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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之文章也性也天道也其名言不同而一物也而子贡以为三又以文章为可闻以性天道为不可闻是安知可闻之即不可闻不可闻之即可闻也哉故夫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隠乎吾无隠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羣弟子率求夫子之道于日用之外率以不一之见见夫子夫是以得其门者寡矣天地间何物不一人自不一起思起意絶然殊异不知一贯无二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张横渠以为圣人深美之辞若曰再斯可矣况能三耶所以明夫思之可贵所以明夫思之不可不深曰思曰睿睿作圣曰思无邪曰思之弗得弗措也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何止于三而已乎又曰思之一门其大矣哉横渠之论甚有味乎其言但圣贤立言不必以一定论执言语以求圣人之道非但圣人所望于学者横渠发挥思之一义尽美尽妙而不可以此论再斯可矣之旨圣贤之言有时如此论有时乎不如此论要当会圣贤之意不可执圣贤之言况季文子之思乃每事必三思而后行思曰睿终身思可也思之弗得弗措终年思可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夜以继日思之可也至于日用之事苟每事必三思而后行则过矣滞矣不通矣随遇輙应而不思固不可思之思之又思之每事如此亦不可随遇輙应谓之太简每事三思谓之太详太简谓之不及太详谓之过太简未是太详亦未是太简则有简之意太详则有详之意皆非无意无必大中至正之道也是道也初非絶思虑之谓得此中虽终日思虑终年思虑不可谓动心也失此中虽终日不思虑终年不思虑不可谓不动心也周公日夜以思乃圣人之道原壤登木之歌乃反而用之智者知其动心也圣人扣之以为老贼此非得圣人大中之道未易辩此[见训语]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其知有才智者或能之其愚非有道者不能有一点动心处便不能愚也故寗武子之不可及至于愚乃见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狂是过简是不及狂是为简是不为狂是动简是静狂是进简是止过非此道不及亦非此道为非此道不为亦非此道动非此道静亦非此道进非此道止亦非此道此道甚坦夷惟人动其心斯失之矣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邱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邱明耻之丘亦耻之圣人何为深耻乎此人皆有此良心有此质直心此质直心即道心而合也昏迷颠倒驰放不返为诈为变为巧为机为鬼为魅故圣人深恶深羞之或者曰此圣人深诛小人变诈之心耳未可遽谓发明道心道心恐不止于质直而已是不然独不闻圣人曰主忠信忠信之心乃大本使圣人于此姑言其浅者则其深者为如何圣人之言无浅深无本末吾圣人之道所以至于今不明于天下正以学者不知孝弟忠信即天下大道夫是以圣人之道往往以平易见卑于髙明之士而异端空虚寂灭之论满天下孔子曰莫我知也夫又曰知我者其天乎言人不我知也[见训语]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观圣人此语益信圣人之道不为难也夫子亦尝曰主忠信是忠信圣人之主本今十室之邑即有忠信如圣人则苟诚实无诈伪即已得圣人之主本但以不好学不能通逹耳然则圣人之道朴实无诈伪而已岂不甚易观此则忠信之士不可不自信然此自信亦复难常以语人人终未信非直不信终不无疑者亦多矣固有天资纯朴确诚无伪宛然有圣人之质而自不知良可惜哉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由道心而发其居自敬其行自简居不敬则慢行不简则扰居敬行简乃道心之常意念微作即有微偏君子不器以其无意无必无固无我故人不得名之以器子桑伯子则为孔子所名故孔子亦以此微贬之使不可以简名则善矣敬简不偏本于无意好恶微偏人即得以名之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知道者有之好学者难得如闵子骞冉伯牛仲弓与夫曽子诸贤不可谓无日至月至至于三月不违非颜子不能颜子纵有怒过怒不迁而旋止过不贰而旋释意念微动便自寝息他人岂无志于学者往往不能旋止旋释怒过以暴露而不可掩乃徐救之或自以为小过无伤于义姑纵而迟之此皆怠惰之故虽已至于道者犹有此病则圣人谓独颜子一人好学他人不与信乎他人不可得而与也此病惟曽闵诸公知之未至于道者亦不知
怒已动于心矣颜子何为而能不迁过已作于心矣颜子何为而能不贰以颜子之心本无怒动乃有怒颜子之心本无过动乃有过今颜子既知其动而改矣则复不动如故不动则尚不知心之为心孰为怒孰为过曽子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无际荡荡无涯融融无止是中安得有怒与过也
孔门诸贤孰不愿学何独称颜子好学日至者终一日不动于意纯明精一是为至道月至者终一月如此亦非众人之所能矣犹不得谓之好学盖比于三月不违仁者勤惰有间矣好学之所勤非思虑之所到非继续之可言本一也本不动也本清明也此学日至月至者之所共知惟弗如颜子之勤尔孔子学不厌亦此勤也
子华使于齐孔子不与之粟者君子周急不继富也冉子不知此道乃为其母请粟孔子亦不以其不当与而固执不可之义盖冉子来请又生变通之义焉与之釡釡六斗四升亦兼示不当与之义冉子又不悟而请益孔子亦不执不与之义又益之以庾庾十六斗既不深絶冉子之请又兼明不当与之义此与尧试鲧同道虽明知鲧方命圮族不可用以佥岳并荐谕之不从而姑从众于戏此尧之所以如天孔子所以亦如天也冉子擅与粟五秉孔子亦不怒唯曰君子周急不继富亦略明大旨而已于戏孔子真如天矣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学者常情往往多与冉有同而孔子断然不以为力不足以为自画止者何也斯道无不通人自阻碍斯道无思无为人自起意意起则碍矣道本无所碍孔子所谓力不足者非谓学道者于斯道之中有力不足也谓徒步逺行而力不足则中道而废负任而行而力不足则中道而废谓此类也夫斯道忠信而已矣何思何为何阻何碍而曰力不足乎足与不足皆人心自作此见道初不如此不作足不足之见则人心之灵未始不一贯非力不足而自不学者谓之画地而曰止于此吾不进也学者多此类也唯圣人则不画日月至者亦不画余皆画也[见训语]
学道安得有力足不足足与不足皆人心自作此见道初不如此不作足不足之见则人心之灵未始不一贯冉有乃自画
汲古问学者用力果有不足处否先生曰学道安得有力不足足与不足是人心自为之如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故孔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汝画汲古问用力于仁又如何先生曰用力于仁无思无为精明纯一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圣人如此明告不知学者何为乎不省视听言动者道也俯仰屈伸者道也寐如此寤如此动如此止如此徒以学者起意欲明道反致昏塞若不起意妙不可言若不起意则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故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圣言如此明告不知学者何为乎不醒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无非斯道视者斯道所视之形色亦斯道听者斯道所听之音声亦斯道思者斯道所思之人情事理亦斯道自清浊未分以至于既分阴阳交而四时行百物生皆斯道动静有无皆斯道不劳思索念念皆妙曰天曰地曰人曰物曰事名谓不同尔何者不妙学者惟毋动乎意[见训语]
野不可史亦不可何故野偏史亦偏偏皆未离乎意惟文质彬彬庶乎无意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此直非刚直不温和之谓乃直正之直子又曰一物失理乱亡之端又曰苟违此道民叛如归人惟覩不直而生者满天下故翫忽以未必然而妄言妄行者多略不思圣人曰此乃幸免尔其不免者皆不直也圣言无不验天下后世当深思幸免警告切至之旨
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自古学者几千万人解释论辩自以为知之矣而实不可以为知此知不属思虑有思虑不可以言知知者孔子谓知及之好如颜子好学日至月至者可以言知之不可以言好学不如好之者专为日至月至者发言其怠也若孔子则好而乐之矣子曰为之不厌亦好也知斯好好斯乐好与乐孔子谓仁能守之[见训语]
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而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何也盖孔子之言非谓中人以下不可以为尧舜但其气质昏甚难以语上不可云者难之之辞也又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亦非谓其断不可移也特甚言下愚之不可告语不肯为善亦犹上智之不肯为不善故曰不移然又曰性相互近习相逺孟子亦曰尧舜与人同耳又曰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孔子又曰心之精神是谓圣然则所谓中人以下者自昏自迷耳一日内明忽开方悟吾性本与圣贤同殊不相逺心之精神是谓圣乃孔子所以告子思此可谓圣人至言而论语不载首篇乃多载有子之言有子乃曽子之所不可者则记论语者固不足以知圣人之至言也[见诲语]


慈湖遗书巻十一宋杨简撰
家记五[论论语下]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圣人于此无以形容其妙唯曰知者所乐者水托象以示学者惟觉者自觉夫水流行汩汩不息至虚而无实体至动而非思虑如此解释亦未足以尽水之妙亦莫能言知者之乐又继之以动之一辞虽言其动亦不能言其所以动之者得动中之妙真不可度思学者求道率求之于静徒观圣人之言曰天下何思何虑往往离动而求静愈求愈逺而不知圣人未尝溺于静惟能动者乃得之必也酬应万务扰扰胶胶而未始不寂然不可以心知意度者庶几乎知者之动矣动即水水者动中之妙也必至此而后可以言仁必能动而后能静必乐水而后可以进于乐山山亦非専于静而已草木生焉未尝无用而尝静焉知者虽得动中之妙而未能常明常觉事物汨之间有转移未能如仁者之常觉常明常不动故惟仁者可以言静静即山知者之动即仁者之静动静离不足以言仁知知者得动中之妙岂不堪乐仁者念虑常静则气常和平心火不炎火常济水故多寿考腐儒不知道意其必有深义不可作寿考训释而妄引老子曰死而不亡者寿若老子无此言又当引何言为证耶乐五孝反者非为此音者不知道黙而识之义学而不厌乃可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知道之谓知知非心思之所及伊尹谓之觉孔子谓知及之此曰知子欲言知者之所乐不可得而言姑指水以明之葢学者观水而忽觉循循善诱虑其或未觉又释之曰动圣人每见学道者率求诸寂静止定不悟变化云为喜怒哀乐之妙故曰动以别知者所觉之妙又曰知者乐者初言乐水指在于水虑学者未得其乐兹専言乐明知者常乐知者虚明澄然死生忧患不足以动或曰用常乐仁者乐山又何也仁觉也医家谓肌体无所知觉曰不仁知者亦觉而不同其仁何也孔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仁几于圣矣知者虽觉虗明而旧习未尽消意念微动即差未能全所觉之虚明必至于纯明不已而后可以言仁知者虽得动中之妙虽动而未尝动虽扰扰而未尝扰扰而旧习之气忽乗隙而至终未得静中之妙或有迁动故圣人又取山为象山之妙不可言即水之妙不可言答子张仁者何乐乎山之问曰山者岿然髙至哉圣言妙不容言子张又不领又问髙则何乐尔子不得已而言曰夫山草木植焉禽兽蕃焉财用出焉直而无私焉兴吐风云以通乎天地之间阴阳和合雨露之泽万物以成百姓咸飨此仁者之所以乐乎山也亦犹观水而曰以其不息徧与诸生而不为也即山虽静而未尝无发生之妙用特以仁则纯明知未纯明虽大体虚明而未纯舜曰惟精惟一用力于仁也孔子发愤忘食用力于仁也用非思非为之力故未见力不足知者乐则仁者之乐不言可知仁者寿以无思无为之妙纯一无间故至和保育多寿考焉颜子之夭命也天下事皆不可以一槩论然寿与夭亦一也[见训语]
先生曰子曰知者乐水汝以为何如汲古对云知之运动犹水之周流先生曰孔子欲言知者之所乐不可得而言姑取水以喻惟学者自觉夫水虽流行汨汨不息而所谓水者本至虚而无思虑汲古问如此则何谓知者动先生曰孔子能言其动亦不能言其所以动使可训释则不足以为动矣智者得动中之妙真不可度思学者求道千人万人率求之虚静多溺于沉寂不知日用应酬万变无非妙用必能极天下之至动而实未尝动者始可言知汲古又问以至动而未尝动言知则必静矣未晓仁者静又何如先生曰离动而求静则愈求愈逺不知圣人未尝溺于静惟动者乃得之必也应酬万务扰扰胶胶而未始不寂然不可以心知意度者庶几乎可以言仁之静必能动而后能静必乐水而后可以进于乐山山亦非专于静而已草木生焉水泉发焉宝藏兴焉未尝无用而常静焉知者虽得动中之妙而未能常明常觉事物汨之间有转移未能如仁者之常觉常明不动故惟仁者可以言静静即山智者之动即仁者之静动静离不足以言仁智汲古又问古注读作知者乐[五孝反]水今先生读作乐[音落]水何义先生曰乐[五孝反]是有意乐[音落]是自然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圣贤气象大略相类宰我之问孔子之答在今时风俗必且大笑以为愚人不通晓之甚也特以孔子宰我为是言故不起诮使言不出于孔子必付一笑置之不足复道之域吁无惑乎今人之不如古也木讷近仁巧言鲜仁岂今时风俗所知哉[互见诲语]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夫读书为学者文也三百三千者礼也或者以礼为理非的也礼固理之不可易者而必易以理为礼则不可也葢因小戴记有曰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故近世学者多以理释礼舍礼而言理以三百三千之众多疑其不可以为约也故必归之于理不知夫三百三千条目虽多为礼则一三百三千非自外至皆由人心以生者也尊尊卑卑升降揖逊周旋裼袭皆循吾心之所安加一毫不可也损一毫不可也一而已矣不必舍三百三千而言也即礼而未尝不约也即其至繁而未尝不至简也小戴记有曰礼自外作者非知礼之言也博学之初多识前言往行不胜其多故曰愽犹未得返约之本至于礼则一贯矣约矣惟近世学者沈溺乎义理之意说胷中常存一理不能忘舍舍是则豁焉无所依凭故必置理字于其中不知圣人胷中初无如许意度此曰愽文约礼正谓三百三千之礼岂不易简岂不中庸岂非天下之至理若必舍礼而言理乃不知理[见训语]
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乆矣中庸之徳本无可言至矣之名生于民鲜使圣人不因民鲜之乆则亦无至矣之叹然则何以为之中庸之徳曰圣人极力形容惟有至矣一语虽欲言之又恶得而言之然圣人名之曰中庸者中言其不必求之过庸言其不必离乎日用之常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至哉斯言俨然有道者之情状也有道者无思无虑一无所以为故其居世不得已而后动故多述而不作古人有道我与之同故深信深好之不知道者不足以与此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舜告禹曰无稽之言勿聴稽者稽千古也傅说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康诰曰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又曰由古先哲王用保乂民召诰曰其稽我古人之徳周官曰唐虞稽古唯大圣大贤信古好古述而不作古典古则经几圣人皆述而不敢作故老彭如此孔子亦如此其作聪明乱旧章者皆昏愚自取凶祸之徒也[见训语]
子曰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黙而识之觉也不可思不可言也故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易上系易曰神而明之黙而成之此学而不厌即黙而成之孔子亦谓用力于仁又曰时习舜曰惟精惟一学也以此诲人而在我实无所有黙识知及之也学不厌仁能守之也文王不识不知即帝则即学也有毫发焉即为放逸为意为我[见训语]
孔子言吾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言无所有也又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而已何有于我哉言我何所有也羣弟子皆疑孔子胷中有所藴蓄不以尽告故尝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他日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可谓至明白矣而学者不悟立意植我如胶如漆如荆如棘如鐡如石然则本有无体无方之道心何从而清明乎
子曰徳之不倄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人有德而不修则偏则亏学未能时时而习或时习而未说其间气质不同所见不同孔子答门人之问每每不同学之不可不讲如此子与颜子言终日退而省之知其已发发觉也讲之足以启觉又如此至于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孔子之告语所不及唯忧焉忧其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知之辟也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旅泰山又实佐季氏伐颛臾而伪曰不欲千载之下此辱不可洗涤[见训语]
汲古问孔子云吾不复梦见周公或谓圣人叹道不行故托梦为辞非果梦也此说是否先生曰孔子方强壮可行道之时屡梦见周公必有神交之祥孔子不言尔一日忽曰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以衰老道不可行故不复梦见孔子之心澄明如大虚既与天通又与古圣神通故梦随时而见[见诲语]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孔子当日启诲门弟子之时其详必不如此记録者欲严其辞而浸失圣人之旨也然而圣言之大旨终在孔子之本旨非并列而为四条也叙事先后浅深云尔通三才惟有此道而已天以此道而髙明地以此道而博厚日月以此道而照临四时以此道而变通人物以此道而散殊于天地之间无他物也无他事也皆此物也皆此事也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学者舍道诚无所用其心人知所以用心于他事他物也非果有他事他物之可用心也谬以为他事而不知他事之即道也谬以为他物而不知他物之即道也不知故昏昏故妄作而为无道非果无道也百姓日用而不知也虽视聴言动心思之皆道而自昏也此心即道奚俟他求既昏既妄则不可不志于此故曰志于道学者孰不知志于道求者纷纷得者千万无一二求道于外心不内觉道非在我由非我有徳者得道之名道非有物初无实体之可得谓之得者姑以别夫昏不知者耳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曰仁人心也所谓入则孝出则弟者此心也所谓忠恕者此心也所谓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者此心也不学而能不虑而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孟子谓之良知良能诚非作为之所到意态微起即入智故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孟子非不谆谆而天下学者终不领会求性于意虑而自不省也用心于心外而放逸也直方大不习旡不利不习即孔子之无知也即文王之不识不知也直而不思直而不习是谓实得非疑似意度恍惚不实之谓也故曰据故直心而行谓之徳字从直心微起意焉则支离则曲矣有徳者虽实有道而或不能常觉常明或转移于事物虽能旋觉其未觉也犹为不仁仁觉也觉非思为故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草木之实曰仁政以明无思无为感而遂通之妙此古圣之寓教也草木无思为而自发生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徳即知知与仁一也皆觉也惟常觉而后可以言仁仁非思为之谓一而非二依犹据也非仁在彼而我依之也一也亦犹何莫由斯道也非谓我与道为二也逹其旨可也艺谓礼乐射御书数亦非道外之物虽非学者所当急而非学者所当弃髙明之士傥以为末务而弃之亦非道之全故卒曰游于艺是谓彛伦攸叙
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此葢本旨次第而言记者误条列而为四士志于道而罕觉唯觉始知道在我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故直心为徳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忽觉心明无所不通确信无疑实有所据非疑似恍惚故曰据非谓徳在彼而我据之也虽已得道而未精纯或不能不动于旧习或因事物意微动即谓不仁故依于仁亦非仁在彼而我依之也亦犹徳曰据云尔不然亦岂记録之差邪[见训语]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于乡党一篇所载皆非圣人之所勉强为人之所不能亦非圣人之遏此心而为此皆圣人率此自然尔夫道在圣人当哀而自哀当乐而自乐当敬惧而自敬惧当舒徐而自舒徐当微哀而自微哀当极哀而自极哀当甚敬而自甚敬当小敬而自小敬不待斟酌审处圣人之心自如此也故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天下无穷之义皆自性中出也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前軰以为用之则弥满六合敛之则不盈方寸正不必如此穿凿如前軰所云乃贤不肖所共有夫子何得以我与颜子独有此此只合作平常觧释却是圣人之事大凡意在于行必不能藏如子路冉有不能正季氏之妄作而不知止意在于藏者必不能行如长沮杰溺荷莜丈人知止而不知动至如柳下惠三黜而不已与闵子骞汶上之辞之类皆未能至于意必消尽固我都忘此心和平毫髪不动者也然则圣人谓唯我与回也有是夫信乎非诸子之所及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子游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谓弦歌音乐之为道也子曰成于乐记曰礼乐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又曰乐者天地之和也常情莫晓乐之为道也尤其莫晓闻韶而三月不知肉味也司马迁莫晓故于三月上加学之二字迁于道无觉尚何望其纯明后学皆迁之徒故或从其说或疑三月为音字之讹简初亦疑之后知孔子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其初勇进敏修至于不知老之将至则和乐融融何思何虑无始无终大虚不足以拟天地自然黙同言之不可推之莫穷加以韶音之至和妙合感通三月不知肉味圣心变化岂比于横目之遇蒙纵于道或觉终日虚明澄然无始无终之日至尚不逮弥月虚明澄然无始无终之月至亦不逮三月虚明澄然无始无终如颜子之不违仁仁非思非为孔子虽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谦恭则然而其不知老之将至况耳顺从心所欲不踰矩之妙愈不可思不可称赞而或妄议其无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之事坐井观天多见其不知量也[见训语]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子虚明变化动静一穷逹一死生一其乐不可言不可思[见训语]
圣人五十以学易而后始可无大过是犹未免小过也而学者小有得遽曰吾无过圣如伯夷伊尹柳下惠而犹过于清过于任过于和而况未至三子者乎仕止乆速无毫发差可否唯诺无一语失俯仰屈伸无锱铢弗当而后可以谓之无过易之为书正所以开物成务惟变所适委曲周尽者也此圣人晚年所到如其本则自十五志学时已洞白于胷中至三十时已坚固不可摇动矣葢未得道者以得道为难而已得道者又以尽道为难也
汲古问易即已也孔子何以云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圣人必待五十而学易其义如何先生曰易者千变万化无一不中节圣人学而时习日就月将蒙以养正至于五十则渐入耳顺纯一无间故圣人谓可以无大过至七十而不踰矩此是五十学易之效[见诲语]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雅者文雅之谓雅言谓非俗语乡音乃雅正之音也圣人于平居无事不必修敬故只常言至谈诗书与执礼之时则乃为雅正之音非圣人之改其常也圣人之心即天道自天道中流出自有如此变态非不知道者所能知也
子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发愤忘食用力如此不知如何而用力也乐以忘忧不知所乐安在也不知老之将至此何语也发愤疑无乐今圣人则乐天下之所谓乐者必有时而已今圣人乃以此乐终老此意圣人自知之自夫子以来更几千百年更几千万人敢谓举不知也不知者固不得而知知者亦不得而知使可得而知则离于思虑不离于思虑则有起必有止思虑起则知之止则不得而知也此知尚不能为一日之乆而况于终身之乆耶当知夫发愤忘食非用人力乐以忘忧乃有天乐人心可知道心不可知人乐有尽天乐无尽可知者有乆暂不可知者前无端绪后无终止喜如此怒亦如此哀如此乐亦如此今日如此明日亦如此千岁亦如此无思虑亦无不思虑融融悠悠是岂为生而存死而亡生与死尚不能入而况于老幼耶不知老之将至夫子尚自不知后人岂得而知夫子所可得而知者以吾一心存焉耳吾心所可得而知者以吾之心即夫子之心也以古今无二心也文王之不识不知颜子之如愚子思之无声无臭孟子之圣不可知一辙也以古今不容有二心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子言虽不矜而实天下皆无及子曰有颜子者好学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又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谁能发愤至于忘食发愤忘食已未之见又谁能乐以忘忧孔门之日月至者三月不违仁者舞雩咏归者能乐以忘忧矣而曾晳挞曾子几于死无发愤忘食之学颜子短折余无好学日月至者虚明澄然而精一纯明至于不知老之至惟夫子而已矣比一二十年以来开明者何其多也日月至者相与切磨以发愤忘食惟精惟一以无负先圣所以垂教所望于后学之旨[见训语]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孔子惟言愤不言所愤而为之者何事惟言乐不言所乐者何意惟继曰不知老之将至呜呼至矣使愤而为之者其事可言则无以为孔子使所乐者其意可言则无以为孔子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门弟子往往多以孔子为有知故孔子语之曰吾无知人心即道是谓道心无体无方清明静一其变化云为虽有万不同如水镜之毕照万物而非动也如日月之溥照万物而非为也世名之曰心而非实有可执可指之物也言其无所不通而托喻于道谓如道路之四通人所共由而非有可执可指之物也愤者愤已徳之未纯而愤融融纯纯非思非为也故忘食此惟亲履者自知之此无思无为之妙固无始终无今古则固不知老之至也呜呼至矣子又曰我学不厌者此也又曰用力于仁者此也仁者道心常觉常明之称常觉常明者常不昏而已非思也[见训语]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孔子虽如此言亦不能言其无隐之状不能言其无行不与之物予幼读论语常病圣人不明以告人自予惟省始悟古圣贤亦止可如此告人如此告人已详矣若复加诸言则反失之矣圣人言止于此他日犹曰予欲无言而况欲详说其所以然乎君子胷中空洞诚无所以然之故昧者出入乎意必固我之中不能暂离故疑圣贤言之不详
先生谓汲古曰孔子言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汝以为何如汲古对曰道在圣人何隐之有视聴言动无非教也如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谓天虽不言初无所隐又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先生曰是[见诲语]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此为当逹其旨此为即圣人之学即无时不习之为即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即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聴之不可得而闻也即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即一以贯之[见训语]
动容貌何为便能逺暴慢正颜色何为便能使人信出辞气何为便能逺鄙倍此固有精神之妙行乎其间我亦不知他亦不知一动容貌而人自敬一正颜色而人自信一出辞气而自无不服此上帝所以降衷于我天以是覆地以是载人以是生者在人谓之心是心有慈有爱有恭有敬有忠有信有刚大有髙明有博厚有神圣有武文穷天下万世之思虑集天下万世之名称不足以尽此心之形容而是心人皆有之惟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则有如此妙用逺暴慢近信逺鄙倍岂止于此而已可以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呜呼至哉非曾子安知此百圣所传唯此一心曾子传之子思子思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心我心也为则成外物也子思传之孟子孟子曰仁人心也可谓直而无隐而学者不省也又曰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又曰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非心而何天下之至深常存乎至浅天下之至难常存乎至易至浅故虽明告之以此心即道往往复疑以为天下之至妙必不止此于是乎始他求始放其心纷纷支离终日不休终岁不休终身不休也曾子既明知此矣何不明告人曰此心而已葢道虽不离此心而径告之则往往未必自悟未必自信不如发其端形容其似而使人自得也然亦有纯实之士与夫明智之士亦可以径告彼亦径领不复疑贰故孟子悯思秘之未剖一举而告人曰仁人心也信孟子者不可谓无其人而复有疑者往往而足也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此数语正画出圣门气象混混融融一片和气唯无己私而后有此己私无处即是道即是吾心虽众人亦时有此心形见时此便是道而人不自省者多吾友谓孔门诸贤大畧如此而近世士大夫多尚乎豪与孔门气象氷炭矣孔子温良俭让殊非近世所谓豪者之容
汲古问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或以此为学者治身之序又以为成人材之道其言孰是先生曰诗者正心之所发正心即道心三百篇皆思无邪诵之则善心兴起由此心而行自有伦理即礼然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惟圣人一一中节学者道心方兴其言其行未能一一中礼或语黙动止未知所据依学礼则有所据依而立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乐者和也至于全成则和乐融畅何思何为夫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有牛刀之笑子游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尔成于乐之旨于是益明谓乐为道也[见诲语]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有才智者往往有骄病自视以为一世不如我故有骄意自尊自大自珍其所怀有吝惜不予之意故曰吝然骄吝皆私意非君子之道圣人所以成就后学如此其周也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好礼者往往过于执从众者往往过于和此皆意必固我有以害之也圣人则都无一从一违皆天道当如此非圣人如此也圣人之心即天道其体本如此非勉而进此也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纵有鄙夫来问于我常情以为甚易于答而我亦空空如也无以答其问我但扣之以一二端而已竭焉实无以酬之鄙夫之问尚无以为答羣弟子之问葢知随机以觧其惑释其疑救其过耳实无得以与人也实无所知以告人也然而圣人又曰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如此则又自以为有知然则圣人果有知乎果无知乎曰无知者圣人之真知而圣人知之实无知也如以为圣人之道实可以知之则圣人之道乃不过知识耳不过事物耳而圣人之道乃非知识非事物则求圣人之道者不可以知为止然以圣人之道为可以知者固未离于知以圣人之道为不可知者亦未离于知惟其犹有不可知之知非真无知也圣人之真无知非智识之所到非知不知所能尽一言以蔽之曰心而已矣此心非知非不知苟明此心自然非知不知之所及此之谓真无知不得此心而求无知则愈无知愈多知去却一重障又有一重篱不如休心无作即心自是妙更不可测度不惟他人不可测度我亦自不能测度子思曰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心无异心即目视耳聴之心手握足行之心自是不可知不可限量不可形容也知者必信信者必知是谓无知之知
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孔子以羣弟子以我为有知也故告之曰吾有知乎哉无所知也尝有鄙夫来问于我鄙夫宜易于答而我空空无所有无以告之我不过叩其一二端而我已竭矣葢详言胷中实无所有实无所知而羣弟子往往多谓孔子必有高识逺见而不以明告故疑孔子为隐吁使孔子有知则无以为圣人矣有知则有意孔子每每戒门弟子曰毋意则有意何以为孔子其所以教人特去人之蔽尔[见训语]
汲古问孔子云空空如也其义当如何觧先生曰孔子言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虽有鄙夫来问于我我亦空空如也无可为答我不过叩问其一二端而我已竭焉无复可言矣言即不言不言即言知即不知不知即知[见诲语]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此皆平常初无髙峻难行之状孔子明示中庸庸常之道所以破学者求道于髙深幽逺之弊又谓我实无所有葢门弟子多疑孔子胷中有所藴蓄不以尽告故尝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又曰吾有知乎哉有鄙夫问于我易于酬答矣我亦空空如也不过叩问其一两端而已竭尽无可告者乌虖孔子如此谆谆明告而学者率不领会立意植我如胶如漆如荆如棘如鐡如石然本有无体无方之道心何从而清明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运而往自生至死流逝如川之急常情恋景着物多不悞时运如此之速故不勇于道学圣人斯言所以警诲学者深矣
乡党一篇皆夫子之变化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人惟覩其变色屏气勃如躩如礼节纷然而不知不可度思矧可射思[互见训语]
汲古问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以自徳行而上为孔子言也德行而下则门人之所记也如何先生曰晦翁集注弟子因孔子之言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某因其书字不书名此非孔子之言然分为四科又害道孔子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孟子亦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此书徳行则善而谓宰我子贡止于言语冉有季路止于政事子游子夏止于文学则害道子夏虽为小人儒使西河之民疑子夏于夫子以言不称师而曾子责之然孔子于子夏未尝弃絶忠告无隐况余子虽不及颜闵而精神之圣葢人之所同奚可止科之以言语或政事或文学乎大不可吁以孔门而知道者如此之寡无惑乎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强曾子而曾子不可也一贯之妙知之者有几
汲古问夫子答季路问事鬼神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及宰我问鬼神之名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此圣人之言也而先儒又曰鬼神者造化之迹二气之良能也又云鬼神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又以心无死生几于释氏轮回之说如何先生曰人鬼生死实一非强一葢人道之大通三才贯万古分而言之有气有魄合而言之一也魄气轻清其死也复于天体魄则降而复于土天地之分也孔子曰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中庸曰天地之道其为物不贰天者吾之清明非特吾之魄气归于天而已地者吾之博厚非特吾之体魄复于地而已人心广大虚明变化万状不出于中其曰范围天地发育万物岂特圣人如此圣人先觉我心之所同然尔德性无生何从有死非二道也此道昭然不可亟语于庸人之前唯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庸情知魂气归天如彼其髙体魄归地如此其下以为不可合而为一逹者观之未始不一也人之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此吾之地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吾之天百物皆有此地皆有此天天地之精妙名之曰鬼神如曰祖曰考者圣人使民知祖考之精神终不泯灭遂制为祭祀之礼筑宫室以为庙设宗祧以序逺迩亲疏顺人心亲爱等杀所以教民反古复始追思祖考不忘其所由生也皆由乎人之本心之孝而又使之报以二礼早朝祭事有燔燎膻芗萧光见焉此以报气气神也此教民反始所以通祖考之神也至于荐黍稷羞肝肺首心间以侠甒齐酒加以鬰鬯臭阴所逹此以报魄魄鬼也又教民相爱以通祖考之魄也上下用情孝事其亲鬼神合一生死无二岂不甚明人自以为二尔故曰反古复始追思祖考而不忘其所由生是以敬发情竭力从事不惟行吾道心之孝而亦以教民也学者当以圣言自信毋以异说滋惑汲古承先生之诲乃知人心与天地鬼神之心通一无二虽云贤愚有异而此心初无少异唯智者由之则清明在躬愚者失之则昏蔽不反如释氏自云能觉于礼教则不知矣先生曰释徒多昏蔽误读梵纲戒经不礼拜君王父母大悖逆大坏人心大败风俗[互见诲语]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众人皆谓过愈于不及圣人独谓过犹不及开明天道于是为切人心即道是谓道心特以或加之意而过之或畏惰退缩而不及之耳使子夏无畏惰之心则子夏之道心无恙也使子张不于心外而加意焉则子张之道心无恙也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此亦过犹不及之意道心人所自有本不必更求或于其中生进意或于其中生退意进者去其进意退者去其退意则道心无恙矣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观圣人此问谁则无他日欲有所为之志曾晳独无子路率尔而对有华再承师问而对及晳再承师问方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亦无所言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晳于是不容但已乃徐而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此数语者乃适然暂语非中怀本说悠然澹然无所止倚即文王之不识不知即夫子之不知老至故夫子曰吾与点也[互见训语]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大哉克己复礼之训乎由孔子而来至于今千有余岁学者罕有知其觧者知其觧者大道在我矣克有二训能也胜也左氏谓楚灵王不能自克继以孔子克己复礼之言为证是谓克为胜而未必孔子本旨果尔也以颜子粹然之质加以屡空之学虽未能至于无过过亦微矣何俟于克而胜之也诗书所载多以克为能况此孔子又继曰为仁由己殊无克胜其己之意且一己字无二义也大哉巳乎由孔子而来至于今千有余岁知其觧者鲜矣己本无过本与天地为一亦能范围天地亦能发育万物不独圣人有此夫人皆然尧舜与人同尔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亦曰仁人心也道在我矣何假他求我即道矣何必复求颜子劳于鑚仰欲从末由尚疑道之在彼孔子于是教之以至易至简之道曰能已复礼则为仁矣礼亦非已外之物礼者我之所自有凡礼之所有皆我心之所安复我本有之礼斯已矣复何所为是已尚足以范围天地则天下安有不归吾仁再言由己所以明仁道之在我颜子于是虽领会犹疑其复有条目之事孔子又告之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葢曰不过礼而已矣无他事也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云云孔子所与颜子终日之言惜乎其不记颜子聪睿静止闻即领会无疑可问故如愚孔子省察其私见其有启发之状与未与言之前不同此颜子之始觉也是谓知及之至是又问仁守之道夫子告以能克己复礼则仁礼者道心之发见于文为之名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吾心所自有以动乎意而放逸始失之今复我本有之礼无一点私意则孔子所谓心之精神是谓圣虚明无际万善具足谓之天下归仁不为过傥如诸儒谓克去己私则为仁由己又非己私况己启发洞觉虚明无我本无己私可克仁守之道蒙养而已非礼勿视聴言动初不必求诸外孔子发愤忘食葢用非思非为不识不知之力此惟觉者自知颜子自知此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旨即精神谓圣之心左氏谓楚灵王不能自克继以克己复礼之言为证是训克为胜恐非孔子本旨[见训语]
先生谓汲古曰孔子言克己复礼为仁晓得否汲古对曰克谓克尽己私天理浑全所以为仁所晓者止如此先生曰克有二训能也胜也左氏谓楚灵王不自克继以孔子克己复礼之言为证是谓屡空之学虽未能至于无过过亦微矣何待于克而胜之诗书所载多以克为能况此孔子又继曰为仁由己殊无克胜其己之意大哉己乎由孔子而来至于今千余岁知其觧者鲜矣己本无过与天地为一亦能范围天地亦能发育万物不独圣人有此夫人皆然尧舜与人同尔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亦曰仁人心也道在我矣何假他求我即道矣何必复求颜子劳于鑚仰欲从末由尚疑道之在彼孔子于是教之以
至易至约之道曰能已复礼则为仁矣礼亦非己外之物礼者我之所自有凡礼之所有皆我心之所安复我本有之理斯已矣夫何所复为自是已尚足以范围天地则天下安得不归吾仁再言由己所以冉明仁道之在我颜子于是虽领会犹疑其复有条目之事孔子又告之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葢曰不过礼而已无他事也先生又曰颜子云仰之弥髙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此时犹未觉及问仁与请问其目此时方觉故曰请事斯语[见诲语]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可谓逺也已矣明即逺逺即明孔子知子张未必喻明之道故又曰逺夫道本无近逺惟人苟狥浅近日用逐逐不知广大故曰逺然而学者求道于逺不悟其不出乎此心故又曰不逺诚内省此心之无体无方无限量则范围天地发育万物何思何虑澄然而静自无所不照矣故曰逺即明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不可而犹不止亦忠爱矣而失于过是谓私欲故圣人止之[见训语]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至哉圣言此三条岂樊迟之所独宜诚万世学者之要路人心即道不必雕琢特有以害之故圣人之训惟治其害人心者居处不恭则放逸而此心失矣执事不敬则放逸而此心失矣日用万变无非执事常敬则虽动而常静与人不忠则变而为诈为不信而此心失矣放逸之门无出此三者窒此三门则道心自无恙矣[见训语]
子曰若藏武仲之智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人道大矣与天地并名之曰三才非得道者不能而孔子止云尔者正以明夫道者道路物皆由之无所不通之义本无实体人性即道惟意起蔽兴故智不明故不能无欲故摄而无勇故陷于孤静而无艺故礼乐不偹诚兼此数者非道而何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逹知我者其天乎孔子之道诚非众人之所能知亦非众贤所能知往者子贡闻圣人莫我知也之叹又疑其不无悼道之不行殆有怨天尤人之微情也故孔子首释其不然人惟观孔子好古敏求发愤忘食终夜以思是殆下学耳安覩所谓上逹者又见夫子在乡党则恂恂似不能言在朝君在则踧踖如使摈则色勃如足躩如入公门鞠躬如不容升堂则屏气似不息执圭如不胜盛馔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是安覩所谓何思何虑寂然不动者莞尔之笑前言之戏如常人耳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见南子从佛肸不脱骖于门人而说骖于旧馆故子贡以为多学而识之子路以为迂甚者陈子禽疑仲尼不贤于子贡叔孙武叔至于见毁而微生畆以为栖栖晨门荷蒉荷莜接舆沮溺咸致讥贬是诚有所不可晓者然则所谓孔子者果何如哉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自孔子犹不能以自知而况于他人乎孔子之欲启告门弟子亦勤矣惟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终不能详言无行不与之实自孔门诸贤犹疑其师为隐而况于门外之人乎夫可以知则可以言孔子既不能知则亦安能自言所可得而言者特其近似耳子思曰譬如天地之无不覆帱无不持载譬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知四时之错行则知孔子矣知日月之代明则知孔子矣知天地之犹有愆阳伏阴日月薄食而星陨则知孔子之过差矣此犹可以类而知者犹不足以见圣人之全其不可以类而知者如孔子告子夏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聴之不可得而闻也人皆以哀乐相生为可见可闻而孔子乃以为不可见不可闻此固众人之所莫晓而明者以为固然初无可疑此非训诂之所及也或者求其义不可得则又曰是言其相生之妙耳意不在哀乐也吁彼以同异虚实揣度之见见圣人是何异指白曰黑谓青曰丹也孔子又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知此所教之旨则知孔子矣子击磬于卫荷蒉者以为有心瞽者固无与乎文章之观也子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终不言水之说孔子岂有隐而不详言之哉欲致其辞不可得也孟子以为取其有本善矣而非圣人之旨也知水则知磬矣则知孔子矣孔子知则自知矣[见训语]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所见者何物也忠信笃敬
也是物不属思虑纯实混融无始无终曾子谓之皜皜舜谓之精一子思谓之诚则形形则着皆不过忠敬而已矣忠信不妄语而已不为欺而已无他竒也笃敬亦犹是也不放逸而已矣不慢易而已矣无他竒也中庸而已矣动乎意而支离则失其忠信失其笃敬矣失其皜皜精一者矣[见训语]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此言学者之序义以为质则己私不存洞然无我全体为义而行之有重轻进退之节是为礼至于孙以出之则纯熟和顺矣至于一出于诚心无有他而自合乎义自中乎礼自孙出而顺是谓成孔子又尝语子张曰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者即忠信也孔子曰主忠信明忠信之为主本也诚信无说之可言无义之可寻诚信而已矣此之谓道心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此非病其无名病其无实也有实则有名其上曰君子病无能焉下曰君子求诸己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则是学非思也然则子曰我学不厌曰用力于仁皆非思也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又曰不知老之将至的然无所知也又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是不逆不亿而亦先觉其诈不信果无俟乎思虑也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明天下之实道也吾心清明无体而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而天地无思无为也呜呼此孔子之学也亦天下万世学道者之学也故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聴之不可得而闻也然则学不足以言之而孔子曰学者葢道心初觉虽纵心皆妙而旧习未尽冺日用万变微有转移皆足以蚀吾无思无为之本明是故不可以不学而学非思也不学之学非力之力不可以有无言不可以作辍言不可以动静言不可以虚实言然则何以泯旧习何以免转移道心发光如太阳洞照过累之泯如雪入水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是谓蒙养是谓用力于仁
圣门讲学每在于仁圣人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又曰力行近乎仁以此知仁非徒知不行之谓吾目视耳聴鼻嗅口尝手执足运无非大道之用而有一私意焉隔之不觉不知谓之不仁可也然则仁者谓己常觉之非徒知而已圣人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非徒知而已也又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非徒知而足也又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必于好恶间验之非知者所能也又曰观过斯知仁矣必无过而后谓之仁过失未尽去未可谓之仁也荅颜子之问以克己复礼答仲弓之问以敬与恕答司马牛之问以讱其言荅子张之问以能行五者答樊迟之问以爱人又荅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无非即实履以语学者逹之者本末贯通浑然天成即孝弟忠信即无声无臭之妙即戒谨恐惧即不识不知之则即人伦日用即惟精惟一之极未逹者循循慎谨业业恭愿不失为寡过之士必无异端猖狂忘行为小人之无忌惮是故儒者不可不以仁为己任用力于仁圣人深志三月不违亚圣之仁日月至焉诸子之仁惟仁者为能静知者虽得乎动之妙终不及也惟仁者乃能寿为其念虑闲静气凝而意平长年之道也此固非徒知者所能到学而不仁非儒者也
自古知道者寡故先儒误释孔子知及之一章以为创业以知守成以仁况乎易系又曰圣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又秦二世而亡正应夫知及之仁不能守虽得必失之说呜呼痛哉是无惑乎自秦汉而下治日少乱日多也下系之言虽非子曰犹未至于甚悖也曰大寳者谓位可以行道孔子不得位道不可得而行故云而先儒用以证仁守之则大乖矣自秦汉以来号英杰豪雄者率以权谲攘夺土地视杀人如刈草菅坑降不知其几千万往往以此为知及故肆行而无忌乌虖痛哉君子于其所不知葢阙如也知道之谓知不知道何足谓之知而医家者流谓四体不仁曰无所知觉者葢知者虽觉而旧习未能顿释必纯明无间所觉无亏而后曰仁颜子三月不违仁者三月澄然非思非为照用无方纯明无间也三月之外不无微违不逺即复孔子发愤忘食为之不厌犹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简之行年二十有八也居大学之循理斋首秋初夜燕坐于床奉先大夫之训俾时复反观简方反观忽觉天地内外森罗万象幽明变化有无彼此通为一体曰天曰地曰山川草木曰彼曰此简皆名尔方信范围天地非空言发育万物非空言唯旧习未易释后因承象山陆先生扇讼是非之答而又觉简澄然清明安得有过动乎意始有过自此虽有改过之效而又起此心与外物为二见一日因观外书有未觧而心动又观而又动愈观愈动掩书夜寝心愈窘终不寐度至丁夜忽有如黑幕自上而下而所谓窘者扫迹絶影流汗沾濡泰然旦而寤视外物无二见矣亦有小人而觉者但不改过是谓无忌惮之中庸是谓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君子而不大受则道不明小人大受则为无忌惮之中庸[见训语]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未能不蔽于物奚可不思明聴未能不蔽于物奚可不思聪色患不温恶得而无思貌患不恭恶得而无思言有未忠恶得而不思忠事有未敬恶得而不思敬既有疑恶得不思问既有忿胡可不思难既见得矣则必思义苟不见得不必思义可也有病必施药人之无病者寡矣当思不思则罔不必思而思则赘不可罔亦不可赘初学之思即成徳之无思成德之无思即初学之思思非劣无思非优致优劣之见者不足以学道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自有天地以来至于今不知几春几夏几秋几冬矣而识其春秋冬夏者有几不知百物几生几死何止百物人自谓吾识某物某物生某物死而实能识者有几孔子谓哀乐不可见不可闻而春秋冬夏可见可闻乎又谓庶物露生无非教不知如何而教也此教不可见不可闻即可见可闻言即无言无言即言此非梏束于形体沉溺于文义胶执于意见者所能知也惟洞觉者自知未至于洞觉者终疑疑即知知即疑一以贯之妙不可思[见训语]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众人无知安能自至于道唯遭亲丧乃能自致何以明之人心即道本不假求因物有迁始动始放始昏始乱初遭亲丧哀痛由中全体真实全无计度全不顾利害全无其它念虑纯然道心但人自不觉尔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人之所以营营不已意欲前进者以不知命也苟知命则吾之所处皆命也贫富命也贵贱命也其居此位处此室衣此衣食此食毫髪皆命非人之所为也则庸何求无求则无所用其思虑人之所以进学不已者以其能约于礼也知约于礼则一进一退一语一黙一动一静一予一取皆有正礼不可移易故曰立于礼礼道之所在至于知言之妙则非方术之所可施非思虑之所能到人心自明人心自灵无作好无作恶无思无虑自清自明自能知言自能知人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即今所居何位何所所饮食所衣服其贫富其死生皆命也非人之所能为也小人以为亦有以无道为之而得者非命也不知夫所得者亦命也不以无道为之亦得徒以无道而致后祸故君子亦无所作为唯循道而行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语其黙其进其退视聴动止无非礼不知礼则茫乎无据无以立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知言不可强明者自知不明者自不知何由而明人心未尝不明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谓之圣则聪明睿知不假他求唯以动意而昏始失其明无我则明矣孔子又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如水鉴水鉴无意无我故无所不照之[见训语]
今世所行论语乃鲁语非孔壁中古文论语古论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篇次不与齐鲁论同新论云文异者四百余字夫论语乃有子之徒所集有子尚不为曽子所可而况其徒乎首篇载有子之言为多次载曾子之言亦略使颜子记集必専记孔子之言必不失本真今记集者见识乃出有子之下则何以知圣言之本旨所幸大圣之言虽纪录有差大体犹在孔子每每止絶学者之意每每止絶学者之固止絶学者之必止絶学者之我纵不能尽记或每事记其二三则犹可以明示后世其余至言当亦备记如今孔子闲居一篇燕居一篇礼运一篇及所与子思言心之精神是谓圣及鲁公曰是非吾言也吾一闻于师也孔子吁焉其色曰嘻君行道矣公曰道耶子曰道也能详记如此则一以贯之之道岂不大彰明也哉今鲁论又有异于古论者四百余字则不能无差明矣况为文简短多失当日语话本真故后学不克遽明众说殽乱有子子夏之徒之言害道多矣虽有善言惟当存之巻末不可着之前篇有问答乃可因圣言而録
论语乃有子之徒所记首篇首记有子之言又不止于一二章有子尚为曾子所不可而况其徒乎其所记亦难尽信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记者之辞耳非孔子之言也孔子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而记者冠文于首见识又不逮有子矣所幸圣言本无瑕故记者虽差亦可黙会[见训语]

