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辟疆《近代诗派与地域》：近代诗家，可以地域系者，约
公元1861年 本年
汪辟疆《近代诗派与地域》：近代诗家，可以地域系者，约可分为六派：一湖湘派；二闽赣派；三河北派；四江左派；五岭南派；六西蜀派。
此六派者，在近代诗中，皆确能卓然自立蔚成风气者也。湖湘风重保守，有旧派之称，然领袖诗坛，庶几无愧。闽赣则瓣香元祐，夺帜湖湘，同光命体，俨居正宗，抑其次也。北派旨趣，略同闽赣，虽取径略殊，实堪伯仲。江左稍变清丽，质有其文，风会转移，亦殊曩哲。岭南振雄奇之逸响，西蜀泻青碧之灵芬，并能本其风土，播诸声诗，驰骋骚坛，允无愧怍。其他诸省部，或以僻处而声气鲜通，或以诗少而面目难识，无从诠次，姑附阙如。惟八旗淹雅，皖派坚苍，今以便于叙述之故，入八旗于河北，附皖派于赣闽，亦以同声之和，具审渊源，非仅地域之接壤而已。湖湘派近代诗家，或有目为旧派者。其派以湘潭王闿运为领袖，而杨度、杨叔姬、谭延闿、曾广钧、程颂万、饶智元、陈锐、李希圣、敬安羽翼之。樊增祥、易顺鼎则别子也。王氏为晚近诗坛老宿，得名最盛。平生造诣，乃在心模手追于汉魏六朝，而稍涉初唐。……显然与同光派诗家异趣。……与湘绮同时，善为选体诗者，有武冈邓辅纶。……当湘绮昌言复古之时，湘楚诗人，闻风兴起。其湖外诗人之力追汉、魏、六朝、三唐与王氏作桴鼓之应者，亦不乏人。而湖口高心夔氏为尤著。稍后则文廷式、李瑞清、章炳麟、刘师培诸家，虽不出于王氏，然其卓然自立，心模手追于六朝三唐之间，则又所谓越世高谈自辟户牖者也。闽赣派或有径称为江西派者，亦即《石遗室诗话》所谓同光派也。……同光派者，陈石遗、郑太夷目近贤学三元体者之戏称。三元者唐开元、元和、宋元祐也。此派以杜甫、韩愈、苏、黄为职志，而稍参以李白、王维、白居易、柳宗元、孟郊、梅尧臣、王安石、陈师道诸家，以其人并生三元前后，共拓疆宇，颇有西方探险家觅殖民地开埠头本领。……近人以同光派称闽赣派者，即源于此。此名称之由来也。闽赣派诗家，实以宋人为借径。……此派诗家，流衍于同光之际，亦隐分二派：其一派生涩奥衍……近代郑子尹《巢经巢集》为弁冕，莫子偲羽翼之。至义宁陈散原则集此派之大成者也。其一派清苍幽峭……近代陈太初《简学斋诗》为弁冕，魏默深羽翼之。至闽县郑海藏则集此派之大成者也。……闽赣派近代诗家，以闽县陈宝琛、郑孝胥、陈衍、义宁陈三立为领袖，而沈瑜庆、张元奇、林旭、李宣龚、叶大壮、何振岱、严复、江瀚、夏敬观、杨增荦、华焯、胡思敬、桂念祖、胡朝梁、陈衡恪羽翼之。袁昶、范当世、沈曾植、陈曾寿，则以他籍作桴鼓之应者也。……当闽赣派主盟同光坛坫之时，海内诗人，以苏黄为职志，而归宿于少陵者，实不乏人，而与赣接壤之皖省为尤著。近代皖派诗家，以桐城吴汝纶行辈为早……其乡人姚永概、方守彝皆能诗……此三家者，渊源略同，即拙厚之气，亦无不同。此皖派之近江西派者也。近代河北诗家，以南皮张之洞、丰润张佩纶、胶州柯劭忞三家为领袖，而张祖继、纪钜维、王懿荣、李葆询、李刚己、王树柟、严修、王守询羽翼之。若吴观礼、黄绍箕，则以与北派诸家师友相习处之故，受其熏化者也。此派诗家，力崇雅正，瓣香浣花，时时出入于韩苏，自谓得诗家正法眼藏；颇与闽赣派宗趣相近。惟一则直溯杜甫，一则借径涪皤，斯其略异耳。……此外有隶旗籍而久居北方，诗名又为人所具知者，有宝廷、盛昱、杨钟羲、志锐、三多、唐晏诸家，其派虽与二张宗趣不同，然渊源固可述也。至道咸而后，风会变迁，江左一派，乃不能坚其壁垒，而稍济以金石流略之学，于清新绵丝之中，存简质清刚之体。此江左派渊源之可溯者也。江左（按：含江浙二省）派诗家著称于近代者，以德清俞樾、上元金和、会稽李慈铭、金坛冯煦为领袖，而翁同龢、陈豪、顾云、段朝端、朱铭盘、周家禄、方尔咸、屠奇、张謇、曹元忠、汪荣宝、吴用威羽翼之。若薛时雨、李士棻、周星誉、星诒、勒深之、王以慜、欧阳述诸家，则以他籍久居江左而同其风会者也。