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诡计阴谋玉成名士愿 同床异梦诗冷美人心

  康子健营长吩咐马弁去请曹老头。曹老头自从镇上回来,被老婆骂得天昏地暗,抬不起头来。接着,他就病倒下,高烧不退,胡言乱语。老婆又说他装病,骂得更厉害了。

  “老不死的东西,你倒是还我的女儿来呀!你到底把我的女儿送到那里去了呀!你是什么东西!你装病,难道我就个了。我都快六十岁了,要个汉子有什么用?巴不得你快死了,我倒落个清静。”

  这时马弁来请,老婆更加风起来。

  “你只管去叫他。他是装病,你不要信他!你拿枪把子狠狠捣他两下子,看他还病不!”

  马弁却不听她。叫他两声,不答应,伸手去摸摸他的额,烫的很。就回去报告营长。营部里也有一位上尉医官。这位上尉医官,原在铁路上当小工。他曾看见站长室里有一个急救药箱,又曾看见站长使用这个急救药箱救活过一个中暑晕倒的旅客。有一次,他的手被擦破了,又是站长亲自给他上了药,包扎了起来。他因此内外两科都懂得,投效了张督军,做了上尉医官。现在营长教他去看曹老头的病。

  “这个人,我现在正有事要用他,你好好给他治一治,千万则让他伸了腿!”

  “是的,营长。”

  医官跑到曹老头房里去,他和那马弁一样,觉得老头子烫是烫极了,可是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生病,生的是什么病。看他昏昏沉沉,嘴里咕咕哝哝,症候准不轻。他想,这是营长亲自交给我的重要病人,我得弄点好药给他吃一吃。他回到自己的房里,打开药箱,翻了半天,发现还有四粒狮牌头痛药片。这是德国第一个好牌子的药,就先给他一粒试试看罢。他叫个马弁跟着,喊醒了老曹,喂了他一粒。过了小半天,再去看看,烧好像退了一点。医官高兴起来,又喂了他一粒。等到四粒药片吃完,老曹的热度居然就退清了。医官跑了去报告营长,营长对于他的医道大为称许。休息二两天,老曹爬起来,先去谢了医官。又去见营长,问那一天营长找他,有什么事情。

  “也是没要紧的事。”营长说,“我听说你的女儿住在居易堂,原是为了躲我的。现在我已经给方家大乡绅家的女儿结了亲,不要你的女儿了。你怎么还不接她回来?”

  这问得那老曹张口结舌,半晌回答不出来。营长笑了笑,接着说道:

  “大约是人已经成了人家的,你接不回来了罢?”

  “是的,营长,你知道了。”老曹很不好意思的说。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女儿大了,总是人家的。居易堂这个人家也不辱没了你。我看你还是给他要几个钱,或是要几亩地,把女儿给他换了罢。”

  “营长,那敢是好。无奈我怎好卖女儿给人家作妾。我虽是穷,不能作这种事!”曹老头的这一个观点,总是难以改变。

  “你佃了营易堂一共几亩地?”

  “我一共种着他三十亩地。我一家大小,倒是靠着他这几亩地才过得今天这个日子。居易堂对于我一家,可算得是天高地厚。要是别的事,我没有不答应的。无奈要女儿作妾,我是真办不到。”

  “我做个和事佬,教他把这三十亩地交换你的女儿,你看怎么样?你要是同意,你们写了文书,我来作保。”

  “营长,我总不能卖女儿。”

  “三十亩地,也值四五千块钱哪,你不吃亏!”对于曹老头那个不驯顺的态度,康子健有点不耐烦起来。“你要知道,这是我的意思,人家还不一定肯呢。你是个什么好女儿,就值得这么些地还不肯卖?”

  吩咐马弁叫了曹老婆来。营长把这个话告诉了她,问她的意思怎样。曹老婆说道:

  “营长,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正和他闹呢。他弄没了我的女儿,我还要他干什么!既是跟了宅里大爷,女儿算有了个享福的地方了,不要说还给三十亩地,就算是不给地,我也不能不愿意呀!”

  “你看,你的老婆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这不是她的事。营长,她懂得什么?”

  “你这老不死的!我一头把你撞死!”曹老婆真被老头子说恼了。把腰一弯,想去撞那老曹,却被马弁们揪住了。

  营长吩咐老曹夫妇两个出去:说;“等慢慢再谈罢!”

  晚上,一个马弁来问老曹说,“营长的手枪不见了,你有没有拿?”

  “这真问得希奇了。我怎么拿他的手枪?”老曹苦笑了一下说。

  “那也不能凭你说,等我来翻翻看。”那马弁说着,就去翻他床上的铺盖,不想就在草褥子底下翻下一柄小手鎗来。那马弁狞笑了一声。说:

  “真凭实据,你还想赖吗?”

