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深

张次溪先生的《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是戏曲史和演剧史上的一个极有价值的贡献。他博搜广采的勤勉极可惊人!我对于这方面是愚昧无知的。起初只从青木正儿的《中国近世戏曲史》上知道有所谓《燕兰小谱》、《听春新咏》、《怀芳记》、《明僮合録》这四种,又从这书上知道扫叶山房本的《清人说荟》二集里有《金台残泪记》、《长安看花记》、《辛壬癸甲録》、《丁年玉笋志》、《梦华琐簿》这五种,我便把这五种买了来,并以未得一读其它四种为憾。后来看到卄三年《剧学》月刊三卷八期上的介绍,方知张次溪先生的大工程已将出而问世,其中不仅把我所想看的四种完全收入,并且除了这九种外,又增加了十九种珍本秘籍。当时我已经惊服他的努力。谁知隔了四个月,就又在《剧学》月刊十二期上看到一个消息,说起他这部书又增加了八种新的名贵作品。于是我又把张先生这部书买了来,以供研究从昆曲到皮黄的变迁之用。看到他的自序中云:『余少时随宦燕京,平时喜向冷摊搜觅。凡遇此类书籍发现,虽索多金,亦不可少靳。』方知他能成此艰巨,实非朝夕之功,而是从少时就开始搜集,一直搜集到现在,方才有这个成绩的。但成书以后,我们虽已经佩服得极,他却仍以为未竟其业,依旧继续搜求,于是又有这部《清代燕都梨园史料续编》的辑集。去年他还只收集到六种,最近却又增加了好几种,将来成书以后,恐怕还有增益呢。我真高兴,他供给了这许多戏曲史料,给治此道者以极大的方便!

我个人在这方面的研究几乎还没有开始,但我的论文《品花宝鉴考证》已经采用了这部书中不少的材料。并且正编中的《菊部羣英》【同治十年】和《菊台集秀録》【光绪十二年】,以及《新刊菊台集秀録》这三部书中的剧目引起了我很大的兴味。《菊部羣英》使我们知道同治年间花部与雅部仍是杂揉的。花旦戏多过青衣戏,旦戏还不曾走到严肃的路上去,仍只是些游戏的调情小剧,像《扛子》、《卖饽饽》、《入府》、《面缸》、《摇会》、《上坟》、《拾镯记》、《湖船》、《花鼓》、《关王庙》、《打樱桃》等,几乎每一个花旦都会唱,其中如《上坟》、《面缸》、《连厢》【卽《花鼓》】等在《缀白裘》第十一集中是统称为梆子腔的,而兼唱昆腔、乱弹与皮黄的人也很多,如凤玲、金保之类。但在后二种中,昆腔的剧目就极少极少了。由这三部书的剧目的忠实保证,使我相信昆腔在同治年间仍有一部份势力,到了光绪年间,昆腔便被皮黄戏几乎完全取而代之了。此次续集中张次溪先生自己的《燕归来簃随笔》提到九皇堂的习俗和信仰,也使我感到兴趣。我想同嗜此道者,一定也能因这部书而省去了许多的时间和经济上的浪费,得到许多的益处。

张先生虽是广东人,因为少岁随宦之故,北平便成了他的第二故乡,北平给他『极亲爱之印象』【《自序》】,所以他除了这部伟着外,还有《天桥志》、《北平岁时志》、《帝京岁时纪胜》等书的编纂,以及庙宇碑志等的记载。他真可以说是北平风俗、人情、艺术、习尚的研究专家了。我为本书写序,深感荣幸。用志数语,以志钦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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