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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堂集
海东新开印版记
已上序文并《祖堂集》一卷,先行此土。尔后一卷齐到。谨依具本,爰欲新开印版,广施流传,分为二十卷。以此先写七佛,次□天竺二十七祖并诸震旦六代,代有傍正。祖位次第,并以录上;随其血脉初无联绵。佋穆之仪,有孙有嫡也。其纂成,所以群英散说周览于眼前,诸圣异言获瞻于卷内。今以沙门释匡俊所异中华集者,永祛惜法之痕。此界微曹,愿学和禅之美。深惭洞彻,乞恕僭疣。一一上名次第如后。
第一毗婆尸佛,第二尸弃佛,第三毗舍浮佛,第四拘留孙佛,第五拘那含佛,第六迦叶佛,第七释迦佛。第一大迦叶祖,〔释尊传金蝠袈裟,见在鸡足山。令迦叶持此衣,传言为信也〕第二阿难祖,第三商那和修,第四伏婆菊多,第五提多迦,第六弥遮迦,第七婆须密,第八佛陀难提,第九伏陀密多,第十胁祖师,第十一富那夜奢,第十二马鸣尊者,第十三迦毗罗祖师,第十四龙树祖师,第十五提婆祖师,第十六罗侯罗。〔已上七佛并西天二十三祖。第一卷已毕〕。第十七僧伽难提,第十八伽耶舍多,第十九鸠摩罗,第二十阇夜多,第二十一婆修盘头,第二十二摩喀罗,第二十三鹤勒祖师,第二十四师子比丘,第二十五婆舍斯多,第二十六不如密多,第二十七般若多罗,第二十八初祖达摩,第二十九祖惠可,第三十祖僧璨,第三十一祖道信,第三十二祖弘忍,第三十三祖慧能。〔已上夭竺并震旦六代衣钵相传事迹毕。〕初祖傍出道育、总持。〔第二卷己毕。〕四祖下傍出:慧融第一,智严第二,慧方第三,法持第四,智威第五,慧忠第六。前智威下出马素和尚,马素下出道钦和尚,道钦下出鸟窠和向。〔已上九人,则空宗也。〕五祖下傍出神秀和尚、安国师、道明和尚。前神秀出普寂和尚,普寂下出懒瓚和尚。老安下出腾腾和尚、坦然和尚、破灶堕。〔已上八人,则比宗也。〕六祖下出思和尚、荷泽和尚、忠国师、崛多三藏、智策和尚、本净和尚、宿觉和尚、让和尚。〔已上八人第四十一代。第三卷已毕。〕思和尚下出石头和尚,忠国师下出耽源和尚。〔已上二人四十二代。〕石头下出天皇和尚、尸利和尚、丹霞和尚、招提和尚、药山和尚。〔第四卷已毕。〕大颠和尚、长髭和尚。〔已上七人四十三代。〕天皇下出龙潭和尚,丹霞下出翠微和尚,药山下出云岩和尚、华亭和尚、肾树和尚、道吾和尚。大颠下出三平和尚,长髭下出石室和尚。〔已上八人四十四代。〕龙潭下出德山和尚。〔第五卷已毕。〕翠微下出投子和尚,圆禅师下出宗密禅师,云岩下出神山和尚、洞山和尚,道吾下出渐源和尚、石霜和尚。〔第六卷已毕。〕花亭下出夹山和尚。〔已上八人四十五代。〕德山下出岩头和尚、雪峰和尚。〔第七卷已毕。〕洞山下出云居和尚、钦山和尚、中山和尚、曹山和尚、华岩和尚、本仁和尚、青林和尚、疏山和尚、龙牙和尚、幽栖和尚。夹山下出上蓝和尚、〔第八卷已毕。〕落浦和尚、盘龙和尚、逍遥和尚、洞安和尚、黄山和尚、韶山和尚。石霜下出栖贤和尚、大光和尚、肥田和尚、涌泉和尚、南际和尚、云盖和尚、九峰和尚、南岳泰、宝盖和尚。〔已上二十八人四十六代。〕岩头下出玄泉和尚、乌岩和尚、灵岩和尚、罗山和尚。〔第九卷已毕。〕雪峰下出玄沙和尚、长生和尚、鹅湖和尚、大普和尚、镜清和尚、翠岩和尚、报恩和尚、化度和尚、鼓山和尚、隆寿和尚、安国和尚、长庆和尚。〔第十卷已毕。〕保福和尚、云门和尚、齐云和尚、永福和尚、福清和尚、潮山和尚、惟劲和尚、越山和尚、睡龙和尚。云居下出佛日和尚、水西和尚。曹山下出仲曹山和尚、金峰和尚、鹿门和尚、〔第十一卷已毕。〕荷玉和尚、育王和尚。华严下出紫陵和尚、长兴和尚。龙牙下出报慈和尚。疏山下出后疏山和尚。九峰下出禾山和尚、宝峰和尚、光睦和尚、同安和尚、泐潭和尚。云盖下出后云盖。玄泉下出黄龙和尚。罗山下出龙光和尚、龙回和尚、清平和尚。玄沙下出中塔和尚。〔已上四十七人四十七代。〕长庆下出仙宗和尚、〔第十二卷已毕。〕后招庆、报慈和尚。保福下出龙潭和尚、福先招庆、山谷和尚。〔已上五人四十八代。第十三卷已毕。已上九十六人石头下法孙,次辩江西下。〕
六祖能大师下出让和尚。〔四十一代。〕让和尚下出马祖。〔四十二代。〕马祖下出大珠和尚、百丈政、杉和尚、茗溪和尚、石巩和尚、紫玉和尚、南源和尚、百丈和尚、鲁祖和尚、高城和尚、章敬和尚、〔第十四卷已毕。〕西堂和尚、鹅湖和尚、伏牛和尚、盘山和尚、麻谷和尚、盐官和尚、五泄和尚、大梅和尚、永泰和尚、东寺和尚、邓隐和尚、归宗和尚,汾州和尚、大同和尚、金牛和尚、龟洋和尚、陈禅师、黑涧和尚、魔岩和尚、庞居士、〔已上三十一人四十三代。第十五卷已毕。〕南泉和尚。百丈下出沩山和尚、黄檗和尚、西林和尚、古灵和尚、性空和尚、〔第十六卷已毕。〕大慈和尚、西院和尚。西堂下出处微和尚、海东陈田、海东桐里、海车实相。章敬下出海东慧目山、公畿和尚。盐官下出关南和尚、海东崛山。盘山下出普化和尚。麻浴下出海东圣住。大梅下出天龙和尚。五泄下出正原和尚。归宗下出芙蓉和尚。南泉下出岑和尚、白马和尚、下堂和尚、海东双峰、〔第十七卷已毕。〕赵州和尚、紫湖和肖、陆亘大夫。〔已上二十七人四十四代。〕沩山下出仰和尚、〔第十八卷已毕。〕香岩和尚、鸿徠和尚、灵云和尚、王敬初敬。黄檗下出临济和尚、观和尚、陈和尚。西院下出大随和尚、灵树和尚、倩山和尚。关南下出道吾和尚。天龙下出俱胝和尚。紫湖下出胜光和尚。〔已上十四人四十五代也。〕仰山下出资福和尚、〔第十九卷己毕。〕海东顺之。王常侍下出米和尚。临济下出宝寿和尚、灌溪和尚。〔已上五人四十六代。〕灌溪下出后鲁祖、隐山和尚、兴平和尚、半岭和尚。〔第四十七代也。第二十卷已毕。〕
海东新开印版,《祖堂集》现其本迹者,二百五十三员,并载于二十卷内。莫知迹者,不能具录矣。
祖堂集
祖堂集卷一
祖堂卷一 毗婆尸佛
第一毗婆尸佛,姓拘楼,刹利王种。父字般裱,母字般头末陀。所治国名刹末提。偈曰:
身从无相中受生,喻如幻出诸形像。
幻人心识本来空,罪福皆空无所住。
祖堂卷一 尸弃佛
第二尸弃佛,姓拘楼,刹利王种。父字阿轮孥,母字婆罗诃越提。所治国名阿楼那和提。偈曰:
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
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祖堂卷一 毗舍浮佛
第三毗舍浮佛,姓拘楼,刹利王种。父字须波罗提和。母字耶舍越提。所治国名阿耨忧摩。偈曰:
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
前境若无心亦然,罪福如幻起亦灭。
祖堂卷一 拘留孙佛
第四拘留孙佛,姓迦叶,婆罗门种。父宇阿枝达兜,母字随舍迦。所治国名轮诃利提。偈曰:
见身无实是见佛,了心如幻是了佛。
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
祖堂卷一 拘那含牟尼佛
第五拘那含牟尼佛,姓迦叶,婆罗门种。父字耶目+夹钵多,母字郁多罗。所治国名差摩越提。偈曰:
佛不见身知是佛,若实有知别无佛。
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惧于生死。
祖堂卷一 迦叶佛
第六迦叶佛,姓迦叶,婆罗阿种。父字阿枝达耶婆,母字檀明越提耶。所治国名婆罗私。偈曰:
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
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祖堂卷一 释迦牟尼佛
第七释迦牟尼佛,姓释迦,刹利王种。父字阅头檀。母字摩诃摩耶。所治国名迦维罗卫。偈曰:
幻化无因亦无生,皆则自然见如是。
诸法无非自化生,幻化无生无所畏。