此派诗家，既不侈谈汉魏，亦不滥入宋元，高者自诩初唐，次亦不失长庆，迹其造诣，乃在心模手追钱、刘、温、李之间，故其诗风华典赡，韵味绵远，无所用其深湛之思，自有唱叹之韵。才情备具者，往往喜之；至斗险韵，铸伟辞，巨刃摩天者，则仆病未能也。近代岭南派诗家，以南海朱次琦、康有为、嘉应黄遵宪、蕉岭邱逢甲为领袖，而谭宗浚、潘飞声、丁惠康、梁启超、麦孟华、何藻翔、邓方羽翼之，若夏曾祐、蒋智由、谭嗣同、狄葆贤、吴士鉴，则以它籍与岭外师友相习而同其风会者也。此派诗家，大抵怵于世变，思以经世之学易天下，及余事为诗，亦多咏叹古今，指陈得失。或直溯杜公，得其沉郁之境；或旁参白傅，效其讽谕之体。故比辞属事，非学养者不至，言情托物，亦诗人之本怀。其体以雄浑为归，其用以开济为鹄，此其从同者也。蜀中近代诗家，以富顺刘光第、成都顾印愚、荣县赵熙、中江王乃征为领袖，而王秉恩、杨锐、宋育仁、傅增湘、邓镕、胡琳章、林思进、庞俊羽翼之。此派诗家，体在唐宋之间，格有绵远之韵，清而能腴，质而近绮。张广雅督学川中，以雅正导其先路，王湘绮讲学尊经，以绮靡振其宗风，风声所树，沾溉靡涯。惟蜀中诗派，自有其渊源可寻，广雅、湘绮虽启迪之，蜀人未能尽弃其所学而学之也。
汪辟疆《近代诗派与地域》：近代诗家，可以地域系者，约可分为六派：一湖湘派；二闽赣派；三河北派；四江左派；五岭南派；六西蜀派。
此六派者，在近代诗中，皆确能卓然自立蔚成风气者也。湖湘风重保守，有旧派之称，然领袖诗坛，庶几无愧。闽赣则瓣香元祐，夺帜湖湘，同光命体，俨居正宗，抑其次也。北派旨趣，略同闽赣，虽取径略殊，实堪伯仲。江左稍变清丽，质有其文，风会转移，亦殊曩哲。岭南振雄奇之逸响，西蜀泻青碧之灵芬，并能本其风土，播诸声诗，驰骋骚坛，允无愧怍。其他诸省部，或以僻处而声气鲜通，或以诗少而面目难识，无从诠次，姑附阙如。惟八旗淹雅，皖派坚苍，今以便于叙述之故，入八旗于河北，附皖派于赣闽，亦以同声之和，具审渊源，非仅地域之接壤而已。湖湘派近代诗家，或有目为旧派者。其派以湘潭王闿运为领袖，而杨度、杨叔姬、谭延闿、曾广钧、程颂万、饶智元、陈锐、李希圣、敬安羽翼之。樊增祥、易顺鼎则别子也。王氏为晚近诗坛老宿，得名最盛。平生造诣，乃在心模手追于汉魏六朝，而稍涉初唐。……显然与同光派诗家异趣。……与湘绮同时，善为选体诗者，有武冈邓辅纶。……当湘绮昌言复古之时，湘楚诗人，闻风兴起。其湖外诗人之力追汉、魏、六朝、三唐与王氏作桴鼓之应者，亦不乏人。而湖口高心夔氏为尤著。稍后则文廷式、李瑞清、章炳麟、刘师培诸家，虽不出于王氏，然其卓然自立，心模手追于六朝三唐之间，则又所谓越世高谈自辟户牖者也。闽赣派或有径称为江西派者，亦即《石遗室诗话》所谓同光派也。……同光派者，陈石遗、郑太夷目近贤学三元体者之戏称。三元者唐开元、元和、宋元祐也。此派以杜甫、韩愈、苏、黄为职志，而稍参以李白、王维、白居易、柳宗元、孟郊、梅尧臣、王安石、陈师道诸家，以其人并生三元前后，共拓疆宇，颇有西方探险家觅殖民地开埠头本领。……近人以同光派称闽赣派者，即源于此。此名称之由来也。闽赣派诗家，实以宋人为借径。……此派诗家，流衍于同光之际，亦隐分二派：其一派生涩奥衍……近代郑子尹《巢经巢集》为弁冕，莫子偲羽翼之。至义宁陈散原则集此派之大成者也。其一派清苍幽峭……近代陈太初《简学斋诗》为弁冕，魏默深羽翼之。至闽县郑海藏则集此派之大成者也。……闽赣派近代诗家，以闽县陈宝琛、郑孝胥、陈衍、义宁陈三立为领袖，而沈瑜庆、张元奇、林旭、李宣龚、叶大壮、何振岱、严复、江瀚、夏敬观、杨增荦、华焯、胡思敬、桂念祖、胡朝梁、陈衡恪羽翼之。袁昶、范当世、沈曾植、陈曾寿，则以他籍作桴鼓之应者也。……当闽赣派主盟同光坛坫之时，海内诗人，以苏黄为职志，而归宿于少陵者，实不乏人，而与赣接壤之皖省为尤著。近代皖派诗家，以桐城吴汝纶行辈为早……其乡人姚永概、方守彝皆能诗……此三家者，渊源略同，即拙厚之气，亦无不同。