慈湖遗书卷十二宋杨简撰
家记六[论孝经]
孔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夫天之不可以俄而度如彼地之不可俄而测又如彼而民何以则之谓民则不惟圣贤凡民皆在其中然则凡民何以则之也身体髪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则之也是天地之经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是则之也是天地之经也自膝下嬉嬉皆知爱其亲爱其亲之心曰孝是爱其亲之心吾不知其所自来也穷之而无原执之而无体用之而不可既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洞焉通焉广大而无际天之所以健行而不息者乃吾之健行也地之所以博载而化生者乃吾之化生也日月之所以明者乃吾之明也四时之所以代谢者乃吾之代谢也万物之所以散殊于天地之间者乃吾之散殊也吾道一以贯之果吾之所自有也人皆有之而自省自信者寡也志曰圣人之道发育万物又曰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长无不知敬兄敬兄即爱亲之心也壮而事君无不知忠于君忠于君之心即事亲之心也无二心也无二道也及其临民博施之心又不期于生而自生即爱其亲之心也此无二心也无二道也泛焉应酬纵焉交错爱敬互兴哀喜怒乐无二心也无二道也仁此谓之仁冝此谓之义履此谓之礼乐此谓之乐知此谓之知古人以礼言之故曰礼本于大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又以哀乐言之故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又曰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此即天之经也此即地之义也谓民之则之非则乎彼也昏昏者满天下不可不以渐通也渐以通之庶乎其听也明目不可见倾耳不可闻所以告子夏非以告众人也孔子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简亦曰无非教也孔子曰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简亦曰无非教也不敢恶于人者此也不敢慢于人者此也在上不骄者此也制节谨度者此也不敢服非先王之法服者此也不敢道非法之言者此也不敢行非法之行者此也爱于母敬于君而兼敬爱于父者此也因天之道因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者此也是三才之所同也人性之所自有也人性之所自有而为悖为乱者动于意而昏也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絶其昏乱之萌也意欲不作清明和融为爱敬为博爱为敬让为不敢为不骄不溢为徳义为礼乐为不敢遗小国之臣为不敢侮鳏寡为不敢失于臣妾为不敢从父之令惧其父得罪于乡党州闾为补君之过为哭不偯礼无容皆此心之变化一以贯之也不可以为彼粗此精也曰粗曰精者意也非吾所谓无所不通者也其物似十百千万其实未尝十百千万也故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此心之神无所不通光明如此由此谓之正学失此谓之伪学而章句陋儒取孔子所与曾子之书妄以己意增益之曰开宗明义章曰天子章曰诸侯章取混然一贯之旨而分裂之又刋落古文闺门一节破碎大道相与妄论于迷惑之中而不自知此惟心通内明乃克决择
孔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此道通明无可疑者人坚执其形牢执其名而意始分裂不一矣意虽不一其实未始不一人心无体无所不通无所限量是故事亲之道即事君事长之道即慈幼之道即应事接物之道即天地生成之道即日月四时之道即鬼神之道
孔子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阙]六合之间一而已矣曰天曰地曰神曰鬼神其名殊其实同惟同故无不通无所不应自私自蔽始隔始离私去蔽开通应如故[见训语]
子曰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人咸以身体发肤为己不知受之于父母孔子于是破其私有之窟宅而复其本心之大公人莫切于己莫爱于己因其爱已而启之以受之父母则爱出于公因其不肯毁伤而转曰不敢则公而不私困而不拂圣人循循善诱发明人心本有之道德行之以立其身则身为公器而不私名扬于后以显父母则名为公名而不私夫人之所以失其道者私而已矣以此大公至孝之心而事君无二道也言事君所以明此心之通又引大雅念祖自父母而通之于祖亦明此心之通无念念也聿语助也[见训语]
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欢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夫然故生则亲安之祭则鬼享之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如此诗云有觉徳行四国顺之此章发明道心之至和何其深切着明也此心虚明变化至和至顺为孝为弟为博爱无一点己私置其中如春风如和气如箫韶九成之音可言而不可尽乌虖至矣简每诵此章每毎乐生亦如春风和气油然动于中而自不能喻如身在唐虞三代之盛世其亲安鬼享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灼知其可致圣人非虚言斯道天地同之四时鬼神从之宜四国顺之[见训语]
子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长幼顺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故虽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庙致敬不忘亲也修身顺行恐辱先也宗庙致敬鬼神着矣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爱敬父母之心即天地之心天地之变化孔子循循善诱姑以类言父天母地明犹察也谓晓逹也明王之事父母孝异乎未明者之孝未明者之孝虽孝而未通故于事天不明其天事地不明其地不特不明其天地亦不明其父母虽知父母之情意不知父母之正性人惟不自明己之正性故亦不明父母之正性亦不明天地之性人皆曰我惟知父母不知天地此不知道者之言明者观之父母即天地人生而执己私起意彼此牢不可解一日醒觉吾性清明广大无际无畔诚不见其有天地之殊苟未明通则事父母实不识父母况能事天地孝子之心即天地之道惟不自知故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于天地明察则神明彰着融一无间不可度思矧可斁思天子祀乎明堂释奠先老有尊也言有父也食三老五更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庙致敬不忘亲也修身慎行恐辱先也至孝之发用即天地之变化也致敬于宗庙鬼神实在实着融明静虚是谓孝弟之至道心见诸事亲谓之孝见诸事长谓之弟浑然神明本无间隔如日月之光光于四海而非思非为无所不通引诗为证所以无思不服者以东西南北之心同此道心故黙感而应也有道则应无道则离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以此道至神无所不通故也[见训语]

慈湖遗书巻十三宋杨简撰
家记七[论大学中庸]
言有似是而非似深而浅似精而粗足以深入学者之意其流毒沦肌肤浃骨髓未易遽拔者正以其与学者心术之病同故合夫学者心术之中其洁清无滓浊者寡矣孔子诲仲由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学者以不知为知者徃徃如是盖其用力之久积学之深自以为穷高极远蔑以加此惟无诘焉诘则必穷否则好已胜而已矣其中心亦岂能洞焉而无少留阻自近世二程尊信大学之书而学者靡然从之伊川固出明道下明道入德矣而尤不能无阻惟不能无阻故无以识是书之疵大学曰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判身与心而离之病已露矣犹未着白至于又曰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噫何其支也孔子无此言颜曾亦无此言孟子亦无此言孔子曰忠信曾子曰忠恕孟子亦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而已他日又曰仁人心也未尝于心之外起故作意也又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又曰而勿正心岂于心之外必诚其意诚意之外又欲致知致知之外又欲格物哉取人大中至正之心纷然而凿之岂不为毒又曰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孔子临事而惧作易者其有忧患好贤乐善何所不可而恶之也是安知夫恐惧好恶忧患乃正性之变化而未始或动也又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聴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孔子谓心莫知其郷而此必曰在正云者正意象之凝结孔子所以止絶学者之意者谓是类也又曰在止于至善夫所谓至善即明徳之别称非有二物而又加止于之意禹曰安女止非外加止于之意也穆穆文王于缉熈敬止浑然圎贯初无心外作意之态也而大学于是又继之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大禹之安止文王之敬止岂顽然无用之止哉其见于事亲曰孝见于与子曰慈发于博爱曰仁见于恭曰敬而此曰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何其局而不通也又曰无所不用其极是又意说也致学于性外积意而为道异乎子思无入而不自得矣胡不观箕子为武王陈洪范乎箕子之言极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论极如箕子诚足以发挥人心之极矣盖人心即道作好焉始失其道作恶焉始失其道微作意焉輙偏輙党始为非道所以明人心之本善所以明起意之为害而大学之书则不然曰无所不用其极曰止于至善曰必正其心曰必诚其意反以作意为善反蔽人心本有之善似是而非也似深而浅也似精而粗也又曰道盛德至徳可以言至也道不可以言盛也于道言盛是又积意之所加而非本也又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吁此膏肓之病也道亦曷尝有浅深有次第哉浅深次第学者入道自为是不同耳是人也非道也学者学道奚必一一皆同而欲以律天下万世无益于明道而反壅之道无浅深无次第而反裂之人心自直自一自无他顾作而起之取而凿之岂特大学之士不可以是告之虽小学亦不可以是乱之也小学虽未壮其良心固未斵丧也作是书者固将以启佑后学非欲以乱后学而学者读之愈积其意愈植其山径之茅愈丧其正也孔子大圣其启佑学者当有造化之功而三千之徒犹尚勤圣人谆谆絶四之诲有意态者则絶之曰毋意有必如此必不如此者又絶之曰毋必有固执而不通者絶之曰毋固其胷中隐然有我者存则又絶之曰毋我如是者不胜其众故门弟子总而记之曰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然则学者难乎脱是四者自古则然而况后世乎然则无讶乎大学之书盛行于今未闻有指其疵者不可不论也
先生曰某少年不知礼记多非圣人语甚喜大学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后因觉却于此章知非知道者所作夫忿懥则断不可有至于恐惧若以威武恐惧则不可或君父震怒而恐惧何不可好乐而好色好货则不可若好善好学何不可忧患如为贫而忧患失而忧则不可若忧其不如舜或忧虑国家则何不可盖不知道者率求道于寂灭不知日用交错无非妙用觉则于日用应酬交错间自无毫发非礼处故大学无子曰者非圣人之言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道性善心未始不正何用正其心又何用诚其意又何须格物[见诲语]
大学曰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吁作大学者其学亦陋矣小人情状如此何足发明慎独之学哉苟不如此则遂可以为慎独乎踈略亦甚矣学道者固如此乎简少时不知大学非圣人语甚喜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一章后因有觉却于此章知其非知道者作夫忿懥则断不可有至于恐惧特不可屈于威武而恐惧尔或君父震怒而恐惧何不可好乐而好色好货则不可若好善好学何不可忧患而为贫而忧患失而忧则不可若忧道忧国何不可盖不知道者率求道于寂静不知日用交错无非妙用觉则于日用应酬交错间自无非礼处故知大学非圣人之言益可验者篇端无子曰二字
中庸不偏不倚之谓洪范曰无偏无陂无党无偏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学者往往以中为实体而致意焉则有所倚倚即偏非中也尧舜允执厥中亦不过不偏不倚耳意微动则偏倚即谓不中既曰中矣而又曰庸何也至哉圣言可谓深切着明矣庸常也中道初不深远不过庸常而已而智者自过之愚者又自不及贤者自过之不肖者又自不及切实言之曰庸常而已矣又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明其初无奇也所谓视者是也所谓听者是也所谓言者是也所谓动者是也所谓心思者是也其有不思之时不言不动不视不听之时亦是也故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又曰百姓日用而不知而人自不知自不信如终日怀玉而索诸人此喻犹未切也正犹孩提未辨寒暖终日流汗而曰寒也人日用此道而自不知何以异此及其省也其言常言也其行常行也不必加微意焉不必损微意焉而浑浑融融荡荡平平皜皜之妙我所自有虽终日思虑而如不思虑也虽终日云为而如不云为也似动而未尝迁也似静而未尝止也是妙也惟觉者自知而不可以语人虽强言之终不可以尽也故孔子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见训语]
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逹道也孔子未尝如此分裂子思何为如此分裂此乃学者自起如此意见吾本心未尝有此意见方喜怒哀乐之未发也岂曰此吾之中也谓此为中则已发之于意矣非未发也及喜怒哀乐之发也岂曰吾今发而中节也发则即发中则即中皆不容私大本逹道亦皆学者徐立此名吾心本无此名学者放逸驰骛于心外自起藩篱自起限域孔门惟曰吾道一以贯之未尝分裂也书曰善无常主恊于克一吾心浑然无涯畔无本末其未发也吾不知其未发其既发也吾不知其既发故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知则失帝则矣事亲事君非无知也应物从事非无知也周公仰而思之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非无知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油然而生忽然而止生不知所生而是非自明利害自辨止不知所止止无其所止无其事如此而知犹无知也如此而为犹无为也子思觉焉而未大通者也其卒章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此又分裂之意也孔子之言则不然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明乎孝即天之经地之义未尝分本末也又曰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即哀乐而发明其至未尝外哀乐而发明其至也众人自以为哀乐之可见可闻也孔子则以为实不可见不可闻也此惟洞逹者知之未至于洞逹者终疑也
汲古问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又曰中庸不可能何谓鲜能与不可能先生曰中庸能字此子思闻孔子之言不审孔子未尝云能在论语止曰民鲜久矣无能字如子曰中庸不可能也此能是用意矣道无所能有能即非道[见诲语]
孔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行矣夫人心即道本不假求学者自昏误求之外愚不肖罔然不自知固为不及贤知又加之意故又过之圣人歴观天下自古人心不失之不及即失之过故为之屡言再叹而深念之也愚不肖之不及不足多论贤知者之过皆于清明无体无意中而加之意或有动之意或有静之意或有难之意或有易之意或有多之意或有寡之意或有实之意或有虚之意或有精之意或有粗之意或有古之意或有今之意或有大之意或有小之意意态万状不可胜穷故孔子毎毎止絶羣弟子之意亦不一而足他日记者欲记则不胜其记故总而记之曰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必如此必不如此固滞而不通行我行坐我坐衣我衣饮食我饮食俨然有我者存凡此皆意中之变态不省吾心虚明牢执气血坚持意态守焉而不知其非固焉而不省其妄虽贤虽智难逃四者惟颜子自知其受病之所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虽欲从之末由也已盖自知欲从之意去道犹远至于三月不违仁则脱此患矣黙省寂然不动之妙何思何虑自清自明何高何坚无劳钻仰何今何曩无体无意夫如是故三月如一日莫究厥始莫穷厥终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浑浑融融又如万象毕见于水鉴之中夫是之谓仁又谓之道此道可以黙识而不可深思可以略言而不可详议自省自信则终日思为而未尝或动未省未信则终日静默而未尝少闲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孔子于此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视听言动圣愚则同一明一昏圣愚斯异此诚非告语之所及也虽以孔子之圣亦末如之何已故良久而复叹曰道其不行已夫若夫于行言知愚于明言贤不肖者正以明夫行即明明即行今夫人之所以不行道者以其不明也是明也不以思是行也不以为不思即不为明犹强名而况于行乎此又非告语之所及[见训语]
先生曰孔子谓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汝以为何如汲古对云子路问强未明孔子何以如此荅先生曰矫者欲明故罔然无知既知而不学不能行其所知则危矣即入小人之域书云人心惟危起意为人心又曰不起意非谓都不理事凡作事只要合理若起私意则不可如事亲从兄治家接物若子哭颜渊恸与见其过而内自讼此是云为变化非起意惟觉者自知汲古对曰不起意便是君子坦荡荡而无一毫之累若起意则是小人长戚戚而无片时宁一先生曰是[见诲语]
或问及其至也圣人有所不能不知圣人亦何有不知也程正叔曰天下之理圣人岂有不尽者盖于事有所不徧知不徧能至纎息委曲处如农圃百工之事孔子亦岂能知哉何言之浅若此众人皆能知之子思之分精粗裂本末知者独得议之正叔不必论矣然而程之笃行亦岂易及不可不敬也但讲学不得不辨明耳
汲古问中庸云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谓天地至大而有所憾者以祁寒暑雨之失中也君子之道中正不倚是以大而无或过故天下莫能破此说是否先生曰天地未离乎形君子足以范围之也先生曰程明道谓至诚可以赞化育者可以回造化诚有此也又谓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神无速亦无至此言善[见诲语]
孔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至哉圣言破万世学者心术之蔽可谓切中人心即道学者自以为远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惟其不知故人以道为远则求道于心外不免于有所为道在我而求诸彼道不俟于为而求诸为夫是以愈求愈远愈为愈远万古之学者其蔽一也舜曰道心明心即道易曰日用奚俟复求弃心而之外弃道而入意意虑纷然有作有为而益昏益妄矣至于昏妄是谓百姓日用而不知是终日怀玉而告人以贫终日饮食而自谓其饥渴也至近而自以为逺自有而自不认其有夫其所以不自知者昏也所以昏者动乎意也如水焉挠之斯浊矣不动乎意则本清本明之性自不昏矣变化云为如四时之错行而自不乱矣心无质体无限量而天地范围其中万物发育其中矣此无俟乎辨柝而知之本如此也自觉自信匪思匪为孔子深惜夫中庸平易之道人皆有之因其为之是以远之复戒之曰人不可以为道深知大患在乎为道而已执柯伐柯近矣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者终于二物也为道如伐柯终不近道然而旧习难于遽消有过不可不改则亦不为而已乎故孔子于是又曰改而止有过则改如有病则加之药病去则药可止人欲已尽则用力可止[见训语]