  就带地去见营长。营长吩咐绑起来,用绳子把他倒吊在大梁上,问他是不是勾匪。既不勾匪,为什么要偷手鎗。勾匪是鎗毙的罪!

  曹老头有口难分,祇叫冤枉。营长恼了,说道:

  “你听,他还说冤枉呢!拿马鞭子来抽他!”

  “他这一身厚棉花,打着不痛。”

  “往他的脸上抽!狠抽!”

  人倒吊着已经够受了,又抽了几鞭子,曹老头就硬不起来了。他讨饶说:

  “营长,放我下来,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不要放下你来,你又厉害!”

  “那,我不敢!”

  于是放了下来。营长问道:“你是勾匪?”

  “不,营长。”

  “好,既是不,再吊起他来!这一回再也不要放下来了!”营长一说,马弁们就要动手。

  “我勾匪,营长,不要再吊,我是勾匪!”曹老头来不及地承认下来,额骨头上的汗珠子像黄豆那么大。

  “勾匪是要鎗毙的。你知道吗?”

  “营长开恩!”

  “这么办罢,老曹。我住在这里,总不免打搅你,难道我还能真办你?我替你担下这事来,你可得听我的话!”

  “是的,营长开恩!”

  “你把女儿卖给居易堂罢。你要答应了这件事,你勾匪的事,我就不提了。”

  “营长开恩!”

  “我答应了!”曹老头深深地叹口气说。

  “那么,你来写字据。”

  “我不会写。”

  “教书记官写下,你捺手印好不好?”

  “好,营长。”

  一时写好,念念给他听。大意说:欠下工居易堂的钱,无力偿还,自愿把女儿送给方冉武大爷作妾,折抵欠债云云。连那三十亩地交换的话通没有了,曹老头连忙捺了手印。

  营长想了想,又叫曹老婆来也捺了一个手印。曹老婆倒是极愿意。她说:

  “过这穷日子,名为是个大老婆,巴巴结结,有什么好处?情愿给那大财主做个小老婆,倒落个好吃好喝,好穿好戴。”

  “你倒想得开。”营长笑了,“等我也给你找个好地方,去做小老婆。好不好?”

  “我没有那个福分了。等下一辈子来的时候再说罢!”曹老婆说着,也高兴地笑了。

  曹老头却再无言地深深叹口气。

  康子健替他的二舅爷办了这件事,心情是兴奋的。他一边吩咐马弁去请天芷,一边拿卖身契给其菱看,把迫使曹老头就范的那一锦囊妙计,告诉给她听。其菱表面上也敷衍他一个微笑,不住地点头,心里却实在是听着不合适。她说:

  “我二哥的事,你以后还是少管的好。他实在有点神经病,古古怪怪的。为了他,你去得罪人,犯不上。”

  “新亲戚,他头一回找我办事,我怎好推辞他?”

  “这一回,已经办了,自然不说了,我是说以后。你不知道,我们方家,族大人多,好坏人都有,有出息的少。像居易堂这位大少爷,简直就是个魔神。正正派派的人,有谁和他打交道?我说给你,你心里也有个数儿。”

  “照你看,你们贵族上,哪些人是比较好的?”

  “我们祥千六叔,还有培兰大哥,你不是常和他们在一起吗?这两个你就接近的不错。你说你跑军队跑腻了,想在这里安定下来,立个家。那么,这两个人是不会欺心害人的,将来准能够帮助你。”

  “这两个人在绿林里很有力量,也不是安份守己的人罢?不过,和我倒对脾气,合得来。”

  “他们倒不是不安分。还不是因为正气,公平,在地方上有点声望,人家才肯听他的。那些土匪,你是知道的,奸盗淫邪,无所不包,难道是肯在人前低头的?但他们对于祥千六叔和培兰大哥,却一心情愿,唯命是从,这也就可见这两个人的魔力了。”

  “是的,你说的不错。”康子健连连点头说,“我在这里驻防,能得平平安安,不出一点事情,倒是亏了他们帮忙。”

  说着,天芷来了。康子健和方其菱忙着起来招呼。

  “二哥,”康子健说,“你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办好代。这就是曹老头夫妇两个捺手印的卖身契,你拿了去罢。这可不是个小人情。二哥,那方冉武大大的家业,得了这个便宜,有没有许下怎么酬谢你?”

  “自己人,倒没有先说到酬谢。”方天芷想了一想说,“你这里是不是要他送点礼?”

  “哪里哪里!”康子健连连摇手说,“二哥,你误会了,我不要酬劳。我办这件事,完全是为了你。方冉武应当对于你有个办法,才合乎情理。你说是不是?”