是释迦佛者,即贤劫中第四佛也。三劫之中,初千佛、花光佛为首,下至毗舍浮佛,于过去庄严劫中而得成佛也。中千佛者,拘楼孙佛为首,下至楼至如来,于现在劫中次第成佛也。后千佛者,日光如来为首,下至须弥相佛,于未来星宿劫中当得成佛也。贤劫初时,香水弥满,中有千茎大莲华,王其第四禅。观见此瑞,递相谓曰:“今此世界若成,当有一千贤人出现于世。”是故,此时名为贤劫。准《因果经》云“释迦如来未成佛时,为大菩萨,名曰善慧,亦名忍辱。功行已满,位登补处,生兜率天,名曰圣善,亦曰护明。为诸天王说补处行,亦于十方现身说法,期运将至,当下作佛。觐诸国土何者处中,则知迦毗罗国最是地之中矣。”故《本起经》云:“佛之威神,至尊至重,不生边地之倾斜也。此迦毗罗城,三千日月,乾坤之中央也。往古诸佛,皆兴于此。”《俱舍论》云:“剡浮洲之中矣。”《山海经》云:“身毒之国,轩辕氏居之。”郭璞注曰:“则中天竺也。彼土自分五天竺国,中天竺国是天地之中。名既非边,中义现矣。”《因果经》云:“中天大夏种姓有四,谓杀利帝种、婆罗门种、毗舍罗种、首陀种。刹利王种最为高贵,劫初以来,相承不绝。余之三姓,非此所论,但明佛性,自分五别。”又《长阿含经》云:“劫初成时,未有日月光明。诸天福尽下生,皆化为人。欢喜为食,身光远照,飞行自在,无有男女、尊卑、亲属。自然地味,味如苏蜜。有试当者,遂生搏食,光威通亡,呼嗟在地。食多貌悴,食小形泽,便兴胜负。地味则没。又生地皮,因食地皮故,诸恶凑集。又生林藤粳米等,众味甘美。因兹食者具男女根,如是展转,便为姻媾,遂始胎生。”《楼炭经》云:“自然粳米,朝刈暮熟。”《中阿经》云:“米长四寸,人竞预取。”如是相煞,预取之处,后更不生。”《长阿含经》云:“尔时众生既见不重生,故各怀忧恼,互封田宅,以为疆畔。其有自藏以来,盗他田谷,由是诤起,无能决者。议立一人,号平等主,赏善罚恶,仍共供给。时有一人,容质瑰伟,威严鞠物,众所信伏。则往请之,彼既受已,遂有民主名焉。”《楼炭经》云:“众人言议,为作长号,谥之曰王,以法取祖,故名刹利,此译田地主也。”时阎浮提,天下富乐安隐。地生青草,如孔雀毛。八方郡国,聚落相闻。无有寒热及病恼者。王以正法治世,奉行十法,互相崇敬,犹如父子。人寿极久,不可量计。后有余王,不行正法,其寿遂减至十千岁。如是渐减,至今百年。先于劫初,创始为王,展转相承。至菩萨身,罗候罗正嫡便绝余族,枝派今犹嗣位,故下广列传轮粟散,绍续之相也。
初民主王号曰大人,第二珍宝玉,乃至第三十三善思王。如上三十三王子子相承也,亦是粟散而已。次下并是转轮圣位,嫡嫡相承,至于菩萨。《楼炭经》云:“真阇王有一太子,名波迮迦,译云大鱼王也。”《佛本行经》云:“中天有城,名曰褒多那。人民繁炽,其中有帝,名大鱼王。”从此王乃至大名称王,有子孙相承苗裔计有八万四千二百七十二王,尽是金轮王。最后有二王,为阎浮提主,名茅草王。草王有太子,名大茅草王。大茅草王无子为王,作是念言:“我上祖代代相承,皆是金轮王之苗裔。我今无嗣,种姓将恐断绝。我若出家,恐断王种;若不出家,则断圣种。”思惟是已,则持国事付诸大臣,王乃入山修道,成五通仙,名曰王仙。此王仙先有夫人,名善袭,在宫有娠,后生一子,是大茅草王之苗裔也。后诸大臣知是王仙太子,遂则重册灌顶,绍承王位,号为遮王,又云郁魔王,亦曰懿摩王也。王有二妃。一名善贤,二名妙端正。妙端正者,生四太子,一名炬面,二名金色,三名象众,四名别成。善贤夫人唯生一子,名曰长寿,端严可喜,世间小双。唯无骨相,不堪绍位。善贤思维:“妙端正四子,炬面等辈,兄弟群族。我今唯此一子,虽然端正,不堪为王。作何方便,今我此子得绍王位?”
尔时,遮王驾车宫苑,安慰诸妃。善贤出来。启王言:“我种种安隐,唯有一愿,拟从王乞,愿王赐我。”王曰:“从心所欲,朕当与之。”善贤曰:“王不得变悔!请王设誓!”王言:“若变悔者,朕当破作七分。”善贤白太王曰:“炬面等四子,宜可摈出。”王言:“此四子无过,云何摈出?”
王良久思惟,为自设誓已不违愿故,遂判四子摈于他方。
时四王子白父王言:“我等四人不造余过,忽然摈我出国,何也?”王言:“知汝四子实无过失,不辜横遭如上所说。此非我心,善贤之意。”
时四童子所生庶母并眷属等闻此事已,疾至王所,白大王言:“我等四子奉王摈出,我愿随去。”王言;“宜依。”遮王有敕,续告四子:“若欲姻娉,莫婚他族,宜亲内姓,无令种姓断绝。”
此四童子敬王教敕,则领眷属面北而去。至含夷林,其中水土宽平,无诸坑阜。将诸眷属住此林中。福德盛故,遂成巨国。
后遮王思问群臣:“朕昔摈出四子,今在何方?”大臣奏曰:“今在香山之北,雪山之南。二山中间有林,名日含夷。地沃丰饶,人民炽盛,百姓归之,犹如廛市。郁成大国,册立为王,名尼拘罗城。古仙迦毗罗得道之处,因兹立城名也。”时遮王闻已,再三叹言:“我子释迦!我子释迦!”释迦者,译言能仁也。
大遮王三子已殁,唯有别成,号曰尼拘罗王,是佛祖祖。此王有太子,名曰拘卢王,是佛高祖。此王有太子,名曰瞿拘卢王,是佛曾祖。此王有太子,名曰师子颊王,是佛祖。此王有四太子,一名输头檀那,则净饭王。二名输拘卢檀那,则白饭王。三名途卢那,则斛饭王。四名阿弥都檀那。则甘露饭王。净饭王有二太子,一名悉达多,则是佛,四月八日生,身长丈六。二名难陀,则是逆风扫地者也,四月九日生,身长丈尺四寸。白饭王有二太子,一名调达,是佛当兄,四月七日生,身长丈五尺四寸。二名阿难,是佛侍者,四月十日生,身长丈五尺三寸。斛饭王有二太子,一名释摩男,捉土成金者,四月十二日生,身长丈四寸。甘露饭王有二太子,一名波投,出家竟,四月十三日生,身长丈四寸。二名跋提子,八道,四月十四日生,身长丈四寸。
《佛本行经》曰:“尔时,护明菩萨在兜率天上,心念欲化一切众生。遂敕金团天子:‘汝善观察诸王种族,则当为吾拣一生处。’金团天子奉菩萨敕为其观察。观察已竟,白菩萨言:‘有刹利种,姓瞿昙氏,刹利帝后。依瞿昙大仙学道,从师姓瞿昙氏。元本以来,世世为金轮王之种族,乃至遮王苗裔以来,子孙相承,住彼迳毗罗城,释种之所都也。其中有王,名师子颊王。此王有太子,名输头檀那王。今此王者,于一切世间天人之中有大名称,堪为菩萨托生之处。’菩萨叹曰:‘善哉!善哉!汝善观察诸王种姓,如汝所说,我定生彼。’”又《经》云:“护明菩萨欲降下时,摩耶夫人告净饭王言:‘大王当知,我今欲受八禁清净斋戒。’当斋戒已,遂则眠。于梦中见有一六牙白象,其首硃色,七支柱地,以金装牙。天人乘之,从空而下,赴净饭王宫。”
据《阿含经》曰:“推佛降神母胎,则当此土姬周第五帝昭王即位二十三年癸丑之岁七月十五日托阴摩耶。至二十四年甲寅之岁,摩耶夫人于毗罗苑中游戏快乐,见婆罗树花可爱,举右手攀枝,菩萨从右胁而诞生。身真金色,相好具足。”
又《普曜经》云:“佛初生时放大光明,照十方界。地涌金莲,自然捧足。东南西北,各行七步。观察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师子吼:‘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又偈曰:‘我生胎分尽,是最后末身。我已得解脱,当复度众生。’说此偈已,感九龙吐水,沐浴太子。大子浴已,默然不语,还同世间婴兒。”
又案《周异记》云:“昭王即位二十四年甲寅之岁,四月八日,江河泉池忽然泛涨,宫殿人舍、山川大地咸悉震动。其光有五色,贯入大微,遍于四方。昭王问大史苏由曰:‘是何祥也?’苏由奏曰:‘有大圣人生于西方。’又问:‘于天下如何?’由曰:‘则时无也。他一千年外声教被于此土。’”即是佛初生西天竺国迦毗罗城净饭王宫瑞应此土。
案《十二因缘经》云:“太子年登十九,厌皇后宫’。父王恐畏出家,遂敕箫韵,娱乐太子。太子不乐。坐至三更,五百宫人,悉皆得睡。净居太子时在虚空中,说偈告于太子:
世间不净众惑迷,无过妇人身体性。
世问衣服庄严故。愚痴是边生贪欲,
是人能做如是观,如梦如幻非真实。
速舍无明勿放逸,心得解脱功德身。
又天人于窗牖中叉手白太子言:“时可去矣。”太子闻此偈已,心生欢喜。潜命车匿革+皮健陟来。四神捧足逾城,西北而去。太子念言:“夫出家者具大慈悲,不留马迹,王必罪于门人。”则于城西北角留一马迹,令知腾空西北而去。时当此土周昭王四十二年壬申之岁二月八日夜半也。
案《律》云:“太子去已,至摩竭陀国斑荼山中,于其石上结跏趺坐。作是念言:以何物剃除鬓发?”才起此念,净居天子便捧刀。太子自把,剃鬓发已,净居天子更捧缦僧伽梨衣,便脱旧日所著衣服,并脱头冠白马等付与车匿,将还王宫,并说偈言辞父王曰:
假便恩爱久共处,时至命尽会别离。
见此无常须臾间,是故我今求解脱。
尔时太子在于山中勇猛精进,修无上道。又诣阿蓝迦蓝处。三年学不用处定,知非便舍。复至郁头蓝弗处,一年学非想非非想定,知非亦舍。又至象头山,同诸外道日食麻麦,经于六年。苦行将满,则于尼连阿浴。苦行日久,就岸稍难,追成仙人挽低树枝,接于太子。
又《因果经》云:“浴已。‘我若以羸劣之身而取道者,外道言自饿则是涅盘,故当受食。’太子才起此念时,有难陀波罗奈姊妹二人捧上乳糜,太子又自念言:‘当将何器而为受食?’才起此念时,四天王各捧石钵。其时,菩萨为平等故,并总受之。息贪欲故,按成一钵以受乳糜。食充色力,欲诣正觉山。
