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校說明

  桯史,是宋人岳珂所作的記載兩宋時代朝野見聞的一部史料隨筆。

  岳珂,字肅之,號亦齋,又號倦翁,祖籍相州湯陰(今河南省湯陰縣),是抗金名將岳飛的孫子,敷文閣待制岳霖的次子。他生於宋孝宗淳熙十年, 【 岳珂寶真齋法書贊卷二十八:「銀青清白頌語」附注:「紹熙壬子十月,先君子帥廣,微若不適,猶治事如平時。壬子平日,起書數語於紙,口占遺奏,略不及家事,遂深衣幅巾,而啟手足。珂時始十齡,侍大寧自五嶺歸,既克襄大事,因摭清白,為塋傍精舍之題。」又,錢儀吉棠湖詩稿跋:「(棠湖詩稿)蓋成於端平初元,金亡之歲,時年五十有二。」錢氏所云與岳珂自述正合,因以推定岳珂的生年。】 主要生活在宋光宗、寧宗、理宗三朝,曾先後出任管內勸農使,嘉興知府、戶部侍郎、淮東總領兼制置使等職。他長於經學,工於詞章,著述極富,流傳至今的除本書外,有九經三傳沿革例、金陀粹編、宋少保岳鄂王行實編年、媿郯錄、寶真齋法書贊、玉楮集、棠湖詩稿等。此外,尚有見諸著錄而已佚其書的,如東陲事略、 【 伍崇曜九經三傳沿革例跋:「有玉楮集、媿郯錄、諸史備亡、東陲事略、桯史、籲天辯誣集、金佗粹編等書行世。」然而,王士禛却說東陲事略一書已不及見,帶經堂詩話卷六云:「集中有贈李微之祕監詩,自注云:『微之以史館牒來索予所撰東陲事略』云云,亦不及見,不知尚傳於世否?俟更訪之。」】 讀史備亡捷覽、 【 見宋史藝文志補史鈔類,後來,任崇曜九經三傳沿革例跋也提及此書,然而明清諸名家書目均未見著錄。】 籲天辯誣集五卷、 【 見宋史岳飛傳及藝文志,伍崇曜九經三傳沿革例跋也提及此書。】 天定錄二卷。 【 見宋史岳飛傳。明陶宗儀說郛(委宛山堂本)函三十四著錄天定錄一卷,署名為宋□□撰,可能就是宋岳珂天定錄的節錄本,俟考。】

  岳珂一生正處於南宋王朝偏安江左、國勢積弱的時期,岳家又直接遭受到南宋統治集團中投降派的嚴酷迫害,因此,他每議論時政,總是義憤填膺,意緒激越。「情見乎詞」,這種思想感情,必然滲透在他的著述中。以「公是公非」為寫作目的的桯史,正是通過許多目擊耳聞的朝野各階層人物的言行,憤怒揭露了兩宋政治的腐敗黑暗,南宋統治集團中投降派禍國殃民的罪惡,熱情歌頌了諍臣戰將、布衣義士的抗金熱忱和凜凜氣節,辭嚴義正,愛憎鮮明。明人潘旦指出:「亦齋,武穆孫也,悲憤籲天間,著桯史以見志。」 【 見明嘉靖本桯史潘旦書桯史後。】 說得很對。全書所記遺聞軼事,大抵可靠,尤其是南宋時代的人事,或是岳珂親身經歷,或是父友輩口述,尤可考信。如乾道受書禮、范石湖一言悟主、大散論賞書、秦檜死報、開禧北伐等條,比正史詳備,可以補闕,足資旁證,很有史料價值。清畢沅撰續資治通鑑,就曾採擷過桯史中的材料。岳珂擅長詩文,因此全書多處記載文人的活動,迻錄不少詩文作品,可資輯佚、校勘、考訂,也有助於文學史的研究。當然,桯史記事,也有失實的地方,如張端義貴耳集所駁康與之題徽宗畫一條、慶元公議一條與葉紹翁四朝聞見錄所記略異。 【 參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和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貴耳集條。】 記年、人名、地名,也時有差錯,大約由於年代久遠,得之傳聞,以訛傳訛,又未暇詳考所造成的。書中記及王安石的行藏,議論過於偏頗,記及農民起義,有階級偏見,記及圖讖、命相、神怪,有唯心色彩。就文筆而言,「筆頗冗漫,不似所著媿郯錄之簡潔。」 【 見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桯史條。】 儘管如此,桯史仍不失為是一部好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寓褒刺,明是非,借物論以明時事。」周中孚鄭堂讀書記也說:「所記兩宋軼事,可補史傳之闕。」毛晉很看重桯史,說:「唐迨宋元,稗官野史,盈箱溢篋,最著者朝野僉載、桯史、輟耕錄者,不過數種。」 【 見津逮秘書本毛晉跋。】 這些評隲,還是符合實際的。