  “那看他的意思罢,我也不好自已开口给他要什么。”方天芷说了,又再三给康子健道谢。

  当天晚上,方天芷就去找冯二爷,把卖身契给他看了。冯二爷说“二少爷,这个东西你先拿着,等我把这边给你的交换条件办妥了,你再拿了来。我做中间人,不能不小心点。”

  “怪不的人家都说你老谋深算,”方天芷教他引得笑起来,“原来真想得周到。”

  “倒不是我想得周到。实在这个年头过河拆桥的事太多了。”

  “方居易堂忠厚传家,不至于。”

  “那是自然,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送走了方天芷,冯二爷就到上房去见老太太。说道:“曹家的卖身契,刚才天芷二少爷是送来了,我已经过目,写得明明白白,一点不错。我们是要不要呢?”

  “你既然托他办了,怎么不要?”老太太倒觉着有点奇怪。

  “要呢,天芷二少爷可是狮子大开口,条件不小。”

  “什么条件?”

  “上回我已经答应他把豆腐老张的女儿买了送他,这个老太太已经知道了。今天他又说康营长办这件事,还要一万块的酬劳,这个钱非有不行。我一时没有敢作主,他就把那卖身契带回去了。──可有一样好,那曹家倒不要一文钱,情愿白白地把女儿送给大爷作妾。”

  “到底照现在的行市,买那张家女孩得多少钱?”

  “现在人价高了,少说也得八千。”

  “这么说,一共是一万八千块了。”

  “是呀,”冯二爷显著极不高兴的样子说,“太花钱多了也冤枉。无奈康营长是我们这里的驻防军,似乎不给他这个钱也不妥当。他要给我们找点小麻烦,那就不得了了!”

  “你说得是。”老太太对于冯二爷的见事周密,忠心耿耿,觉得十分满意。“我们就藉这个机会联络联络他也好,说不定以后也有用着人家的时候。早点烧下香,也省得临时抱佛脚。一万块就一万块罢,你想办法去。”

  “办法可是不容易想。老太太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这如今卖田,极不容易。少,一亩八分,还有要主。多了,简直没有人理。这一万八千块,得卖一顷多地呢。”

  “你给他们商量我出面把田作给他们,行不行?这卖田卖不动,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们要田,不是一样吗?”

  “是呀,我给他们商量去,最好是要田。”

  “康营长要是肯要田,我情愿给他一顷,算一万块。他现任和秀才家结了亲,你托人劝劝他,还是要田罢,我实在没有现钱。”

  冯二爷应着出去。烟榻上的进喜接着给老太太说道:

  “你还是卖了田给他现钱比较合算,一万块钱不过卖上六七十亩田就够了,一下子省下几十亩呢。冯二爷说卖不动,是他怕麻烦的推辞话。不过慢一点,零碎一点,卖总是有人要的。这种钱,用不着一下子付清,一边卖,一边慢慢给他就是了。”

  “你倒也想得对。教冯二爷酌量办罢。”

  进喜出来,把冯二爷拉到一边。说:

  “你真愿意作田出去?”

  “实在卖着费事。”

  “你不要说梦话了!”进喜笑着说,“你不费事就能赚钱。刚才我已经帮你说过话了,还是卖。有点好处,不要忘了我。”

  “你要肯帮我,那是最好了。”

  “我们是彼此帮忙,谁也不要瞒谁。”

  “这个意思好。老弟,”冯二爷拍着进喜的肩说,“明天到舍下,教你嫂子包水饺儿给你吃。我们也细谈谈。”

  “包什么水饺儿。嫂子现成的有个水饺儿,让我尝尝就是了。”

  “样样事,我都肯。祇有教我戴绿帽子,我可是不受,你不要想错了。”

  两个人开了一回玩笑,愉快地散开去。

  转眼又过年。年间,方天芷是愉快的,他已经把张绣裙安置在一个小房里。这个女孩,从前是他的入门弟子,现在却成了他的姨太太。有一个不愉快的是许大海。他看中了张绣裙,张绣裙也看中了他,方培兰也同意他入赘给豆腐老张,豆腐老张也点了头了。不料那方天芷卷土重来,凭借了康子健的势力和居易堂的财力,硬把那张绣裙又夺下去。许大海埋怨方培兰:

  “师傅,难道你还怕那康营长和居易堂?为什么我不可以和方天芷争?他是个什么东西,有了大老婆,还要小老婆!偏我连一个老婆都没有!师傅,怎么事到其间,你向着人家,不向着徒弟?”

  “不是这么说,大海。现在还不到时候,这些小事情,我们不能不退让一点。你是我自己的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不好教人家看出来,我凡事净向着自已,寒了别人的心。我无权无勇,为什么人家都听我的,无非就是靠这点义气。大海,你记住师傅的话,至少在表面上要显得处处为人,不为自己,才能在江湖上立脚。”

  “是的,师傅。这些话,是你早已教训过我,我都知道了。”许大海极力抑制住自己的不平,含着眼泪说,“无奈我和张绣裙已经都有过关系了,再教他跟别人,我总不大甘心!”