慈湖遗书巻十四宋杨简撰
家记八[论孟子诸子]
孟子言舜傅说胶鬲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此正说孟子之学而非所以言舜精一之学非傅说厥徳修罔觉之旨也
孟子谓伊尹治亦进乱亦进未当伊尹之心徒以就汤就桀之迹言之尔夫伊尹处畎畆之中乐尧舜之道虽汤再使人聘之未为之起岂治亦进乱亦进意度哉无非惟义之从尔
孟子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夫人广大与天地同体惟自乳稚梏束于气血形骸之中失其本体之大孟子既明固有之心渐复本体之广大故蔽渐脱体渐明广大渐着孟子明见广大渐着之体无以名言之曰是殆吾气之浩然者也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然而非的也性体本大因蔽而小复因蔽去而大其实复我本有之大耳非体有消长也自人物言之谓之性自人物万化莫不由之而言谓之道自其絪缊和育发逹言之谓之气自其万事各有宜谓之义自其恻隐谓之仁自其恭敬谓之礼自其诚实谓之忠信其实一物特所从言之异非果有纷纷实殊本不可同之体也鉴中之气水中之形性中之变化有小有大有消有长有动有静有实有虚有多有寡有异有同变态万状不可胜穷而实一性也一贯也凡是皆人性所自有惟众人蔽之君子明之其蔽也似无其明也似有非众人本无也
孟子又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道即义不可言与气即道亦不可言配孟子谓游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岂有自觉其言之未能无疵乎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且心非有体之物也有体则有所有所则可以言存心本无体无体则何所存孟子之言存乃存意也存我也有存焉有不存焉非其真者也人心即道喜怒哀乐神用出入初无体之可执至虚至明如水如鉴寂然而变化万象尽在其中无毫髪差也彼昏迷妄肆颠倒万状而其寂然无体之道心自若也道心自若而自昏自妄也一日自觉而后自信吾日用未始不神灵也未始动摇也不觉其未始动摇者而惟执其或存或不存者是弃真而取伪也此不可不明辩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孟子此论足以开明人心学者之蔽二智与故而已去智与故循天之理庄周则云则知孟子之时智故两言聨称通义率以为常故孟子于此始言故忽继之以智不患乎人莫之晓千载之下时移事改言语浸差学者罕言智故故莫之晓不知孟子之时以为常谈故者事故智者智虑易大传曰无思也无为也为即故思即智学者之蔽非思则为非智则故言其不出于此即出于彼其蔽同其受病之源同故学者常言智故不以为异此二者足以尽天下万古学者之蔽矣此道坦然不假思索不劳作为人性自善人性自明人性自具仁义礼智自具万善何必他求何必更思何必更为故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不学而能不虑而知何假思为不属智故天下之言性者则异于是矣其所言者必有故焉必用智焉或有利心心有所欲之谓利自善性流出顺逹而无阻滞无支离则无思也自仁自义自礼自智何故之有何作为之有何更以智为何更以思虑为然孟子所以恶夫智者恶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涤九川疏万水八年于外三过家门而不入其勤劳多事如此而孟子以为行其所无事者禹曰安汝止安汝止者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不属智故也虽思而不支虽为而不离也是以日应无穷之事如无一事也惑而遂通而无思无为也禹之智如此虽曰智犹未尝用智智有邪正有小大有是非故孟子于此致其议至于故之为言则断不可以为性不必致议天虽髙星辰虽逺苟求其故则虽千岁之日南至北至善厯者可以坐测而筹之殊不难惟此乃言性也非故也故不可以故言之举天下无迯于智故是以举天下皆不知性孟子所以毎言必称尧舜者以天下不知人之性善故率以尧舜为不可及率堕于智故也
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学者皆知所以求放心而不知何者为心何者为放何者为求也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要先明吾之本心然后能知放知放则知求之矣吾之本心无他妙也甚简也甚易也不损不益不作不为感而遂通以直而动出乎自然者是也是心与天地同功用与四时同变通喜怒哀乐无不中乎道则亦更何求也惟蔽于物而动其心于是始放而之他矣故于是贵于求然人心至于放鲜有知所以求之者彼且以为为悖乱为奸诈为淫佚为暴酷者吾之本心然也一旦欲使之勿如此遂有束縳廹急之患则曰殆不若姑纵之而聊以自适也不知此心之放于外离乎我而逐乎物者之妄心则然吾本心何尝如此哉知我本心广大虚明直方刚健外物举不可入其门则苟求之固在我矣亦何惮惟其不知也故天下之为小人者举不可深罪人孰不欲为君子为善人不知吾心之本善也不知乍见孺子将入井其怵愓恻隐之心即吾本心也不知徐行后长者之心即吾所自有之良心亦尧舜之心也既不知吾良心本若此坦易或求之则又苦廹而求之他既求之他则无斯须安者其必至之势也
孟子谓志至焉气次焉持其志无暴其气配义与道与存心养性之说同孔子未尝有此论惟曰忠信笃敬参前倚衡未尝分裂本末未尝循殊名而失一贯之实也又惟曰吾有知乎哉而已曰何有于我哉而已曰哀乐相生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而已曰志气塞乎天地而已盖曰志曰气曰义曰道曰心曰性曰哀曰乐曰忠信曰笃敬名殊而实一明者观之浑然寂然本不可以名言圣人因人言而随之言大旨未尝判裂此惟内明大通者知之虽小明而未大通犹蔽斯旨噫学者生而习闻人言如是者谓之志如是者谓之气如是者谓之义如是者谓之道如是者谓之性谓之忠信谓之笃敬谓之喜怒哀乐牢不可觧一旦告之未始不一之说其听必惑惟自明者自知自信
孔子言志气塞乎天地志气亦天下之常言未尝专指言气也而孟子则专言乎气矣孔子言塞乎天地不言曩小而今大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则言曩小而今大曩小而今大者意也气之实未尝曩小而今大也孔子曰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庻物露生无非教也或曰天地或曰神气或曰气志或曰人物一物也一物而殊称也或曰孝弟亦是物也或曰道义亦是物也或曰礼乐亦是物也故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又曰眀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范围天地者此也发育万物者此也安得曩小而今大也孟子据其所亲歴而言惟覩曩之梏束诚觉其小今之开豁诚见其大不知浑然一贯之妙初无形气之殊人自昏执人自狭小其蔽渐释故觉渐大其实不然譬之鉴有尘翳之乃失其眀渐去其尘其眀浸广非本眀之有小大由去尘之有次第也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无乃不敬乎又曰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犹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此亦不敬闻之孝宗亦不以为然
孟子谓杨子取为我拔一毫而利天下不为也此非杨子之本心杨子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舍国而隐耕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人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杨非取为我惟不取不与各安于无事而已矣亦老子使民至老不相徃来之意非大中至正之道人皆有道心皆有爱人利物之心如天地之春乃变化之神用而老子杨子欲絶灭之是犹未免于意必
先生谓汲古曰孔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此说如何汲古对曰此言人心操则存在此舍则失之所以出入无定处孟子引此说以眀此心之不可失也先生曰孔子此言盖谓操持则在此不操持而舍之则寂然无所有忽焉而出如思念外物外事则逺出直至于千万里之外或穷九霄之上或深及九地之下又忽焉而入如在乎吾身之中然而心无形体无形体则自然无方所故曰莫知其乡言实无乡域也圣人此旨未尝贵操而贱舍孟子悮认其语毎毎有存心之说又有存神之说失之矣使果有所存则何以为神[见诲语]
汲古问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彻彻者彻也盖兼贡助而通用也若谓周制畿内用贡法邦国用助法何以考之先生曰郑康成谓周畿内用夏之贡法邦国用殷之助法此亦意说初无证验虽云据诗春秋孟子亦不无疑鲁宣十五年初税畆言税民夫自开辟零畆之田尔初不见其为助也诗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孟子曰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孟子亦不过因诗而意之尔今考周礼未见其有助法然则所谓雨我公田者殆官有间田之属役民以耕者作此诗尔周官化治人皆有士君子之行故诗有此先公后私之诚心役民岁不过三日互役之以治官田如合方氏尚同天下之见诲语数噐度量而乃行二法乎况无的然无疑之证大田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乃幽王时诗非侯国之诗不可以此证侯国之助法[见诲语]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老子之于道殆入焉而未大通者也动即静静即动动静未始不一贯何以致守为何以复归为[见训语]
老子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语复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曰混曰复归疵病大露混而为一不知其本一也复归于无物不知虚实之本一也老子又曰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未悟古今之一也凡此惟大通者知之信之未大通者终不知终疑也此不可以思虑及也不可以言辞尽也曰有曰无曰动曰静曰古曰今曰万曰一名言之不同也昏者则云尔也老子又曰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道体寂然何逝何反学道而未通者自作此意度耳道不如是也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动者道也静者道也有者道也无者道也古者道也今者道也万者道也一者道也孔子又曰吾道一以贯之未尝异动静有无古今万一而为殊也
老子言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夫三才之道一而已矣而老子裂而四之其言法天法道法自然尤为诬言瑕病尤着以他语验之老子不可谓无得于道而犹有未尽焉尔
庄周寓言陋语良多仁义蘧庐之论惟覩夫二未覩夫一也亦祖夫归无之学而未大通者也周又曰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意说也曰不用曰寓皆意也又曰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此又意说也未悟有无之一也又曰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是又恶动好静陷溺之巨病也似广大而实小也似髙明而实卑也又妄谓颜子忘仁义忘礼乐坐忘此乃老庄弃动趋静之偏蔽而谓颜子亦然其言似髙妙而未免于不一足以惑乱学者[见训语]
孔子问礼于老聃恐非庄子所谓老聃者何以眀之所言絶不类也岂有与孔子议礼如此之详而又以礼为乱之首也庄子所言老聃皆痛絶仁义
庄子曰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庄周何其意态之多也孔子曰入孝出弟谨信泛爱未尝有意度也庄子凿空为有又屈曲其蹊又曰知其不可柰何而安之若命惟有徳者能之有徳者不如是也以为不可柰何者非能安者也非真知命者也天命之妙不可以人为叅也曰天曰人非知天者也亦非知人者也天人一道也随世而曰天曰人可也吾心实曰天曰人非也
庄子曰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又曰不忘其所始又曰以无为首是皆意虑之未息也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未尝有周之繁说也而万世自莫得而窥之庄子又曰劳我以生息我以死是又思虑之纷纷也是又乐死而厌生也乐死而厌生与贪生而惧死同桑戸之歌曰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以死为反真以生为不反真其梏于生死又如此岂若孔子之言曰未知生焉知死眀乎生死之一也庄子又曰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既谆谆言无物之妙矣兹又守形陋矣又自矛盾矣
子思子之书载卫公子交见于子思曰先生圣人之后执清髙之操天下之君子莫不服先生之大名交虽不敏窃慕下风师先生之行幸顾恤之子思曰公子不宜也夫清髙之节不以私自累不以利烦意择天下之至道行天下之正路今公子绍康叔之绪处战伐之世当务収英雄保其疆土非所以眀否臧立规检修匹夫之行之时也呜呼是殆非子思之言也夫道一而已矣君以此使臣臣以此事君公子以此为公子士以此为士一也今异而言之无乃不可乎况乎眀臧否立规检矜持务外非由中而生者是殆非子思之言也不然则子思之学陋甚矣何以能作中庸中庸虽不无瑕病不至如此蔽陋之甚也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子思年十六而辱宋大夫乐朔几不免曾子亦谓其有傲世主之心老莱子亦言其性大刚而傲不肖然则子思亦未能无我矣惟未能无我故中庸之书亦不能无意孔子毎戒学者曰毋意又曰毋我
予自微觉而已深疑子思之言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以予所觉心中初无浅深前后精粗之异而子思异之殊觉其碍此乃予未觉之日所见既觉则无是见也乃悟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若孔子之言若合符契而子思又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亦觉其未安当曰道也者未始须臾离也不当言不可不可云者乃以意为之孔子所以每每戒门弟曰毋意为是类也
自孔子殁而大道不眀自曾子殁而道滋不眀孟子正矣而犹疏荀卿勤矣而愈逺董仲舒号汉儒宗而曰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又曰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佑呜呼异乎孔子之言道矣自知道者观之惟有嗟悯而自汉以来士大夫学识畧同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由戸为喻尔何莫由斯正实无瑕仲舒支离屈曲不知仁义礼乐乃道之异名而以具言则离之矣不知仁义礼智信皆人心所自有不假修饬皋陶谟慎厥身修思永修其永永不变者仲舒所言修饬能永乎仲舒曰陛下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禹曰安女止谓人性本静止安之不动而已矣何以设为文王不识不知何以设为孟子道性善又仲之所未知也以此事君乃反汨乱其君本有之德性诸儒杂说芜论所至如是能知其非者有几就有知其非者又不得行其道于天下而欲望复见三代之治难矣
仲舒又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授而守一道亡捄弊之政也吁咈哉道无本末何出何入天者即此道之健行清明者也而仲舒离而为二舜诛四凶亦捄弊矣初不害于三圣之一道诬言曲说今学者靡然从之道何由而眀人心何由而复于正
王通之学陋甚其言曰大哉周公远则冥诸心也心者非他也穷理者也故悉本于天推神于天盖尊而远之也故以祀礼接焉近则求诸已也已者非他也尽性者也卒归之人推鬼于人盖引而敬之也故以飨礼接焉通之妄至此殆不足辩惟其羣弟子宦逹尊称其师书行于世其言亦足以惑乱学者圣人之道即天地之道奚特圣人三才一贯也故孔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又曰人者天地之徳鬼神之会又曰人者天地之心而通曰逺则冥诸心是诬圣人也又于心外复求理复求天是自诬也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乃说卦之文未尝系之子曰则知非孔子之言也曰穷理曰尽性使明者言之辞旨承连自无瑕病而通分裂如此良可笑也通又曰显仁藏用中古之事也杜淹问藏之之说通曰冺其迹閟其心可以神会难以事求斯其说也通之陋至于此今有司毎出题于其书以试举子又时文习尚顺题罕有驳议而通之书依仿圣言窃取其近似而实非也学者多为所欺故靡然从之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而通曰仁亦不逺姑虑而行之孟子曰仁人心也通之病蔽甚着孔子虽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此大畧明人之不逺耳欲之为言亦常言初无深用思虑之意通不会圣人之旨仿而言之自谓无悖矣不知氷炭之不同也又曰仁义其教之本乎先王以继道徳而兴礼乐者也通乃效易大传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遂妄意仁义为非道妄意礼乐出于仁义之下不知仁义礼乐乃道徳之异名先王顺道而行非能有所作而次第之也继善之言大传不系之子曰之下则非孔子之言也通又曰不以霍光诸葛亮之心事其君者皆具臣也霍光阴妻邪谋非忠也刘备受刘璋宾客之礼而反目夺之亮辅之又立同姓之妇为后此何心也霍葛诚有他善可爱可敬而王通槩取之则不可也房玄龄杜如晦传其学辅太宗杀建成元吉乱巢妃亦通此等学术议论有以启之也李宻问王伯之畧通曰不以天下易一民之命此论正矣惟余论则驳滋惑后世不得已致辩
道无穷无方学者自有浅深有不尽昔孔子遇程子于途与语悦之取其善者尔非尽与孔子同也程子名本号子华子程子固曰仲尼天也本也何足以望夫子程子曰我之百骸九窍毛发膏泽藏腑肝鬲吹嘘吸引滋液吐纳无非道也斯言善矣其曰上气曰始中气曰元下气曰玄玄资于元元资于始始资于初太贞剖割斯则蔽矣夫太贞者道之异名尔何得言剖割道一以贯孔子犹欲无言而况于本无可言之中而强裂初始元玄四者之名其曰孰究其所以来谁使其所以然未见其疵也而继曰因其然也意状可覩已而又曰然不然也然乎然不然乎不然言虽似深实积意说又曰吾亦不知所以然也此庶几矣犹有所倚也其之齐知齐国大危答景公之问一本诸道深知非道无以已乱也善矣
列子道壶丘子林之言曰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阴阳尔四时尔不生者疑独疑独其道不可穷壶丘之言似实而非夫天下气化物理一贯无二而壶丘裂而二之孔子曰哀乐相生是故正眀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孔子之言实理也眀乎此则壶邱之蔽可观矣阴阳四时生化皆不可见不可闻也即不生不化者也皆非有无所可言也
列子曰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列子虽能御风而行乃清虚之功其于道则未也物物皆全心心皆全列子知异而不知同不知一以贯之之妙
圣学之不传学者之过也学者之过在于不求之心而求之名也此心之中孝弟忠信仁义礼智万善毕备惟所欲用无非大道其见于事亲则谓之孝见于从兄则谓之弟见于事君则谓之忠见于朋友则谓之信居家而见于夫妇则谓倡随居郷而见于长幼则为有序是心之发虽纷纭万殊而非万殊也一气运而为四时其始逹谓之春盛长谓之夏肃杀谓之秋冬时虽四而气一也钦明文思一尧也温良恭俭一夫子也今夫见孺子入井而怵惕隐恻者仁也及遇大宾则又升降揖逊而为礼此时也岂一人而二心也耶嗟乎学者藩以私情蔀以小智絶圣人之大道昧人心之固有持异端邪说而欲立乎清虚无为之境吁可伤哉
荀卿子言性恶而自背驰听讼两词不同静听久之而真情自露荀卿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其大畧篇则曰虽桀纣不能去民之好义然而能使其好义不胜其欲利也夫不能去民之好义则人性之本善验矣[见训语]
先生问汲古曾看老庄之书否汲古对云老庄非圣之书多害道特以声律为习不容尽废因问道体至大何所不该老子四大之说似亦支离先生曰三才无二道老子却裂而四之如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尤为诬言意说瑕病尤多以他语验之不可谓无得于道惟其有蔽故犹有未尽
汲古问老子言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是不知其礼矣而家语乃云夫子闻其通礼乐之原而往师之又云问礼于老聃先生曰圣人无常师师其是不师其非也先生曰师者所以传道也道非自外至所以启吾心之所自有也教者岂能于学者所自有之外别取一物而教之耶亦使之复其所固有尔若使之不由其诚则所教者皆外物无与学者事也故记曰今之教者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汲古尝见张横渠云不尽材不由诚皆是施之妄也教人至难必尽其材乃不误人若曰勉率而为之则岂由诚哉先生曰是
汲古问先儒谓董仲舒云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此董子所以度越诸子此说如何先生曰董仲舒学不知道如曰仁义礼智信所当修饰又曰设诚于内而致行之此道人心之所自有何以修饰设为其不逹大本如此[互见诲语]