准《本行经》云:“太子思念:‘当用何物而坐?应须净草。’才起此念,路上遇刈草人,名日吉安。太子语曰:‘此草可能惠施小许?不为爱惜?’吉安则授与。逦迤而去,至正觉山。为太子德重故,其山震动,山神出现,语太子曰:‘此非成道处。’太子问曰:‘何方堪耶?’山神曰:‘从此去,摩竭提国东一十六里有金刚座,贤劫千佛皆升此座,成等正觉。宜当往彼。’”
尔时太子遂则下山,遇一盲龙。盲龙语太子曰:“菩萨欲求成道处也。”太子问:“汝何知我菩萨?”盲龙曰:“我昔于毗婆尸佛时,为恶性比丘,毁骂王宝,遂垄龙中,兼盲其目。过去三佛出世,我眼则开,灭后还闭。今见汝身,令我眼开,故知汝是菩萨。”则引太子诣金刚座,以草敷上,遂升此座。太子发弘愿言:“我若不成无上菩提,誓不起于此座!”而成正觉,号之为佛。故《普曜经》云:“菩萨于二月八日明星出时大悟,便造偈曰:
因星得悟,悟后非星。
不随于物,不是无情。
时当此土周第六帝穆王三年癸末之岁二月八日成道,因此三十成道也。”
尔时释迦如来成道竟,示众曰:“夫出家沙门者,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本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业结;无念无作;非修非证;不历诸位,而自崇敬,名之为道。”有一比丘问:“如何是清净本性?”佛言:“毕竟净故”。“如何是本性无知?”佛言:“诸法钝故。”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佛乃良久。外道作礼赞曰:“善哉!善哉!世尊有如是大慈大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外道去后,阿难问佛:“外道以何所证而言得入?”佛言:“如世间良马,见鞭影而行。”如是说法,住世四十九年。后于拘尸那城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入于涅盘,寿龄当七十九矣。时周穆王五十二年壬申之岁二月十五日,暴风忽起,飘损人含,伤折树木。山河大地,悉皆震动。西方有白虹十二道,通过此土,连夜不灭,当此之时,则佛入涅盘之祥应。
又《涅盘经》云:“尔时世尊欲涅盘时,迦叶不在众会。佛告诸大弟子:‘迦叶来时,可令宣扬正法。’又云:‘吾有清净法眼。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付嘱于汝,汝善护持。’并敕阿难嗣二传化,无令断绝,而说偈曰:
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
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尔时,迦叶与五百弟子在耆阇崛山,身心寂然,入于三昧。于正受中倏然心惊,举身战栗。从定中出,见诸山地皆大振动,则知如来已入涅盘。告诸弟子:“我佛大师入于涅盘,经于七日,已入棺中。苦哉!苦哉!应当疾往至如来所。”恐荼毗不得见佛,以敬佛故,不敢飞空往如来所,则将弟子寻路疾行,悲哀速往。正满七日,至拘尸城荼毗所。问大众言:“如何得开大圣金棺?”大众答曰:“佛入涅盘,已经二七。恐有损坏,如何得开?”迦叶言:“如来之身,金刚坚固,不可俎坏。德香芬馥,若啃檀山。”作是语已,涕泪交流,至佛棺所。尔时,如来大悲平等,为迦叶故,棺自然开,皆则解散,现出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真金紫磨坚固之身。尔时,迦叶复重悲衷,与诸弟子绕佛七匝,长跪合掌,说偈哀难曰:
苦哉苦哉大圣尊,我今荼毒苦切心。
世尊灭度一何速,大悲不能留待我。
我于崛山禅定中,遍观如来悉不见。
又观见佛已涅盘,倏然心战大振惊。
忽见暗云遍世界,复睹山地大振动。
则知如来已涅盘,故我疾来已不见。
世尊大悲不普我,令我不见佛涅盘。
不蒙一言相教告,令我孤露何所依?
世尊我今大苦痛,情乱迷闷昏浊心。
我今为礼世尊顶,为复哀礼如来胸?
为复敬礼大圣手,为复悲礼如来腰?
为复敬礼如来脐?为复深心礼佛足?
何故不见佛涅盘?唯愿示我敬礼处。
如来在世众安乐,今入涅盘皆大苦。
哀哉衷哉深大苦,大悲示教所礼处。
尔时迦叶说是偈已,世尊大悲,则现二足;千辐轮相出于棺外,回示迦叶。从千辐轮放干光明,远照十方一切世界。尔时迦叶与诸弟子见佛足已,一时礼拜。千辐轮相大觉世尊金刚双足还自入棺,封闭如故。尔时如来以大悲力从心胸中火涌棺外,渐渐荼毗,经于七日,焚妙香薪,尔乃方尽。佛力威神,内外白执\衣而无损也。此有二表:外一重白执\衣不损者,表俗谛存焉,内一重白执\衣不损者,表真谛不坏也。
自如来入涅盘壬申之岁,至今唐保大十年壬子岁,得一千九百一十二年。教流汉土,迄今壬子岁,凡经八百八十六年矣。
祖堂卷一 迦叶
第一祖大迦叶尊者,摩竭国人也。姓婆罗门,父名饮泽,母字香志。与瓶沙王竞富,唯让一犁;共摩竭以争饶,更逾千倍。积长者之贝玉,祈请树神;获贪女之金珠,庄严塔像。载诞金光之子,结成金色之妻。果合前缘,深扶宿愿。虽为贵偶,乃无欲情。欲求出家,泽志听许。便投世尊,发弘誓愿。上法受戒,清贞守素。无爱无欲;常行头陀。世尊在日,命坐付衣,常于众中称叹第一。
尔时大迦叶告诸比丘曰:“佛已荼毗,金刚舍利,非我等事。何以故?自有国王大臣长者居士求最胜福田者,自当供养。我等宜当结集法宝,无令断绝,为未来世作大照明,绍隆正法。”
尔时迦叶作大神通,往须弥顶而说偈曰:
如来诸弟子,且莫般涅盘。
若得神通者,当赴于结集。
说是偈已,则击挝铜。挝铜之中而传此偈,声遍三千大世界。得神通者,悉皆赴集。圣众既惊,遂拣内闲三藏、外达五明、足满六通、智圆四辨者。其数四百九十有九,悉集王舍城耆阇崛山宾钵罗窟,此云七叶岩。
尔时阿难为漏未尽,当被跋阇比丘有他心智,则便观察知:“阿难兄有欲漏故,未及众圣,不得入会。”时阿难比丘当自念言:“我事如来亦无缺犯,为自有漏,不及众数。”思惟是事,晓夜经行。明相出时,身体疲极。兼卧之次,头未至枕,得证果位。心生欢喜,则往宾钵罗窟,击其石门。
尔时迦叶在于窟中问:“是何人敲我此户?”答言:“是佛侍者比丘阿难。”迦叶语曰:“汝漏未尽,不得入来。”阿难答言:“我已证无漏。”迦叶报言:“汝既证无漏,可现神变以遣众疑。”尔时阿难则骋神通,从钥孔入,得在众会,添数五百。
案《育王经》云:“迦叶告阿庠世王:‘我今欲集如来三藏。愿大王为我檀越。”王言:“愿大圣集如来三藏,无有遗余,不舍慈悲,受我供养。”
阿庠世王为结集主时,诸比丘则从座起,谘问长老大迦叶:“于三藏中先集何藏?”迦叶语云:“当集修多罗藏。”迦叶白圣众言:“此阿难比丘多闻总持,有大智慧。常随如来,梵行清净。所闻佛法如水传器,无有遗余。佛所赞叹,聪敏第一。宜可请彼集修多罗藏。”大众默然允之。
迦叶告阿难曰:“汝于今者宜宣法宝。”阿难躬受敬诺,观察圣心而说偈曰:
比丘诸眷属,离佛不庄严。
犹如虚空中,众星之无月。
说是偈已,礼众圣足,则升法座。
案《七事记》云:“尔时阿难当升座已,尊诸相好,现身如佛。众见此瑞,则生三疑。一谓大师慈悲故,从涅盘起,为我等辈宣甚深法。二谓他方诸佛知我释迦奄化故,而来此中宣扬妙法。三谓阿难转身成佛,为众说法耶?尔时阿难而说是言:‘如是我闻,一时佛住某城某处,说某经教,乃至人天等作礼奉行。’阿难则下法座,却复本身。诸菩萨等知是世尊加被,众疑悉遣。时迦叶问诸比丘:‘阿难所言不错谬乎?’诸比丘皆云:‘不异世尊所说。’于是迦叶请优波离集毗尼藏,次命迦旃延集阿毗昙藏,迦叶则入愿智三味。观所集法藏,皆无欠少。因兹流布而不断绝。”
阿庠世王忏悔经有三种阿难。一阿难陀,此云庆喜,持声闻法藏,于上二乘随力随分。二阿难陀跋罗,此云庆喜贤,持中乘法藏,于上大乘随力随分;于下小乘客与兼持。三名阿难陀婆伽罗,此云庆喜海,持菩萨大乘法藏,于下二乘容与兼持。
又台教中有四阿难。何等为四?一者庆喜阿难,结集藏教。二者贤阿难,结集通教。三者典藏阿难,结集别教。四者海阿难,结集圆教。论其本也,唯一金龙尊佛;语其边也,分四阿难弟子。
梵语阿难,此翻无染。阿者无也,难者染也。论此无染,亦分为二。一者断除烦恼,名为无染。二者出离修证,名为无染。断除烦恼无染是名传教阿难,出说修证无染是名传禅阿难矣。
阿难问师:“传佛金蝠外,别传个什摩?”师唤阿难,阿难应喏。师曰:“倒却门前刹竿著!”