  方培碗听了这样幼稚的话,倒不由的笑起来。这个雏虎般的许大海,不想在女人关口上竟是这样的软。他说:

  “这又有什么不甘心!我问你,你和张绣裙闹关系的时候,她是处女吗?”

  “不是。”

  “这就完了。女人家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先归方天芷玩,再归你玩。现在又从你手里再回到方天芷手里去,将来焉见得不又从方天芷手里再落到你手里。玩女人,就等于抛皮球,抛来抛去,落到谁手里谁玩。祇有傻瓜,才会在这上头认真!”

  “她已经一纸卖身契进了人家的大门了,怎么还会再落到我手里!”

  “现在的事情,那可不一定。年头儿正在变呢!照我看起来,所有这些大户,都支持不了好久了。就说头一个大财主居易堂罢,原先四十多顷地,几年功夫,听说剩下还不到十顷了。你说快吗?你年纪经轻的,等着看罢。”

  “师傅,你说的那是人家的事。我为了张绣裙,现在可真难过。要不是你老人家拦在头里,我真要用手鎗打那方天芷了。你净教我等,我等到什么时候?”

  “用不着钻牛角!再另找一个就是了。女人,还不都是一样的。林黛玉也好,潘金莲也好,无非是那么一块肉。再说,真正讨个女人做老婆,驮在背上,放不下,扔不掉,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遇便儿玩玩罢!”

  话虽是这么说,许大海心里总是不痛快。张绣裙直像一个钓鱼钩,正钩着他的心。年前年后,一直地没有好心绪。每天不论忙闲,总有几次在方天芷的小房子大门前,走几个来回,希望遇到张绣裙,可是总遇不到。大门老是关着,鬼影儿也没有一个!

  住在这里面的张绣裙和方天芷,两个人的心情也不大一样。方天芷守着这个“新宠”,寸步不离,把她当作自己的灵感,要继续完成他的五百首七律。他把冻烂了的两只手伸到张绣裙的脸上,说道:

  “你看,我自从失掉了你,灰心灰透了。我每天坐在始祖祠堂的大松树底下,立志要做五百首七律,写出我对于你的一片相思来。我这手上脚上耳朵上的冻疮,就是在那时候冻出来的。现在我有了你,一生的缺陷算是补起来了,本来用不着再做诗了。但我想到那个时候的苦楚,决计仍然完成那五百首诗,好作一个纪念。”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到祠堂里去坐着?”

  “那里清静。”

  “热热闹闹的倒不好,要那清静干什么?”

  “要做诗就得清静。”

  “为什么?”

  “不清静做不出来。”

  “做出来干什么?”

  “为的我想你。”

  “做了诗就不想了?”

  “做了更想。”

  “那你做他干什么?”

  这问的方天芷无言可答。知道大约再解释也没有什么用,话就不再说下去。“还是做我的诗罢。”他想。可是张绣裙虽然回来了,被她带走的灵感却彷佛没没有一同回来,方天芷的诗老是作着不大顺利,货出得很慢。方天芷有时连自己都不耐烦,急得抓耳挠腮,连连叹气。却不料那张绣裙也有点烦躁。说道:

  “天天这么关着大门,呆在房里,恐个不行罢。我看还是出去走走,串个门儿,说说话儿,才好过些。我真闷的慌了。”

  “我在祠堂大松树底下的时候,曾经有个誓愿:万一将来得你到手,我一定和你关在房里,永远不离开,一偿那时的相思之苦。现在我就是在还那个愿。”

  “你还你的愿,却没有想到会把我闷死!”

  张绣裙觉得脸前里这个人真有点奇怪,说话做事,教人懂也不懂。人家都说他有个神经病,倒怕是真的。她于是想起许大海了。许大海从来不做什么诗,手上也不长冻疮,每天说说笑笑,喜欢跑到哪里去玩就跑到哪里去玩,自由自在,一点也不拘束。

  “我这要是跟了他,”张绣裙不由地想,“真不知道要怎样地快恬!我到这里边来了,不知道他想我不想。要是他想我哪,又怎么样呢?”

  她抬起头来,从玻璃窗望出去,天上不见一片云,太阳发着温暖的光。她想,“这样好天,不出去走走,关在这房里干什么?”

  她又想,“这个人真古怪,我整夜地陪了他了,白天还要我陪!你夜里要我有用处,白天要我干什么!”

  她转过眼去望望正在瞑目深思的方天芷,觉得陌生又隔膜。“这算个什么人?”她想。

  她想得越多,越觉得胡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