慈湖遗书巻十五宋杨简撰
家记九[泛论学论文论字义论厯数]
自古人之知道者寡是以其言之害道者多就有知焉有偏全有浅深未全未深其言犹有害道然则非圣人之书诚虽读孔子之言奚可不精而思之熟而复之今天下非圣人之书何限无非惑乱人心之具孔子之言出于古者所记録犹或失真而况于非圣人之书其害道者多矣
学者当先读孔子之书俟心通徳纯而后可以观子史学者道心未明而读非圣之书溺心于似是而非之言终其身汩汩良可念也孔子之言奚不可精而思之熟而复之今孔子之言出于学者之所记録犹或失真况于非圣人之书其害道者多欤[见训语]
呜呼今天地之间孔子之言无几而非圣之书充栋宇非圣之言知道寡知道者而不尽其言犹足以害道然则害道之言满天下不害道之言甚无几学者诚不宜泛观必遭眩惑唐虞有纳言之官周有训方氏易曰正辞为是故也[见训语]
百圣传授唯曰一中初疑其肤近疑其庸又疑其若未免乎意而百圣一辞莫知其所为一日觉之百圣之切谕明告诚无以易斯人心即道故大舜曰道心本无可疑意起而昏为非为僻始知其有学者亦意起又从而过之凡思凡为皆离皆非故告曰中平平庸庸事亲从兄怡愉敬恭岂学而能油然而生莫究厥始莫穷厥终应酬万端忠信全功不习无不利曽子谓之皜皜简亦谓之融融道固不离乎常故孔子曰中庸毋动乎意清明在躬自无所不通发育万物人心所同
觉者通患患在思虑议论之多而不行孔子忠信笃敬之训[见训语]
学者初觉纵心所之无不元妙往往遂足不知进学而旧习难遽消未能念念不动但谓此道无所复用其思为虽自觉有过而不用其力虚度岁月终未造精一之地日用云为自为变化虽动而非动正犹流水日夜不息不值石险流形不露如澄沚不动而实流行予自三十有二微觉已后正堕斯病后十余年念年迈而徳进不进殊为大害偶得古圣遗训谓学道之初系心一致乆而精纯思为自冺予始敢观省果觉微进后又于梦中获古圣面训谓简未离意象觉而益通纵所思为全体全妙其改过也不动而自冺冺然无际不可以动静言于是益信孔子学不厌乃是知及之已后事是谓用力于知者虽动而得不动之妙终未及仁者常觉常明常不动之为至静故孔子曰知者动仁者静予何敢言仁用力于仁者也恐同志者复蹈前患故备记如右
以舜大圣而犹不知十二章之象使禹明之以孔子大圣而犹不知鲁庙此盖皆断之说而后世之士耻于一物之不知亦愚矣详于其所不必尽知而畧于其所不可不知故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见训语]
孔子吹律自知殷后此岂心思推测之所能至哉如日月自无所不照如水鉴自无所不明也此心神明有甚于日月水鉴
孔子称子路不耻缊袍之善引诗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则其诵乆矣岂无以告孔子者子路既没门人语及始曰是道也何足以臧于以见圣人广大虚静如天地
程伯淳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如若或者以清虚一大为天道此乃以器言而非道也伯淳断然谓以清虚一大为天道为以器言甚善非知道者岂能道此然未能见易大传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非圣人之言随世俗流传而遂信此亦有此未至
伯淳谓颜子黙识曽子笃信得圣人之道者二人也此语亦有未安谓二子得圣人之道诚然然不当谓一人黙识一人笃信信者必黙识黙识者必信自不当分裂又不详考日月至焉者非得道何以言至所谓至者必如颜子之不违仁所谓不违仁者必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动静一贯方可言仁方可言至然则孔门得圣人之道者亦不止二人而已
伯淳言大人与天地合其徳日月合其明非在外也斯言甚善
伯淳言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神无速亦无至惟伯淳而后有此言
伯淳谓至诚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回造化者诚有此也伯淳名颢门人尊之曰明道先生伯淳谓穷神知化化之妙者神也又差矣何精何粗何妙何不妙化即神
或问仁程正叔曰此在诸公自思之将圣贤所言仁处类聚观之体认出来虽然使未有论语孟子时无可类聚又将若之何孔子未尝教人类聚类聚体认无非意路且孔子曰居处恭恭而已无意也执事敬敬而已无意也与人忠忠而已无意也微致意焉即迂曲即造为即不正直即不忠信所谓复礼复我本有之礼三千三百经条明白不留作意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亦何意之有
正叔又言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者几曾有孝弟来异哉正叔之蔽一至于此孝弟仁义名不同耳强立藩篱固守名意陷溺于分裂之学障塞圣人坦夷之道孟子谓徐行后长即尧舜之道以羊易牛即王者之心发明孩提爱亲及长敬兄为不学而能不虑而知而正叔分裂体用而言之不可以为训也
伊川谓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敬即是主一也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是则只是中苦也人性自善何必如此拘束孔子未尝如此教人但曰居处恭执事敬耳但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耳但曰约之以礼耳伊川之教固愈于放逸者然孔子曰过犹不及何则其害道均也
或问荧惑退舍果否程正叔曰观宋景公不能至是问反风如何曰亦未必然成王一中才之主圣人为之臣尚几不能保非有动天之徳不能至也正叔未明道故有此论人心即道无所不通善心兴起如其真切岂无感通之理而正叔谓景公不能至是又谓成王未必能然贼天下万世之良心此说不可长尧舜与人同耳其不善之心既足以感动灾异则其善心岂不足以感动而消弭之不知道者其轻有所立论哉
濓溪通书亦尚有疵自明乎道者观之可以一见决不劳多议今自二程尊师之其书盛行乎天下不得已姑指众人之所未晓者言之濓溪曰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于天下至一之中忽起通复之异说穿凿为甚又曰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异哉裂一道而三之诚未始不精何必更精诚即神神即几或曰诚或曰神或曰几皆所以明道心之妙如言玉之莹又言其白又言其润非有三物人之道心未尝不诚未尝不神其动之始曰几此万古人心之所同非圣人独有之今周子又谓诚神几曰圣人是谓众人无之此正孟子所谓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谓民不能是贼其民者也孔子明道未尝有精粗之论乃起于后学之意说孔子每每戒学者毋意为是之类也周子又曰洪范曰思曰睿睿作圣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几动于彼诚动于此吁洪范惟言思未尝言无思而濓溪必取乎无思者是犹未识乎思也思曰睿明乎思未尝不睿未尝不妙未尝不神此不可以有无觧何复取乎无思哉离思而取无思是犹未悟百姓日用之即道也孔子曰何莫由斯道也周子犹未悟思之即道思之即无思也况又裂几于彼裂诚于此于至一之中而强分裂之殊为害道
横渠牖铭云居则存其心曰存否继否化否无意否张子则勤矣不草草矣惜乎其未觧觧者不如此曽子之日三省异乎是矣曽子之省不过不忠不信传授弟子而实未尝习之过皆芸苖改过未尝助长如横渠乃揠苖助长之学也化者自化岂容问耶自省本心者自无意意岂屡省之所能无耶自省本心者自未始有间断何患乎不继耶尧舜虽有惟精惟一之功要非继续之所可言孟子之存心又岂横渠之所云欲存愈不存欲继愈不继欲化愈不化欲无意愈不已不省吾心自善吾心自神吾心自寂然不动自无体无体则无始终继不足以言之云为变化自不凝滞自不可致诘夫是之谓自化此不可以有无言而况于意乎此万古人心之所同也顾自觉者寡耳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横渠之书深自病其定性未能不动正以其学未免乎助长也故孟子曰天下之不助长者寡矣言心声也其最着见者芭蕉诗有愿学新心之句此未悟本心之至善而于心外求新心也墓志有精魄反原之言夫血气有聚散精神无所生孔子心之精神是谓圣神心无体即本即原死生一贯何以反为原始反终乃作易大传者之言非孔子也与李和叔书曰天徳虽能尽其说然后大本可立天徳岂说之所能尽说之所可尽者尚不足以尽意而况于天徳乎大本岂可徐徐而立孔子所谓可与立不失其所本立也人之本心自寂然不动也
子思问于夫子曰物有形类事有真伪必审之奚由子曰由乎心心之精神是谓圣推数究理不以物疑周其所察圣人难诸孔子斯言见之子思子之书世又谓之孔丛子世罕诵习乌虖圣人有如此切至之诲而不载之论语致学者求道于心外岂不大害简谨取而为集语觊与我同志者或未观孔丛子而偶见此书庻早悟此心之即道而不他求也至哉人心之灵乎至神至明至刚至健至广至大至中至正至纯至粹至精而不假外求也人皆有此至灵之心而不自知不自信偶昏偶蔽遂寖而至于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觧大可惜也大可念也心无体质徳本昭明如日月照临如水鉴烛物不必劳神而自能推见自能究知若驰神于彼周悉致察虽圣人不能何则劳动则昏不必逆诈不必亿不信而自有先觉之妙也人皆有此灵[见训语]
曽子曰参尝闻之夫子曰阳之精曰神阴之精曰灵神灵者品物之本也而礼乐仁义之祖也善否之气治乱所起[阙]云云是故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云云天地之间非阳则阴非阴则阳阴阳之气虽二而神灵之道则一风雷电雾雨露霜雪霰雹之所以变化者此也羽毛鳞介倮虫之所以生成变化者此也万化万物虽自神自灵而不自知惟圣人自神自灵而又自知自知则明明则通通则无所不通故四灵役于圣人圣人为天地主为山川主为鬼神主为宗庙主圣人之知如日月之明如水鉴之明非思非虑自明自照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而亦先觉者此之谓也又曰天下何思何虑者此之谓也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其次第不同而其知则一也其知无次第之差也是知至神至灵至精视听言动何本何根爱敬和乐智虑应酬何终何始始不可得而知也终不可得而知也中亦不可得而知也顺是而行之为善为治逆是而为之为否为乱知则顺不知则逆吁人皆有至神至灵至精之心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中庸曰圣人之道发育万物易大传曰范围天地之化故圣人之道无所不通圣人之事无所不行守日月之数察星辰之行序四时之顺逆截十二管以察八音之上下清浊其道一也其事一也立五祀制五典和五声合五味正五色成五榖序五牲其事整整其伦叙叙皆神灵之变化精一之散殊可观而不可测可言而不可诘可以黙识而不可以容思夫是之谓品物之本礼乐仁义之祖欤
先生曰人心何尝不正但要改过不必正心一欲正心便是起意汲古对云此即孔子母意意一起即有过要无过但不起意便了意不起则此心安然莹静虚明若子贡言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此是改过后私意不起此心明照况此心明照愈于日月日月虽容光必照尚不及蔀屋之下此心则无所不照无所不通安有隠显之间先生曰此说却是
先生曰少年闻先大夫之诲宜时复反观其后于循理斋燕坐反观忽然见我与天地万物万事万理澄然一片向者所见万象森罗谓是一理通贯尔疑象与理未融一今澄然一片更无象与理之分更无间断不必言象不必言理亦不必言万亦不必言一自是一片看唤作甚么句絶唤作天亦得唤作地亦得唤作人亦得唤作象亦得唤作理亦得唤作万亦得唤作一二三四皆得
先生谓汲古曰圣人犹兢兢业业岂学者不兢兢业业汝当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兢兢业业用力于仁为之不厌又曰学者切不可观非圣人之书当师孔子之言
先生曰学不可躐等亦不可操之太急故虽息焉游焉孙而顺之无害于事但于其间不失敬心不失时敏之心则厥修自然日进无疆易曰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下事皆然彼苦涩不易乐者必无成效
汲古问圣贤言性何以多不同先生曰性字觧释有不同如性相近与节性惟日其迈此是随俗泛言性质如易曰各正性命孟子道性善则言性之本
孔子谓巧言鲜仁又谓辞逹而已矣而后世文士之为辞也异哉琢切雕镂无所不用其巧曰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曰惟陈言之务去夫言惟其当而已矣谬用其心陷溺至此欲其近道岂不大难虽曰无斧凿痕如大羮元酒乃巧之极功心外起意益深益苦去道愈逺是安知孔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是安知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如尧之文章孔子之文章由道心而逹始可以言文章若文士之言止可谓之巧言非文章[见训语]
天下有累数百年之风俗既成而不可拔士生其中沉浸深入有不自省吾徒不可不疾而察之圣人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吾非求异于众也诚有所不自安于中也自三代衰孔子没义利之辨寖不明汉兴君臣相与以权术取天下大畧本以利文之以义孝宣亦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覇王道杂之岂惟汉规模如此歴三国晋南北隋唐五代大抵一律岂惟人主规模如此士大夫惟上所好其规模皆如此岂无善者其畧则同后世之经术异乎孔子之经学矣后世之文章异乎三代之文章矣后世之字画与钟鼎篆刻不同矣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时为利禄之路则然取青紫有拾芥之喻指所蒙以稽古之力公言侈说不以为耻三代之时无此风俗也无此等议论也孔子曰辞逹而已矣书曰辞尚体要而已后世之为辞者大异冥心苦思錬意磨字为丽服靓妆为孤峯絶岸为琼杯玉斚为大羹元酒夫子之文章不如是也夫子之所以教诲其子弟亦不闻有是说也甚者韩愈敢以孟子与司马相如比而同之相如何人跻之至此専以文称也以易为竒以诗为葩三极六爻之旨如此乎三百篇无邪之义如此乎甚至于序送李愿有曰粉白黛緑者列屋而闲居妬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此何等法语而敢肆言无忌如是耶此无他举天下之风俗皆然不以为异也故学者仰韩如太山北斗心服其文莫见其过至于字学尤足鄙咲书者六艺之一古所不废然非学者之所急游之则可后世之为字画者异哉皓首习之秘术不露此周孔事业耶尝观锺鼎古文如精金羙玉齐庄冕弁使人起敬起爱真三代时风度也衰世所谓草圣者何哉以放逸为竒以变怪为妙后世之俊杰三代之罪人王逸少独歩一时流芳千载兰亭遗墨秘藏昭陵老师宿生无敢拟议虽则云然有圣言在众好必察窃未所安如妇人焉清神丽色雅服妙妆羙则羙矣而非公庭之所当言非君子之所好乐施之于晋宋以来则善施之于三五之上则悖何者无淳古质厚之体也无庄敬中正之容也书心画也使逸少之书盛行而不少衰则人心风俗终不反朴终不可以庻几三代吁可念哉累数百年来风俗如此习尚如此论议如此牢不可破如此今也一旦欲排万众之所嗜好尽反之于古殆犹回急注于悬崖止奔马于峻坂徐而思之亦有可觊良心人所具有也尧舜与人同耳圣人先觉我心之所同然耳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曰仁人心也仁圣之性人所同有昏而蔽之如丧其灵如尘积鉴本明犹在一日启之光烛天地孟子言必称尧舜于战国之时今之时顾不胜于战国之时耶岂战国之人皆可以为尧舜而今之人皆不可也必不然也放情逸意固众人所不能免而亦不可肆也父肆其欲子将甚焉上肆其欲下必仿焉仿而不已必甚甚而不已必乱至于乱则祸及其长上稽之徃史可想可戒然则放逸之习不可纵也庄敬之学不可废也浮薄之务不可亲也朴古之事不可厌也不惟不可厌而已又有乐焉人心即道至乐中存昏者失之明者得之无谓诗文之放逸非放于恶也无谓字画之之纵逸非流于不善也商之木辂周之麻冕孔子独意向之取其质也道二正与不正而已矣庄也敬也古也朴也善也皆正之类也不庄也不敬也不朴也不古也皆不正之类也故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故相如至于见贤韩愈至于宣滛岂不异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胡可忽也况所差犹不止于毫厘乎草圣之差逺矣宣滛之差不知几千万里矣无恠后世之祸乱相寻于无穷也明君良臣知治乱之岐于是乎分则乌得不戮力刬剔文士墨客滋蔓之邪说而无使启乱也[见训语]
文士有云惟陈言之务去又有云文意切忌随人后近世士大夫无不宗主其说不知几年于兹矣书曰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近世王风好意滋甚以某言平常易以他语及世効之者浸多则又易之所务新竒无有穷也不思乃利口惟贤之俗士大夫胡为不省不告诸上而痛革之乃相与推波助澜
古者制字一而已矣其有转音多后世所増益孟子凡与齐宣王言王皆如字耳而后儒读者多转为去声非也夫齐宣王昬愚特甚使当日孟子牵作去声言之宣王必不听解况作去声则不文后儒鄙陋好异音释奚可尽信曲礼欠伸据方言俗音则如是耳而音释家作邱敛反至于论语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并五教反则尤为害道夫五教反者好乐切着之谓也若夫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则不可以好乐切着为义也自孔子犹无得而形容姑托喻于水托喻于山而已圣人尚不得而言岂好乐切着之可言哉后世陋儒不知道拘于音训家转音一定之说至于害道殊为不可论语去丧无所不佩口举反则失君子不忍除丧之本心反有恶其丧之意尤其不可去丧乃记者之言非圣言惟当如书言免丧礼记言除丧亦未安犹愈于去丧口举反之太甚也就去丧定读惟可口据反离丧而去犹云可也大抵天下事自不可以一定论言欲信行欲果而子又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尧舜揖逊汤武征伐孔子序书桀受不书王不以征伐为非也然则天下奚可执一定而以为义且下字有上去二声唐韵于上声为降也于去声谓行下也义亦相通耳今方言为消减降下亦作去声然则音义亦无定论共字平去二音亦通选字上去二音亦通唐韵于选字二音无异而论语音唯从去声曲礼供给鬼神音恭或作供方音俗语率用平声而论语子路共之居用反与僧释语则同皆偏拘也通用可也
尽信书不如无书诚哉是言简自总角读书音大为太者多也率从陆徳明音从旧从众不复考究今老始致疑而考焉周礼大宰小宰乐官之大师小师祝官之大祝小祝史官之大史小史若此类皆当如字大小相对尚书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礼之太牢少牢若此类皆当音太太与少对三公所以音太者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乃任之尊之之至故音太牢祀天神亦尊其称音太以三少少牢推之则三公太牢音太可知矣陆徳明于大牢初音如字次音泰陆凡百好异率类此今世所传尚书凡太史皆音太者鼌错汉儒随俗苟称而不考诸周礼也古书虽音太者皆作大今尚书于太师太傅太保皆作太者鼌错欲记音而加点欤抑后传书者误加欤史记太史公皆加点若非传録者误则司马迁习汉儒之陋尔迁之误多矣不止是曲礼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陆徳明音云除大宗余皆音太徳明好异又不考古故有此陋自鼌马犹尔而况于徳明乎
诗补音考究精愽然亦有过差桑中采麦讫力切采牟也引易林夌与得叶与国叶韦鋋叙志赋麦与则叶栁宗元荣门文麦与惕叶吕温观野火诗麦与戚叶盖不知京师语音麦音黙自与得国则惕戚叶今改作讫力切则全差矣山有枢有栲去九切陆机草木疏云许慎读栲为糗今人言考失其声也尔雅栲山樗疏亦云许慎正读栲为糗糗去九切言去九切特不明尔至于曰今人言考失其声也差矣音转而浸讹今九亦有苟者栲作苟切则通矣亦与糗同音非失其声也今礼部韵则失其声矣闽人又以九音狡斯干居焉切又矣居闲切亦可角弓胥逺于圎切亦差引易林逺与言叶韩愈闵已赋逺与漫与言叶然则从平声盈元切则不差矣今作于圆切则失其母大差矣况又曰韩愈此赋用韵难知盖愈此赋又用难为韵亦不甚叶故转而为切曰漫弥延切难泥滃切兹其所谓难知者欤大抵古人亦不拘乎切叶其大槩叶尔而补音必欲句切叶故碍而不通其于颂多曰未详盖颂不叶韵节南山人殆养里切又失元音作廷里切可矣所引楚辞天问与止叶九章与特叶龟筴传与起叶易林与齿祉叶亦无相妨廷里切与今俗呼殆同母至于养里切则大差异母凡服字皆蒲比切虽引士冠礼服与徳叶秦泰山刻石与饬叶之罘刻石与徳叶碣石刻石与息叶诗一十有六无房六切者然安知非扶北切扶北与房六同母亦与徳饬息叶何必蒲北异母莱菔或名萝卜者方言特异乃作蒲北切今欲一切合异方之音无乃不可乎凡弓躬皆姑弘切亦失母古诗乃与朋叶楚辞九歌弓与惩叶引班固东都赋躬与棱叶崔瑗和帝文躬与惩叶然则经棱切可矣何必姑弘切又凡国字皆越逼切其所据亦不明白端的盖意度牵合爱字许既切亦失母缨既切可矣尚书古爱字集韵许既切亦未可据信或以方言特异欤
诗补音行苇大斗瞳庾切十升也沟洫志白渠之歌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补音所引证止此尔殊不明着何以验其果瞳庾切白渠之歌大略叶尔亦有闗雎左右芼之钟鼓乐之芼与略大叶尔而或读芼如邈亦过矣抑话言与行行亦不甚叶又黄苟果羽切别无证验徒以欲叶韵而为此切台皆必墨切亦曰叶韵尔无证凡此类皆难用抑孔昭之咲切靡乐鱼教切为虐宜昭切皆无谓
丁丑孟秋朔日食望月食汲古云日月薄食或谓天之定数非与先生曰日食虽因日月交会而厯家亦莫能皆中厯家咸服唐一行之精而一行所中十仅七八诸儒泛闻厯筭每中不究其详遂归之定数此言害道大戴记孔子之言曰古之治天下者必圣人圣人有国日月不食星辰不悖世罕诵习不知日月薄食实闗君徳三才一体元气混全逮重浊下凝故轻清上浮重浊静止而积阴轻清上浮而生阳阴阳交而人物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人道乱则天地之气亦乱君人者其可不反而求诸己乎此心本与天地为一意作而昏始乱始悖唐虞三代之时歴年多无日食至太康失邦始日食厯家虽谓日月薄食可以术推音此衰世之术安能一一皆中汲古又问周官皷人救日月则诏王皷其救日伐皷取其有声以压阴气而充其阳也如月食亦皷岂充阳乎先生曰此言皆未逹乎阴阳之实人知日之为阳而离为日不知离阴卦也如月之为阴而坎为月不知坎阳卦也以此推之阴阳之实则一三才一也人道悖逆其气发于上而为日月之食则人心恐惧而皷于下其气岂不应乎故皷人救日月则诏王皷[见诲语]
厯家之好为欺罔也甚哉不知厯者率为其所欺及知厯者又复与之为徒欲自神其术故凡为是纷纷名数之浩繁参错者大抵诡辞饰说务使人莫之遽解以自神竒而已矣独司马迁之厯书良为简易特曰大余小余而已而亦不明着其说至于班固之志大初厯何其为欺之甚也大初立法之疏已不足道司马迁悟其非不敢笔之于书复用古厯九百四十分而固尊称八十一分之善又从而肆陈其饰说所谓大初厯之本法以一日为八十一分月行凡二十九日八十一分日之四十三复与日会而为一月如此言足矣何必秘其说而日月法二千三百九十二也二千三百九十二即二十九日又八十一分日之四十三之数也以月法二千三百九十二而四之弦望晦朔于是乎定尔又分何必复立通法五百九十八也此犹云可十九年而七闰初无深秘乃立为章岁之名又曰合天地终数得闰法地数于十天数于九十九年而七闰耳何必诡为是强合之说自此积之至千五百三十九年而为统何法之有又何必言以闰法乗日法得统法其章二十七章而为会三会而为统初无闗乎以闰法乗日法也秘其本实之说诡饰偶合之文所谓章月二百三十五者十九年之月数耳殊不必言何必复立其数又何必言五位乗会数得章月也所谓会月六千三百四十五者二十七章之月数耳亦何必言又何必曰以会数乗朔望之会得会月也所谓统月万九千三十五元月五万七千一百五皆不必言也所谓章中二百二十八即十九年之中气除七闰月之无中气者其数如是耳所谓统中即统月之除闰所谓元中即元月之除闰徒为浩繁之数以助神竒之状盖不神其术无以言功于上功无足言则名誉不彰利禄患失此汉以来厯家胸中黙符之利心厯法精备世服大衍之为法其要在乎通法三千四十凡二十九日三千四十八日之一千六百一十三则月复与日会是为一月耳何必饰而为说曰四象之策又曰揲法八万九千七百七十三揲法之数即二十九日与夫余分一千六百一十三之数毎一日为分三千四十即得其数何竒之有何揲之有如曰四四揲之象夫四方其数而定弦望晦朔则明曰四分之以定弦望晦朔足矣何必为是诡饰之辞不务以明告天而専务以滋惑人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三千四十分度之七百七十九太如此言周天度分岂不明白简易何必易其名曰干实又积毎度三千四十分而为一百一十一万三百七十九太也日行不尽天度岁差三十六分如此言岁差又岂不明白简易又何必变其名曰策实一百一十一万三百四十三也所谓减法尤其无谓所谓九万一千二百者三十日之数耳既不合日之行又不合月之行乃先布此数复减朔虚一千四百二十七是为揲法一月之数八万九千七百七十三耳不必立此数可也所谓所差一万七千一百二十四即十二月之朔虚一千四百二十七也朔余一千六百一十三其数不可废至于虚分一千四百二十七不必言可也又何必诡其名曰用差积其虚数至于一万七千一百二十四若此之类奚可殚举自时厥后诸厯迭兴岂能果有所改作哉皆不过舄大衍之分或以八千四百为日法以四千四百五十七为朔余或以一千三百四十为日法以七百一十一为朔余其数自异其实即大衍之日法三千四十即大衍之朔余一千六百一十三诡名饰诈以欺不知厯者忠信道丧一至于此欧阳永叔既知其诡又备载其诡辞相与为欺何也岂诡辞为文士之常邪