阿庠世王请师说法,师受请升座,良久乃下。王问师:“何故不为弟子说?”师云:“大王位崇名重。”
迦叶尊者阐一乘而利物,弘二教以度人。实得他心,终无我想。说法住世四十五年,度无量众。乃告阿难言:“如来正法眼付嘱于我,我今年迈,持佛僧伽犁衣入鸡足山,待慈氏一生。汝受佛嘱,弘扬正法,勿令断绝。听吾偈曰:
法法本来法,无法无非法。
何于一法中,有法有非法。
尔时迦叶说是偈已,遂入王舍城,等阿庠世王。王寝不遇,留言付于门者,令奏王知云:“吾当往鸡足山矣。”准《西域记》云:“此山三峰,如仰鸡足”,故因此立号也。
迦叶尊者于此山上以草敷坐,结跏而已,作是念言:“今我此身著佛所与粪扫之衣及持僧伽梨等,经于五十七俱低,六十百千岁,慈氏佛出世,不令其朽坏。”作是念已,遂语山曰:“若阿庠世王与阿难来,山当为开,令其得入。若归去后,复当还合。”言讫,便入灭尽定,应时大地六种震动。
尔时阿庠世王于睡梦中见殿梁折,遂则惊觉。时执扃之使奏王知云:“大迦叶辞王,往鸡足山,欲入涅盘。过王殿寝,未敢奏闻。”王闻此语,遂生悲泣。云:“朕何薄佑!诸圣涅盘,不得睹见。”则诣竹园精会,礼阿难足,借问迦叶所在。遂命阿难同往鸡足。王到山已,山自开辟,迦叶在中,全身不散。王乃敕诸力士积诸香薪,欲庠维之。阿难白大王曰:“摩诃迦叶以定持身。待于弥勒下生,捧付僧伽梨竟,方入涅盘。如今切不可焚也!”王闻是语,以种种供养,心生悲恋,然后礼辞定身。却命阿难入于王舍城。阿庠世王与阿难才出此山,山合如故。
师入灭时,当此土周第八主孝王五年丙辰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伟哉迦叶,密传佛心。
身衣一纳,口海千寻。
威仪庠序,化导幽深。
未逢慈氏,且定鸡岑。
祖堂卷一 阿难
第二祖阿难尊者,王舍城人也。姓刹利帝,白饭王子,是佛之当弟也。本是金龙尊佛,今为如来所化。建立法幢,度六万众;高悬佛日,大照迷徒。博达总持,多闻第一。师巡游往至一竹林之间,闻一比丘错念佛偈曰:
若人生百岁,不见水潦涸。
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见之。
阿难闻已,嗟叹曰:
世间一凡有,不解诸佛意。
徒载四围陀,不如空身睡。
阿难叹已,语比丘曰:“此非佛语。如今当听我演佛偈。”曰:
若人生百岁,不会诸佛机。
未若生一日,而得决了之。〔具如《宝林传》所说也〕
尔时阿难告商那和修言:“如来正法眼付嘱于我,我今付汝。当弘吾教,无令断绝。”复谓末田底曰:“佛预记汝:吾灭度后,罽宾国中一百二十年有一比丘,名末田底,流布佛法。”
尔时商那和修与禾田底同师阿难。末田底无弟子,商那和修有一弟子,名优婆纺多,西国罗汉宗首。
尔时阿难付法偈曰:
本来付有法,付了言无法。
各各既自悟,悟了无无法。
师付法已,踊身处空,作十八变,入风轮奋迅三昧。分身四分,一分奉叨利天,一分奉沙竭罗龙王,一分奉毗舍离王,一分奉阿庠世王。各起宝塔供养。
阿难入灭时,当此土周第十主厉王十二年癸巳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多闻庆喜,高建法幢。
传佛金偈,继祖银钅工。
慈悲第一,智慧无双。
饮光后嘱,月印秋江。
祖堂卷一 商那和修
第三祖商那和修尊者,亦名商诺迦,是西天自然九枝秀草名也,摩突罗国人也。姓毗舍多,父名林胜,母字娇奢耶。在母胎中六年始生。寻后出家,身衣自然化成九条。得庆喜之法,广度群生,大作明灯。乃云:“佛记:‘吾灭度后二百年中,圣者继我,则入三昧观见。’吒利国中有长者子,名日善意而姓首陀。后生三子,少者出家,当续于我,大兴吾教。吾当以小神通至于彼国,不将徒众而自往之。”长者作礼问:“尊者远至,有何所须?”答曰:“我无伴侣,孑然一身。欲命徒侣而归佛道。”长者曰:“我乐世俗,不能出家。若复生子,当给于汝。”师云:“善哉!善哉!”言已,则归本座。
时长者寻后果生三子。前二子不愿出家,第三子名优婆纺多,年十七。尔时和修告父而曰:“佛记此子云:‘吾灭度后二百年中,当第四师而度筹众。’”父闻佛记,则奉尊者,任其出家。师乃问纺多曰:“汝年几岁耶?”子曰:“年十七岁也。”师曰:“汝十七岁,姓十七岁耶?”子曰:“性非十七岁。”子曰:“姓非十七岁。”子白师曰:“为心白耶,为头白耶?”师曰:“此白是发,非心头也。”子曰:“身自十七岁,非姓尔也。”在师左右三四年间,出家具戒,便证圣果。
尔时商那和修告纺多言:“如来以大法眼付嘱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付嘱于汝。听吾偈曰:
非法亦非心,无心亦无法。
说是心法时,是法非心法。〔具如《宝林传》所说也。〕
自商那和修灭度时,当姬周第十一主宣二十三年乙未岁矣。净修禅师偈曰:
胎衣尊者,暗室明灯。
人天耳目,佛法股肱。
非心非色,不灭不增。
良哉至圣,觉海大鹏。
祖堂卷一 优婆纺多
第四祖扰婆纺多尊者,吒利国人。其姓首陀。佛记:“于禅祖中当其第四。化度群品,如我今日。贤劫之中当得成佛,名无相好如来。”十七出家,二十成道。随方行化,至摩突罗国,大众云集。半月说法,天花时降,地神腰现。而听法故,尽获解脱。〔具如《宝林传》所说也〕
尔时纺多尊者,凡度一人,抛下一筹。筹长四寸,满一石室。室高丈六,纵广亦然。其后度者名曰提多迦,志求出家。师问曰:“为心出家耶,为身出家耶?”子曰:“我来出家,非为身心而求利益。”师云:“不为身心,复谁出家?”子曰:“夫出家者无我之故,无我之故心不生灭,心不生灭则是常故,既是常故诸佛亦常。心无形相,其体亦尔。”师云:“汝当大悟。心自明朗,依佛法中度恆沙众。”
尔时纺多尊者曰:“我今将此法眼付嘱于汝,汝可流布,无令断绝。汝今当听吾说偈曰:
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
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纺多尊者付嘱法已,即入涅盘。尔时提多迦取石室筹,积之焚烧。拾取舍利,竖塔供养。时当此土姬周第十三主平王三十一年庚子之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优波纺多,辩泻悬河。
法山峥山+卒,道树婆娑。
筹盈石室,尸系天魔。
性非十七,悟在刹那。
祖堂卷一 提多迦
第五祖提多迦尊者,摩迦陀国人也。在舍,父梦金日从屋而出,放大光明,照一宝山,山顶有泉。初名香众,因父梦故,号提多迦,译云通真量。
纺多云:“如来记汝,吾灭度后一百年中,必有一子而证道果。”又为师解:其父梦宝山者,吾身是也;出光明者,汝智慧也;从屋而出者,入道也;山顶泉者,无上法味也。提多迦闻纺多解梦,心目忻庆而说偈曰:
巍巍七宝山,常出智慧泉。
回为真法味,能度诸有缘。
纺多尊者以偈答曰:
我法传于汝,当现大智慧。
金日从屋出,照曜于天地。
尔时提多迦闻纺多偈已,合掌瞻颜。既得付法,游历诸土而度群品。〔俱如《宝林传》所说也。〕
尔时弥遮迦,八千仙中主,欲求出家。尔时提多伽告曰:“汝欲出家,各应自念,非假刀剃。随所念故,鬓发自净;深敬佛故,衣生袈裟而变檀相。”时诸仙人各自念佛,心生敬慕,鬓发自净,袈裟生体。心不退转,尽获圣果。
尔时提多迦告弥遮迦曰:“如来以正法眼付嘱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将此法眼付嘱于汝。听吾偈曰:
通达本法心,无法无非法。
悟了同未悟,无心得无法。
师说偈已,化火三昧而烬其体。弟子弥遮迦收得舍利,斑荼山中起塔供善,时当此土姬周第十五主庄王七年已丑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多迦大师,无我出家。
了根达境,免却空花。
体非形相,理出齿牙。
随方利物,岂有匏瓜。
祖堂卷一 弥遮迦
第六祖尔远迦尊者,中印土人,得提多迦法。〔俱如传中〕
尔时弥遮迦得法已,游历行化。众中有一人,名波须密,欲求出家。尔时提多迦尊者曰:“佛在世时,至北天竺而请阿难曰:‘此国土中,吾灭度后三百年末,有一圣者当出于世。姓波罗随,名婆须密。于诸祖中当其第七。’佛之记汝,非我所知。汝可出家舍除触器,合证圣果。”时婆须密弃其酒器,合掌作礼,深自觉知:“我昔曾于无量劫中而施宝座于第七佛。与我授记,于贤劫中当得作佛,于禅祖中当得第七。如尊所说,深达昔缘,如寤所睹。尊者大慈,愿接引我。”
时弥遮迦则为出家,而受佛戒。所作已办,深自知之。乃命付法而说偈言:
无心无可得,说得无名法。
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师入灭度时,当此土姬周第十八主襄王十七年丙申岁矣。净修禅师偈曰:
弥遮迦祖,习五通仙。
遇师法正,省我心偏。
悟如来悟,玄之又玄。
神通示灭,八部潸然。
祖堂卷一 婆须密
第七祖婆须密尊者,北天竺国人也。得弥遮迦法已,而自行化,度诸有情。至迦摩罗国,大作佛事。于此座前,有大智者而称佛陀难提,问师曰:“解论义不?”师曰:“论则不义,义则不论。若拟论义,终非论义。”佛施难提闻师论义,心则敬伏,而求出家。师则纳受,具戒证果。乃命付法而说偈曰:
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
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具如本传。〕
自波须密入定时,当此土姬周第二十一王定王十九年辛未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祖婆须密,入弥遮室。
迷悟本如,物我冥一。
手携酒器,顶擎佛日。
异是奚非?谁得谁失?
