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 恒山游记
北岳在浑源州之南,纷缀典籍。《书》著其为舜北巡狩之所,为恒山;(水经)著其高三千九百丈,为玄岳;(福地记)著其周围一百三十里,为总玄之天。予家太行白岩之傍,距岳五百余里。心窃慕之,来及登览,怀想者二十余年。
至正德改元,奉天子命分告于西蕃、因陵、镇读,道经浑源,去北岳仅十里许,遂南行至麓。其势冯冯温温恣生于天,纵盘子地。其胸荡高云,其巅经赤日。余载喜载愕,敛色循坡,东迤岭北而上。最多珍花灵草,枝态不类,桃芳李葩,映带左右。山半稍憩,俯深窥高,如缘虚历空。上七里,是为虎风口。其间横松强柏,状如飞龙怒虬。叶皆四衍,蒙蒙然怪其太茂。从者云:“是岳神所保护,人樵尺寸必有殃,故环山之斧不敢至。”
其上路益隘,登程三里,始至岳庙。颓楹古像,余肃颜再拜。庙之上有飞石窟,两崖壁立,豁然中虚。相传飞于曲阳县,今尚有石突峙,故历代怯升登者,就词于曲阳,以为亦岳灵所寓也。然岁之春,走千里之民,来焚香于庙下,有祷辄应,赫昭于四方。如此,岂但护松柏然哉!余遂题名于悬崖,笔诗于碑及新庙之厅上。
又数十步许为聚仙台。台上有石坪,于是振衣绝顶而放览焉:东则渔阳、上谷,西则大同以南,奔峰来趋,北尽浑源。云中之景,南目五台,隐在三百里外。而翠屏、五峰、昼锦、封龙诸山,皆俯首伏脊于其下。因想有虞君臣会朝之事,不觉怆然。又忆在京都时,尝梦登高山远眺,今灼灼与梦无异,故知此游非偶然者。
题记:本文写山,先从山麓仰望,其势冯冯温温,恣生于天,纵盘于地,胸荡高云,巅经赤日;再从山半俯深窥高,身如缘虚历空;又从山顶放览,东渔阳、上各,西大词以南,南五台,北浑源、云中,而翠屏、五峰、画锦、封龙诸山俯首伏脊其下。着墨不多,而山之高峻、山之形势历历在目。山上可写之物甚众,然作者只对珍花灵草、横松强柏、古像飞石等三言两语,既突出了恒山的特色,又使山之秀丽、奇异跃然纸上。篇末更以虞舜巡狩恒山,接受北方诸侯朝见的史实与作者绝顶放览所见作比,使得恒山的形象越发庄严、神圣。作者构思之精巧、立意之高远足堪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