慈湖遗书巻十六宋杨简撰
家记十[论治务论治道论封建论兵]
方今治务其最急者五一曰谨择左右大臣近臣小臣二曰择贤乆任中外之官三曰罢科举而乡举里选贤者能者四曰罢设法导滛五曰教习诸葛武侯之正兵以备不虞其次急者八一曰募兵屯田以省飬兵之费二曰限民田以渐复井田三曰罢妓籍俾之从良四曰渐罢和买折帛暨诸续増之赋及?酤而禁羣饮五曰择贤士聚而教之于太学教成使分掌诸州之学又使各择邑里之士聚而教之教成使各掌其邑里之学六曰取周礼及古书会议熟讲其可行于今者三公定其议而奏行之七曰禁滛乐八曰修书以削邪说○何谓谨择左右大臣近臣小臣周公作立政之书専言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缀衣虎贲为出治之本至于黙然良乆太息曰甚休而人主知以是为忧恤者鲜哉盖周公深知熟谙治乱之机在此而不在彼在近而不在逺的然无疑确然无易故特而言之其情状切至至于此近治而后逺治近臣贤而后逺臣贤小臣虽卑贱而人主之徳性实熏染渐渍于左右亲近孔子谓居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居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治乱安危之机皆自乎近可不谨乎讲筵宜择有道盛徳之士使得从容问答又使忠信秉正之士得应奉代内侍之雅事内侍内人有一语一事之善上即称善或有赏宫阃善心兴起则小人无隙可投君子可以安民安宗社安○何谓择贤乆任中外之官今夫官不择贤不乆任之害人皆知之所患员多阙少今选人三年为京官二年为任吏部犹病其冗而况于乆任则何以处夫至多之员故士大夫一闻乆任之说不复长思輙以为不可行不思国家设官分职将以治民治国非徒欲给飬天下逐逐羣羣无徳无行之士也士大夫不念夫下民被害怨及朝廷苟曰乆任之不可行盖不以国事为家事视国之利害终不如己家利害之切故不复深思亦其人自度其徳之非贤其才之无能知其必不在选用之内故决然以乆任为不可或又曰惧失士大夫之心吁士大夫之贤者能者国家既选而用之其不贤无能者奚足恤贤者甚无几不肖者满天下不肖多临民故多怨嗟郡邑无乆逺安固之备其患不可胜言送徃迎来徒劳徒费居官不为长乆之计贪墨以为待阙之资虽间有贤者方谙物情利病又已将代而治归装守御无素备冦至輙溃民知其不乆于位不服从其教令奸顽好讼俟新更诉幸新至未谙情伪姑肆其欺扰害善良无有巳时使乆任则不敢矣官司数易苟且图书散亡夲末无考吏弊滋蠧民病滋深怨积于中安保他日无一夫大呼同声相应祸有不可言者是故当今治务择贤乆任为急宜升县为州大州为监司各辟其属谨简乃僚先王令典县称百里奚止百里乆任虽非世继亦几于古之侯国事力不可太厚立法当闗盛衰故必县升为州大县即大州凢州皆得専逹于朝苟非其人则罢去无古者诸侯难制之患其甚贤有功者有褒焉有赐焉有増秩焉有贴职焉虽终其身可也必不可不升于朝则升○何谓罢科举而乡举里选贤者能者自汉以来古道滋丧学徒陷溺于经说琢壊道心不务实徳唐鸟兽行君臣相与其势竞趋于粉饰华藻十八学士以诗咏为事业刘考功加进士以杂文幼能就学皆诵当道之诗长而博文不越诸家之集六经未尝启巻三史皆同挂壁本朝虽不废经史而虚文陋习尚踵余风士子所习唯曰举业不曰徳业高科前列多市井无頼子弟笃实端士反见黜于有司何以徳行为文华而尊荣相师成风沦肌浃髓欲使事君而君获其忠使临民而民不被其害可得哉虽间得其人而亦无几仕宦大槩惟羣饮惟求举惟货惟色惟苟且甚者民思寝处其皮而食其肉或曰乡举里选善矣任选之官牵于私压于势贤者不举不肖者举矣能者不选无能者选矣曰既择贤则举选之官贤矣自无私私则罢黜终其身不得复用敢乎哉况监司贤察官贤敢私乎哉况今日罢科举行乡举里选之制天下士心即趋于善而况于举选之官乎或曰诗赋经义论策亦无害于取士奚必革曰骈俪之文大不典雅惟助浮华不可不罢经义论策虽不必于废而袭今时文可笑之式则亦不可为士而言辞大不成文亦难断不可糊名棘围月书季考唯考实徳实行言辞不拘郷里自有公论三岁大比兴其贤者能者以礼礼宾之献贤能之书于朝三省奉其书献于上周礼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今若未能遽行拜礼则圣躬宜兴以敬受取书藏于至尊严之所○何谓罢设法导滛周书痛禁羣饮至于杀之汉律犹禁羣饮罚金四两施大恩则弛其禁谓之酺至五代犹有酺知其犹有禁也今既纵民羣饮又群官婢盛妆丽服饰花木之房导民为滛盖自夫犒设军将之法甞用官婢今乃用以导民羣饮官司沿袭不知愧耻殊可怪叹而进言之臣未敢请革者亦有说行都繁丽滛侈之地恐一日不设法则饮者必顿减课入必大匮大军乏支祸在朝夕故不敢轻罢循仍到今然某究知情状利害曲折甚乆行都诸库设法课利反少诸店不设法课利顾多以饮者惮库设法支费多某为乐平为东嘉皆罢设法酒禁亦寛而酒课无损○何谓教习诸葛武侯之正兵以备不虞夫举明主于三代之隆士君子至愿而武备不修空谈不详虑为宋襄为成安贻笑百世不可李卫公入对太宗曰陈数有九中心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凖焉陈间容陈队间容队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数起于五而终于八此何谓也靖曰诸葛亮以石纵横布为八行方陈之法即此图也臣教阅必先此陈世所传握竒文盖得其粗也八陈本一也分为八焉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五为法天四为法地靖曰臣讨突厥西行数千里若非正兵安能致逺项羽所以败于垓下者以不习触处为首之法故为孔费二将军夹攻其两旁韩信反力攻其前三面受敌故败也武侯之七擒七纵孟获者此法也今州郡教阅犹有古制其圆陈此法也将勅圆陈咸内向者谀佞特改旧制曰捉将团非正兵之法也有曰弩鬪鎗者此法也顾知者鲜以为古法不可用者所至如是也今七书首孙子孙子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孙子之书非无善者而率然之喻验其不逹正兵之法正兵者不可败之法也马隆用此法以三千余人而平凉州谓竒兵在陈内唐太宗善用兵犹不知此法某屡闻兵将官知此法者殊不易得古者六军军将皆命卿孔子曰我战则克学者不可不讲习他日得君行道有文事而无武备不可○何谓募兵屯田以省养兵之费古者兵出于农无坐食之费今国家财计大槩十九养兵今将理财罢横敛不屯田何以省费法当因募补籍之兵而新其制曰吾授尔田以为衣粮之资兵多死亡补以屯田兵则费可渐省得良将善教之可用也况诸州守乆任则守御自备大军亦可渐减○何谓限民田以渐复井田诸儒言井田详矣田不井则贫富不均贫民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育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救死不瞻奚暇治礼义无礼义则乱乱则国危限田井田之渐也初限以寛在限外者可减不可増民析产异戸无时无之渐析则渐均矣再立限渐减又几年则又渐析渐均矣○何谓罢妓籍俾之从良壊乱人心莫此为甚盛妆丽色羣目所瞩少年血气未定之时风俗乆壊其能寂然不动者有几至于名卿才士亦沉浸其中不知愧耻每每发诸歌咏举世一律不以为怪人心蠧壊邪僻悖乱何所不至前代乱亡之祸皆基于人心之不善周家徳行道艺之俗成而绵祚八百后世君臣胡得无惧而官僚士夫中懐大欲袭循流俗重于罢去致国家受末流之祸呜呼痛哉○何谓渐罢和买折帛暨诸续増之赋及榷酤而禁羣饮所谓和买初未尝不给钱今直取于民又不止于直取而已又俾纳折帛每疋六贯五百其价大过于绢直至于夏税折帛则每疋七贯以折为名实强取多此类奚可殚举榷酤虽非强取而壊乱人心为甚酒诰谆谆禁羣饮至于杀今反导之羣饮世以酒为狂药民为邦本本固邦寜士大夫当爱护邦本爱护人心使毋致于壊乱右所条邦赋国家方资以给军未能省费未可省赋次第而举可也故次于省兵费之后禁羣饮不禁礼饮○何谓择贤士聚而教之于大学教成使各掌其邑里之学自孔子殁学者异说到于今不胜其纷纷似是而非似正而邪各狥偏孤罕由中正不得大贤教救之则刑名者自刑名清静者自清静杨者自杨墨者自墨任侠者自任侠文华者自文华议论者自议论其孝弟忠信修谨之士虽未知道未至背道至于无忌惮之中庸虽亦罕见而不可谓无一二十年来觉于道者寖多古未之见幸多笃实吾道其亨乎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唯大贤可以司教○何谓取周礼及古书会议熟讲其可行于今者三公定其议而奏行之不以尧舜三代所以治民者治民贼其民者也不以尧舜三代所以治国者治国败其国者也由汉而下其规模皆本以覇王道杂之覇以利王以义义利杂施犹不可而况于以利心为本乎上帝降衷于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人主本职如此汉唐诸君安知此汉唐士夫孰深知此周六官分职皆为民极汉唐君臣所以治其民者皆极乎舜特命纳言一官以治谗说殄行谗说不正之说殄行不中正之行训方氏布训四方以观新物训士民如训子弟皆后世未之识未之知周官有比闾族党之教有徳行道艺之书汉唐无此政事也司市之属不一而足市井小人皆教之以善道之以政汉唐无此政事也职方氏其任甚重其属甚盛周知中国外域人民与其财用九榖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则无有一民不获其所者矣汉唐无此政事也畧举数端则三代而上两汉而下其规摹不同如冠如屦士大夫不能举明主于三代之隆而袭汉唐治少乱多可耻之规摹顾又不逮汉唐殊可惜也某末学不敢企望三代诸圣贤而中心所安终不肯为汉唐规摹始亦不敢自必曩宰乐平后守东嘉畧行己志颇有验效于是益信其可行又信古者成人有徳小子有造亦非高絶不可企及之事考诸古书固自有其道也固自有其政也举而措之尔人性无古今感之斯应○何谓禁滛乐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盖声音之感人也易其入人心也深今之妓唱与夫双韵鼓板之属其气志不为之浮动者有几某初入大学闻太常古乐庄敬中正之心油然而生移风易俗于是乎切是故滛乐宜禁○何谓修书以削邪说夫聚贤士而教之固已明圣道之大体指异说之谬误而经子史集差失已乆其惑乱人心已深不修成书则邪说不衰熄正道不开明人心乖乱人心乖乱则祸作国危孔子讃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而除九丘以其害道坏人心不可得而已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思无邪至简至易老师宿儒不知大道平夷反疑惑莫之觧孔子不作序正以思无邪之道自发见于诗章之中无庸为赘自能兴起人之善心奚必究见何世何人及卫宏作序冠诸篇端而学者见序而不见诗见其序说而不见思无邪之大旨害道为甚使学者皆面墙芣苢平常无说大道自明宏必欲求其说曲推穿凿可笑摽有梅男女失时诗章甚明宏不详观虽失时而不敢萌淫奔之意不明此无邪之情而曲取以为及时此类不一戴圣何人其为曲礼记首言傲不可长亦可有而不可长欤是何言欤是何言欤又叙博闻强识于善行之先皆衰世小人之言此类奚可不削易大传多非圣言害道者多左氏公羊榖梁三传春秋虽因是有考而失圣人之志不一诸子史集是非混殽蠧人心为多可削者甚多扫云翳昭日月斯任至重非得有道盛徳之大贤同寅协心难乎有就[已上见遗书]
或曰为治在转其机而已矣其机一转治功自成不必言三代之制也简谓圗治而不本之三代之制终苟道也汉唐之治所以民不得其所者多祸乱多风俗不善享国不乆者职此之由也如欲生民之皆安祸乱息风俗善国祚乆长则三代之制不可不详考熟讲而圗复之也自汉以来公卿大夫不知王道无王佐之学虽有周官之书不能随缓急次第以圗复之惟定杂覇之规模以周官为无用之空文就有慕而行之惟行其末不治其大者急者诚可为长太息也
择贤乆任诚为当今大利或者惮于改为姑循其旧守宰数易曽无固志岂不思沿边诸州军守臣果能固守以当他日数百里之敌骑乎不能乎甚可畏也而犹惮于改为岂不误国家大事乎阙少员多为今论治者之巨患而贤能之员殊不多也吾犹惧其不足以充数阙少员多非所患也
古者王畿千里天子所自治者不过千里余皆侯国后世人主徳不逮禹汤文武而统理四海之内宜其治不及古然封建有春秋战国之祸宜择贤乆任职方氏虽通理九州岛四夷而实分国以治
晋人之觇宋者反报于晋侯曰阳门之介夫死而子罕哭之哀而民说殆不可伐也孔子闻之曰善哉觇国乎诗云凡民有丧匍匐救之虽微晋而已天下其孰能当之后世士大夫观此虽知其善徃徃窃疑何以使天下之莫当也呜呼至哉此道神灵通天地贯古今而况于人心乎即一验百知宋之有政政者正也故孔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确信此者可以治天下国家矣子又曰敬一人而千万人说所敬者寡而说者众此之谓要道
人性自善人心自仁其于父自能孝其于君自能忠其于天下事自能是是非非善善恶恶此之谓天下同然之心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言乎人心之灵与圣人同也深惜夫人皆有至善至仁与圣人同然之性偶为利欲所昏遂迷遂乱遂惟利是从而不顾夫大义也人性自清明自广大自中正自无所不善无动焉无作焉直而出之自不肯行不义自不肯杀不辜使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自不肯为也此非独孔子伊尹伯夷及古列圣如此举天下之人心未动利欲之意则皆不肯如此也三代衰孔子没义利之辨寖不明利欲之说滋炽秦汉以来人心益昏益乱有君如汉高出秦民于汤火之中大恵也大功也独惜夫以利心为之遂陶冶一世之心术尽入于利欲秦之祸止于毒人之身汉之祸乃足以毒人之心嗟乎纵观秦皇帝曰大丈夫当如此矣此何等意念而不自知其可愧史氏又从而侈言之也阳城颍川之民何辜而尽屠之也三川李由为秦守忠也何罪而斩之也类张耳者何罪而又杀之也啖秦将以利义乎非义也从三老董公仁义之说以利心从之也其处心积虑率利而为之约三章除苛禁非一出于义也四海之内块土耳何足为意而自溃乱至此也孝宣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覇王道杂之此灼见高祖之心术灼见自汉高以下之规模高祖未尝口传面授于其后人也而后人黙而承之如出一人何也利心之同习俗之成不以为异也吾深念夫汉以来诸君其性即尧舜禹汤文武之性也其本心之不肯为不义亦与尧舜禹汤文武同也有尧舜禹汤文武之心而以利欲昏之殊可惜也孔子以喻于义为君子喻于利为小人吾深惜汉诸君之不得为君子也吾非不乐于成人之羙也汉诸君之善政善令出于义者吾所爱也而其出于利者吾不敢妄是之以乱惑后世也王通以仁义称七制之主所以导后世入于利欲之途致祸乱于无穷也房玄龄杜如晦传其学故玄龄首劝太宗用周公之迹以文其利心而如晦赞之决又使太宗不自以为耻欲史氏明书之以比于周公乌虖痛哉周公岂诈为隋帝诏太原西河鴈门马邑民年二十至五十悉为兵伐辽以激民思乱之心者也周公岂乱巢妃而生曹王者也彼君臣之微情相与为奸利又相与勤施寛利之政以恵百姓以干其誉以欺一世故人咸以太宗为贤君房杜为良相一君二臣非无善者而总名之曰贤曰良则未可也以太宗为贤君是教后世之君为悖为逆为奸乱而文以饬之也以房杜为良相是教后世之臣为悖为逆为奸乱而文以饰之也痛哉吾惧君不得为君臣不得为臣父不得为父子不得为子兄不得为兄弟不得为弟夫不得为夫妇不得为妇天下之乱无时而已也此亦非有甚高难行而不可及者也使人心不起而为意则不入于奸利清明未甞不在躬天下之所同也万世之所同也皆不肯行不义杀不辜也虽禄之以天下皆弗顾也谓人之本心无此善者贼夫人者也谓己之本心无此善者自贼者也孟子所以谆谆必称尧舜灼见人皆有尧舜之心病弗知耳弗信耳孟子知之而举天下之人皆不知不信是以劳孟子之谆谆也吾徒不可以不熟讲也不可以不自信也以此事君则可致君为尧舜之君以此治民则可使民为尧舜之民至易也至简也或者终疑尧舜之不可及汉唐之未可轻议此乃悖逆奸乱之源也此说不可长[见训语]
世论有唐盛时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贤名特着及考本末玄龄乃首发乱谋如晦赞决建成元吉谋害太宗元吉秘计又将并除建成社稷倾危民将涂炭此固可诛也然惟天吏则可以诛之秦王安得而诛之玄龄首谋借周公以文其奸其辞则周公也其情则非周公也以晋阳宫人私侍高祖周公固如是乎行不义杀不辜其谆谆号于天下则曰义师也天下之人心则未服其为义也自古君臣大抵同徳徳不同则不合不合则不能乆此三臣者惟其与太宗合故深相得杜则早卒房魏则乆于其位其所以合者非他也本以利杂以义正犹孝宣之言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覇王道杂之此岂惟汉之规模如此而两汉三国晋南北朝隋唐五代之规模皆如此也幸而不遭变故其迹不露不幸而遭亟变履危祸则胥而入于奸利为悖为乱为大恶势之所必至也人心自灵人心自明其隠然不安于中者即天下人心之所不服也其余众善诚有可观论者乐成其羙是以多称其良不知夫义利之不明善恶之相掩启奸雄自便之门开后世恶逆之路君子惧焉魏辅建成犹房杜之辅太宗也巢妃之秽三臣者熟视莫敢言魏虽言之仅使勿后使言而不听则何不去至此而犹不去也夫是以太宗不亲享太庙而不言也幸九成避暑不念太安之在暑而不諌也与驺子倡人比肩于朝行而不知耻也三臣者殆欲为郷原而又不及焉者也而俗儒之论每槩称其贤吾恐奸乱之祸接迹于来世未已也[见训语]
陆宣公可谓社稷之臣不可谓天民社稷之臣以安社稷为悦虽义可以已亦不已所谓天民者可则进否则退徳宗昏疑猜忌其不可告语之状昭昭为日已乆矣宣公为宰相而进议不行已累累矣而犹强其所不欲犯其所甚怒其得死幸矣使諌官无阳城殆哉盖其才有余其学犹有不足诱人名利之论非正也宣公之意则善宣公之号则非执序迁之失说病乆任之确论汉唐人物有如宣公可谓桂林一枝昆山片玉而犹不满人意至此所以愈使人遐想三代之世也[见训语]
范氏唐鉴羙太宗听諌而曰虽过庸何伤乎予心深所未安夫惟士大夫不知改过之为至善也致久主终耻于从諌尧舜舍己从人禹好善言仲虺称汤曰改过不吝伊尹称汤曰从諌弗咈孔子曰五十学易可以无大过曽子曰我过矣夫夫如是也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孟子切戒揠苖取芸苖芸苖改过而已学道之极终于改过无他竒功然则改过者圣贤之所尚进徳之极致而范公轻言之黙沮人主改过之心殊为不可道二是与非而已矣过则为非改则为是是则为贤为圣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道非则为愚为不肖与朱象桀纣盗跖同道是无二是非无两非范公于一是之中而分为浅深过矣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及考范公古文孝经说尤为蔽窒[见训语]
范氏唐鉴论明皇友爱曰苟能充是心则仁不可胜用也至于为人父则以谗杀其子为人夫则以嬖黜其妻为人君则以非罪殄戮其臣下是皆不能充其类也苟不能充其类则其为善岂不出于利心哉范公诚贤明皇诚有大恶因其不充类而遂谓其为善皆出于利心则不可春秋不以善掩恶不以恶掩善以明皇友爱之心为皆出于利心窃意万世公论未必皆以为然方其为长枕大被殿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之时虽非正礼谓之不出于诚心可乎人虽至不肖良心终不磨灭春秋于鲁威书至至者至于庙是之也鲁威大恶滔天而圣人是之者非是其弑君也是其至于庙也鲁威至庙未必不出于利心而春秋犹书之而况明皇之友爱乎明皇不足惜而人良心之所发使不自知其为是不自知其即道则道心沮遏而不伸善心愈消不善之心将愈长吾为此惧故谆谆乎为是辨
欧阳公作唐纪皆书其君曰大圣夫为唐臣犹曰不敢不书欧阳公宋臣而书唐君曰大圣是将以为后世之公言耶是诲天下后世胥为乱逆胥为鸟兽行也可乎正道不明奸邪杂说公行于天下学者不知其非此有国有家者之巨害未有发之者明哲之主一旦觉省痛祸乱之浸淫壊人心危国家则削除邪说若斯类者急于救焚拯溺可矣不知世称名卿贤大夫者胡为思不及此也
王明清挥尘录谓蔡元长父子既败其门下士杨中立孙仲益之徒攻其奸恶不遗余力观此则亦讥诮杨孙太过矣又记蔡元长晚年语其犹子耕道曰吾欲得一佳士以教诸孙汝为我访之耕道云有新进士张觷者游太学有声学问正当有立足可备其选元长领之涓辰延致入馆数日之后忽语蔡诸孙云可且学走其它不必诸生请问其故云君家父子奸憍以败天下指日丧祸惟有奔窜或可脱免诸生泣以愬元长元长愀然不乐命置酒谢之且询救弊之策觷曰事势到此无可言者目下姑且収叙人才改徃修来以备万一然无及矣元长为之流涕所以叙刘元城之官召张才叔杨中立之徒用之盖由此也简谓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杨张未能因蔡悔过之机导之十分诚实改过自暴其罪自求削夺尽反前为天岂不容人改过人心亦将大服社稷可以复安蔡氏亦保无虞[见训语]
本朝召命官谓之召唐谓之追圣朝可谓君使人以礼有三代之遗风唐陋矣[见训语]
尝观唐人本政之说不胜叹息既乆曰比世士大夫议论畧相似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没道本平常人自无睹本政之说曰长民者发一号施一令民莫不悱然非矣谓不可守遽变而从之譬将适千里虽矻矻不可暨原其始固有启之者闻于师曰古之君天下者化之不示其所以化之之道及其弊也易之不示其所以易之之道政以是得民以是淳其有作者知教化之所由废抑诡怪而畅皇极伏文貌而尚忠质茫乎天运窅尔神化道之行也其庶矣乎吁斯言似正其实失之夫政之本固不在于发号施令失其本而事于末实徳未孚实徳未用而发号施令宜其悱然非矣孔子曰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古无不示之说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又曰圣人乆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者本徳性而行之无非正道诚而无为乆而无违黙感天下同然之性故靡然化服是之谓神而非术也非为也禹曰克艰政乃乂黎民敏徳克艰者不放逸之谓又曰安女止谓性本静止不动此政本也此孔子曰为政以徳也此伊尹暨汤咸有一徳也此文王不识不知顺帝则也书又曰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几者初之心发不失本止则康矣安矣又得正直之臣弼以行之则动而民咸应矣自汉以来罕闻正徳之论故论治者惟睹其难徳性人所自有士大夫自明其徳者寡故无以启其君[见训语]
汉唐苟就私刑亦明知人心之未深服岌岌乎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而反者亦数起士大夫学业卤莽大智不明不深知三代所以治天下之本末弃固安取岌殊可惜也汉唐岂乐于岌岌哉诚不知所为竭思尽虑所见止此汉宣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覇王道杂之自汉迄唐一律也本以覇者本以利也以利为本虽杂以王道人心岂服人心不服危乱之道也诚纯于王道则人毕服四海之内仰之若父母矣夫谁与之敌[见训语]
董仲舒之告其君曰愿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呜呼诚岂可设也设则非诚仲舒尚不明己之心何以启君之心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恻隠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又指齐王易牛之心曰是心足以王矣又言必称尧舜盖深知人性之本善故毎每言之人心本善当时虽战国之君而兴起者众或议武帝不能用仲舒予谓武帝未可罪仲舒有可罪学者所治何事日夜口诵圣人之言心惟圣人之道今也己之心不自知奚以告君汉有君如文帝罢兵卫不私其子此古帝王之器质也惜乎其无臣贾谊诚羙才其学踈未知道故帝亦窥见其短
治天下之道本诸君心古圣王以我所自有之本心感天下所自有之本心书曰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礼乐刑政皆所以维持斯事今周礼一书可观也士大夫不知道故不识礼乐刑政之原是故礼非礼乐非乐刑非刑政非政岂无善者大体失之皆非所以若恒性绥猷也失上帝所以命君司牧斯民之本职矣[见训语]
人心皆善皆正惟上之所以治其民者反以壊乱之故虽有本善之性如金混沙如云翳月矣必如周礼所以治其民者治民而后庻几乎不失上帝所以命我司牧之职而后成人有徳小子有造而后兎置武夫皆公侯之腹心而后执讯连连攸馘安安而后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呜呼周礼之书至矣[见训语]
古圣王之所以教其民者每每因其日用而寓教焉书曰正徳利用厚生惟和是谓三事生民之所日用非利用则厚生圣人于民利用厚生之中而寓正徳车不雕器必度斑白者不提挈饮食必后长者童子不衣裘庻人耆老不徒食三易之占皆有书因致其教今周易之书具存其所以启导人心至矣周官因宾兴贤能而致徳行道艺之教苟惟民之所不用而特致其教则难以至于因民之婚姻而致婚姻之礼以寓其正徳因民之祭祀而为祭祀之礼以寓其正徳后世之为教也徒恃诏令戒谕之暂听暂观其何能致化是无惑乎后世之风俗不如古也无浩叹乎后世之民不可化也终年耳目之所接心思之所及非淫声则奸色非利欲则邪伪日夜沉浸乎匪僻浮荡之中而欲以数行之诏令拔其乆固之习难矣
人心易感化以其性本善故也曩宰乐平政事大畧如常间有施行而人心率向于善由是知人心果易感化若先谓民顽不可化则必无可化之理[见训语]
古者纳言之官出纳五言训方氏诵四方之传道布而训四方以观新物自比长而上无非师儒教之徳行今之五家为甲甲有长又有小保长大保长保正副皆古制之道择保甲之所推重者而长之仿古相教相紏礼敬其长又宾兴其贤能则唐虞三代之化复行于今日矣
今之通议大夫以上即古之上大夫周之卿周有卿而无上大夫今之大中大夫中大夫中散中奉即古之中大夫今之朝议大夫以下古之下大夫朝请朝散朝奉即古之上士今谓之员郎今之升朝承议奉议通直郎即古之中士今之京官宣教郎以下即古之下士今之选人承直以下即古之不命之士古简而今繁尔非古制冺絶也大治之后徐厘正之
古者论道经邦三公之职也汉则转而为大夫为议郎矣汉大夫多至数十人议郎员益多夫以三代盛时犹难其人曰官不必备惟其人盖论道者非聪明睿智深逹乎道者不能自秦灭先王之学士失教养故人才欲求其有如三代者絶无而仅有而况于有如三代之三公能论道经邦者乎诸大夫诸议郎所论大抵浅陋是无惑乎自汉而下不复有三代之治也汉虽有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为三公名则半存实则俱亡
挥麈录载徐敦立语明清云凡史官记事所因者有四一曰时政记则宰执朝夕议政君臣之间奏对之语也二曰起居注则左右史记言动也三曰日厯则因时政记起居注润色而为之者也旧属史馆元丰官制属秘书省国史案著作郎主之四曰臣寮墓碑行状则其家所上也四者惟时政记执政之所日录于一时政事最为详备左右史虽二员然轮日侍立榻前之语既逺不可闻所頼者臣寮所申而又多务省事凡经上殿止称别无所得圣语则可得而纪录者百司闗报而已日厯非二者所有不敢有所附益新唐书载事倍于旧事皆取小说本朝小说尤少士大夫纵有私家所记多不轻出之简窃谓左右史不可轮日所立之位不可去榻前逺二史因仍故事失于厘正
先生尝言治道只在择贤乆任又曰宰相贵知人知人甚难安得人人皆知但一路择得一贤明监司使监司择一路郡守使守择诸邑令则得人乆任而无不治矣乆任则诸县皆得上逹郡守亦止治附郭县治国小[阙]
诸儒论封建详矣而犹有未深当乎人心者今具论之以俟明智者择焉封建有一利一害利谓藩维固可御冦害谓乆则有背叛相侵伐屠杀之祸郡县亦有一利一害利谓无背叛侵伐屠杀之祸害谓藩维不固冦至莫御二者均有利害而封建之害重难救郡县之害轻亦可使之无封建之害难救考之春秋战国可覩已或谓用贾谊众建诸侯而小其力之策则易制而夏万国非不众小至商侯国归者三千周八百虽有不在其数中无数矣强凌弱小并大以至于浸寡势也郡县之害何以能使之无择贤乆任则亦可以固藩维亦可以御冦亦封建之意也或曰封建公也郡县私也吾今举天下之贤者而郡县之乆任之其公犹封建也矧封之始公矣一再传之后安能保其皆如父与祖之贤也乱礼虐民天子之六师未能亟至其国而移之也是乃所以成其私郡县则审其果乱虐下一纸之令罢之矣不得肆其私也不至于必劳天子之六师也或曰封建则有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之国有井邑丘甸县都之夫数有百乗千乗万乗之车数有五两卒旅师军之制而兵农可以合今能屯田营田限田渐寓兵于农则古亦可渐复也或曰封建古列圣之遗法置郡秦乱世之法舍三代而从亡秦不可此则不究事实以非乱是以恶揜善自古圣人非谓世袭至善断不可废侯国之封其来尚矣汤武岂能尽削而去之周所灭者五十国耳余无大罪固不得而废者势也周之所封藩屏王室亦势也使武王歴见春秋战国之祸而又当秦已并天下之后未必以置郡为非也秦之亡也则有由尽扫先王之道焚书坑儒杀人如刈草菅然洊兴大役民不堪命一夫大呼奔溃四出而不可収拾矣非罢侯置守之故也汉四百年唐三百年郡县之亦足以绵长不为无効也或曰柳宗元匪人其言不足用也吁以人废言君子不尔矧马周亦言之李百药亦言之不较是非利害民被祸之轻重而贪慕古之虚文受执古之实祸智者切哂矧今又补羣论之阙而为乆任合封建郡县之意而通之守令无罪终其身朝选上佐如古者一卿命于天子余从辟召而责治効焉责贡士焉称职则有赏増秩否则有罚镌秩甚则罢县统于州州统于帅府帅府统于朝廷帅守令皆逹于天子诸路州县之大者析之可也县不治并责帅诸路不治责御史宰相或曰任之莫乆自歴代未之能改阙寡员众何以处此曰才徳之足以父母斯民寡矣吾犹虑其不足以充数夫何患况当渐举比闾族党之制分职多矣邻里推服即可任世变风移人心本善改过移善即可任阙寡非所虑也
圣人未尝废武备而后世之为将者至于用诈此天渊之不相及氷炭之不相入也自宋襄公成安君以好行仁义不逹其道致败而后人惩创之者亦不逹其道遂谓古道不可复行于今是岂真不可行哉夫道一而已矣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于武事每求诸义每喻于义得义之趣小人于武事每求诸利每喻诸利得利之趣君子之兵岂若宋襄成安之为哉且彼二君岂真得仁义之道而用之哉由道而行何徃弗利风后之握竒武侯之八阵未常用诈也自司马懿莫之能当而况于余乎马隆李靖皆得正兵之法皆规八阵而用之皆根本乎黄帝丘井之制二子之为将亦古今名将之所畏仰然则正兵何畏乎大敌岂正道独可行于古而不可行于今乎岂正道独可行于平时而不可行于战阵乎正道之足以倚辨如此足以致効如此而小人志不在道不得道义之趣苟于目前之利遂至于诈古志谓言不必信谓义在于变不可固也小人直狙诈而已矣以诈而胜既胜之后其祸方长求其如古者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不可得也求其折冲千里之外还师衽席之上不可得也自周衰道义不明义利杂施以诈术相鱼肉可痛可念又自汉以来文武之道益离士大夫徃徃耻于言兵而狙诈狠暴之徒始得以攘臂于其间益肆其毒权谋益张忠信益冺良心益斵丧几于磨灭矣相凌相诈相簒贼之风何时而已有志于善世之君子安得不精究乎风后之握竒武侯之八阵也[见训语]
汉高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知猛士安能守四方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诸侯有道守在四邻韩信彭越黥布非不猛反以起乱夫武备不可已而非所尚也虎贲虎士所以行吾之徳威也礼乐刑政有一不于徳则人必有不心服者矣是为祸基自汉以来诸将多以智勇勇智如成汤斯善如后世则非道矣岂有不以其道而能安能治者乎诸葛之八阵李靖之正兵畧近古矣[见训语]
今之五家结为一甲则周礼之五家为比为邻也今小保长大保长保正副即闾胥族师党正州长之类也县令得贤乆任行乡举里选徳行道艺之法则比闾族党之制可修矣所谓族师其贤可师者欤二十五家为闾百家为族百家之中必有贤者可师闾胥比长皆儒士故曰儒以道得民此都邑之法也周礼六郷之制如此若六遂农民则所以教之者畧其官亦降一等诚使郷举里选徳行道艺之法复行于今则士民亦何敢为不善此势之所必至也县令苟狥私则废之终身将不复亦何敢以私比闾族党之制行则徳行孝弟之俗成三代之治复见于今国祚之长亦可数百年汉唐之祸可息也
岳飞用兵有胜而无败闻其欲有所举也必尽召诸统制官环坐饮食之而与之谋先谋夫敌之所以败我者至于六七备谋详虑竭智共攻而终于无败也乃行故飞每战无败[见训语]
今之枢宻元帅即古之大司马必得夫大公无私大智无我大勇无动之人而任之庻乎可以为吾民之司命用不仁者为帅侥幸成功其祸方长魏之司马晋之刘裕其事可考[见训语]
盖尝窃笑世有御将之说说者每难之讲其说者輙归诸术且曰惟英雄之主善御将呜呼既曰御将矣安得有善岂不危哉唐虞三代之君不御将将未尝为乱后世以术御将术易穷将多乱盖后世不用贤将而用智将勇将后世所谓智不本于正率出于术用任术徒勇之将授之以専杀用众之权是使之为乱也夫既已使之为乱又为小术以御之彼一日觉之适足激怒凡曰御将者皆可笑也此其患起于儒者不知兵然世亦或有之苟得而礼用之可以措国于泰山之安奚俟于御将[见训语]
古志曰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
邻诸侯卑守在四境简初疑焉邈乎其不可以企而及意或谓时移世异古道不可行于后欤厥后忽省而言曰我爱彼彼如何不我爱我敬彼彼如何不我敬诚心感通四夷可使如一家然而舜诛四凶周公灭国五十其不可告语启谕再三或于四于五有大义不可宥不得已用师则有法如后[见训语]
择师
周官六军军将皆命卿谓冡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冦司空即今之左右丞相枢宻使知枢宻院事叅知政事同知枢宻院事孔子曰古之治天下者必圣人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公圣人也伊尹与汤咸有一徳武王师尚父周公然后可以作帅帅奉上帝之命以行上帝视天下生灵如子帅亦视天下生灵如子道全徳备有一亏焉必于此乎受败敌窥吾隙以投之兵如水器虚必入帅不能不动于色则以色诱之帅不能不屈于威武则以威武屈之帅不能不动于富贵则以富贵诱之帅之聪明知睿不能无所不照又不能稽于众舍己从人则于其知所不及之隙以败之帅好名则以名取之帅不能不动于玷辱则玷辱以动之此类不可殚纪
始谋
有友为平冦之策曰殱厥渠魁胁从罔治简曰胁从罔治善矣愿亦毋置殱厥渠魁一语于胷中足下置此一语于胸中口虽不言而精神之所发施行之所形见识之所在不可掩彼如足下欲殱之遣一刺客至如之何生灵皆吾赤子今守令不能一一皆得其人守令害虐小民小民困苦无告无所逃命聚而为盗未可遽取而戮之当谕之平之于再于三虽于五于六可也已上亦可也万有一义不可不杀如杀吾之子则杀友不用简言取七贼剐之或谓脍其心肝而食之彼虽尝破县未尝攻州至是拥大众欲取州以友在焉友及其未至用五六百骑摧其前锋冦乃遁
捷则捷矣亦危哉又闻冦果尝遣刺客至所幸免于难免则免矣危哉何如用守在四夷之道
谕敌
谕敌之词曰有国有家者必顺承上帝之旨乃吉乃福拂逆上帝之旨必凶必祸此天下所共知上帝岂欲两阵交锋使无罪之民就死地今兹已令诸军不得擅发一矢唯设布幔以待敌矢愿同奉帝旨同享吉福人皆乐生畏死愿同奉帝旨俾两阵生灵均获生全不惟两阵生灵大喜两阵诸军之父母妻子兄弟甥舅亲戚朋友邻里不知其几千万人皆喜不惟两阵诸军之父母妻子兄弟甥舅亲戚朋友邻里皆喜见者闻者不知其几万万几亿亿皆喜然则上帝恶得而不大喜吉福恶得而不大至
军法
军法本于伍法五人为伍四人四隅长居其中长即四人之将也以此推之击其左则左应击其右则右应击其后则后应以后为前以前为后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此不可败之法也孙子谓纷纷纭纭鬪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似矣而又曰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非也垓下之陈韩信得此法故胜项羽失此法故败五伍为两两有司马即此法也四两为卒卒有长亦此法也整于百人易于筭也自此而上皆五五卒为旅旅有帅五旅为师师有帅五师为军军有将皆五法之推也
赏罚
吴子谓能使众整者智将也诸葛武侯之师止如丘山进如风雨整也能使诸军不畏敌则整矣诸军之爱敬主帅如父兄又赏信以诱于前必斩以俟于后则不畏敌矣必教习熟而后可
生直
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谓夫不直者当死其不死者幸而免也异哉衰世之言兵也曰兵者诡道也诡而胜者幸胜也适值夫彼之不善也非常胜之道也不直鬼神之所恶也上帝之所恶也不即死者幸也祸在其后也孔子曰好谋而成非谋为诡也正直之道中自有深虑逺计诸葛武侯不用诡而司马仲逹畏之如虎李靖之取突厥止用正兵善谋者审诸此[已上见训语]
先生谓汲古曰武备曽讲究否汲古曰愚陋未能尽逹惟知守战之要当以将帅为要得人为先虽坚甲利兵高城深池不足恃焉汉有飞将军则匈奴避之而不敢入境唐有王佐才则能提孤军以取定襄汲古又尝闻高宗皇帝圣训云选用将帅下至偏禆必审知其才能然后用之将兵之官所系非轻岂可不选择先生曰建炎间如岳都统欲有所举必尽召诸兵官环坐饮食之而与之谋先谋夫敌之所以败我者至于六七详备乃行故有胜无敌又如徳安守陈规备御有方具见于守城录向者陈待制初镂版于九江知某喜此书遂取以纳东嘉郡库即命为帙分遣士夫以广国家武备汲古曰有是人则必能成是事但患无若人也先生曰是[见诲语]

