
○以李恒福爲左議政。
○以趙挺爲大司成。按《實錄》云:「挺佳士也。玉佩瓊琚,誠可寶也。」斯言謬矣。挺少無表著之稱,在昏朝,附會爾瞻,得至台鼎,其爲人可知矣。修史者,爲其黨於己,而虛譽至此,可謂無忌憚矣。
○以李爾瞻爲文學。按《實錄》云:「爾瞻,正人也。善文藝,爲人端莊明斷,玉色金聲,獨立朝端,危言讜論,首及柳台,未死權奸,膽已落矣。」又曰:「事親孝、事君忠,乃當今第一人也。」噫!是何言也?爾瞻以回邪憸毒之資,早入臺閣,惟以搏擊戕害爲能事,及至昏朝,以危疑之說,驚惑人主,屢起大獄,永昌之不得其死,實由於此賊,而鍜鍊羅織,誣及於母后,幽閉窘辱,幾至不測,豈可以忠孝二字,加之於此賊乎?且身竊文柄,實專修史之事,而述其譽己之辭,如是狼藉,可謂小人而無忌憚者矣。
○以李元翼爲領議政。
冬十月
10月1日
○朔丁丑,諫院以兵曹佐郞鄭榮國門地卑賤劾之。其後,榮國拜工曹佐郞,遂上疏,托以自明,盛言朝廷傾軋之弊。其略曰:
凡人之冤痛,止於其身,則猶可含忍,以待暴白,而如或誣及祖先,忝厥所生,則是生爲不孝之人,死安得見先人於地下乎?臣幸忝科第,已踰涯分,騎省顯地,實荷謬恩。謂臣望輕,則果是實狀,至於門微之說,臣不知其何自而起也。大槪人言之發,實有其由,臣何敢誣忍不言?近日朝著之論,臣不得與聞緖餘,而一自洪汝諄被劾之後,金藎國、南以恭等,私結若干人,作爲心腹,以汝諄爲一陷阱,倡起攻洪救洪之論,區別附己異己之人,或有一言詬及汝諄,謂之攻洪,引之猶恐不及;或云論至削職,近於已甚,則謂之救洪,斥之不遺餘力。前正郞權縉嘗言以恭植黨專擅,深治汝諄之狀,則金、南聞之切齒,謀欲陷縉,而不得其說,乃以呈病爲躁進之計,遽加論罷。臣與縉亦同僚席,竊歎曰:「今之在騎曹呈病者何限,未嘗以此被論。」斯言一播,阿附金、南之徒以爲:「渠是何人,敢爲此論?」爭相騰說,用作獻諂之一贄,終以不似之說,上瞞天聽,駁臣後已,以爲洩憤示威之地,諺曰:「鯨戰鰕亡。」正爲臣道也。非但此也,當初朴彛叙在玉堂,箚論汝諄也,李有中、任守正以其所論爲過重,則彛叙迫脅黜去,竟以己意,張皇上箚。慶暹爲獻納,謝恩之初,首擧有中不參上箚之事,引以爲自避之辭,有中之參與不參,何與於暹身,而必執此爲避者,蓋有中或以其時曲折,具出陳達,則彛叙之箚,不得見信於君父,而迫逐長官之狀,且難掩覆。若欲論劾有中,以箝其口,則其時適會停朝市,不得相會同僚,故暹故斥有中之名,先自辭避,以爲杜塞之謀,此皆金、南之所指嗾也。自此,朴彛叙、李必亨輩,陰謀秘計,表裏相應,一隊士類,欲盡擯斥。必亨以天官之郞,專進退之權,其節節逞巧,言之醜也。彼幺麿不靖之輩,不過五六,而黨援朋比,噆螫其毒,朝臣結舌,道路以目。至於沈喜壽受國厚恩,位至崇班,自長銓衡,宜恢張公論,以不負聖明爲心,而聽命於年少浮躁之人,附會取容。當今之人,以喜壽爲門生判書,豈非可哀之甚者乎?大抵,金、南羽翼布在兩司,如崔東立、尹?輩,尤所親密之人,吮廱舐痔,承望指唆,金、南所欲,無不曲成,而金、南之肆然無忌,至此而極矣。嗚呼!金、南特一郞僚,當初被劾,實非大段,而含憤反噬,無所不至。聖上深居,未燭其情狀,朝家日以紛擾;時事日以乖舛,景色愁慘,人心危懼。此何等時,而有此交亂罔極之事乎?臣之終始區區者,上以悶國事之漸非;下以痛祖先之被誣,觸冒嚴威,庶幾天聽之一晤,而言出肝膈,不能自抑。
上答曰:「予不知爾是何如人也。今見所陳,果非門微之人也。臺諫所論,雖不知其意,而爾亦何嫌?若其結黨不端之輩,壞亂朝廷,厚將自崩矣。」大司諫李希得、正言尹?、南晫、司諫宋馹、掌令崔東立、持平柳希奮、執義朴而章、獻納柳寅吉、持平安宗祿等,皆以此引避。副提學盧稷上箚,皆令出仕,上從之。
○以奇自獻爲兵曹參知。按《實錄》云:「自獻爲人沈默,守正不阿。』噫!自獻特一陰險兇慝之人,而目之以沈默守正。雖欲做成虛譽,以欺後世,人之爲言,豈可若是其相反耶?痛矣!