祖堂卷一 佛陀难提
第八祖佛陀难提尊者,迦摩罗国人,姓瞿昙波。当生之时,顶上有珠,珠光照曜。年至四十,遇婆须密而得出家,使证圣果,游行化导。至提迦国,而有一人名伏驮密多,而问师曰:“父母非我亲,谁为最亲者?诸佛非我道,谁为最道者?”师曰:
汝言与心亲,父母非可比。
汝行与道合,诸佛心即是。
外求有相佛,与法不相似。
若识汝本心,非合亦非离。
尔时伏驮密多得闻尊者说是妙法,则五体投地,深作敬礼。尔时尊者则与出家,而命贤圣受具足戒。
尔时佛陀难提告伏驮密多曰:“如来以大法眼付嘱迦叶,如是展转,吾当第八。汝受法宝,勿令断绝。听吾偈言:
虚空无内外,心法亦如是。
若了虚空故,是达真如理。〔具如本传。〕
师入灭时,当此土姬周第二十四主景王十二年丙寅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佛陀难提,大化群迷。
心无内外,法离高低。
五天论将,三界云梯。
卓然真气,南北东西。
祖堂卷一 伏陀密多
第九祖伏驮密多尊者,提迦国人,姓毗舍罗。〔具如本传〕。得佛陀难提法已,至中印国,大作佛事,导化群品,百千人俱。有一长者名曰香盖,家有一子,号难生,依师出家。尔时师既受已,勤苦修行,胁不至席,因兹立号,名胁尊者。
尔时伏驮密多告比丘难生曰:“如来以大法眼付嘱迦叶,展转相传,至今于我。我将此法付嘱于汝,汝善护持,无令断绝。汝受吾教而听偈曰:
真理本无名,因名现真理。
领得真实法,非真亦非伪。
师说偈已,默然入定。诸天散花,而供养之。时胁尊者则以香薪用阇维之,收得舍利,建塔供养。时当此土姬周第二十六主敬王三十五年甲寅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伏驮密多,大器晚成。
五十不语,五十不行。
俄逢大士,倏契无生。
崖松有操,锾鹗无程。
祖堂卷一 胁尊者
第十祖胁尊者,中印国人也。得伏驮密多法,广化群迷。至花氏国,有一长者名曰宝身,而有七子。第七子名富那耶奢,礼师白言:“我今欲出家,尊者当济度。”尔时尊者则为出家,具戒证果。乃命付法而说偈曰:
真体自然真,因真说有理。
获得真真法,无行亦无止。
师付法已,火化三昧而自焚身。耶奢尊者收拾舍利,竖塔供养,时当此土姬周第二十八主贞王二十二年癸亥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胁大尊者,爱憎网矽。
量等虚空,道唯萧洒。
真体自然,因真舒写。
约世苍茫,奔腾意马。
祖堂卷一 富那耶奢
第十一祖富那耶奢尊者,花氏国人也。姓瞿昙,兄弟七人,而处最幼。心明博达,无诸所求。得付法已,广宣流布,次第游化。又至一城,名波罗奈。遇一长者名马鸣,问师曰:“我欲识佛,何者即是?”师曰:“汝欲识佛,不识者是。”马鸣曰:“佛既不识,争知是乎?”师曰:“汝既不识,争知不是?”马鸣曰:“此是锯义。”师曰:“彼是木义。”师和问:“锯义者何?”马鸣曰:“共师并出。”马鸣却问:“云何木义?”师曰:“汝被我解。”
尔时马鸣闻师胜义,心即欢喜,而求出家。〔俱如传中。〕
尔时富那耶奢告马鸣曰:“我今将此正法眼藏付嘱于汝。汝可流布,勿令断绝。”而说偈曰:
迷悟如隐显,明暗不相离。
今付隐显法,非一亦非二。
时马鸣闻师说偈,心大庆悦。师付法已,则现神通,飞行自在。却至本座,而入寂定。时当此土姬周第三十三主安王十四年戊戍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富那夜师,智若须弥。
心捐去住,身外荣衰。
明暗隐显,视听希夷。
现前提取,更莫参差。
祖堂卷一 马鸣
第十二祖马鸣尊者,波罗奈国人。〔具如本传〕尔时马鸣告毗罗曰:我今将此法眼藏付嘱于汝,汝可流布,无令断绝,而听偈曰:
隐显即本法,明暗元无贰。
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弃。
师入大寂时,当此土姬周三十五帝显王二十七年甲午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尊者马鸣,化花氏城。
魔宫雾卷,释苑风清。
我欲识佛,不识者明。
莫非玄解,动足尘生。
祖堂卷一 毗罗
第十三组毗罗尊者,花氏国人。〔俱如本传〕尔时毗罗告龙树曰:我今将此正法眼藏用付于汝,汝当护持,勿令断绝。而听偈言:
非隐非显法,说是真实际。
悟此隐显法,非愚亦非智。
毗罗入灭时,当此土姬周三十七帝赧王四十一年壬辰岁。净修禅师赞曰:
毗罗大圣,因地魔王。
凭师指教,豁证真常。
胡为愚智,讵是讵长。
德馨兰慧,性净冰霜。
祖堂卷一 龙树
第十四祖龙树尊者,西天竺人。具如本传。
尔时龙树告提婆曰:“我今将此正法眼藏用付于汝,汝当受教。听吾偈曰:
为明隐显法,方说解脱理。
于法心不证,无嗔亦无喜。
龙树尊者寂然入定时,当此土秦第二帝始皇三十五年巳五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菩萨龙树,化龙是务。
心晓佛心,住而非住。
身显圆月,法流膏雨。
提婆投机,就谙旨趣。
祖堂卷一 迦那提婆
第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南印土人,姓毗舍罗。〔具如传中。〕尔时提婆尊者告罗侯罗多曰:“我今将此正法眼藏用付于汝,汝宜传受,无令断绝。而听偈言:
本对传法人,为谈解脱理。
于法实无证,无终复无始。
此师灭度时,当此土前汉第四主文帝十九年庚辰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迦那提婆,德岸弥高。
回旋香象,吹却金毛。
机迅岩电,辩泻秋涛。
始终绝证,勿误王刀。
祖堂卷一 罗侯罗
第十六格罗侯罗尊者,毗罗国人。姓梵摩,父名净德。〔俱如传中。〕
尔时僧伽难提而问师曰:“法有证不?有取舍不?有有无不?有内外不?愿尊者慈造而为解说。”尔时罗侯罗多以偈答曰:
于法实无证,不取亦不离。
法非有无相,内外云何起?
此师全身入定时,当此土前汉第六武帝十年戊辰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罗侯道德,在口宁论?
因师说耳,寻得入门。
高提日月,大照乾坤。
不取不舍,传乎子孙。
祖堂集卷二
祖堂卷二 僧伽难提
第十七祖僧伽难提尊者,罗伐城人也。刹利姓,父名宝庄严,母名芬陀利。才生解语,分明晓了,为母说法。既得罗侯罗法,行化至摩竭国。见一童子,年当十二,手执铜镜,而来师所。师问曰:“子年几耶?”于曰:“我当百岁。”师曰:“汝当无智,看汝幼少。”答曰:“我年百岁,非其理也。”子曰:“我不会理,正当百岁。”师曰:“子善机也。”子曰:“佛偈云:‘若人生百岁,不会诸佛机,未若生一日,而得决了之。”时尊者敬之,深知是圣。
问曰:“汝执此镜,其意云何?”子曰:“诸佛大圆镜,内好无瑕翳。两人同得见,心眼皆相似。”
其舍父母,见子言异,则令出家。师为度脱,领诣古寺而为受戒,名曰伽耶舍多。于彼殿角,有一铜铃被风摇响。师曰:“彼风鸣耶,铜铃鸣耶?’子曰:“我心鸣耶,非风铜铃。”师曰:“非风铜铃,我心谁耶也?”子曰:“俱寂静故,岂非三昧?”师曰:“善哉,真比丘!善会诸佛理,善说真法要,善识诸佛义。”乃命付法,以偈告曰:
心地本无生,因种从缘起。
缘种不相妨,花果亦复然。
伽耶舍多闻师说揭,及受法藏,心生敬重,顶戴受持。师付法已,即离本座。至树下立。而举左手攀其树枝,寻则灭度。焚其舍利,则在树侧,不可移动。则就本处竖塔供养,诸天散花而雨宝衣,用散塔处。时当此土前汉第七主昭帝十年辛酉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僧伽难提,庄严王子。
逾城九重,入山千里。
定俞井金,义班始终。
理屈于师,忽案自己。
祖堂卷二 伽耶舍多
第十八祖伽耶合多尊者,摩竭国人。姓郁头蓝,父名天盖,母名方圣。年至十二,得僧伽难提法。行化至月氏国,大作佛事。有一波罗门,名曰鸠摩罗多,心信外道,不爱佛法。师至波罗门家,为说大因缘,又为说父病因缘。于时波罗门闻师所说而生欢喜,欲求出家。师与出家,受具足戒,令证道果。乃命付法而说偈曰:
有种有心地,因缘能发萌。
于缘不相碍,当生生不生。
时鸠摩罗多闻师说偈,心生欢喜,当自安乐。师付法已,即从座起,踊身虚空作十八变,化火三昧,自焚其身。众拾舍利,起塔供养。时当此土前汉第十五主成帝十四年戊申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伽耶舍多,幼会佛机。
手执宝镜,面难提师。
内外绝翳,眉目无亏。
风飘铎韵,非我是谁?
祖堂卷二 鸠摩罗多
第十九祖鸠摩罗多尊者,月氏国人也。初遇伽耶舍多,得法行化,时至北天。有一大士名阇夜多,而用油涂足。巡游诸国,遥见伽耶含多,作礼问:“我家父母心常供养,亦求佛道,未省是何因缘,长萦疾苦。又观邻舍常行凶杀,不乐修行,而无所患。此二事实未晓之,唯愿慈悲,为我解说!”尊者云:“业通三世,如影随形。积善余庆,积恶余殃。”闻说欢喜,志愿出家,乞师纳受。既摄受已,便获道果。师乃命付法,而说偈曰:
性上本无生,为对求人说。
于法既无得,何怀决不决?