  桯史十五卷,最早見於著錄的,是陳振孫的直齋書錄解題。後來,馬瑞臨文獻通考即據陳氏著錄,卷數同。舊版刻於浙江嘉興,可惜已部分散佚,殘存一卷至七卷,藏北京圖書館。 【 見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北京圖書館善本書目錄。】 鐵琴銅劍樓藏元刊本桯史十五卷,經陳璧文東校勘、批點,款式悉依宋本,後代諸本大多源出此本,是現存桯史較好的本子。四部叢刊續編中的桯史,即據此本影印。明成化十一年,江泝有鑒於舊本脫落較多,因據陳文東批點本翻刻,世稱成化本。至嘉靖年間,桐溪錢如京據成化本重刊桯史,始於十五卷外,增出附錄一卷(附宋史岳飛傳、武穆著述、 【 這些作品,大都是岳飛的遺文,據余嘉錫、夏承燾兩先生考證,其中的滿江紅、送紫巖張先生北伐兩篇為偽作,說見四庫提要辯證和月輪山詞論集。】 岳珂詩文各一篇,劉瑞雜著兩篇)。自此以後,桯史的本子始有兩類:一類為十五卷;一類為十五卷和附錄一卷。明毛晉、清張若雲據嘉靖本分別刻入津逮秘書和學津討原中,有附錄一卷,而商濬以之刻入稗海,殘損不全,且無附錄。清編四庫全書、近代商務印書館出版叢書集成,均收桯史,又據毛晉刻本手鈔、影印,四庫本刪去附錄,叢書集成本保留附錄。至於歷代小史、說郛、龍威秘書所收桯史,僅一卷,是節錄本。

  本書以四部叢刊續編影印鐵琴銅劍樓藏元刊本桯史為底本,以丁丙藏嘉靖錢如京重刊本桯史(簡稱嘉靖本)、叢書集成影印毛晉津逮秘書本桯史(簡稱集成本)、文瀾閣四庫全書鈔本桯史(簡稱四庫本)、學津討原翻刻本桯史(簡稱學津本)等進行校讎,加上標點。凡大致可以確定底本錯誤的,逕行改正,在校記中說明依據。其他各本異同,不一一列舉,以免煩瑣。本書各校本與底本的文字,基本相同,異文不多;但是,全書中的歷史事件和詩文作品,與史載、各家詩文集相較,還有一些錯誤和異文,為此特以史籍、別集、筆記進行參校。為矜慎計,遇有異文,一般僅列出校語,不改動底本文字,供讀者參攷。有明顯出入,確系岳珂誤記的,則在校記中酌作考訂,扼要列出依據,並據以校正。

  這次整理,選錄了諸家著錄和論跋二十一條,作為附錄,為讀者提供一些資料。附錄部分,僅加標點,不作校勘。

  我對宋代歷史所知甚少,校勘、標點方面定有遺誤,懇切地希望讀者指正。

  點校者

  一九八0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