慈湖遗书卷十七宋杨简撰
纪先训
吾家子弟当于朋友之间常询自己过失此说可为家传
吾少时初不知己有过但见他人有过一日自念曰岂他人俱有过而我独无耶殆不然乃反观内索久之乃得一既而又内观索又得二三已而又索吾过恶乃如此其多乃大惧乃力改
贤者检身不暇又岂敢见人之过
心吉则百事皆吉
闻过而意不逆百无一二千无一二喜于闻过岂非君子之人
人间以争为事吾家当以不争为事
所亲者君子吾即君子也所亲者小人吾即小人也小人多佞喜承顺君子则耻之所亲近未可不察岂可舍其违意而取其顺己
人皆知有一死而实不知果知之谁敢为不善
人处不善之久则安于不善而不以为异
人戒节要先于味盖味乃朝晚之事渐渍夺人之甚于此淡薄则余过亦轻
君子处心尚恕不恕则与小人一间耳
吾遇事则审而求其理不敢遽以私见定其去取故少过误
损人即自损也爱人即自爱也乐人之凶彼未必凶而已已凶矣
人有不善习于性成其坚如铁惟学者自觉能破此坚不然则其坚牢日甚
迩日人精神多在外而不藏盖奔兢利名所致观之足以自警
不善之心起则一身不及安一家不及安
门首变易之资若已有资则寛与之直不可既欲其物又计较不已彼身即我身彼得即我得彼失即我失
奢则财散俭则财聚此理也用度当俭不当奢亦理也
学者要无我处干喜晴喜雨此则庸流之情
过则人皆有未足为患所患在文饰傥不文饰非过也志士之过布露不隐
贪则有害于子孙而人且以是为子孙计不胜其误矣
喜谈人短乃下俚气味吾家不可有此
处世免人怒责己为幸事安可责他人
凡可怒者以其小人也然怒或动心则与小人相去一间耳
人为景所夺则有喜不喜之心其喜在清风明月在画堂花烛在玳筵绮席在异香美色饥时饮食寒时衣裘炎暑风凉凛冽火阁其不喜者天色晦昧人情背违柴门茅舍恶衣恶食不美人意处更省之此二者之心无自而生
贪味则多饥贪财则多贫
此身尚非我有外物亦何足道
逐物之久犹如醉梦
人在颠倒中以美为恶以恶为善以苦为乐以乐为苦知则为学不劳矣
吾家子弟当急亲贤
广置田园不如教子为善
三代之治天下欲使民无失其善性而已更无二说
时人心中自谓今且如此度日俟他时如意当取快乐不知今日无事即是至乐此乐达之者鲜
读书意或在名利则失圣人之意
善学者以平昔所见屏之千里之外视已空空絶无所知而读圣人之书则所学正矣
怒人而人不畏以其失理也未怒而人已畏以其得理也
人关防人心贤者关防自心天下之心一也戒谨则善放则恶
学者或未见道且从实改过
自己有道则人自化
颜子箪瓢人知其贫谁知其富此箪瓢中万事皆足
学有进则知人间言语多失作事多失一言不敢妄发一事不敢妄为
为物所逆而动心此怨天也
学者以平昔所见置之千里之外故能舍己从人舍己从人未易见以己见根固而不自觉也
人为舍宇等物遮了眼朝晚区区而不自知
吾遇心忙则自行罚今己见作効
人之大患在乎自满而以己为贤故终其身学无所成
善学者观彼贤则知己之不肖彼逺大则知己之褊小彼有勇则知己之懦弱于此有耻则所学未有不成
学者行已足矣无求于外此学之要说
近来学者多伪至于临死亦安排
学道不可作儿女态
慈爱恭敬可以修身可以齐家可以治国可以平天下安富尊荣由此而出
为学及五分自休不得
吾今为学自己之善恶与学力之多寡皆自知之此自知由吾初学深究无我所致盖无我则虚明不以自己之恶为善亦不以学力之寡为多曩时观彼学者自谓无我实未无我观彼省此深有畏焉故今日有所济
不如意事人皆有之然善学者不以为意吾因片言戏谑自悔
世间忙学者欲到不忙处
吾深究无我已二十年今日见此患犹如山岳殆有甚焉吾乃自觉多以为幸
学者有志气无问性愚冲击而开矣无问气习冲击而散矣
学道贵专一一事未尝遽然干预一言未尝遽然出口使胷中闲静静极明生其道自见
此心即道一体二明
吾家子弟或忝科第未可遽入仕必待所学开明从而自试上不误君上任委之心下不失民人倚赖之意九泉乃祖于此无憾矣
世间如梦时人非不知但见暖热又且去矣自古暖热处误却多少人
学者常先虚己自古有误认臆度为道浪度光阴蹉跎实学不知其几东坡投老顾以养生为先追想其情使人恐畏微细习气人不自知学者当审而求之吾为学至此亦不自知自前岁一病方知之今岁一病又知之吾觉此病非病乃教诲我也
世间多材多艺者不少学者回顾己之愚拙未可以为愧材艺之士多为材艺所惑不能进学未若愚拙有心于道
贤者徳重则服人也众徳轻则服人也寡观服人众寡知己徳之重轻
世间谁不被人瞒不甘被人瞒者亦少矣
外事不可深必凡得失奉天命可也动心则逆天命祸将至矣
先圣为鲁司寇遂能使齐归侵疆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淫妻慎溃氏越境而徙学者回顾己徳宁无愧怍
福莫大于无祸今无事已是享福如不自知将恐祸患生
近世学道者众然胷中常带一世间行所以不了达
学道者多求之于言语所谓知道者只是存想
大人君子兴言立教皆奉天命岂有己意哉
一堕人欲念虑颠倒举止轻浮此语可谓甚善
必欲使人从我者岂智者哉周公孔子天下后世皆归之非使其归也
正欲说教住即住得正欲怒教住即住得如此即善
孔子拱而尚右载之古书则知夫子常拱今人多忽之吾家当习熟
君子有所养处富不骄处贫不忧无得失无逆顺其心常一应酬不乱无所不容
众人中有存天焉可从众则从众
学者虚已如无知遇事则谋于人如此者三年大智必发
近世惟尚词章而夺其正学是以家国乏人材
惟小人喜声誉夫大人者量含太虚天下如家声誉复炫耀何人
君子恭敬之心在内人皆知之禽兽亦知之
人意思举动随生衣服时有衣服意思饮食时有饮食意思语黙静动皆然似此意思役尽时人光阴也意中有新有久有喜有厌相生无穷坐久则厌以行为喜行久则厌以坐为喜触目覩景无非意思皆由失已
圣贤垂训盖使人求之已也
人贫贱则忽之事微细则不谨若此者人以为常君子于此战战兢兢敬心无二
学者成则无我欲如何不欲如何但由理而行盛暑有待秋凉之意隆寒有待春和之意好学者不如此
处世取法于贤者则不费力一事贤则取法一事积则成功不必问细大
利名即富贵崇高之事贪则为利名不贪则为富贵高崇
迩日知学之不可缓至于寝食不安以此却得气习日销
男女婚嫁人之大义也薄俗语及婚嫁意多不正
心无所求则乐生此非亲到者有所不知
世问劳役朝而复暮笺贼其心人欲惺惺
闻过则喜是乃翻小人为君子在瞬息之间
学者或与小人较则所学已见其不逺
吾自幼年以生计不足为忧复思古者乐贫之士处贫必得其理因读论语有若言盍彻乎毎毎在懐一日忽有所得夫盍彻正而已矣宿昔之忧日见消释而动止轻清盖得理则无所施而不利复何忧哉
古人以奢为耻今人以不奢为耻
古人急于求友近世于此颇缓
吾尝诲骨肉家中虽窘束其使人以礼其待人以实
天地之间钧陶万物而变化无穷者以其正也正之为义大矣无所施而不可
学者常带我行所以见道之难
吾置物酬价不过往往心不安盖以于理不安理即已也
为学之门固不一苟逐迹则泥矣惟敬一门无迹可逐不容有所泥学者往往多怱之诚能养之以敬则日仁矣
人之趋向为熟所夺苟或有学则熟者不熟生者不生是以自已于庶物之中作得主宰无贪恋则自然见道虽夫子不易吾言
此身乃天地间一物不必兠揽为己
曽子谓堂堂张也难与并为仁矣颜子无此等言语盖有所未暇也颜子志大惟好学耳是以寡言非特地也颜子亦自不知
好学者处世但欲了事耳与人交毎懐寛恕靡争靡兢以其好学之笃心不逐物自然如此
处高堂则气寛居茅屋则气隘对风月则气清当晦昧则不爽类皆如此以其有我也
尀耐之语起于心已失道矣
人有过尚有改一路有过得改犹晦昧之得风大旱之得霖雨当天地阴阳不和之时而为之一新亦若此或者不达过作则惟恐人知安有不知之理设或不知潜伏于中此过必毒害已益甚过既不去使已终身为小人学者试思即以此断其是非去留庶使改过之心有勇既改之则便可无愧
或无公论必任私意顺之则喜不顺之则不喜是使人皆无公论也在家无公论则一家无公论在国无公论则一国无公论家国欲治其可得乎
人生一世只忙迫一场便休
人爱儿女太过其后翻成怨恶者盖爱极则怨生乃自然之势善养儿女则以理不以私意
或谓儿女奴婢由我所治此乃无识人之所见治之不当自己先已失治岂能治人吾处世不敢輙嗔人亦不憎恶人常爱人常敬人
造器用不必狥时俗求巧丽而劳心巧丽则器俗劳心则人俗
自觉之功大矣虽不善一能自觉亦难停留矣
不能舍己从人则智识日昧处世常见其难故人常在难中
学欲得要则学不劳而成
文词为学道之蠧
立家不在求富求富则家贫立国不在求富求富则国贫至于学道或务高求大则道愈逺
财物大多反害子孙人罕知之
为己之学有所不顾有所不恤如目前无人是以不求名有过不隠虽名位高敢北面再拜师于人以其实而有勇
娶妻生子学周公孔子衣服饮食学周公孔子
吾有公论于学大有所济凡吾所见不正皆被公论收下
好学之心一兴则凡在吾身之不善自消至于面目尘埃亦去矣
以实待人非惟益人益已尤大
至诚则百行并生
以实待人人必感动犹爱妻子虽无言妻子必知之
人生不可被一区宅子几亩田园贮却自己安静之人饱多饥少由静以养气
人之举心神物即知
耐事而未免胷中有停留未为尽善
人心不明互有得失贤者所以尚恕
矜伐有害于己而今人以为先
世之才能尽争惟有道之人无能胜者
自己不得党蔽他人
不贪则百祥来集贪则众祸生
胷中无贪染目则明耳则听
吾见人好问则喜
人惟颠倒故多忧不颠倒则常乐
人有过旁人觉知者众然不敢言者虑其意逆也学者能使人无以意逆惮吾则庶乎善矣
好学之味言之不尽恶去善兴佳况浸生
吾饮馔不敢尝时新衣服喜补绽于器用亦然无求新弃旧之意吾得此意敢保老景不为人所厌
好学之心人皆有之其间所以不成就者有待来年之失也
人以善归己以恶归人盖欲己之胜也然卒于不胜
少年性或敏慧诗书一览自谓尽得之恃此而不求师乃人之大患
财物是末事爵位是末事知此几事是末则知本矣
为学当以心论无以外饰
人心至灵惜乎错用却
即事即学也即此下笔处即学也
吾之本心澄然不动宻无鏬隙时人自己尚不识更向何处施为
人知逐物之乐不知不逐之乐
大中至正之道近在日用见于动静语黙不必他求
吾往者尽恃思量与夫言语今日顿觉前非盖以驰求于外而不反本也
君子无所欲亦无所不欲第由理而行耳
人之处世何如此之难兹盖独任己智倚于一隅不得自然而与天理相违之所致也学者当如何未若以自己私见屏于千里之外使胷中了无所有则所谓天理者见矣天理即吾心也
人方饥忽三杯殽馔莫被他谑盛暑炎燠风亭水榭荐杯以沉李浮瓜偃息以纱厨湘簟莫被他谑朔雪飘零入红炉画合笑语之余浅斟低唱莫被他谑皆为物所转故不能逃有无难易
人以目逐物为见以耳逐物为闻谓之分明不知乃大大不分明
学者以所得填塞胷中中毒之深复不自觉颜子屡空还有此否
畏天命则无所求而享安逸矣苟未及安逸则知贪求心未尽贪求心未尽则知未识天命也君子胷襟常无事常悦乐
事即学也事学有二则学亦劳矣
人切忌被人顺了切忌被人不说
吾往日常在昏昏中而不知衣服时不知饮食时亦不知行住坐卧时皆在不知中自谓吾了了惺惺后因觉此不知即非不知
近世多贪逐利名彼此营营遂成风俗故不长人才
凡有家者或栋宇可以居榖粟可以食更有园蔬足用若此则已属于富矣惜乎人有所不知也是以人间得知足之乐者鲜
道非言语之所及非思量之所至
学者言多则散学力
学有进时如龙换骨如鸟脱毛身与心皆轻安享福无己
人知学进其处世如享醇酒怡怡融融
有志可以夺造化人或有志学无不成无问智愚利钝也
人之举动皆有妙用
不夺于味饮食自然甘美不从事于味则已作主从事于味则物作主
处世采取众人之善而用之则不劳矣
君子以国为先祖宗次之居官以民为先子孙次之
食不语为学到日自然如此
万事由理耳人言由我故失
立家有法度人不敢慢易
交易之道我之心如彼之心则平矣货一物者其价增置一物者其价减物初无补徒置身于小人之域
外国使命乃宾客也宾客之义有爱敬焉至于论国事亦自有理以理从事则优游不迫或有忌心或有胜心则与理相违故劳神故招祸兴戎
言语不可以化人惟心可以化人
学问贵于见端的或者望风承受盖为聪明所累
知人而善用其人固可嘉矣然知自己而善用其己则学尤高非无我则不能也
学欲至于无疑惑之地
动静语黙皆天性也人谓我为之是将黄金作顽铁用耳
学者涵养有道则气味和雅言语闲静临事而无事
处世遵承法度不失大人君子之体夫有变更者莫不虑其有失然遵承法度纵失所失亦轻或出于私见而有失则所失重大人君子于法度有变更者盖不得已
不逐物而得理此时如丸珠在盘无所凝滞
善教人者今日能善其类他日国家取而用之则泽及天下
善治国者必以徳教徳教行则治道成彼忧财用与畏夷狄者不足语此时论有以夷狄为畏财用为忧先公曰宰相优劣但以此考验
实心无所往而不可盖实心一也可以应天下之万变
大舜之心即瞽瞍底豫之心瞽瞍底豫之心即大舜之心
人以念虑为心是致为学疲劳或自觉则见本心矣
吾往者质甚不美毎以小人自目所幸者有志复不自执己私有公论虽气习如山岳如胶漆而常自觉一日气习分离如岩崖崩倒如是者三日自后身浸轻矣
天下之事惟一理哀公以年饥用不足问于有若有若对以盍彻夫盍彻正而已矣四时正则万物生人伦正则天下治事无巨细凡有所成皆成于正子路亦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子路苟不以财用养民焉能臻此后人之常患财用之不足故不以有若子路求之乎君子不以财用未足为忧而以此理为虑达之则超出物表而足以宰天下事物治道不足患
欲言之时与无言之时同则学精矣
有智则好问而乐无智则自用而忧
中国伐夷狄当出于不得已如使长子杀季子也为安天下之民天使我伐之则伐之锋刃之下有所杀伤如割已体
常情喜一人未必可喜但与吾合则喜也怒一人未必可怒但逆吾意则怒之耳
家事处置了则休不必留滞在心
字画虽小亦欲端谨闲书当与特书同
道会是不会
立家有道则邻里悦而归之以是为验
学者或无志久久与流俗同
女子不可多言笑
事无大小有志者皆得之窃盗取地窟一锹复一锹不敢作声不敢思量他事但一心求彻学者似之不患所学不成也
古人毎事廉谨无求于人谁得此真味
虽小儿不可令观戏玩
恶心未萌时与学成就时一般
惟无憎恶人之心者乃能劝戒人有憎恶人之心者其劝人必不服
古制散亡因论丧礼曰五服一也知一乃能知五知五知一乃能分别等差而不乱
吾家稍整丧礼不必恤外议缌麻小功有疑则服大功
一日闲步到蔬园顾谓园仆吾蔬间为盗者窃取汝有何计防闲园仆姓余者曰须拚少分与盗者乃可先公因顾欣然简曰余即吾师也吾意释然
子弟读礼不可以世俗讳忌特缺其礼令简书之册以示人
君子仕宦或有升擢自顾其材不足则辞之于义为当于身则荣才不称职君子耻之
汝辈谋屋先须筑一片基址且道如何是基址务亷谨是基址学安静是基址此一片基址极好若欲将钱急于营图架屋便错
因及娄师徳唾面自干语曰且道唾面从那里来有对者俱未当意徐曰从动心处来此心纔动唾即劈面而来也
人之本心本自寂然
乡土无鴈好事者婚礼必欲致鴈使天地间都无鴈则圣人定礼亦必欲奠鴈乎当别有物也但以义通之耳
受人寄托必周留神
一日以墨汁泼粥而食粥罢谓简辈曰吾向来恶粥色黒者今日微黒耳便起恶心故浇以墨
治人不在威得理则人敬服如四三伯临事通变寡怒人自不犯死之日邻里下泪
不独大底是学小底亦是学一语之差一事之不中虽极微小吾以为其大如天何故道却无大小
后生不可呼长上字虽非当面亦不可
吾向者尝恨己过难除知他几畨泪下几畨自拳
子弟可游山不可下碁小儿许用胡哮不可放纸鸢他皆仿此
奴婢病常令照管汤药饮食
儿女不责备他聪明
小儿渐长欲行约速不可遽明年欲行今岁先谕之以寛为贵
道无大小何处非道当于日用中求之衣服饮食道也娶妻生子道也动静语黙道也但无所贪正而不邪则道不求而自得
傥有志于学见贤者亦学也见不贤者亦学也喜乐亦学也忧苦亦学也学至此学乃吾之全体
智我所自有不患无智此心不动日用常情物至自明事至自应如明镜止水毫髪无差
万事无非天命不达则止见人为处世劳苦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余不遇哉
女子事人能敬夫能奉祀事舅姑有道则为父母之荣
往者申屠一郎以孝闻于乡里丰消敏诸人多访之母在堂未尝不冠带衫止皂带
有家者起不可不早食不可不齐于此可以观家之兴衰
使财物寛余当置产业一顷以充接延贤者与夫给助之费
吾家命新生乳名不可务尖新
吾今之乐不可量也
当被窃盗其明日食罢从容曰吾夜来闻婢惊告有盗时吾心止如此已而告所亡物多吾心亦止如此今吾心亦止如此
近世有以小道与其门人讲习学者宗仰语録流行人服其笃行遂信其说其说固多矣而害道者亦多遗患颇深
坐槛坠地他日语人曰我当正坠未及地时吾心怡然甚安
先公平时常拱手拱而寝拱而寤一日偶跌仆拱手如故神色不动
简自少便见先公轻财好施他日语次简曰大人轻财好施惠乃出于天资先公曰不然吾资吝啬后知非而改故然
淳熙十三年家书云汝勉吾为西湖之游吾已尝游今日无处不西湖无时不西湖人朝夕区区皆由有己及问其所以为已却又不识人好思量于此思量
向有郡守以善听讼称有哑者执白纸遽令枷项示众乃密使人伺之道路有云哑者诚屈昨日遭某人拳今日却枷项伺者以言入遂直其讼太守以为得计郡中亦称之吾切不取是使部民习诈非善教也
人心本自清明本自善其有恶乃妄心尔因其不达执以为我被客来作主迷失本心达血气二字则无我矣
贤者干事谨终如始一事未毕彼事不为彼事功虽倍亦不顾十百千万皆本于一一事办则十百千万存乎其中
人之溺见在庸愚犹轻在高明之士则重此溺见不自觉惟他人知之近有一高明之士着地理图志文书浩繁亦善第恐颜子未暇及此
先公尝言吾少时忿懥甚知非力改简自童稚已见先公凡百容耐其后见有极微之人无礼先公怡然不以介意
使有牧童呼我来前曰我教汝我亦敬听其教
尝置小箧实豆其中以记过念多少
毎自置多言之戒晚年益简黙拱而行拱而坐湛然终日几于无言毎曰吾今日一无思虑
举足不敬即为不敬□一草不敬即为不敬
人皆有一我故不见道虽名士难逃此患遂以聪明为道释氏谓之认贼为子夫尧舜为天下后世知其名而尧舜所以为善今人点妆贤者之名归已于尧舜有异矣傥得尧舜之心则无我无我则自然日进不待修为
吾家当行七事好善平直谦虚容物长厚质朴俭约此可以成身可以成家而道在其中

慈湖遗书卷十八宋杨简撰
炳讲师求训
某之行年二十有八也居太学之循理斋时首秋入夜斋仆以灯至某坐于床思先大夫尝有训曰时复反观某方反观忽觉空洞无内外无际畔三才万物万化万事幽明有无通为一体略无缝罅畴昔意谓万象森罗一理贯通而已有象与理之分有一与万之异及反观后所见元来某心体如此广大天地有象有形有际畔乃在某无际畔之中易曰范围天地中庸曰发育万物灼然灼然始信人人心量皆如此广大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即逹磨谓从上诸佛惟以心传心即心是佛除此心外更无别佛汝问我即是汝心我答汝即是我心汝若无心如何觧问我我若无心如何觧答汝观此益验即日用平常之心惟起意为不善用力急改过改即止切母他求故子曰改而止此心至妙奚庸加损日月星辰即是我四时寒暑即是我山川人物即是我风雨霜露即是我鸢飞鱼跃无非我如人耳目鼻口手足之不同而实一人人心如此神妙百姓自日用而不知炳讲师作此表轴求书故书
恪请书
吾乡日有数语曰吾两目散日月之光四体动天地之和歩歩欲风生云起句句若龙吟鳯鸣其间周还中规折还中矩珠玑咳唾兰蕙清芬此岂人力所能为哉天机妙运道体变通我犹不得而自知人又安得而诘我
叶元吉请书
皋陶曰兢兢业业孔子发愤忘食为之不厌又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翁埏之请书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此圣百姓日用而不知耳而况于同邑君子翁彦阳有夷齐之行非圣乎夫道一而已矣是者是道非者非道百姓所以不自知者自顾未能无过安敢言圣孔子曰改而止改过即止无庸他求某甚念人心皆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同而多不自信故因其曾孙埏之请书
书表轴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于河梁而观焉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不能道鼋鼍不能居有一丈夫方将厉之孔子使人并流止之曰此悬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鳖鼋鼍不能居也意者难济也丈夫不以措意遂渡而出孔子问之曰巧乎有道术乎所以能入而出者何也丈夫对曰始吾之入也忠信及吾之出也亦忠信忠信措吾躯于波流而吾不敢以用私所以能入而复出也子曰二三子识之水犹可以忠信之身亲之而况于人乎某读此不胜起敬而叹曰有如此切至之言先圣许可而诸儒未有表而明之者甚矣夫道之不明也不惟此章虽孔子主忠信之旨亦未闻有发而挥之忠信之为德也至矣乎忠信之心人皆有之忠信无他竒巧亦无思虑直而行之此正孔子所谓天下何思何虑者其曰主忠信言乎所谓主本者忠信而已忠信乃大道之异名而人不悟也丈夫者得全乎忠信故出入乎波流之中若神使微起计度意虑即私矣即不实直矣忠信之为徳也至矣乎禹履遗而不取冠挂而不顾淮南子以为禹之趋时然也陋哉淮南以已度圣不知其诬也孟子曰禹行其所无事此语近之要之禹之心岂言意之所能尽禹之心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
乐平县学讲堂训
按学古字为□□即今孝字一字而两音固多盖古所以□为孝者又为学音于以见古始造字意以谓学者孝而已矣自孝之外无他道也时有古今道无古今时有古今性无古今时有古今学无古今于孝之外复求学是有二道有二性也无乃不可乎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推而放诸东海而凖推而放诸西海而凖推而放诸北海而凖以孝事君则忠以孝事长则顺朋友不信非孝战陈无勇非孝断一木斩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仁者仁此义者宜此礼者履此信者信此乐自顺而生刑自反而夫道一而已矣名虽不同学则无二德惟一动罔不吉徳二三动罔不凶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斯乃先圣一贯之道也
书遗[阙]文仪
蒙飬之功非有觉者莫知今文仪直谅明敏勇于义深有味乎如愚如蒙蒙飬圣功之旨文仪殆已觉而未全无疑可更书前后曲折以告某见病当刬
书遗桂梦恊
梦恊谓心之精神是谓圣此圣人之言何敢不信但学者所造有浅深某谓道无浅深先圣曰改而止谓改过即止无庸他求精神虚明安有过失意动过生要道在不动乎意尔某
局中祭先圣
君臣之义不可废也仕行其义固某等所当为惧无学也不学而仕古人耻之某等学不逮古人然有先圣之训在幼而读之略知趋向矣习是胜非他日不敢负也敢以敬告
先师
学之不可已也自少至老盖不容一日废不惟不容一日废斯须不可废也孔门好学先师一人求为孔门弟子于千百载之下者舎先师吾将焉归某等诵诗书久坚此志自今以徃未至于道不敢止也虽曰不可以政学向也不学及政而始学则所未闻向也学为政而不废学可也敢告先师
邹国公
惟公器大无近用寻在所直尺不可枉终身王道无有二说琢而小之万锺不受也千载之下此风可以立人某等虽不肖读公之书有日矣敢不从公之后
辞庙文
钦惟心之精神是谓圣道发育万物是谓圣道生天生地是谓圣道人有死生之殊道无死生之异世有古今之殊道无古今之异旧有告辞之章道无动静离合逺无母意母我举天下万古神人之心皆若是
秋祀禹庙
某不可思充艰若时精一专钦惟圣帝道光万世頼之秋有彛章酌献豆觞假守攸司恭敬是将神之格斯其尚飨斯
晋王右军祠祝文
右军偃武正论百世不磨字画累我顾为惭德者所多后儒罕知治道往往以爼豆之事老生常谈而翰墨潇洒骏逸之态争覩欣翫袂相属肩相摩今兹针羣子之膏肓障千载之颓波右将军本衷清明当知后世有四明杨某者发其正情
唐颜鲁公祠祝文
鲁公临大节而不可夺发诸心画庄敏肃括此风可以立懦夫振叔末今祠而祝之孰不仰之敬之某灼知其必可以感动吾民之秉彛何日忘之
邑人求春秋祀董孝君词
夫孝人心之所同天地之所同鬼神之所同征君用此心于千载之上吾邑人敬而奉之于千载之下岂惟邑人敬而奉之一郡之人敬而奉之岂惟一郡之人敬而奉之际天所覆凡在人伦中者有所不知知则孰不敬而奉之呜呼至矣是谓至徳是谓要道是谓人心之所同惟尔有神惠相之俾某既兹在位永保所自有之本心以对越明神以对越上帝
县学立大隠杨先生石塙杜先生祠文
钦惟道心无古今无浅深尧舜此心禹汤文武此心周公孔子此心天下万世同此心惟放逸失之祗敬不违先生有之故文正范公礼敬之今兹建祠先生清明何所不照知百世祀之
诸庙
敢以一献之礼告至于某神惟神之神上与天通下与地通中与人通通一至神无有二道大道甚夷不容微置意于其间某虽有此心未能无过敢不兢兢孜孜以保飬吾意必固我之初以敬事神
土地
俗曰土地古曰中溜州县主社家主中溜某今家于此依神而居神无大小道通为一上下通天地旁通万物神道如此人亦如此某敢不敬修其在人以敬事神
祭中溜文
维年月日敢敬告于中溜之神窃惟阴阳不测之谓神妙万物之谓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之谓神天以是生地以是成人以是诚中溜以是灵洞观此机幽明一心爰敬爰祀孰知精祲尚飨
饶娥僊圣
至孝格天龙震于渊天犹敬之冝世称贤是庙是享是崇是仰孝人所同同知所尚某长斯邑首访而知虽无旧文当启新仪一献为礼神岂需此昭明孝道庸示百里
祀社
某敢用量币柔毛刚鬛嘉蔬清酌庶羞致祭于社神惟神无名惟神无方惟神无为惟神无疆而化而生而顺而行道无二顺心无二神礼物攸叙斋明有融不可度思斯寂斯通
后土勾龙氏
维兹仲春修祀事于邑社惟神作配载在国典功着水土平易九州岛厥德无疆体合匪侔以荐以奠匪度邈是谓一神即人而神

惟神无名惟神无方惟神无为惟神无疆而化而生百榖用成庶民用寕是典是兴惟兹中虚之诚可以感通通为无穷

维兹仲春恭修稷祀惟神作配功在稼穑粒我蒸民莫匪是极颂曰斯文斯文在兹其辞恭其欲俭我其敬之
立春祭太皥勾芒文
帝出乎震大化兹始邑有彛典令率其属肃敬以迎有酌有献至神感通匪幽匪邈匪异匪合弗可度思
祭雷师
某敢用量币柔毛刚鬛嘉蔬清酌庶羞致祭于雷师之神神气风霆无非至教隠隠谹谹不可揽取莫究厥始莫穷厥终是谓至神与天地同有动有静有敬有恭感通于无穷
祭雨师
至哉一气升而为云降而为雨万古注焉而不盈万物资焉而化生是有至神不可度测不识不知圣曰帝则
到任谒社稷
准令首谒社稷视坛壝敢敬致释菜之礼钦惟至神无体无思无为而无所不通某敢不即无所不通一以贯之道以有事于社
到任谒诸庙
恭惟至神无所不通某假守于兹祗见祠下敢不即无所不通之道以有事于尔神
诔词
祸灾之来惟人自取民愚莫恻良可悯伤大道洞然生天生地生人及物保合太和本无疵疠情伪兹动为非为僻为滛为邪于大道大和之中起乖争悖乱之气薫蒸流注疫疠斯起今兹祷祈众心一诚道复见可以对越上帝可以感通阴阳可以转乖厉之气为大和可以变祸灾为福祥即此一诚广大贯通不可致诰有此神用不可不信
祈雨
东作方兴民田尽稿膏雨虽至犹未通洽深念他时老稚转死于沟壑某为此邑之父母不胜痛切惟明神哀怜之
谢雨
天道非逺不离人心人心匪殊是谓天道本无暌间奚假和同孰司雨旸之机妙在声臭之表岂容报谢不可度思
祈雨
天人一致圣愚一性雨旸一机三才一气本气大和安覩乖厉民物纷纷意欲焚焚忿争夺情伪万状为蠧为蛊为悖为乱感动上下愆错阴阳岂天之为实人之咎是用斋祷起民敬心惟敬可以格天惟敬可以通圣惟敬可以致雨惟敬可以致一人具此敬不敬斯离敬斯复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诸庙祈雨
至神至寂曷徃曷来旧章是稽载迎慈像愿锡随轩之泽终惠望霓之氓
东作方兴民田就稿一诚共祷云雨崇朝千里欢颜重云剧敛既获感通之渐曷稽膏霈之期咎在人心固非天意愿悯此改过迁善寖寖获飬成就礼义生于给足惟大慈锡以沛然之泽
社稷
某以凉徳受此民社而适愆阳靡神不宗蒙降霈泽惟神无名无方无为无疆化生顺行百榖用成兹举尝祀尚惟神之灵雨旸以时以迄于三登

某徳未纯明雨旸愆舛靡神不宗既蒙应矣而四邑久稿尚亏一篑冐昧干神惟神无方化生顺行益霈其雱厥后益时以迄于万斯仓

某以凉德被命受此惟稷有神司我下土干旋生育无名无方无为无疆某也有罪而适愆阳神其昭明膏泽应诚尚惟神之灵以徃为霖百榖用成
诸庙祈雨
某兹以愆阳为灾阖郡危惧众祷虔虔应亦累累檐溜已明忽复告止农事甚急过此无及某德未纯某知罪矣惟神敷惠千里之氓锡以三日之泽生死骨肉判于旦暮某不胜恳恳祷祷之至
奉安圣水文
某兹迎圣泽阖郡危惧伏惟神龙察此切诚悯此无告神气风霆变化刻顷锡以滂然之霖某曷胜恳恳祷祷颙颙傒傒之至
海神祠山文
天人一致何所不通人违乎天始不一致腹脏生疾头目作楚某徳未纯政事愆违故雨旸亦愆惟神兴慈运神机霈膏泽惠我有秋使四邑赤子不失乳哺护飬本有之善某不胜恳祷颙傒之至
祈雪疏文
敬以一奠之礼致祭于某神窃以时雪未应疫疠间作致祷旧章所不敢后钦惟此心无逺弗届至神感应上天同云载零载积凝和敷瑞某不胜纯诚至敬辞不能喻
封赠告家庙
孝曾孙某谨奉牲礼清酌庶羞祗荐恭惟祖徳流光自天锡庆启考妣登秩斯崇某不胜慕仰敢不小心畏忌思嗣前修垂裕于后
受诰告庙
介曾孙朝请郎行秘书郎某昨准上旨除前职今兹拜诰命又考功增秩皆前世积善流光某敢不兢兢在时无忝所自尚飨
冬抵临安祫享文
某进德未纯未能寡过叨蒙新命备数学宫兹岂某之所自至致实惟上帝之遗训未冺某敢不敬之承之礼曰大夫士有省于其君则于祫及其髙祖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某既告于小宗谨以嘉蔬清酌庶羞用荐祫
焚黄祝文
孝子某敢告考君赠朝散郎妣君赠安人既告于庙更题神主兹焫告黄谨以嘉蔬清酌庶羞祗荐墓几钦惟先德肇本天贶答之滋至未已敢不兢兢恪修率迪丕训庶无坠遗绪
上元设醮青词
敬以惟皇帝上无思无为无所不在无所不照知有感斯应不可度思帝降衷于民民皆有无思无为无所不照知之常性惟日用不自知私欲繁兴祸灾随之某虽微觉未精未一谬当郡寄政理阙失回禄之祸灾由人兴匪天降之灾咸自取臣不敢不勉惟帝兴慈悯斯宥斯民在涂炭如切臣之肌惟帝兴慈悯斯宥斯
黙醮青词
钦闻上帝无声无象无动无静无所不照知未尝徃未尝来有感斯应无所不通流俗谓上帝自天而下设绢为黄道谓帝行其上至卑至陋不足以事上帝闻有黙醮之法虚明广大上帝悯民秉彛惟昏故比改过滋多加佑启祥殄灾息祸浑融大和不可射度
禳火青词
臣钦惟上天不可以言而格惟善可以格温民改过迁善者寝多臣德未纯不敢荒怠惟上帝悯斯护斯保飬而扶持之俾毋罹其灾拂乱其所为帝心融明有感斯应祷斯叩斯不可度斯
设醮青词
郡郛洊灾比屋懐惧民愚积衅匪天剧殃臣德未纯无能昭假敬从舆议恭修醮禳大道浑融三才共贯有感斯应保全太和神之格思不可度思
祈雨青词
虚明愽大三才变化其中雨晹愆违千里危惧以请臣则有罪德未纯明民虽无知性本静止生死骨肉之机判于今日啜菽饮水之命悬于上穹锡以三日之霖觧此四邑之急发道中之妙用若有机缄运物表之神功不动毫髪