十一月
11月1日
○朔丙午,幼學蔡謙吉上疏,論南以恭、金藎國之罪,疏意與鄭榮國同,而又有甚焉。領議政李元翼與右相李憲國上箚言:
榮國疏辭,皆偏黨之論,而謙吉之疏,又繼而至。士習之不靖至此,故與榮國竝擧辨論,以冀自上明知不靖之習,而痛絶之也。
上答曰:「卿等之言是矣。予有一言,玆敢煩焉。今日國事,危如綴旒,域中之生靈盡矣;榻外之兇賊窺矣。未知諸卿以何策禦之,夫是非之天,根於人性之所固有,誠不可無也。雖然,所貴乎是非者,眞是眞非之謂耳,豈末世之所謂是非者,或發於形氣之私;或作於意見之偏,俱曰予聖之謂乎?自古未有國不保,而家獨全者。與其摧鋒於朝著,曷若訓兵於邊鎭;與其蓄憾於分黨,曷若修城而據險;與其按劍而相視,曷若枕戈而待變;與其營營於惟務辭說之爭,以爲一時定覇之私計,曷若汲汲於早獲兵農之制,作爲永世垂範之宏規?又必速退負罪昏劣,衰老殘病,喪神失性,顚妄悖謬之君,大擧政令,聳動四方然后,百事可做。不然,雖周、召、伊、傅,論道於廟堂,蓋亦無益。誠以辟不辟,自然萬事潰裂,雖欲收拾,不可得也。予之前後縷縷者,爲國家也,爲宗社也。李克曰:『國亂思良相。』杜甫曰:『安危在大臣。』深有望於卿等焉。」
○先是,有梁澤弑父之獄,累年不決,憲府劾前監司儒城君柳熙緖受賕緩獄之罪,熙緖嗛之,詣闕陳啓自明,且曰:「臣不能隨時俯仰,見忤於權重之人久矣。竊聞,頃者招嗾臺官,使之害臣。是以,閭巷之間,已有親承敎授之語,臣固知未免大禍,而曾不料加以護逆之罪。得此惡名,將安所歸?願亟命有司,辨其虛實,以伸至冤。」上答曰:「受賕護逆,雖下賤失性者亦不爲,乃加是名於宰臣乎?卿之心事,予已知之,於卿何損焉?」仍下敎曰:「權重之人誰也?」熙緖回啓曰:「南以恭是也。臣居與以恭對門,常見以恭之家,鞍馬輻輳,日夜聚會。問之則皆高官顯爵也。幺麿一郞官,權勢太重,一言出口,三司奔走,臣不忍憤忿之意,常發於言語間。以此,以恭嫉之如讐,欲先罪臣身,以箝其口,乃以無形不近之說,言于柳希奮,陷臣以護逆之罪,此所謂親承敎授者也。」上由是,益厭以恭等。時,李墍爲吏曹判書,與假佐郞爲政,以閔夢龍爲大司諫。夢龍翌日出謝,遂啓曰:「年少喜事之徒,如南以恭、金藎國等,朋比擅弄,以致朝著之不靖,而大司憲柳永慶、執義宋應洵、持平柳希奮、司諫宋馹等,身在言地,曾無一言糾正,其不職大矣。請竝遞差。」獻納南晫、正言曺倬以名出於謙吉之疏,皆引避。夢龍處置以爲:「一儒生越位之言,雖不足取信,身居言地,不論以恭等之罪,不宜在職,請竝遞差。」又啓曰:「以恭、藎國身在郞官之列,要執國柄,交結浮薄之徒,肆行傾軋之凶,致令朝著壞亂,請竝罷職。」上皆從之。李元翼上箚請對,上命召元翼、憲國及原任大臣李山海、崔興源、尹斗壽、李德馨、李恒福等,皆不至。元翼獨入侍進啓曰:「頃日箚子之批,有臣子不忍聞者,臣至今驚惶靡定,欲死無地。」上曰:「所謂不忍聞者,何語也?」對曰:「批辭末端又必速退以下等語也。」上曰:「予素有此意,非因此而發也,何至於未安?」仍問曰:「有何欲言之事乎?」對曰:「人主之聽言,順乎耳則以爲是;逆乎耳則以爲非。切勿以入耳之順逆爲喜怒,而必求諸道,則可免爲讒說之所移矣。自上每以時流爲不靖,姦細之人,揣知上意,投疏以中之,一以扶植私黨,一以排擊異己者,自上喜聞,而不悟其情態,臣竊痛焉。鄭榮國、蔡謙吉等事,誠極可惡,願上明察,而痛絶之。榮國、謙吉皆黨於所私者也。外人皆謂,其疏非自爲也。就其疏語觀之,其言朝士鬪詰曲折,細入毫末,決非庶官、布衣所能盡悉者,謂之敎唆而爲之,無辭可解矣。