师付法已,于座上以爪蛱面,各分两向。当此处分,有大光明。照大众已,寂然灭度。时当此土王莽则位十八年壬午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鸠摩罗多,大常止檐。
蒙师为诀,委父无厌。
本非锻练,肯藉槌钳。
一榻孤坐,人天礼瞻。
祖堂卷二 庠夜多
第二十祖庠夜多尊者,北天竺国人也。得鸠摩罗多法已,行化至罗阅城,遇一头陀,名婆修盘头。六时礼佛,少欲知足;长坐不卧,一食而已。
尔时尊者问大众曰:“此头陀者,汝见如何?”众曰:“不可思议。常修梵行。长坐不卧,一食而已。”师曰:“此是道耶?”众曰:“诚如尊说。”师曰:“今此头陀不久当堕,与道悬远;心有所求,不名为道。”众曰:“师如何?”师曰:“我不求道,亦不颠倒;我不六礼,亦不轻慢;我不长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杂食;我不知足,亦不贪欲。”
尔时头陀闻师所说,心生欢喜。说偈赞曰:
稽首三昧尊,不求于佛道。
不礼亦不慢,心不生颠倒。
不坐不懈怠,但食无所好。
虽慢而不迟,虽急而不燥。
我今遇宝尊,和南依师教。
师见说偈已,师告曰:“如来以正法眼付嘱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嘱汝,汝善护持,勿令断绝。听吾偈曰:
言下合无生,同于法界性。
若能如是解,通达事理竟。
师入灭时,当此土后汉第二主明帝十六年甲申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阇夜多祖,格高貌古。
锡有六环,田无半亩。
言下不生,何处不普。
垂手入廛,他方此土。
祖堂卷二 婆修盘头
第二十一祖婆修盘头尊者,罗阅城人。姓毗舍导,父名光盖,母名严一。师得庠夜多法,行化至那提国。而共常自在王言论次,有一使者乃奏王曰:“百万象兵至于南面。”王曰:“此事非少,如何抵敌?”师曰:“大王莫愁,令第二太子摩喀罗轻喝一声。”大王则命太子喝。太子奉王教诏,即至城南。便举左手拍其腹上而喝一声,象兵倒地,不复更起。王见此事,深自叹许。愿师摄受,度脱出家,命圣受戒。尔时太子偈赞曰:
为摧百万象,鼓腹作神通。
一切诸宫殿,无不震动者。
遇师方便力,而得度脱我。
稽首父母辞,而出于爱火。
尔时尊者则须太子游行化导,建胜法幢。乃命付法,而说偈曰:
泡幻同无碍,如何不了悟。
达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师入定时,当此土后汉第五主炀帝九年丁已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婆修盘头,修行不卧。
虽历辛勤,翻成懒惰。
因指见月,逢歌指和。
泡幻无真,虑情无过。
祖堂卷二 摩喀罗
第二十二祖摩喀罗尊者,那提国人。姓刹利帝,名大力尊。父名多满,亦名常自在。〔具如宝林传也。〕
尔时摩喀罗告鹤勒曰:“我令将此正法眼藏用付于汝,汝当守护,无令断绝,汝受吾教。”而说偈言: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
随流认得性,无喜复无忧。
此师入灭时,当此土后汉第九主桓帝十八年乙已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辩塔降象,自在王子。
雷震蛰门,邪师失齿。
神运六通,道风千里。
声色恆真,何须馈耳。
祖堂卷二 鹤勒
第二十祖鹤勒尊者,月氏国人。姓婆罗门,父名千胜,母号金光。〔具如《宝林传》也。〕
尔时鹤勒告师子曰:“我今将此正法眼藏用付于汝,汝善护持,外方行化。当国有难,刑在汝身。汝受吾教而听偈曰:
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了了无可得,得时不说知。
此师灭度时,当后汉第十一主献帝十九年巳五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尊者鹤勒,上德不德。
任性纵横,发言奇特。
功高三仪,名喧万国。
稽首归依,祖林搴卜。
祖堂卷二 师子
第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中印土人。姓婆罗门。〔具如《宝林传》也。〕
尔时师子告婆余斯多曰:“如来以正法眼付嘱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持此法并僧伽梨衣嘱付于汝,汝当护持,无令断绝。而听偈言:
正说知见时,知见俱是心。
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
此师还债时,当此土前魏第三主少帝已丑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师子尊者,人天仰誉。
雪里松青,云间鹤翥。
论鼓才击,法轮高驭。
挫拉邪徒,悟真来去。
祖堂卷二 婆舍斯多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潲宾国人。姓婆罗门,父名寂行,母号常安乐。夜梦神人手执宝剑付常安乐,因此有孕。满月产下,其子左手常拳似执物。从此出家,证果得法。行化至中天竺国,度化群迷。次第游行至南印土。有一国王,名曰得胜,常崇咒师,不信佛法。咒师奏王:“婆舍斯多不会佛法,请王试之。此人云圣,问其异事。若答不得,则非师子继承弟子。”大王有一太子,名不如密多,则向王曰:“今此尊者,先王供养,有大威德,不用试之。”王切齿呵责,则囚太子。王乃命师,师则赴命。王不令坐,当殿试语。问曰:“我国之中,无诸邪法。师所学者,当是何宗?”师曰:“此国之内,无诸邪法。我所学者,当是佛宗。”王曰:“佛灭度已千二百年,师今七十,当何得之?”师曰:“自释迦传教,历于二十四人。我今所学,当继师子尊者法。亦有信衣,名僧伽梨衣,现在囊中,取呈大王。”王虽见传法袈裟,心不敬信。则命左右以火验之,其火炽然,光明贯天,祥云覆地,而雨四花,异香气馥,火烬衣存。王睹斯瑞,方乃发心,求哀忏悔。〔此衣在于王宫起塔供养。〕
时太子被囚深宫,并不得食。乃云:“我为法故,今此饥渴,如何存济?”其时天降白乳入口,味如甘露,食了轻健。乃作是言:“我若出宫,则便出家。”王诏出宫,投师出家。师云:“汝欲出家,当为何事?”太子曰:“我所出家,不为其事。”师曰:“汝言不为,不为何事?”太子曰:“我所不为,不为俗事。”师云:“不为俗事,当为何事?”太子曰:“不为俗事,当为佛事。”师自念言:“如来以大悲力令此太子助作佛事。”在师左右出家具戒,便证道果。乃命付法,而说偈曰:
圣人说知见,当境无非是。
我今悟真性,无道亦非理。
此师入灭时,当此土东晋第一主元帝八年乙酉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婆舍斯多,久离攀缘。
未逢作者,终不开拳。
传师衣钵,度物桥船。
当心妙见,岂假言宣。
祖堂卷二 不如密多
第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南印土国王太子,正名得胜。〔具如《宝林传》也〕
尔时不如密多告般若多罗曰:“我持此法用付于汝,汝善护持,勿令断绝,而听吾偈言:
真性心地藏,无头亦无尾。
应缘而化物,方便呼为智。
此师入灭时,当此土东晋第九主孝武帝戊子岁矣。净修禅师赞曰:
不如密多,胜王诞庆。
高远宫嫔,迥惇道行。
佛法栋梁,王臣瞻敬。
洞鉴媸妍,祖堂金镜。
祖堂卷二 般若多罗
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东印土人。姓婆罗门。父母俱丧,示化菩萨而作佛事。得不如密多法,行化至南天竺国。国王刹帝利,名香至。师因赴王斋次,诸圣尽转经,唯有师不转经。大王问师:“为什摩不转经?”师曰:“贫道出息不随众缘,入息不居蕴界,常转如是经,百千万亿卷,非但一卷。”尔时大王赐师一珠,光明耀然。〔具如《宝林传》也。〕是化般苦多罗告达摩曰:“我今将此正法眼藏用付于汝,而听吾偈曰:
心地生诸种,因事复因理。
果满菩提圆,花开世界起。
般若多罗化火焚身,时当此土宋第五王武帝孝建四年丁酉岁矣。净修禅师偈曰:
般若多罗,幼名璎珞。
父母沦亡,东西盘泊。
一晓龟毛,恆嗟水涸。
果满菩提,道源辽廓。
祖堂卷二 达摩
第二十八祖菩提达摩和尚,南天竺国香至大王第三太子也。得般若多罗法,般若多罗乃告曰:“汝今得法,亦莫远化,待吾灭后六十七年,当往震旦大施法药。汝勿速去,当有难起,衰于日下。”达摩问曰:‘我去彼国行化,有菩萨不?”师云:“彼国获道者如稻麻竹苇,不可称计。吾灭度后六十七年,各别著人,此国留难,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彼国,南方勿住,彼国天人不见佛理,好作有缘而爱功德。汝至彼国,则出不住。听吾谶曰:
路行跨水复逢羊,〔路行者,来也。跨水者,过海也。复逢羊者,洛阳也。达摩大师从南天竺国过海而来。初到广州,次普通八年丁末岁入梁国。
独自换换暗渡江。〔独自者,无伴侣也。换换者,若换也。暗渡江者,梁武帝不悟大理,变容不言,师知机不契,则潜过江,向北魏也。〕
日下可怜双象马,〔日下者,京都也。可怜者,好。双象马者,志公傅大士也。〕
两株嫩桂久昌昌。〔两株者,二木也。二木是林字也。嫩桂老,少也,则是少林寺也。久昌昌者,几年面壁而出大行佛法也。〕
达摩又问师:“此后更有难不?”师云:“吾灭度后一百五年而有小难,听吾谶曰:
心中虽吉外头凶,〔心中者,周字也。外头凶者,周王无道灭佛法也。〕
川下僧房名不中。〔川下僧房者,俗号僧房为邑,川下邑为邕字也。后周文帝姓宇文,名秦邕。不中者,后周沙汰灭佛法。〕
为遇毒龙生武子,〔毒龙者,武帝父王也,生武子者,生武帝也。〕
忽逢小鼠寂无穷。〔小鼠者,庚子也,周武帝庚子崩寂。无穷者,尽灭无也。〕
又问:“此后更有难不?”师云:“吾灭度后一百六年有小难,父子相连,亦当不久,作一二三五岁。当此事过,以有人见其意,吾不能明。略与谶曰:
路上忽逢深处水,〔路上者,李字也。深水者,渊字也。唐高祖神尧皇帝,姓李名渊也。〕
等闲见虎又逢猪。〔等闲见虎者,寅也。唐高祖戊寅年登位也。又逢猪者,亥也。高祖丁亥年崩。〕
小小牛兒虽有角,〔小小牛兒者,高祖武德四年九月日,有前道士太史今博奕,先是黄巾党,其所习遂上表底佛法,事十有一条,大略而云:“释经是损国破家,未开益世。请胡佛邪教退还天竺。凡是沙门放归桑梓,则国家昌泰,李孔教行矣。”高祖纳奕奏书,乃下诏问诸沙门曰:“弃父母鬓发。去君臣花服,利在何间?益在何情?损益二宜,请动妙释。”时有琳法师上表得延五年。高祖崩,太宗即位,再兴佛法矣。具如别传。言半角者,正当扌+至触而无害即是。〕
清溪龙出总须输。〔清溪者,山名也。龙者,琳法师护法之龙,能令博奕竽邪见之徒总须伏也。〕
又问师:“于此后有圣人出不?”师云:“林下见有一人,当得于道,亦契菩提。听吾谶曰:
震旦虽阔无别路,〔震旦者,唐国也。无别路者,唯有一心之法,让大师化等如此也。〕