愆阳为灾民则有罪民愚罔觉宜宥以寛臣觉虽微亦粗安止曷未精一有愧纯明臣不可赦尚蒙帝恩众祷同虔累应敷润未被沛然之泽不胜旦暮之忧千里嗷嗷一诚恳恳恭修碧玉太乙醮礼初祷輙应终日通洽甲乙丙夜如注如倾生死骨肉之恩感深至骨虚明变化之妙不可度思更祈三日已徃之霖卒济百榖时播之务
施斛词旨
敬以大道无形匪动匪静万古常寂无所不通惟彼迷途立我我所意兴欲滋逐逐恋依沈魂滞魄昬昬莫知自囚自縳自苦自乐逐味逐臭百趣千垢法食普供道味静深即味匪味曰深匪深湛然澄渊清明本心无思无为不识不知
永嘉季春祈雨碧玉醮青词后雨作改用
三才一致人自愆违久旱众忧兹焉贡祷累蒙应矣未至滂然仰碧玉垂□悯苍生之无告赦臣知罪之故取民迁善之新启醮初筵日庚申而奏夬泽终夕夜甲乙如倾四邑欢呼拜生死骨肉之大赐九天变化妙云行施雨之神功更祈三日已徃之霖卒济有榖时播之务臣无任至感至祷激切屏营之至
奠余兵侍辞
具位杨某敬奉奠予故修史给事侍郎余公灵筵某获趋承之日虽无几而获趋承之义无二事职凡百有请有议温乎其容怡然精粹问答坦夷正直平易尚未侍容莫识其涯涘瞻颜听辞畴昨近尔胡为凾报曰致其事厥明就车心轸疑贰式遣问审天星采坠缟巾素裘哭于门内衣衾拜履既袭于地退而请庶几平果之制领客固辞有志弗遂遂归而载惟出辞写意为奠为礼幽光如对哭而荐之愿愿飨是
会奠邑宰郑令君辞
具位某谨奉奠于故令君于乎旱旻垂雨雷动风行而云徂矣月明哉生已光照吾邑而旋促西驭之车矣婴儿待哺哺及唇隅而夺其母矣只言单语微施略为已传诵百里百里士民谓有父母我者至矣于乎天乎天德好生好生之德既降遽敛而去之殊非天意蹙额相告不知所谓玉德孚尹令介石不贰英萃外发奸宄消气曾未涤龟民已蒙惠如何不淑天星忽坠良善无依凶狡无忌赪旌肇铭邑人殄瘁某等奉奠痛心殒涕
奠林景初辞
具位某使子某敬奉巵酒于故景初林公尊兄亲至情深合并况频启胷吐心忱辞罄陈中庸之至不杀之仁笃实不孚践之以身天胡困之千苦百辛家徒四壁甚于宪贫重以不淑遽焉讣闻望哭于室老莫凾奔使恪奉衬哀衷阻申新卜湖濵山旋气氲就封戒期胡敢惮勤已整竹舆启行凌晨雨不少辍冷气觉侵盥手以阳悲楚若针甚已不久感冐惧深缄辞以哭如对灵明
祭潘叔昌知县文
某追惟向同学舎相过相与笃志实徳务决疑阻厥后离羣不记何日聚会某宦浙右君犹处学仅一再见自是隔阔泯泯到任于乎念哉叔昌既登科官逰益南北矧某去国逺关靖处向一通问启读报帖如对芝眉紫宇不谓未几而忽闻讣南望痛哭道里修阻衰病居约欲徃而注再拜缄奠荐诸栗主于乎哀哉与叔昌诀矣于乎哀哉
祭髙仲圆知丞文
同里友杨某望哭再拜以上一奠之礼于故友仲圆髙子知丞灵前州里之贤有如仲圆万口称善忠信正直德缱绻相去四十里不得时见别去易久兹得行甫书忽以讣闻于乎哀哉善类沦没正道寡无哭以遣奠哀哉于乎
祭伯兄文
介弟具位某谨以清酌羮羞祗荐于伯兄八七府君惟兄易箦今既周星礼虽有制而忠爱敬日日新又日新兄灵清明虽千变万化不可度思寂然如水之清岂惟某心永钦百世之下凡心光内明者孰不兴敬知嘉定之有人祝辞有尽爱敬终无尽飨
祭愿禅师文
具位杨某敬致一奠于圆寂毒果宗人愿禅师接辞累累洞见底藴妙藴非藴斯藴无尽相与切磋无如若何浮云忽断碧空无畔斗城老人送奠于逺
奠安康郡太夫人辞
具位杨某谨奉奠于故安康郡太夫人祖筵曰于乎哀哉道无不明人自不明天地之道为物不二人天地心三才一致自学子裂坤道于干元之外置天地于人心之外而先圣之道始不明于天下虽古烈妇贤母载在简策人所知敬而道终未明于乎哀哉夫人淑德懿行某夙昔而不得备知而辱在州里又辱知于尚书因尚书而获修登堂再拜之敬望见榆屈之光退而得诸亲知夫人慱观古书中秉正徳居既富且贵人所不敢仰望之地而至朴至俭服有人所不堪之衣某闻不胜起敬起慕曰夫人之贤行如此又尚书尝道其燕侍之言确乎不动于势利清哉伟哉今又获尚书所状行实启读熟复益视其所未知母仪坤德某灼知其为天地不贰之道徃徃蚩蚩横目未必咸知就知之不能无疑而某确信之断断乎无疑胡不考诸易乎日用而不知夫惟不自知是以人虽有道亦莫之知有奠在筵有铭在旌啇祝读辞道由是明尚飨
奠乡相庆国太夫辞
敬致奠于近故庆国太夫人灵筵其辞曰道以一贯无所不通其在朝廷其义如此其礼如此其在宗族其其义如此其礼如此其在州里其义如此其礼如此一也某等以州里之义为奠为赙致哀敬之礼于庆国太夫殡前皆用此道恭惟太夫人实以此道孕和育粹笃生元辅又以此道茂膺锡命备受嘉福某亦何敢不以此道为祝为辞古奠无辞奠之有辞几年于兹有其举之于义无违大道在斯至灵清明昭斯飨斯
奠冯氏妹词
兄朝散郎主管建昌军仙都观某祗奉祖奠于亡妹百念八娘子某自总角以至于六十不知吾妹性质灵明不因言而始觉后观古而黙契比偕甥軰暂寓于吾室之西偏间得欵话话次始知灵觉天然万古鲜俪士而能觉已足垂芳千世妇而能觉古惟太姒自兹以降以倬行称于史固不乏求其内明心通惟龎氏母子及吾伯姊暨妹而妹乃生而明某所以每叹其未有与拟灵光溥其无际神用应酬巻舒云气亦犹镜象参错来备而澄明莹然斯靖斯止方谓嫂妇軰朝夕依迩德意徳言其有熏渍天胡夺吾妹之遽恸哭不胜再恸莫继疾作累日中既复常仅能朔哭今复甚病食损十九薾尔瘠甚祝告以翼日帷荒就道矣不可逺送忽哀写此哀哉痛哉哀痛之极死生之变其与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何异吾妹灵光之妙正如此
祖奠冯氏姊辞
后父弟某谨致祖奠于亡姊百十九安人忆昔世父合居武康诸姊俱长某軰幼行男女则别同堂对房旦旦肃揖岁时奉觞姊虽有行归寕则常获依居眷深爱长日月如车毂俱焉鬓霜三迁数里家道寝艰安得徒歩数数而登堂昨问姊疾姊犹为兴坐榻良久某请安寝问答清明后闻复强谓福履益其绥将夫何遽然弃诸孤以行会哭家庙为位其旁姊七十某亦六十二一哭遂疾作踰月未平遽告启期扶力而来哀不胜矣欲恸惧其伤生撙哭忍痛执奠涕滂于乎功哀至情岂一幅之辞可以尽道其中膓
祖奠侄妇舒氏
叔舅某兹祭奠于亡侄妇舒氏就封有期酌酒以告妇吾友西羙之子来相侄怿旦旦豋堂叙揖时节叙拜祀事相礼凡百惟肃近怿有觉转以告妇乃克领会且曰特以分严有愿陈于叔舅之前当益有启明之意疾革又觉截不□□于乎哀哉于乎善哉怿复告某妇秉礼严黙符先圣于乎侄有至德善行如此叔舅未之知乃今知之而遂隔幽明于乎哀哉叔舅朽质新年六十有六不可冐寒风酌奠以别辞噎莫继哀哉哀哉哀哉哀哉
奠孙甥子方
舅某兹致祖奠于故孙甥子方吾甥始以梦中而觉梦中已拱逹旦犹拱目是心眀逹于日用舅刬余碍喜甥之觉妻甥以冡女每每讲讲切谓甥用力于仁庶几乎仁何寿之促虽有懐中之玉力未续续妻与子遽环而哭舅拘官守闻讣望哭既归哭柩日月遄速今且奠甥老不可恸哭哀哉哀哉哀哉哀哉
奠曹叔逹
哀哉痛哉叔逹叔逹哀哉哀哉叔逹笃志于道昼忘食夜忘寝踰浃而忽觉二千年来觉者甚无几比觉者虽滋众而每思念吾党之士叔逹未尝不在懐中比裕甫逺来即访动静裕甫莫之知适通史使君书崇儒重道某备言裕甫叔逹之洞逹使君报缄曰叔逹物故矣哀哉痛哉哀哉痛哉老不能恸望哭敬遣斯奠哀哉哀哉
宋杨公伯明封志
于乎道非心思言论之所及虽圣人不能强人之明孔子大圣其所启明惟颜子三月不违余则月至日至当是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曾子诸贤余不能强也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厥后孟子得不学而能之良能寥寥千载无所考见我宋邵康节程明道至矣而偏象山陆夫子生而清明某先大夫颠沛而拱如初伯兄讳筹字伯明晚而顿觉不勉不思云为变化易箦之言曰昔犹今今犹昔有能觉斯随意而适于乎斯岂庸众所能知时嘉定三年二月庚申寿七十有八月甲申塟于慈溪县之石台乡句容村孝顺里王岙先大夫墓左娶李氏塟同域子恬惟怟慥愉孟女归颜衮仲归舒后一日有觉至晦日又大通于乎子孙皆觉又皆兢业仁守足以垂名于后载之家传亦垂不朽奚假志铭诚甫其以此纸告于父
宋慈溪县孙孝子墓志铭
自古罕知孝之即道奚止不知孝之即道亦不知日用庸常之即道圣人患斯道之不明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可谓昭白而学者习读天经地义之言犹罕逹天经地义之旨就窥近似终非本眞孩提无不知爱其亲斯爱不学而能不虑而知斯爱无体貌不可推其所始又不可穷其所终百姓日用斯道而不自知不自信惜哉慈溪之金川鸡鸣山孙孝子文举名之翰少志于学孝行着于乡母疾病且革文举封体取肝为粥以进母越夕如辞而醒乃底于寕邻里以其实上于县县上于州时郡侯嗣秀王闻而异之国大夫人亦愿见命县劝驾嗣王温颜褒称将闻于朝文举曰本心救他无觊嗣王嘉其诚不夺其志致馈帖叙其事祖璇左朝议大夫知江阴军父枱迪功郎处州青田县主簿母陆氏封孺人某老矣思妣氏之不复见见妣氏之家贤妇则如妣氏存焉某既志舅氏墓兹又志舅氏之孙妇墓于乎伤今思昔尚忍言之蒋氏在母家志趣髙洁来归外氏敬事舅姑黙符礼经淑质凝重悉能先见闺门之内进退有度安心澹然不以处约为耻子女众多人不堪其忧其心若固有之宗族敬之家用平和上下无怨克相夫子义训诸子悉有成绩尝曰心自坦夷吾何慊乎哉疾甚命子曰吾其已乎勉其力学清明不乱如此生于绍兴丁丑卒于寳庆乙酉塟于鄞之桃源封孺人子四曰梦祥曰元凯俱入学请举升舎曰元哲曰元圭登癸未科修职郎新婺州司户参军女三适里世鲁文郁李正君姚钥孙震亨巽亨梦祥领诸请铭某以外氏之义不敢辞乃引笔而铭之曰人心即道一贯不二外氏贤妇慈湖敬志
宋翰林医痊臧公墓志铭
某之外曾王父臧公讳中立本毗陵之无锡人为儒而通于黄帝岐伯之道乐四明山水而徙焉今六世矣娶无锡承氏生五男子长讳师心次讳师旦次讳师颜是为翰林医候累赠从义郎次讳师文是为某之外父以文行升上舎贡礼部次讳师皋某自识事已不及见外王父母矣惟省总角侍母孺人归外氏犹及见外伯祖母从义孺人倪氏诸舅环侍朱紫满前今妣舅俱亡而诸妗又亡伤今念昔哀动于中比会从妗孺人卢氏塟从表兄属某志铭从舅医痊墓并叙二妗某属卑德下惧莫之任表兄勉谕于再于三某不得而逊乃退考其行实已而叹曰正道之不明于天下也盖自周衰以迄五代周六官分职皆所以为民极极者天下极致之道而天官之属有医师焉有疾医焉盖上士中士为之古之为士异乎后之为士古之士以德行道艺后之士大扺以文辞是故品流之论兴而是非之实殽乱夫天下极致之道惟其是而已矣舍天下公是公非而虚文而侈是无惑乎后世之风俗日趋于敝而不反古也皇宋举三代之遗制建百官一道德而习俗之固犹滞于流品之论岂其人犹或未有公是之实耶若吾外氏则有公是之实矣从义之戒子曰疾者之求于我当懐恻隠毋以利为也违吾言为不孝医痊讳宾卿字云叟从义之仲子也亦急于救物不以贫富贵贱二其心医有能而无资公推挽俾尽所长药必已给报必彼归其不啬不忘如此是非公是之实耶善无大小道无精粗公和而不同不妄言笑遇事若无所可否至大义所在则介于召公以谨厚闻于乡郡太守多所爱重有故旧罹横逆公悯其无辜思为一言其家忽盛金帛以请公正色却之曰女以物豢我吾不复为言矣其妻与子罹拜泣曰今不敢以累清徳卒白其寃后踵门来谢亦不之纳斯固士君子常行而文辞之士间有不能是又非公是之实耶公孝友儒雅闺门雍穆初以侍从参奏试翰林院补翰林医学累转至医痊赐五品服隆兴元年六月八日卒寿五十有五明年十有一月丙申塟于鄞县桃源乡之西山万岙合先室卢氏之藏卢氏顺事舅姑睦于姒娣内外无间言绍兴十有一年十有一月二十有九日卒寿三十有六丙寅九月乙酉乃克塟戊寅郊赉赠孺人医痊再娶卢氏女弟亦封孺人后赐冠帔孝谨之行如其女兄壮年孀居遂弃铅华终身德性澹然人奉之不喜忤之不怒是非荣辱不以动其心时时诵却除蔽惑滋成疾趣向髙明又是邪之句一日梦神人告之曰女寿五十二今以积德延七十六及属纩之夕安然如寐实庆元三年十有一月二十有五日寿七十六符神人所告云明年二月甲申合塟于万塙子男三皆儒学长讳泳绍兴元年四月二十有三日卒次讳济季讳沔淳熈十有五年七月十有二日卒女二长适承直郎州学教授卢子即从姈之从侄也次适里士陆檍孙男十有三本植豋绍兴四年进士科迪功郎常州晋陵县主簿格豋庆元龙进士科迪功郎新绍兴府诸暨县尉杞楷枱松棫枃柟棫枋枝孙女五长适贑教授子次适玉牒信郎通夫次适太学生史弥巩次适里士舒涛次适里士章德甫曾孙男十有七元善元谨元吉元庆余未名女十有五俱未行不胜含哀起敬而铭曰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道一以贯孰精而深孰肤而近胡不闻先圣之言曰中庸之为徳其至矣乎庸常也猗与舅妗德性正顺有皇极焉人毋易之自起遁离之病
陈夫人墓志铭
夫人陈氏昌陵宗室燕懿王七世孙修职郎庆元府鄞县主簿名师共字共甫之妻也庆元二年九月乙巳夫人以疾卒于鄞之官舎既踰月共甫含哀以告四明杨某曰嫔年十八归于师共执行妇道相宗事唯谨和上下严内外敬戒无违性行静正不愧屋漏不悦华餙夙夜服勤至死居人所难堪之贫而安之宾至质衣治具俭而敬平居乐闻善言动心忍性故气质日变以美师共贫而多病间岁讲学武夷闽浙徃来二千里或者献疑纳忠咸尼之嫔独能辅吾志去之日不为儿女悲惟敬相勉曰愿夫子德益进业益修瓶无遗粟妾饿死不悔也尝假馆于外闭门课子读书餐粥不给非师共朋友之馈弗受其父母兄弟招之宴逰不徃静重有如此是以闻风者乐道其美至引以相警戒呜呼今亡矣年止三十六生二男曰希韺曰希韶二女曰桂曰梅今将以其柩归十有二月壬申塟于临海郡城之东北望海山之原师共叹其秉志之可嘉悼其降年之不永又愳师共或负斯人之所期也故述其大略以道其失助之悲且属某铭其墓某闻其言中心敬生曰有贤妇若是宜书铭曰世观夫人若力而为我观夫人其自有之惟其有之是以安之斯有斯安岂惟夫人不自知虽百世无能知
王德髙墓铭
四明慈溪王德髙讳镐为鄞人后徙慈溪曾祖讳发故夔州巫山县主簿累赠朝散郎祖讳庭芳故朝奉大夫直秘阁致仕累赠大中大夫考讳基故从政郎潭州长沙县丞德髙忠信徳行势利纷华一不以动其心弱冠髙与乡贡继大学后豋进士科尉江州湖口时岁不豋郡委偕徳安簿视荒徳髙不惮履畆务寛下户簿趍郡上目太守怒其减及县额之半掷于地簿遗书言使君意叵测徳髙报勉其坚守且以罪自任邑民不胜感徳既而韩使君入境问父老以邑官之贤否咸称尉贤自是邑民之诉于郡者悉以委徳髙徳髙处决一一惟允无复异辞一日弯卒者获三捕卒乃徭人之隶于池阳大军官捕甚急悬赏至千缗是在法抵死自首则免第赏不行尔遂以卒自首闻于军帅三卒遂免死南昌宰不事事即檄徳髙两易簿并摄县比至县视其囹圄充斥累于廊庑者累累问之吏则曰是皆负官赋者徳髙曰噫彼繋于此赋何从出悉召至庭下抚问喻晓与期而遣之吏执谓此皆顽民一纵不可复追弗听皆罗拜而去遂相率如期而输民讼之久不决者尽为之决遣里正之顽黠者于期会唯谨不敢违德安宰以事被鞫德髙又奉檄摄邑且俾尽有宰之月给徳髙宻以半遗宰之家未尝以语人也湖口丞素相陵徳髙不校暨官满郡督过良窘为之极力调护以荐举升从政郎授建康溧阳丞以庆典循文林郎覃恩循儒林郎民之讼之帅漕皆乞送清强官县丞累年滋蔓暧昧之讼一旦而平公不可槩举至有宻诣庭下以手加额再拜而去者漕使林公枅刚方疾恶所至竦畏始临治所徳髙逆诸境一见慰藉甚厚云得政声于道路即面付民讼数十帋居亡何得替告归时已六月漕欲少缓交割以下半年荐削相处对曰已交事漕怅然徳髙恬不以为意厥后司籴行都适值积弊之后啇旅不通徳髙始至即率同官力请于长明示以信酬直必时无掩阻牙侩必力効诚亦不忍欺众啇感悗舳舻辐辏岁籴值百万不劳而办考满以赏循承直郎后调会稽丞年踰六十精力不衰职事益不苟终更奉祠虽贫而乐亲姻交旧宦逹寝多无求无请亷不近名直不忤物无町畦无縁饰吏能精敏法令明习事长官如父兄与同僚如朋友久敬不替御胥吏如家人视部民不啻如赤子御家详整有法度气貌方严而即之也温虚心乐善好奬勉后进于人无贤否敬爱惟均族党姆姻舅之家或有人所难处苟知之必忠告善道其人亦多感悟迁善仲子津治诗魁太学一时流軰推与家世衰落咸属意俄夭折亲党不胜痛惜德髙虽哭之未尝过为戚终日危坐凝尘满席嘉定六年三月丁未以疾不禄寿七十有九娶孙氏再娶冯氏四子湜津准潇女五皆以适人二孙杭桷女二诸孤将以十有一月丙申奉柩荒塟于慈溪县金川乡施墺铭曰忠信正直寛裕明寂徳髙有焉莫匪尔极(某不欲从近世出名衘按温彦慱墓志撰者亦不出名衘孔安国作尚书序不出名里王肃作家语序不出名里某乡亦不出名衘今知非故改过)

慈湖遗书卷十九宋杨简撰
(先生曰勿尽信非圣人之书某少不明于是非为非圣之言所误惑不知其几年后乃知非大圣人终未全明戒之哉
又曰学者当先读孔子之书俟心通德纯而后可以观于史学者道心未明而读非圣之书溺心于似是而非之言终其身汨汨良可念也孔子之言奚可不精而思之熟而复之今孔子之言出于学者之所记录犹或失真况于非圣之书其害道者多欤)
孔子闲居觧
孔子闲居子夏侍子夏曰敢问诗云岂弟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夫民之父母乎必达于礼乐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无以横于天下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矣子夏曰民之父母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五至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眀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志气塞乎天下此之谓五至子夏曰五至既得而闻之矣敢问何谓三无孔子曰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子夏曰三无既得略而闻之矣敢问何诗近之孔子曰夙夜基命宥宻无声之乐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无服之丧也子夏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孔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之服之也犹有五起焉子夏曰何如孔子曰无声之乐气志不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无服之丧内恕孔悲无声之乐气志既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无服之丧施及四国无声之乐气志既从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无服之丧以畜万邦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无体之礼日就月将无服之丧纯徳孔明无声之乐气志既起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无服之丧施于孙子子夏曰三王之徳参于天地敢问何如斯可谓参天地矣孔子曰奉三无私以劳天下子夏曰敢问何谓三无私孔子曰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其在诗曰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祇帝命式于九围是汤之徳也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在诗曰嵩髙惟岳峻极于天惟岳降神生甫及申惟申及甫惟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此文武之徳也三代之王也必先其令闻诗云明明天子令闻不已三代之徳也弛其文徳恊此四国大王之徳也子夏蹶然而起负墙而立曰弟子敢不承乎
礼乐之原即五至五至即三无三无即五起五起即能先知四方之败者道不可言孔子欲无言不得巳而有言曰原足矣何必言五至五至多矣又何必言三无子夏沉溺于文义之渊薮断非一语之所能晓敷而明之曲而畅之庶几或触其机也何谓至人皆有心志即志即至无所复至凡志之有所思焉有所感焉思亦何所思感亦何所感思无所思人自以为思感无所感人自以为感倐然而思无所起思而又思无所止人自以为止所止者何所厥思亦何物执之而无得视之而无睹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是之谓大同倐然而感感无所起感而又感感无所止人自以为止所止者何所厥感亦何物执之而无得视之而无睹或曰气气亦中无有或曰心心亦无本体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是之谓大同若然则由志而为诗诗亦然也发于礼仪礼亦然也于是乎乐生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则乐亦然也人情亦岂能终月乐终年乐亦有哀焉有所恻焉则哀有所伤焉则哀或哀焉或乐焉哀乐相生其变万状于戏至哉孔子曰此虽使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哀虽至于哭颜渊恸矣而不自知乐虽至于孟子喜而不寐亦不可见不可闻也哀乐必有物非不可见也哭笑必有声非不可闻也而圣人断然曰不可见不可闻众人之乐皆不可见不可闻也而众人自以为可见可闻也众人之哀皆不可见不可闻也而众人自以为可见可闻也哀与乐名也闻与见亦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是名即实是实即名名与实亦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志即诗诗即礼礼即乐乐即哀志气即天地谓之充塞非过论也谓天地合徳可也谓范围天地可也其曰充塞乃因人心狭固井蛙不可以骤语海姑为是言也圣人之言不可以一定论也或曰礼乐之原或曰五至或曰三无或曰致或曰行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圣人曰五至吾曰六曰七可也圣人曰三无吾曰四曰五可也诗与礼与乐类也忽继之以哀何也深明夫一体无二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是故无声之乐即无体之礼无体之礼即无服之丧乐未尝无声必曰无声非无声也即声也礼未尝无体必曰无体非无体也即体也丧未尝无服必曰无服非无服也即服也声即无声体即无体服即无服本无所异何必言同唯人徒执其声故曰无声徒执其体故曰无体徒执其服故曰无服诗曰夙夜基命宥宻命何所基命何所始始无所始无所穷际谓之极寛极宥可也不可得而见不可得而闻不可得而思谓之至宻可也曰基曰宥曰宻皆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声即无声天下之至实也而徇名与声者惑之圣人曰无声所以破学者牢不可破之定见也非以无声为定论也又虑学者无从而求之使穷其本始得其始则得其终矣夫曰基命所以原始也原声所始始无所止莫究厥始莫穷厥终莫执厥中无声之乐日闻四方果日闻四方矣无声即声无体即体无服即服服无本末无粗精威仪实无体其曰不可选也是诚不可选也凡民有丧匍匐救之是固无服之丧也即齐斩功缌之道也于父斩衰于母齐衰兄弟期降而功缌哀诚有等差皆一心之为也即匍匐救丧之心以丧其亲则为齐斩为擗踊为毁瘠一也非人之所为也天也天即人人即天地即日月即四时即鬼神即礼乐之原原无所本亦无所末本末之名因人心而生本末之实不以人心而异人谓之本则亦姑从而谓之本人谓之末则亦姑从而谓之末人谓之天则亦姑从而谓之天人谓之地人亦姑从而谓之地人曰日月吾亦何得不谓之日月人曰四时吾亦何得不谓之四时人曰礼则曰礼人曰乐则曰乐人曰人则曰人人曰道则曰道曰气则曰气曰志则曰志曰有曰有曰无曰无号名纷然意虑杂然而未尝不浑然寂然也人自以为纷然杂然也故曰即哀乐之相生而实不可见不可闻也此非徇名者之所知也亦非徇实者之所知也实无所徇实无所实弃名而求实非实也弃实而言名非名也实非学者之所知也名亦非学者之所知也知则不知不知则知知则乱则昬不知则清明则无所不知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子贡以为多学而识之圣人以为非孔子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学者苟有意焉夫子必曰毋有必焉必曰毋有固焉必曰毋有我焉必曰毋微有意度如云气之蔽太虚矣四方有败安能先众人而知之先知四方之败者必其不识不知者也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而亦自先觉何也意虑不作而本清本明之性自无所不照故也此非口舌之所能道也此非思为之所能到也人心自清人心自明人心自无思无为人心自寂然不动思未尝思人自以为思为未尝为人自以为为清也明也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也知也不知也皆名也惑其名者失其实也子夏闻三无之论曰言则大矣美矣盛矣言尽于此而已乎是子夏未领吾圣人之旨也圣人之旨非美盛所可得而言也亦非言所可得而尽也故孔子又启之曰君子之服之也又有五起焉服而念之畅而明之五起非有五者之不同也五起犹五节加焉而六可也损焉而四亦可也纵而言之错而论之无不可者无声之乐气志不违气志即乐匪异匪违无体之礼威仪迟迟威仪迟迟不可度思无服之丧内恕孔悲其恕其悲孰得而知无声之乐气志既得得匪有得亦匪无得无体之礼威仪翼翼威仪翼翼顺帝之则无服之丧施及四国三者一旨三者一徳无声之乐气志既从何异何同昭明浑融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此敬此恭何所不通无服之丧以畜万邦有安无危有福无殃无声之乐日闻四方人皆闻之而曰不知无体之礼日就月将不勉不强从容有常无服之丧纯徳孔明皜皜精白礼乐同情无声之乐气志既起斯起即止变化不已无体之礼施及四海此道大通无逺弗届无服之丧施于孙子礼亦如此乐亦如此三王之徳如此天地之徳如此日月之明如此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人无私喜怒天地日月即人人即天地日月以为异者耳目思虑之所及也以为同者非耳目思虑之所及也非是有非非及不及天人无违故帝命之人而违天私意作之故天命去之得此道者谓之圣圣无不敬敬非人为是谓日跻为则堕矣莫克进矣进亦匪进人言曰进姑亦曰进是进无思是进无为自然昭明自然暇怡寂然浑然融融迟迟所以顺帝则者在斯所以作式于九围者在斯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寂然浑然其教我也昭然自地而上莫非神气神气之可指者如风霆风霆作而芽甲形庶物露生寂然浑然其教我也昭然其在我也为百骸为九窍为视听言动为气志嗜欲寂然浑然又何其清明又何其如神也即人即神姑曰如神何以验其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欲降雨山川先云宣王未出而临莅天下也而岳先降神生甫及申何为乎其神至如此道通为一其心甚神神无方体易曰范围天地天地在吾心量中也子思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万物者圣人实发育之也此道非圣人独有而众人无也天下之所同也自此而上千万亿年皆此心也自此而下千万亿年皆此心也天者宣王之髙明地者宣王之博厚山川宣王之流峙云雷风雨宣王之震动散润嵩岳宣王之嵩岳申甫宣王之申甫在古不为先在今不为今在后不为后浑然寂然昭然不澄治而常清不思虑而常明何独圣人为然又何独宣王为然乐平有老士王者曩数年梦令遣胥致命俾成先圣之宫且召之食期日二十有七至是黙符曩梦期日正同故王老感异捐金特盛此亦王老之有开必先也于戏人皆有是至灵至神古今一贯之心即天地之道即礼乐之原即文武之徳即三代之徳而不自知贵不自知爱殊可念也能自知者千无一万无一自知诚鲜而常知常明者又鲜自知者孔子谓之知及之常知常明者孔子谓之仁能守之自知非意虑之所及亦非舍意虑之所为意虑交作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人皆有是明徳而不能以自明能自明而又不能常明有时乎昬则不可以为仁仁者觉之谓医家者流谓四肢不觉为不仁先儒尝举此以明仁无一物之不觉无一事之不觉无斯湏之不觉如日月中天如水鉴昭明常觉常明自觉自明昼夜通贯颜子进乎此故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日月至者如仲弓之徒亦可以言仁惟日月之外亦昬亦违可以言仁不可以言尽仁颜子几于尽仁矣孔子六十而耳顺则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
附录
曾定远既刋先生已易又刋所觧孔子闲居闲居真圣人之言伊洛诸贤未尝及之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不肖者不及贤者又过之中庸庸常也弃日用平常而起乎意说吾不知之矣嘉定元年十月六日彦悈敬书
熠顷侍教于知丞赵公尝言杨先生昔着孔子闲居觧熠请之而未获近乃寄示诚足以开悟后学因锓木以传之夫孔子之言见于六经论孟者人所尊信推杂出传记者虽戴圣所传人犹未之尽信推大学中庸先儒所推尊故学者讲诵至若孔子闲居昔贤未尝留意今先生首发明而诲觧之得非所谓五至三无皆斯人良知良能苖裔发见于心端诚可体察而用力者欤彼坐谈髙远而不隠诸内心者可以自省矣嘉定戊辰十一月甲子学生庐陵曾熠谨书
四明杨先生已易先生挈古圣所指诏学者遂成此书知有此书者众好者鲜彦悈事先生旧矣负丞言水邑士曾定远笃信好学久藏此书一日携示彦悈曰先生推明心量之大使人读之万善备具思与朋友共将刋诸版俾彦悈书于后噫定远其有得于先生之言乎彦悈起敬起恭以谓圣人之易不离先生此书不离定远笃好欲刋之心不离刋者之手不离观者之目不离诵者之口不离听者之耳又不离不刋不观不诵不听者之耳目口手斯旨彦悈实有觉于事亲从兄喜怒哀乐兢兢业业日用之间先生字敬仲嘉定元年六月六日学生承事郎知吉州吉水县丞赵彦悈敬书
杨先生已易曩先生宰乐平时尝加改订熠得其本因谒知丞赵公是正之锓木以诒同志或者犹谓先生复有所改近赵公为转致诸先生之前而先生不复加损则此为定本矣夫六经论语之书言天下之义备矣迨孟氏兴而复出性善飬气之说自孟氏没更秦歴汉以至于今前圣之意隠然而未发者乃有横渠之西铭虽然西铭之意认天地为一家而已易一书悟天地为一已其流行发见精粗毕备厥功益大学者诚能沉潜而反复之于其一理浑然之中知其万理森然莫不具在反诸吾身觉其机之动而体验推放之虽驯造圣贤之域可也嘉定戊辰十月甲子庐陵曾熠谨书
杨先生回翰
简咨定远契好长书细楷远以见示备着深情跋语及大学简所未安大学非孔子之言定远曰体察曰隠诸内心是未信此心之即道故更体察更隠也体察与隠皆起意孔子戒学者毋意曰内曰外皆起意此与大学同病曰止曰定曰静曰安皆意也孟子曰勿正心而大学曰正其心又曰先诚其意先致其知又曰在格物皆意也益可验者篇端无子曰定远更需余言然已易闲居觧亦详矣略复不缕缕简咨
熠再以书叩老先生其略云平常正直之心虽人所固有然汨没斵丧所存者几希平时憧憧徃来于利欲之涂而牛羊斧斤若是其濯濯幸而闻大人先生之言是为之涵飬为之克治待其胶扰之暂息清明之复还于是良心之苖裔善端之萌蘖时时发见焉必也体而察之隠而度之持循执守久焉而后安止精熟不失我心之本然今惧其起意也不敢体察不敢隠度坐听是心之所发则天理与人情并行真诚与伪念交作果何以洞悉其然否恐放其心而欲求者不可以如是窃尝深念欲遵先生之教全其平常正直之心不体察不隠度不起意于中又不可汨然无所事若枯槁者之为也熠辄欲于此加闲邪之功可乎使邪既闲而平常正直之心自见如云阴觧驳而日月之体自明由是坦然由之而无疑沛然行之而莫御下学之用力果可以如是否乎
老先生复赐书畣云
简咨定远契好兹又得手帖备见问辨不卤莾然定逺谓汨没斵丧所存者几希待其胶扰之暂息清明之复还是定远犹未自觉自信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日用岂无胶扰易曰变化云为胶扰乃变化即天地之风雨改冥君子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孔子曰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此皆道心之变化定逺岂自旦达暮皆为邪改邪足矣孔子曰改而止邪改即止不可正其心反成起意是谓揠苖所谓芸苖乃去恶草即改过已易闲居觧并收已四月廿三日简启
熠刋已易闲居觧因纪岁月僣书数语于卷末尝以书请益老先生徃复之间两蒙报教始谓平常正直之心即道而体察隠度者未免起意再谓日用变化岂无胶扰但当改过迁善而止熠反复敬诵老先生之言乃知此心虚明万物万化尽在其中君子所以用力于仁学而不厌者必有事焉初非臆度料想之谓也輙合已易闲居觧为一帙并以二书刋其后敢不服膺以无负老先生循循之诲嘉定己巳六月望曾熠谨书