士大夫立朝,無顧戀好爵之心者少矣。必狗苟蠅營,百計圖進,匿跡嗾人,擠其攻己之人,以爲必勝之勢者,其於賢不肖何如也?此輩得志,則誤國必矣。自古代有朋黨之事,而未有如今時之甚者。當初立黨者,以東西爲名,而西人旣退之後,東之中生南又生北,北之中又生小北大北,分朋離析,更迭進退,豈有國事不敗之理乎?」上曰:「所謂南,指誰也?」對曰:「指柳成龍一時人也。成龍一時人被斥之後,朝廷益壞,無可爲矣。」上曰:「卿意以斥逐成龍爲非矣。」對曰:「成龍所爲,豈能盡是;其時士類,豈能盡善?其間多有浮躁之習、偏私之事,故臣當其時,每言其過失矣。昨年斥逐之後,代而佐國者,大不厭衆心,不靖而壞事,故臣每以前時人爲勝於此輩,而思之矣。天下國家之事,只判於公與私二字而已。純用公道,則爲太平之世;公私交雜,則國雖扶持,而爲叔季之世;純用私情,則國亡矣。南人當路時,私固多,而公亦有十之三四矣,北人起後,公道滅絶,私情大行。北人分爲大小北之後,小北猶多有以士類自處者,至於大北,則幾皆私黨,純用私情,此輩以起用事,則國事去矣。頃日,臺諫論斥洪汝諄及任國老,此皆公共之論也。汝諄狼戾貪婪,到處以害人爲事,廝隷臺卒,亦莫不賤惡,外方之民,聞汝諄復爲顯職,必曰:『時事可知。』以此人之進退,卜一世之治亂,用之不可不愼也。任國老則不至於汝諄之惡,而其一家父子,當車駕西幸之時,不爲隨駕,有識者棄之久矣。又黨於汝諄,知有私黨,而不知有國家,此兩人當國,則誤國必矣。若朝廷有道,而此人輩隨才任使,則不至於不可用。至於南以恭輩甚不靖,罪之何惜?但於不靖之中,必招出南以恭爲首者,以恭排斥汝諄,故擧以爲魁。仍以尹壻金藎國爲對,加以欲起柳、尹之目也,每稱金、南而爲首,朝廷安有如此羞辱乎?人主當全用平正之人,使主張公道,而凡有才長者,皆收用任使,則國可治矣。若不用臣言,而用此輩,不久自當知此輩之貽害於國家矣。」仍趨出。翌日,閔夢龍以被大臣之斥引避,上答曰:「大臣志切憂時,有許多說話,而觀其意,要其歸,不過欲引用柳黨也。以恭等橫恣跳梁,號令三司,作威作福。有此擅弄之罪惡,而不惟不爲之擧正,又從而爲之辭。」正言李馪、朴思齊等啓請出仕,仍語侵元翼,元翼遂出東湖,呈辭六度而遞。
十二月
12月1日
○朔丙子,大司諫李有中、正言朴思齊等啓曰:「前正南以恭、金藎國等,陰兇險陂,回邪巧佞,朋比擅弄,橫恣跳梁,公議之發,實所自取。固當省愆之不暇,而乃與二三私黨,爲報復之計,突擊網打,上以脅制君父;下以牢籠搢紳,凡百號令,一出於其口,廟堂、臺閣,奔走奉行,擧國知有金、南,而不知有殿下。日夜所經營,無非求同、排異之計,未知兩人之心,終欲何爲。以恭之黜祖母、陷叔父,特其細事,而藎國之交構兩間,陰護妻家,亦非今日之所暇道也。爲人臣而負此罪惡,豈可復容於天地間乎?直講宋馹之邪慝,司直朴彛叙之狡毒,本是識者之所賤惡,而交結金、南,歷敭淸顯,金、南被劾之日,忿其黨魁之見敗,又恐自己之孤危,群聚而謀,相議而起。諫院之啓、玉堂之箚,極其陰慘,以箝制衆口,使莫敢言,自古人臣之黨惡行私,孰甚於此乎?請南以恭、金藎國竝命遠竄,宋馹、朴彛敍削奪官爵,門外黜送。」大司憲閔夢龍、掌令崔鐵堅、持平李馪等,亦以此論啓,又論李必亨黨附金、南之罪,連啓三日,上命南以恭、金藎國削奪官爵,門外黜送,李必亨、朴彛叙、宋馹削奪官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