要假侄孙脚下行。〔侄孙者,今时传法弟子也。〕
金鸡解衔一颗米,〔金鸡者,金州也。让师是金州人也。一颗米者,意取道一,江西马祖名道一。〕
供养十方罗汉僧。〔让和尚付法与道一,故言供养。十方者,马和尚是汉州十方县罗汉寺出家也。〕
达摩大师同学兄名佛大先,此佛大先是佛驮跋陀罗三藏之弟子。佛驮跋陀罗复有弟子名那连耶舍,于南天大化,后来此土东魏高欢鄴都,与五戒优婆塞万天懿译出《梵本尊胜经》一部。万天懿问:“彼天有菩萨传教不?”那连耶舍答曰:“西天诸祖二十七师悉说此法,名般若多罗。亦有弟子,名菩提达摩。至此土后魏第八帝讳言+羽大和十年,至于洛阳少林寺化导,至九年示灭,经于一十五年矣。”又问:“此师后有人能继不?”三藏谶曰:
尊胜今藏古,〔尊胜者,妙智也。古者,可大师。本有妙高之性,性被恼覆云,未现了,故言藏也。〕
无肱亦有肱。〔肱者,手也。可大师求法断臂也。〕
龙来方受宝,〔龙来者。初祖西来也。方受实者,二祖传法。〕
捧物复嫌名。〔棒者,惠也。本名神光,复居达摩,嫌之改名,言为写〕
又问:“此后谁当继此耶?”三藏谶曰:
初首不称名,〔后周第三主已卯之岁,有一居士不说年岁,不称姓名,故言不称名。〕
风狂又有声。〔风狂者,三相有风病。有声者,远近皆知有病,故言有声也。〕
人来不喜见,〔人来不喜见患风之形状。〕
白宝初平平。〔白宝者,玉也。玉边作祭,璨也。三祖名璨大师。〕
又问:“此师后更有人断不?”又谶曰:
起自求无碍,〔有一沙弥年十四,名道信。来礼拜问:“唯愿和尚教某甲解脱法门。”故言求无碍。〕
师传我没绳。〔师者,三祖也。我没绳者,既无人缚汝,即是解脱。〕
路上逢僧礼,〔路上者,道也。礼者,信也。四祖大师名道信。〕
脚下六枝分。〔脚下者,门下也。四祖下横出一宗。六枝者,牛头、融禅师等六祖。〕
又问:“此师后更有人继不?”三藏又谶曰:
三四全无我,〔三四者,七也。五祖七岁遇道信大师。无人我出家也。〕
隔水受心灯。〔隔水者,五祖于新州蕲水郡得传四祖心印,故言受心灯。〕
尊号过诸量,〔过量者,弘字也。〕
逢嗔不起憎。〔不起者,忍字也。〕
又问:‘此师后谁能继之?”三藏又谶曰:
捧物何曾捧,〔捧者,惠字。〕
言阖又不阖。〔阖者,能也。六祖名能。〕
唯书四句偈。〔唯书四句偈者,神秀和尚呈四句偈,惠能和尚亦呈四句个,故言四句偈。〕
将对瑞田人。〔瑞田人者,神秀和尚东阳嘉禾县瑞田人。〕
又问:“此师后明其法者能继之不?”三藏又谶曰:
心里能藏事,〔能藏者,怀;则怀让也。〕
说向汉江滨。〔说向者,说法也。汉江滨者,马大师汉州人也。马大师求佛心印,让和尚说向道一也。〕
湖波探水月,〔湖波者,曹溪也。探水月者,得也。让大师于六祖身边得传心印。〕
将照二三人。〔二三者,六。让大师传法弟子六人。言六人者,一道一得心,二智达得眼,三常浩得眉,四神照得鼻,五坦然得耳,六严峻得舌。是为六人也。〕
三藏又谶曰:
领得殷勤语,〔领得者,马大师于让大师处领悟也。〕
离乡日日敷。〔离乡者,南方也。日日者,昌字也。敷者,演也。马大师归至洪州南昌寺敷演大教是也。〕
移梁来近路,〔移梁者,梁都也。近路者,洪州观察使姓路,送请大师自虔州南庚县移入洪州开元寺,故言来近路。〕
余算脚天徒。〔余者,我字也。从马大师二十年外,有契道者千万,遍行天下。故言脚天徒。〕
三藏又谶曰:
艮地生玄旨,〔艮地者,车北也。神秀和尚从五祖下,傅一枝法在北,自为立宗旨也。〕
通尊媚亦尊。〔通尊者,谥号大通禅师也。媚者,秀也。亦尊者,三帝所尊敬,故亦尊也。〕
比肩三九族,〔比后者,同学也。三九族者,十二人也。秀大师同学十二人。〕
足下一有分。〔从秀和尚足下各分宗旨,南北有异。〕
三藏又谶曰:
灵集愧天恩,〔灵者,神;集者,会也;愧者,荷也;天恩者,泽也。神会大师住洛京荷泽寺。〕
生互二六人。〔生互者,师资也。二六者,会大师弟子十二人也。〕
法中无气味。〔法中者,佛法也。会大师传佛知见甚深法也。无气味者,缘北宗秀大师弟子普寂于京盛行,通其经教;当此之时,曹溪宗旨于彼未盛行,故言无气味也。〕
石上有功勋。〔石上者,秀大节弟子磨却南宗碑,神秀欲为六代,何其天之不从,乃得会大师再立实录,故有功勋。〕
三藏又谶曰:
本是大虫男,〔印宗法师本是小乘,喻如大虫不是师子。〕
回成师子谈。〔回者传也,回小作大。印宗法师礼六祖便悟上乘,是成师子吼。〕
官家封马岭,〔封者印也,马岭者宗也。印宗曾为讲经法师也。〕
同详三十三。〔同详者同学也。六祖弟子祥岑等三十三人,祥禅师位于峡山。〕
三藏又谶曰:
八女出人伦,〔八女者,安字也,出人伦者,为国师也。〕
八个绝婚姻。〔八个者,安字。绝婚姻者,安徒难为绍继之。〕
朽床添六脚,〔朽床者,老字也。六脚者,则天中宗,腾腾坦然圆寂百五十五年住世。破灶堕和尚六住嵩山,是为六脚也。〕
心祖众中尊。〔心祖者,姓也。安和尚颖悟为国师,故众中尊也。〕
三藏又谶曰:
走戊与朝邻,〔走戊者,越字。忠国师是越州人也。与朝邻者,为国师。〕
鹅鸟子出身。〔鹅者鹉州也。今越州是。鸟者鸣鹤县也,今诸暨县是。国师生此县也。〕
二天虽有感,〔二天者,肃宗、代宗二帝也。有感者,帝礼为师也。〕
三化寂无尘。〔三化寂无尘者,二帝与国师俱寂也。〕
三藏又谶曰:
说小何曾小,〔希字是也。〕
言流又不流。〔迁字是也。〕
草若除其首,〔石头无草。〕
三四继门修。〔传法弟子人数。准其传法人数,应云:“十七继门修”也。〕
尔时那连耶舍说此谶已,告万天懿云:“今此国吾灭后二百八十年中,有大国王善敬三宝,此前诸贤悉出于世,化道群品约有千百亿,后所得法,只因一师,兴大饶益,开甘露门,能为首者当菩提达摩焉。”
尔时达摩和尚泛海东来,经于三载。梁普通八年丁末之岁九月二十一日至于广州上舶。刺史萧昂出迎,奏闻梁帝。十月一日而至上元,武帝亲驾车辇,迎请大师升殿供善。是时志公和尚监修高座寺,彼请寺主灵观曰:“汝名灵观,实灵观不?”灵观曰:“唯愿和尚指示。”志公曰:“从西天有大乘菩萨而入此国。汝若不信,听吾谶曰:
仰观两扇,〔仰视者,霄也。两扇者,梁也。萧梁帝是。〕
低腰捻钩。〔低腰捻者,十字也;钩者,月字也。十月到也。〕
九鸟射尽,〔九鸟者,日也;射尽者,二十九;卜月尽。〕
唯有一头。〔一头者,十月初一日。总言初祖十月一日到也。〕
至则不久,〔在梁国十九日,便过江北。故言不久。〕
要假须刀。〔断仁义也。〕
逢龙不住,〔初祖见武帝,故言逢龙。祖师所答不称帝意,便过江,故言不住。〕
过水则逃。〔过江入魏。〕
尔时灵观则以纸笔录于记之。
尔时武帝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又问:“朕自登九五已来,度人造寺,写经造像,有何功德?”师曰:“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师曰:“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善因,非是实相。”武帝问:“如何是实功德?”师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武帝不了达摩所言,变容不言。达摩其年十月十九日,自知机不契,则潜过江北,入于魏邦。志公特至帝所问曰:“我闻西天僧至,今在何方?”梁武帝曰:“昨日逃过江向魏。”志公云:“陛下见之不见,逢之不逢。”梁武帝问曰:“此是何人?”志公对曰:“此是传佛心印观音大士。”武帝乃恨之曰:“见之不见,逢之不逢。”即发中使赵光文往彼取之。志公曰:“非但赵光文一人,阖国取亦不回。”
大师自到东京。有一僧名神光,昔在洛中久传庄老。年逾四十,得遇大师,礼事为师。从至少林寺。每问于师,师并不言说。又自难曰:“古人求法,敲骨取髓,剌血图像,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如此,我何惜焉?”时大和十年十二月九日,为求法故,立经干[子]夜,雪乃齐腰。天明师见问曰:“汝在雪中立,有如何所求耶?”神光悲啼泣泪而言:“唯愿和尚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师云:“诸佛无上菩提,远劫修行。汝以小意而求大法,终不能得。”神光闻是语已,则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语神光云:“诸佛菩萨求法,不以身为身,不以命为命。汝虽断臂求法,亦可在。”遂改神光名为惠可。又问:“请和尚安心?”师曰:“将心来,与汝安心。”进日:“觅心了不可得。”师曰:“觅得岂是汝心?与汝安心竟。”达摩语惠可曰:“为汝安心竟,汝今见不?”惠可言下大悟。惠可白和尚:“今日乃知一切诸法本来空寂;今日乃知菩提不远。是故菩萨不动念而至萨般若海;不动念而登涅盘岸。”师曰“如是,如是。”惠可进曰:“和尚此法有文字记录不?”达摩曰:“我法以心传心,不立文字。”
大师语诸人言:“有三人得我法。一人得我髓,一人得我骨,一人得我肉。得我髓者惠可,得我骨者道育,得我肉者尼总持。我法至六代,陵迟传法之人。”惠可进曰:“何故第六代陵迟传法之人?”达摩云:“为邪法竞兴,乱于正法。我有一领袈裟,传授与汝。”惠可白和尚:“法既以心传心,复无文字,用此袈裟何为?”大师云:“内授法印,以契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虽则袈裟不在法上,法亦不在袈裟,于中三世请佛递相授记。我今以袈裟亦表其信,令后代传法者有禀承,学道者得知宗旨。断众生疑故。”
惠可便顶礼,亲事九年,昼夜不离左右。达摩大师乃而告曰:如来以净法眼并袈裟付嘱大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付嘱汝,女听吾偈曰:
吾本来此土,传教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师付法已,又告惠可曰:“吾自到此土,六度被人下药,我皆拈出。今此一度,更不拈出,吾已得人付法。”
尔时达摩领众云往禹阿千圣寺,止得三日。时有期城太守杨衍问师曰:“西国五天,师承为祖,未晓此意,其义云何?”师曰:“明佛心宗,寸无差误,行解相应,名之曰祖。”又问:“唯此一等,更有别耶?”师答曰:“须明他心,知其古今;不厌有无,亦非取故;不贤不愚,无迷无悟,若能是解,亦名为祖。”杨衍又问曰:“弟子久在恶业。不近知识,勤生恭敬,被小智慧而生缠缚,却成愚惑,不得悟道而致于此。伏愿师指示大道,通达佛心,修行用心。何名法祖?”师以偈答曰:
亦不睹恶而生嫌,
亦不观善而勤措,
亦不舍愚而近贤,
亦不抛迷而就悟。
达大道兮过量,
通佛心兮出度。
不与几圣同躔,
超然名之曰祖。
杨衍作礼:‘唯愿和尚久住世间,化导群品!”师曰:“吾则去矣,不宜久停。人多致患,常疾于我。”杨衍而问:“是何人也?愿师指示,当为知之。”师曰:“吾宁往矣,终不明焉,恐损此人。汝若要委,听吾谶曰:
江槎分玉浪,〔江者流也,槎者支也。玉浪者三藏。总言流支三藏也〕
管炬开金锁。〔管炬者光也。开者统也,金锁者者毒药。〕
五口相共行,〔五口者吾字也,相共行者与吾争行佛法,生嫉法心。〕
九十无彼我。〔九十者九/十字也,无彼我者无彼此之我也。〕
杨衍而作礼曰:“旦辞尊长,愿善保庆!”