慈湖遗书附录
寳谟阁学士正奉大夫慈湖先生行状
先生讳简字敬仲姓杨氏家世天台十世祖自寜海徙明之奉化后又徙鄞绍兴末敌突淮右考避地慈溪因占籍焉曽大父讳宗辅大父讳演皆不仕考讳庭显臞臞然儒而果毅有识量义所不可万夫莫回屹砥柱頺波中奋自植立起门户绳已甚度饬弟子齐家有纪律书训累牍字字可佩然与物极平恕一言之善樵牧吾师自少志学弗得弗措省过严密毫发不少宥至泣下至自拳象山陆文安公碣其墓谓年在耄耋而学日进当今所识四明杨公一人而已故任承奉郎累赠通奉大夫妣臧氏硕人先生生有异禀清夷古澹渊乎受道之器诞降之夕犹居鄞祥光外烛亘天而上四厢望之以为火也輙集众环向入小学便俨立若成人书堂去巷陌隔牖间一纸凡遨戏事呼噪过门听若无有朔望例得假羣儿数日以俟走散相征逐先生凝静几门如常日课未尝投足户外既长任干蛊主出入家用外终日侍通奉公傍二亲寝巳弇灯黙坐候熟寐始掲弇占毕或漏尽五鼔为文清润峻整务明圣经不肻规时好作俗下语踰弱冠入上庠每试輙魁闻耆旧言先生入院时但面壁坐日将西众閧閧兢寸晷乃方舒徐展巻写笔若波注无一字悞写竟复袖巻舒徐俟众出不以巳长先人干道五年以一经冠南宫选登乙科授迪功郎主富阳簿簿于邑号闲冷先生诚以接物众畏信之相戒奉约束惟谨走吏持片纸入市可质数千日讽咏鲁论孝经堂上不动声色民自化孚初先生在循理斋尝入夜灯未上忆通奉公训黙自反观已觉天地万物通为一体非吾心外事至是文安公新第归来富阳长先生二岁素相呼以字为交友留半月将别去则念天地间无疑者平时愿一见莫可得遽语离乎复留之夜集双明阁上数提本心二字因从容问曰何谓本心适平旦尝听扇讼公即杨声荅曰且彼讼扇者必有一是有一非若见得孰是孰非即决定谓某甲是某乙非矣非本心而何先生闻之忽觉此心澄然清明亟问曰止如斯邪公竦然端厉复杨声曰更何有也先生不暇他语即揖而归拱逹旦质明正北面而拜终身师事焉每谓某感陆先生尢是再荅一语更云云便支离去八年秋七月也已而滃檄宿山谷间观故书犹疑终夜坐不能寐天曈曈欲晓忽洒然如物脱去乃益明淳熈元年春丧妣氏去官居垩室哀毁尽礼后营圹车厩更觉日用酬应未能无碍沈思屡日偶一事相提触亟起旋草庐中始大悟变化云为之旨纵横交错万变虚明不动如鉴中象矣学不疑不进既屡空屡疑于是乎大进先生之至富阳也阅两月无一士来见怪问之左右对曰是邑多啇人肥家不利为士故相观望莫之习也先生恻然即日诣白宰谓兹壮邑于今为赤县而土俗尔陋学道爱人宰其軄矣且僚佐繋衔例主学事无以风动教化之弦歌吾邑子坐靡禀稍效尤俗吏束湿程赋役事笞棰吾食且不得下咽奈何宰唯唯遂破食补生徒文理稍稍即收之先生日诣学相讲习又约宰凡称进士优以示劝秀民自是欣奋恨读书晚有自山出者尤朴茂来问学先生曰子姑习拱既数月曰可矣与之语孜孜穷日夜不厌先生忧去輙提箧以随愿卒学后擢第为名儒邑人争相慕效文风遂益振故老至今德之服除以通奉公畏浙江涛受绍兴府理椽便就飬奸狴必躬临之端嘿以听使自吐露囚情炯烛罔失毫末猾吏仅行文案手胶拳莫敢舞越部都台府鼎立大抵承媚风旨不暇问可否先生公平无颇惟理之从二府史触怒帅送狱勘之先生白无罪可勘命勘平日先生曰吏过渠能免若今日则实无罪也必摘掬徃事置之法某不敢奉命帅大怒先生叹曰是尚可为乎归取告身纳之争愈力帅知不可屈遂已一宪使尝举职官一日缘两造是非压先生就已意先生趋庭抗辩捧还削宪莫能夺改容谢之每谓白事上官必从陈述有不合即退思思之而审坚守无所挠或大碍不见听则决去而已朱文公持廋节荐先生学能治已材可及人居无何闗升先是太师史越王荐引诸贤而先生居第二谓性学通明辞华条逹孝友之行阃内化之施于有政其民心敬而爱之得旨任满都堂审察仅一考即移注先生不欲文安公书来勉之不可亲庭有命乃不敢违差淛西抚干大尹张公枃雅敬先生先生亦渠渠与之尽幕中本无事及是多所委頼吏牍日相衔在庭天府澔穰类多戾契聱牙不易可办先生雍容立决的中腠会莫不服为神明畿甸灾意忷忷叵测白尹宜戒不虞遂委督三将兵接以恩信得其心腹出诸葛武侯正兵法调疑习之军政大修众大和悦先生于是益信人心至灵至易感动亿万众之心一人之心也徒恃诈力相笼络若虎豹然日忧其将噬大不可故每论元帅当以四海为一家抚士卒如室中人习正兵不可败先生之规模也自入仕固未尝祈人举亦不效尤称门生求脚色状例逊谢不敢答而诸公争推拥若恐后輙从部中得去剡章辐集溢数削返之改宣教郎知绍兴鄞县以外艰不徃宰饶之乐平故学宫逼陋甚危朽相枝柱苟旦莫先生曰教化之原也可一日缓乎撤新之首登讲席邑之大夫士咸会诲之曰国家设科目欲求真贤实能共理天下设学校亦欲教飬真贤实能使进于科目非具文而已然士之应科目处学校徃徃谓取经义诗赋论策耳善为是虽士行扫尽无害于髙科他何以为持此心读圣人书不惟大失圣人开明学者之意亦大失国家教飬之意人性至善人性至灵人性至广至大至髙至明人所自有不待外求人所自有不待外学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见牛觳觫谁无不忍之心见孺子匍匐将入井谁无徃救之心是谓仁义之心是谓良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心即天地日月鬼神之心人人皆有此心而顾为庸庸逐逐贪利禄患得失者所熏灼某切惜之敢先以告每谓教飬兹邑犹欲使举吾邑人皆为君子况学者乎诲之谆谆不倦刬除气习脱落意蔽本心本自无恙其言坦易明白听之者人人可晓异时汨于凡陋视道为髙深幽逺一旦得闻圣贤与我同心日用平常无非大道而我自暴自弃自颠冥而不知有泣下者入斋舎昼夜忘寝食逺近为之风动初入境访求民瘼则闻杨石二恶少以嚚徤虚唱官府奸人无頼潮薮归之起事端贼我良善或不才长吏反利之为鹰犬挟借声熖生其爪角莫可谁何交事未乆果狺狺然来摇牙庭下先生灼见奸状趣提圄中加责罚谕以祸福利害咸感悟愿终自赎由是足不及公门邑人衔化以讼为耻夜无盗警路不拾遗未三考以国子博士召绍熈五年寜宗皇帝即位之初年也二人者大率众相随出境外呼先生杨父泣拜恋恋不忍离既赴监讲干繇反复数千百言发人心固有之妙欣欣然人自庆幸谓先圣赞易后未之闻也时御笔遵孝宗成规复三年之制先生奏陛下此举尧舜三代之举此心尧舜三代之心顺此心以徃则尧舜三代之盛复见于今日但臣深恨上行而下未效群臣衰服之余常服则紫绯绿大非礼北人曩日尝叹孝宗复古且谓金主亦欲依仿而行今陛下顺圣心行之破羣臣非礼久例亦当溥及四夷心悦诚服岂不益光明伟特为万世法欤赵忠定公汝愚定策宗英实赞初政推崇道学茅抜茹连公论翕然奋张谓我本朝统承二帝三王之脉非汉唐所可及者正在斯道昌明人知礼义是故国有元气三纲九法頼以司命此皆累圣培植及二三大臣相与主张之天下引颈朝夕望大平时主议者害公山立扼我其上造无端罪状垢染公斥之去祭酒李公祥抗章辩之先生按学馆旧事请列札不许告同列人人相顾语难先生曰拼一死耳遂上书言臣与汝愚义合者也汝愚岂每事尽善至被不韪以出则举天下皆能亮其忠也昨者危急变骇不可具道军民将溃乱社稷将倾陛下所亲见汝愚冐万死转危为安人情妥定汝愚之忠陛下所心知不必深辩臣为祭酒属日义训诸生若见利忘义畏害忘义臣耻之汝愚徃矣不当复来今日之言不为汝愚发为义而发未几亦遭斥诸生复激于义为先生辩又斥之一时端士正人例诬以伪若先生则见谓伪之尤者痛黜逐扫地不留根株而其祸滔滔矣主管台州崇道观再任转朝奉郎嘉泰四年赐绯鱼袋朝散郎权发遣全州将陛辞拟二札其一言天下惟有此道而已天以此覆地以此载日月以此明四时以此行人以此羣居乎天地之间而不乱是故得此道则治失此道则乱得此道则安失此道则危得此道则利失此道则害此万古断断不可易之理自汉而下杂之以霸故治日少乱日多此心即道惟起乎意则失之孔子曰母意意不可微起况大起乎起利心焉则差起私心焉则差起权术心焉则差作好焉作恶焉凡有所不安于心焉皆差臣愿陛下即此虚明不起意之心以行勿损勿益自然无所不照贤否自辩庶政自理民自安自化四夷自服此即三王之道即尧舜之道愿陛下无安于汉唐规模其二言国家举大事必上当天心上帝以为可战则战上帝以为未可则勿战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上帝视南北之民一也惟无道甚则诛之未至于甚人心犹未尽离苟亟战使南北无罪之民肝脑涂地岂上帝之心也哉必民心尽离如独夫纣帝乃震怒前徒倒戈矣是为汤武之师故志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公羊九世复雠之论非春秋本旨臣愿陛下成汤武事业又军帅克剥诸军怨讟溢于听闻陛下亟罢克剥之帅择用不以官职为意不受私谒之人则三军之鼔舞士气百倍更得元帅大贤大智习知将略者训治诸军数年后庶其可用廷议方易尔摇边琐口语籍籍莫敢遏其端萌故先生愿恳陈之刀笔小吏狐鼠弄威福冐节钺张甚先生趋修门间怂慂修尺牍答曰我无是也未及对论罢自后兵连祸结肝脑涂地语若合符识者恨先生扼不上闻为之痛惜主管建昌军仙都观嘉定元年上厉精更化首访耆徳除秘书郎转朝请郎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兼权兵部郎官先生平时日夜长虑无路以告于上轮当面对遂极言时弊陈经国之要首奏陛下亦知都城之内外有饥夺市食者乎有势不能俱生沈子若女于江者乎都城之东有妇闵舅姑之请鬻身助给姑闻之自经死舅知姑死又自经死子归知父母死又自死妇以舅姑及夫俱死又经死又有取小儿烹食者呜呼痛哉近在辇毂之下而致此极又况淮民相食妻食夫尸弟食兄尸以至父子相食其尸陛下为民父母而有此群臣之罪也望陛下急诏大臣集群臣详议内外多少财赋陷没于赃吏之手多少财赋徒费于送迎而不思择贤久任多少财赋费壊于科举取浮薄昏妄背理伤道之时文诸军虚籍不知其几以虚籍之费济饥民何为不可闻淮民之饥者欲渡江郡守遏之结怨饥民是激之使为乱又闻赈济官以啸聚申上司累累查不报昏缪若此而朝廷未闻黜陟臣大惧飬寇危社稷也又奏今之守令多昏而听吏多懐私而徇利词讼反是为非反非为是饮恨含怨无所告诉二税已纳者复追伏则因则絣讯或举债或鬻产甚者鬻妻卖子陛下试思民情至是其怨当何如重以今岁旱蝗郡守不肻蠲税害民弊政不可胜纪此不择贤之故也在外官司以污为常公取窃取对送互送一会至送千缗彼此本库自支生辰有送子生若孙有送子弟又有送今国家患无财束手无策得贤则官库无公取窃取之盗财不可胜用矣此又不择贤之故也元凶妄肆小人道长风俗大壊今虽诛殛而余风未殄陛下宜汲汲为计勿从士大夫庸庸苟且之论臣自知学以来熟思治务惟有一策每路择一贤监司使监司各辟本路郡守守辟县令守令各辟其属先于本贯人本贯无人乃及外邑既得贤必久任择贤久任则百事成不择贤久任则百事废择贤久任则社稷安不择贤久任则社稷危宰执台諌知社稷安危在此共坚守此不以亲故私情败国家公义辟非其人并罪举主此令一下人知仕进之路悉本实行不用虚文则舎恶从善舎伪从实吏奸顿扫民悦财丰矣自此因保甲渐修比闾族党之制书其孝友睦婣书其敬敏任恤书其徳行艺兴其贤者能者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举明主三代之隆矣又奏古者六军军将皆命卿今诸将率从事武勇未熟复乎古先圣王之训典未践修乎诗书礼乐之实徳则齐诸军不过射刺繋战耳今陛下宜精择文武俱通之儒法古司马以尹正之训导之赏诸卒之孝者忠者善者则恶者潜化祈天永命巩国祚于泰山在此而已殿司十三军大盛宜析小半益以司马余卒以备三司则其势均可以防后患三札恫切上数俯首谛视至读饥民相食处戚额久之人争传诵流入比境见者輙雪涕举两手曰此江南杨夫子也三年旱蝗诏求直言先生复上封事臣闻旱者灾厉之气三才一气如人一身腹脏作楚则四体头目亦为之不安人事乖厉则天地之气亦感应而为乖厉孔子曰圣人有国日月不食星辰不悖海不溢河不满溢川泽不竭连年旱蝗虽或由军兴杀人及流移死者多而其余人事亦大有乖厉郡县官所至赃污怨讟充塞岂不感动天地而为旱蝗近者凶人谋为大逆天佑宗社幸即败获乃官司多非其人而无徳教时文取士不考实行故放僻奸邪之风盛岂不感动天地而为乖厉为旱蝗旱蝗根本近在人心陛下虽精祷于宫中又分命备于群神略降雨泽未至宏济者旱蝗之根本未除也臣腊月三札所陈皆弭灾厉消祸变之道愿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天官汪公逹小宗伯章公颕咸相敬礼愿亲接闻诲言汪牒兼考功郎官江西隠士吴姓者漕司申请谥先生按吴有云安社稷而以庭帏在念不知为臣之道也孔子曰以孝事君则忠既违先圣训且启诱人使不念亲又其子观先儒语乱臣十人问太姒为谁吴曰武王母曰何故母亦为臣答曰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其子曰是尊无二上之意乎吴以是竒之窃惟有妇人焉当是武王后使臣母之说行是驱天下人子不母其母不孝则不忠不忠不孝天下大乱胥而为夷狄为禽兽难议谥章亦牒兼本部郎官先生举贤不可梯级取实知其人即自举之剡章既上然后取部示牒照所举者尝曰为国荐贤吾其职也而先私照牒于人且又剡章付之使自上此何理乎西府为亲故问京状先生难之至再三终不许后欲举某氏某未审嘱当路原善先生者问果否当路笑曰此老欲举宜自举吾有言即败乃事矣除著作郎迁将作少监并兼职如旧三年面对有左曹郎官者为前班上眷记先生特格下左曹先生首奏陛下已自信有大道乎舜曰道心明心即道孔子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心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故易曰变化云为虚明泛应如日月之光无思无为而万物毕照陛下已自有此大道又圣性澹然无所好嗜宜清明举无失策而犹有祸变云云者臣恐意或微动如云气之兴故日月之光有不照之处舜禹相告犹以精一为难愿陛下兢兢业业无起意不起意则自然知柔知刚知贤知不肖洞见治乱之机常清常明可以消天灾弭祸乱次言今江淮湖湘之寇并作由贤不肖溷淆监司守令而下多非其人是非颠倒克虐不恤故下民怨咨聚为群盗陛下当精择众所推服正直不挠之人廵行天下黜陟监司守令昔先生范仲淹富弼亦言委路自择知州委州自择知县仍久其官守异政者就与升擢臣深念时务莫先于择贤久任所任既贤则余不肖乃害民败国之人不足深恤又次言改过圣贤之大徳近世士大夫多以改过为耻故人亦不敢忠告王安石本有非常之誉诸贤兢议新法决于去位安石岂不动心致疑而决策不回者重于改过也故其末流小人类进祸及国家陛下取群臣之改过服义者表章升擢使凡建议不遂非餙辞则集众智归于一是国家何事不办而尧舜禹汤之大道复大明于今日矣先生曩尝口奏陛下自信此心即大道乎上曰心即是道略无疑贰之色问日用如何上曰止学定耳先生谓定无用学但不起意自然静定澄明上曰日用但勿起意而已先生赞至善至善不起意则是非贤否自明此日复奏陛下意念不起已觉如太虚乎上曰是如此问贤否是非已歴歴明照否上言朕已照破先生曰如此则天下幸甚问答徃复漏过八刻先生出上目送久之兼国史院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请改史法从编年之旧谓孔子作春秋书某年某月某日某事人读之以为是者道也以为非者非道也如此而书大道自明自司马迁改编年为纪为世家列传使后世见事见人而不见道迁不知道故敢顿废先圣法度后人又靡然从之故道不明于天下某等不敢苟从以壊圣朝大典后不果上先生凡两章引年一丐祠皆不允已而面对所陈久未施行遂力求去得温州先生每叹风俗之壊自上启周禁群饮至执至杀后世虽甚不羙尚赐酺有时不纵为羣饮事倡优下贱人道所不齿顾货视之以媒饮者冶容列肆导滛钓利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到郡之明日妓羣贺即戒之具状来众亦未谕也至则皆判从良去异时督赋之吏星驰火驾上下相束皇皇不能以朝暮至是寂无一迹歴县庭独首移文罢妓籍首访贤者礼致之示标表首崇孝飬明宗族相恤之令首行乡纪郊周官书敬敏任恤之类书善不书恶愿与士夫军民共由斯道上下呼舞载路如脱汤□濯清波如从寒谷中生春美词诉类局于日分难遽达先生架大锣戟门外令诉者自鸣鸣即引问立剖决无时每受词采访县官贤否以至不一问之言人人同乃行黜陟文移僚属例书名不押字据案方书判有喏于庭者无问谁何即释笔拱答揖入言苟是虽贱隶必敬听于理未安虽至亲不为挠有私鹾者五百为羣过境内分司干官檄永嘉尉及水寨兵捕之廵尉儇挑易事不白郡先生惊曰是可轻动乎贼徒五百合家族何趐二千口拒捕相杀伤变在顷刻耳万一召乱贻朝廷忧百尔其死奚赎也且兵之节制在郡将违节制是不严天子命违节制应斩建旗立廵尉庭下召□手两行夹立郡官盛服立西序数其罪命斩之郡官堵进为恳致悔罪意良久乃得释奏罢分司其纪律如此或讼售产寓公负其直若千先生曰是固名流有文且长上位尊显何得尔对曰今所诉行也文何以为语对曰益苦受其状旣而麏至者十八人同所诉即命吏筹计官帑人给之袖众词即其家语曰某知公必无是也是在干者精诚所感寓公为动则不得已吐实先生曰某知公必无是也幸出干者属吏寓公靳之竟追断偿所负濒海胶禁甚严啇人廋税阑出海时副端方以威福奴视宫府二子新丧母归輙衰衣造庭挺身自冐先生从容书状尾曰杨某老缪不堪为郡预乞一章放归田里竟坐犯者如法府第障官河立僦屋扼舟人喉衿巷居者苦溉濯而官失虞火之备累政气咽咽不得吐有言者先生命厢官立毁之厢官慑怯莫敢前曰汝不食天子粟不为吾用邪科首械之徃遂即日撤去满城讙踊勒石名杨公河楮劵之秤提也所至严酷以徃后惠文从事告讦成风破家者相踵先生寛平不迫市价自豋天子下使者郡饥察使于先生为先世契出郊迎不敢当从间道走州入客位先生闻之不敢入徃传道数四乃驱车反将降车使者趋出立戟门外先生亦趋出立使者外顿首言曰天使也某不敢不肃使者而契家子礼有常尊先生曰某守臣使者衔天子命辱临敝邑天使也某不敢不肃遂从西翼偕进礼北面东上先生行则常西歩常后及阶莫敢升已乃同升自西阶足踧踧莫敢就主席使者曰邦君之庭也礼有常尊先生曰春秋王人虽微例书大国之上尊天子也况今天使也持之益坚使者辞益力如是数刻使知先生终守正不渝乃曰某不敏敢不敬承执事尊天子之义即揖而出既就馆先生乃以宾礼见仪典旷絶邦人创见之莫不瞿然竦观屏息使者友告于朝曰秤提若永嘉可为法矣后宪台亦以议察奉朝旨行郡先生礼逊之如初然事体异天使升阼阶西向坐不终辞故事岁撷朱栾蒸馨木而化之曰柑香分遍朝路号土物名品又蠲楮眞柑介馈费大苛扰悉削去食用甚菲设厨生埃语家人曰吾儒素为天子任抚字敢以郡为乐羞赤子膏血自肥乎虽不督赋而财未尝匮不设法不立额而课未尝亏盖由亷俭自将不费于无艺中孚感物而人自化服不忍欺也士咸向方知务已学有冐同姓豋科者既数年矣忽大感悟诣先生缴纳出身间贵游狃声乐事敖放蹐然难畏相戒曰老子无乃闻乎悉庋置之一名卿治第甚华中有堂尤伟丽固常日交宾之所先生徃谒特委蛇延之别馆犹愧发颜间豪侈顿消兼并衰止闾巷雍睦无忿争声诸色讼者虽逺渉甘心到郡庭受赌是杖杖之终无怨军民懐恋有父母慈家家肖像祀之愿阿翁寿五年除驾部员外郎去之日老穉累累争扶拥缘道曰我阿翁去矣将奈何倾城出尽哭有机户尝遭徒亦手织绵字为大帷颂徳政叶侍郎适书别先生云执事二年勤治公私交庆惠利所及戴白老人以为此未有载于竹帛形于图绘云聚山积欢沸井里此实录也后十余岁上庠知名士犹极谈邦人去思未艾且谓当时眞有三代之风更久任则一乘好矣改除工部上殿言臣有当今第一急务告于陛下世俗常情喜顺恶逆故其相与率多奉承虽于同官明知其过而不敢言恐拂其意终将害已习以成俗牢不可破故虽明知吏部注授不问贤不肖而不敢革恐拂不肖者之情也虽明知择贤久任为上策而不敢行以圆多阙少恐不贤者不任而拂其情也以至中外狱吏棰楚取赂以直为曲寃苦无告当职惮烦受成吏手同官拱黙不复审听囚辞州县承帖吏卒困苦小民万状同官虽知不敢告长官亦视为常恐拂其属姑容之上官刚德始或案奏其漏网者多矣民怨吏卒怨官遂怨及朝廷臣大惧中外积怨之久一夫吠呼从之者如归市今圣朝虽有善政犹以一杯水捄一车薪之火节节盗起皆乘民怨愿陛下明谕大臣有长官能受逆耳之言小官喜于闻过或知过能改特表章之布告天下切勿以为小善而忽之也尧舜舎已从人成汤改过不吝改过之善惟孔子知之后世罕知非表章布告使天下改观则众以改过为耻此诚治乱安危所繋人性本善朝廷重赏导之于前御史监司绳之于后庶几愿闻过求忠告者多尽扫喜顺恶逆之私情善政尽举弊政尽除民怨自消祸乱不作上嘉纳之除工部员外郎六年轮将对先生谓五十年深思熟虑无出择贤久任之上策既累告于上矣他何言即此说行天下事自无不治此而未竟又将旁举细务姑尝试具奏牍某不能是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况告君乎复详札申斯旨除军器监兼工部郎官转朝奉大夫先生不乐用磨勘初员实时迟数岁不转一故旧自尔相料理此日亦部长贰白堂转之先生犹申省乞寝免除将作监兼国史编修官兼实录院检讨官七年以两院进御集实录转朝散大夫金大饥北民襁属归我蜂聚蚁壅日数千万计边吏间不知大体列弓弩临淮水射之退先生戚然曰得土地易得人心难三代之得天下也得其民也况薄海内外皆吾赤子不幸中土人落腥膻一旦饥驱故民出涂炭投慈父母顾与之靳斗升粟而迎杀之靳脱死乃速得死岂相上帝绥四方之道也哉即日上奏哀痛言之不报后十日当面对复谓方今上策无过择贤久任累白庙堂亦已寝知择贤久任之味云且有验矣但朝廷承袭久例科举取士专尚虚文大壊士子心术吏部注授专以资格不考才徳郡守例二年为任知县三年余京官选人各有定例不肖者前后踵接故妄作害民致怨招祸大盗累起朝廷又惮改作甚非祖宗所望圣子神孙之意今兵帅多非其人军人懐怨有语谓用命者无恩泽不战而走者擢用将帅全才难得其有智勇不刻剥得士卒心者不可谓无楮劵大失信民对泣痛怨后虽稍寛而有秤提州郡过严民甚寃苦又盐法累改失信旧以年月日次第支盐今定旧钞二分新钞八分故旧钞几于无用客子怨深至骨军器物料尚欠客子若千万缗不知已未支还又放散军人失所深怨不知已未根刷收拾最有一大利害习俗常谈以大公至正之论为迂阔以趋时苟且权谲之术为通才权术苟且暂遣目前而人心不服上帝不与祸其在后此国家治乱安危所繋孔子曰一物失理乱亡之端苟违此道民畔如归惟陛下明察静思大臣亦虚已求言闻过愿改君臣同心则天下被如天莫大之恩已乃叹曰吾亦老当去矣犹未已邪会有疾遂连乞假先生自永嘉后告老丐祠之章又十余上每切切平道义谓有国者由乎道义则上当天心下合人心有家者由乎道义则上可以事君亲下可以临民某踰七十又几年三入修门四经陛对言无可采择不被于天下徒缀班列不去义乎不义乎至此又极言当去之义愈明愈确而请愈力遂除直寳谟阁主管成都府玉局观十二年除直寳文阁亳州明道宫再任十四年除秘阁修撰绍兴千秋鸿禧观十五年特授朝请大夫右文殿修撰南京鸿庆宫赐紫衣金鱼十六年除寳谟阁待制提举鸿庆宫赐金帯十七年皇上御极除寳谟阁直学士提举仍旧洊赐帯寳庆元年朝议大夫慈溪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寻授华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奉朝请亲洒宸翰屡颁诏旨谓先朝耆德朕心素所简记令所在军州以礼津发赴行在先生卧病控辞至于五六二年授敷文阁直学士加累中大夫乃提举鸿庆寻寳谟阁学士太中大夫致仕三月二十三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有六先生清明纯一无生死异属纩之夕怡然如平常时遗奏闻特赠正奉大夫官其后如格赙银绢二百计告词有云作觊来归胡不愈疾士叹明师之失国奚黄髪之询学者观之为之悲恸乡闾孺慕走哭者交道公卿大夫士无遐迩吊奠者交踵四朝书旧百世宗师生荣死哀不愧不怍娶林氏封令入二子恪承务郎滃海制置司准备差遣克承家学勉进未艾怡早亡女三嫁进士孙谊宣教郎知湖州德清县童居善宜倅舒公讳璘之子铣孙男五埜□基在堂孙女二长嫁将仕郎韩夑曾孙金以三年四月乙酉塟邑之五峯呜呼三代衰圣教熄异端邪说争鞭驾于天下其后传注以为经章句以为学洙泗家法徒存纸上之空言穿裂剥蚀舛千稂莠学者信之愈笃即所以遗害者愈深求其真得我心之同然洞照古圣于千载之上无是理也于赫我圣笃生贤哲而先生又挺出诸儒后伏羲肇画初无文义可传孔氏遗书不从言语上得本心本圣无体无方虚明变化无非妙用斯道也尧以之安安舜以之无为禹以之行其无所事汤以之懋昭文王以之顺帝则武王以之访洪范周公以之师保万民孔子以之为刚为定为繋为笔削褒贬是之谓中是之谓极是之谓秉彛之则茫茫千古智探巧索如瞶商律如膜指杓而先生得之斯道于是大明开后学之夷涂扫羣迷之浮论有功圣门大矣盖由天资醇实浑然不杂是故立志也刚进学也勇而行之也有力既大省发终身以之勉竞无湏臾微懈且又克永厥寿习久益熟遂造纯明之盛若先生真所谓天民先觉者欤其归自胄监也家食者十四载筑室德闰湖上更名慈湖馆四方学子于熈光咏春之间而启迪之于是始传诗易春秋传曾子始取先圣大训间见诸杂说中者刋讹剔诬萃六卷而为之觧谓人皆以易为书不以易为已以易为天地变化不以易为已之变化故面墙者比比天地我之天地变化我之变化非他物也私者裂之私者自小也先生是以有巳易人皆徇目为见徇耳为闻而不明夫哀乐相生不可见闻之妙不明夫礼乐无体无声之妙先生是以有间居觧人心自明人心自灵夫人皆有至明至灵广大圣智之性微生意焉故蔽之有必焉故蔽之有固焉故蔽之有我焉故蔽之圣人不能以道与人能去人之蔽耳如大虚未始不清明去其云气则清明是性人所自有不求而获不取而得先生是以有絶四纪学者不反其所自有而或陷溺于诸子百家之意说纷呶簧鼓疑似支离坐祟其中卒莫见道先生是以有启蔽谓治天下其最急者五一曰谨择左右大臣近臣小臣二曰择贤久任中外之官三曰罢科举而乡举里选贤者能者四曰罢说法导滛五曰教习正兵法以备不虞其次急者八一曰募兵屯田以省飬兵之费二曰限民田以渐复井田三曰罢妓籍俾从良四曰渐罢和买拆帛暨诸续增之赋及榷酤而禁羣饮五曰择贤士教之大学教成使分掌诸州之学又使各择井里之士聚而教之教成使各掌其邑里之学六曰取周礼及古书会议熟讲其可行于今者三公定议而奏行之七曰禁滛乐八曰修书以削邪说先生是以治务盖先生之学以古圣为的尝言非大圣人终未全明故于子思孟子犹若有所未满论治则三代之规模苟为汉唐事业虽隆贵所弗愿焉其领玉局而归也门人益亲遐方僻峤妇人孺子亦知有所谓慈湖先生岿然天地间为斯文宗主泰山乔岳秋月独明也始传古文孝经传鲁论而厘正其篇次平生多所著述片言只字无非发明大道散落海内未易遽集方裒之其已成编者甲槀乙槀及冠记昏记丧礼家记家祭记释菜礼记石鱼家记皆成书时受恩师门至深至厚自顾庸浅何能发挥然先生德业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初不以人言而轻重可否也既塟有日乃弗获巳奉同志之命姑诵其所闻谨状寳庆三年正月十五日门人严陵钱时状
文忠西山先生真公跋文元公行状后
慈湖先生将塟,叔谨书来,命德秀曰,先君之墓,子其铭之。先生之门人建昌傅君正夫,不逺千里访予于粤山之麓,亦以是为请。窃伏惟念嘉定初元,先生以秘书郎召德秀备数馆职,始获从之游。见其齐明盛服,非礼不动,燕私俨恪,如临君师,朞功之戚,下汨缌麻,服制期一,以经礼为则,而容色称之;平居接物,从容和乐,未始苟异于人,而清明髙逺自不可及。同僚有过,微讽潜警,初不峻切,而听者常戄然。一日见谓曰:希元有志于学,顾未能忘富贵利逹,何也?徳秀恍然莫知所谓,先生徐曰:子尝以命讯日者故知之。夫必去是心,而后可以语道。先生之于德秀,可谓爱之深而教之笃矣!惜其时方缪直禁林,役役语言文字间,故于先生之学,虽窃闻一二,而终未获探其精微。忧患以来,粗知向道,思欲一扣凾丈求其指归,而不可得矣。呜呼,先生已矣,徳秀何所据以为进徳之地也!夫未能深知先生之道,而欲传其心于百世之下,此徳秀之所不敢也。虽然,有一焉,盖今传后之文,有状有铭,而又或有表,先生之门贤哲甚众,今状其事者既有人,非髙第不可也。如德秀者,或使之序其梗槩而表于墓门,则其责差轻,而可勉正夫幸以为然,则愿复于叔谨而还以命焉,故书于行述之后以俟。行述者正夫所纂,正夫盖有得于先生之道者也,故其言言皆实录云。寳庆丁亥七月朔日建安眞徳秀跋
慈湖遗书后序
余少读性理羣书,未能折诸圣也。见有所谓杨慈湖氏者,不知其学,不知其为象山髙弟。今巡按江右,秦公道出信州,手是编以示余,曰:慈湖,吾乡先正也,其遗书尚存,顾多舛讹,子盍正之,俾世之学者窥其渊源。余始得而玩之,知先生之学受之庭训吾之扇讼,而大有得于静观体会之余。求诸心之精神,则曰圣在是;见孔子絶四,曰无意则欲不起念,自谓学者舎是皆第二义也。故鞭辟处如捍强敌,一至融液脱落,殆晴云丽空,舒巻自如,而光风化日,有莫测其端倪者。然余尝闻之孔子语诸子之求仁其义不一,曰克已复礼,曰敬曰恕曰恭曰忠曰言讱曰先难曰爱人曰寛信敏惠,因材而笃使之会万为一,慈湖岂不屑是也?盖学者分量不同,夫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万世心学,精一之纲要也,不然又独不闻太极无朕而万象森然已具乎?此一贯之旨也,未至慈湖者,当自考矣。余也莾裂,何足语此,特承示以识一言。若篇章谬复多所散逸,而大意藴苞,厘校彚稡,终以成集而梓行之,以不违秦公诏世之初心,斯同寅查原慱之绪余,余无庸焉。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