此皖派之近江西派者也。近代河北诗家，以南皮张之洞、丰润张佩纶、胶州柯劭忞三家为领袖，而张祖继、纪钜维、王懿荣、李葆询、李刚己、王树柟、严修、王守询羽翼之。若吴观礼、黄绍箕，则以与北派诸家师友相习处之故，受其熏化者也。此派诗家，力崇雅正，瓣香浣花，时时出入于韩苏，自谓得诗家正法眼藏；颇与闽赣派宗趣相近。惟一则直溯杜甫，一则借径涪皤，斯其略异耳。……此外有隶旗籍而久居北方，诗名又为人所具知者，有宝廷、盛昱、杨钟羲、志锐、三多、唐晏诸家，其派虽与二张宗趣不同，然渊源固可述也。至道咸而后，风会变迁，江左一派，乃不能坚其壁垒，而稍济以金石流略之学，于清新绵丝之中，存简质清刚之体。此江左派渊源之可溯者也。江左（按：含江浙二省）派诗家著称于近代者，以德清俞樾、上元金和、会稽李慈铭、金坛冯煦为领袖，而翁同龢、陈豪、顾云、段朝端、朱铭盘、周家禄、方尔咸、屠奇、张謇、曹元忠、汪荣宝、吴用威羽翼之。若薛时雨、李士棻、周星誉、星诒、勒深之、王以慜、欧阳述诸家，则以他籍久居江左而同其风会者也。此派诗家，既不侈谈汉魏，亦不滥入宋元，高者自诩初唐，次亦不失长庆，迹其造诣，乃在心模手追钱、刘、温、李之间，故其诗风华典赡，韵味绵远，无所用其深湛之思，自有唱叹之韵。才情备具者，往往喜之；至斗险韵，铸伟辞，巨刃摩天者，则仆病未能也。近代岭南派诗家，以南海朱次琦、康有为、嘉应黄遵宪、蕉岭邱逢甲为领袖，而谭宗浚、潘飞声、丁惠康、梁启超、麦孟华、何藻翔、邓方羽翼之，若夏曾祐、蒋智由、谭嗣同、狄葆贤、吴士鉴，则以它籍与岭外师友相习而同其风会者也。此派诗家，大抵怵于世变，思以经世之学易天下，及余事为诗，亦多咏叹古今，指陈得失。或直溯杜公，得其沉郁之境；或旁参白傅，效其讽谕之体。故比辞属事，非学养者不至，言情托物，亦诗人之本怀。其体以雄浑为归，其用以开济为鹄，此其从同者也。蜀中近代诗家，以富顺刘光第、成都顾印愚、荣县赵熙、中江王乃征为领袖，而王秉恩、杨锐、宋育仁、傅增湘、邓镕、胡琳章、林思进、庞俊羽翼之。此派诗家，体在唐宋之间，格有绵远之韵，清而能腴，质而近绮。张广雅督学川中，以雅正导其先路，王湘绮讲学尊经，以绮靡振其宗风，风声所树，沾溉靡涯。惟蜀中诗派，自有其渊源可寻，广雅、湘绮虽启迪之，蜀人未能尽弃其所学而学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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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陈寅恪:《读洛阳伽蓝记书后》,《陈寅恪文集•金明馆丛稿二编》,北京:三联书店2001年版。
- [2]僧佑:《出三藏记集》卷第八,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版。
- [3]慧皎:《高僧传》,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版。
- [4]僧佑:《出三藏记集》卷第十。
- [5]慧远:《大智论抄序》又说:“故游其樊者,心不待虑,智无所缘,不灭相而寂,不修定而闲,非神遇以斯通,焉识空空之为玄。
- [6]僧佑:《弘明集》卷第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 [7]僧佑:《出三藏记集》卷第十一载僧睿法师《十二门论序》说:“《十二门论》者,盖是实相之折中,道场之要轨也……是以龙树菩萨开出者之由路,作十二门以正之。
- [8]逯钦立辑校:《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之《梁诗》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