时后魏第八主孝明帝大和十九年入涅盘,寿龄一百五十,葬在熊耳吴坂也,武帝敕昭明太子而述祭文。
灭度后三年,魏使时有宋云西岭为使,却回逢见达摩手携只履,语宋云曰:“汝国天子已崩。”宋云到魏,果王已崩。遂闻奏后魏第九主孝庄帝,及开塔唯见一只履,却取归少林寺供养。因武帝自制师碑文。代宗皇帝谥呈圆觉大师,敕空观之塔。自魏丙辰之岁迁化,迄今壬子岁,得四百一十三年矣。净修禅师赞曰:
菩提达摩,化道无为。
九年少室,六叶宗师。
示灭熊耳,只履西归。
梁天不荐,惠可传衣。
慧可
第二十九祖师慧可禅师者,是武牢人也,姬氏。父寂,初无其子,共室念言:“我今至善家而无慧子,深自叹羡,何圣加卫!”时后魏第六主孝文帝永宜十五年正月一日,夜现光明,遍于一宅。因兹有孕,产子,名曰光光。年十五,九经通诵。至年三十,往龙门香山寺,事宝静禅师,常修定慧。既出家已,至东京永和寺具戒。年三十二,却步香山,侍省尊长。又经八载,忽于夜静见一神人而谓光曰:“当欲受果,何于此住,不南往乎而近于道?”本名曰光光,因见神现故,号为神光。至于第二夜,忽然头痛如裂。其师欲与灸之,空中有声报云:“且莫,且莫!此是换骨,非常痛焉。”师即便止;遂说前事见神之由,以白宝静。宝静曰:“必是吉祥也。汝顶变矣,非昔首焉。五峰垂坠玉轸,其相异矣。”遂辞师南行,得遇达摩,豁悟上乘。师乃云:“一真之法,尽可有矣,汝善守护,勿令断绝。汝传信衣,各有所表。”慧可曰:“有何所表?”达摩曰:“内传心印,以契证心;外受袈裟,而定宗旨,不错谬故。吾灭度后二百年中,此袈裟不传。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于后得道,还近千万。汝所行道,勿轻末学。此人回志,便获菩提,初心菩萨,与佛功等。”
尔时可大师得付法已,广宣流布,度诸有情。于天平年中,后周第二主孝闵已卯之岁,有一居士,不说年几,候有十四[四十],及至礼师,不称姓名,云:“弟子身患风疾,请和尚为弟子忏悔。”师云:“汝将罪来,为汝忏侮。”居士曰:“觅罪不可见。”师云:“我今为汝忏悔竟,汝今宜依佛法僧宝。”居士问:“但见和尚则知是僧,未审世间何者是佛?云何为法?”师云:“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无二,汝知之乎?”居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外中间,如其心然,法佛无二也。”师知是法器而与剃发,云:“汝是僧宝,宜名僧璨。”亦受具戒,师告曰:“如来以大法眼付嘱迦叶,如是展转乃至于我。我今将此法眼付嘱于汝,并赐袈裟以为法信。汝听吾偈曰:
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
本来无有种,花亦不能生。
说此偈已,告璨曰:“吾往鄴都还债。”便去彼所,化导群生,得三十四年。或在城市,随处任缘;或为人所使,事毕却还。彼所有智者,每劝之曰:“和尚是高人,莫与他所使。”师云:“我自调心,非关他事。”时有辩和法师,于鄴都管城安县匡救寺讲《涅盘经》。是时大师至彼寺门说法,集众颇多。法师讲下人少。辩和怪于师,送往县令瞿仲亻+品说之:“彼邪见道人,打破讲席。”瞿令不委事由,非理损害而终。葬在磁州涂阳东北七十余里。寿龄一百七岁,示于时灭,当隋第一主文帝开皇十三年癸丑之岁。唐内供奉沙门法琳撰碑文,德宗皇帝镇号大弘禅师大和之塔。自隋癸丑岁迁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岁,得三百五十九年矣。净修禅师赞曰:
二祖硕学,操为坚石+霍。
心贯三乘,顶奇五岳。
天上麒麟,人间当狱+鸟族+鸟。
断臂立雪,混而不独。
祖堂卷二 僧璨
第三十祖僧璨者,即是大隋三祖。不知何许人,不得姓字。遇可大师,得付心法。大集群品,普雨正法,会中有一沙弥,年始十四,名道信,来礼师而问师曰:“如何是佛心?”师答曰:“汝今是什摩心?”对曰:“我今无心。”师曰:“汝既无心,佛岂有心耶?”又问:“唯愿和尚教某甲解脱法门。”师云:“谁人缚汝?”对曰:“无人缚。”师云:“既无人缚汝,即是解脱,何须更求解脱?”道信言下大悟,在师左右八九年间。后于吉州具戒,却归省觐于师。师命付法而说偈曰:
花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
若无人下种,花种尽无生。
师自隋第二主炀帝大业二年丙寅岁迁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岁,得三百四十年矣。大明孝皇帝谥号智镜禅师觉寂之塔矣。净修禅师赞曰:
三祖大师,法王真子。
语出幽微,心无彼此。
或处山林,或居廛市。
因地花生,啃檀旖旎。
祖堂卷二 道信
第三十一祖道信和尚者,即唐土四祖。姓司马氏,本居河内,迈止蕲州,广济之所育也。得璨大师心印之后,忽于黄梅路上见一小兒,年七岁,所出言异。师乃问子何姓,子答曰:“姓非常姓。”师曰:“是何姓?”子答:“是佛性。”师曰:“汝勿姓也。”子答曰:“其姓空故。”师顾左右曰:“此子非凡,吾灭度二十年中,大作佛事。”子问曰:“诸圣从何而证?”师云:“廓然,廓然。”子曰:“与摩则无圣去也。”师曰:“犹有这个纹彩在。”师乃付法偈曰:
花种有生性,因地花性生。
大缘与性合,当生不生生。
师付法已,时当高宗永徽二年庚戍之岁,闰九月四日,掩然而灭。寿年七十二,葬后二年四月八日,塔门无故自开。容貌端然,无异常日。自兹已后,门人更不取[敢]闭。至大历年中,代宗谥号大医禅师慈云之塔。中书令太子宾客襄阳公杜正伦撰碑文。净修禅师赞曰:
四祖十四,因师解脱。
处世道流,兴慈量阔。
永绝雕荣,迥祛始末。
果少花多,忍传衣钵。
祖堂卷二 弘忍
第三十二祖弘忍和尚,即唐土五祖也。姓周氏,本居汝南,迁止蕲州。黄梅诞生,七岁出家,事信大师。幼而聪敏,事不再问。母怀之时,发光通宵,每闻异香,身体安泰,后乃生育。形貌端严,哲者观之,云:“此子阙七种大人之相,不及佛也。”时有卢行者,年三十二,从岭南来,礼觐大师。大师问:“汝从何方而来。有何所求?”行者对曰:“从新州来,来求作佛。”师云:“汝岭南人,无佛性也。”行者云:“人则有南北,佛性无南北。”师云:“汝作何功德?”行者对曰:“愿竭力抱石,舂米供养师僧。”师便许之。于一日一夜舂得一十二石米,首末亲事。经八个余月,行者又问曰:“如何是大道之源?”师曰:“汝是俗人,问我此事作什摩?”对曰:“世谛即有僧俗,道岂碍人耶?”师曰:“汝若如此,莫从人觅。”进曰:“与摩即不从外得。师曰:“内亦非。”
大师临迁化时,告众云:“正法难闻,盛会希逢。是你请人如许多时在我身边,若有见处各呈所见,莫记吾语,我与你证明。”时众中有神秀,闻师频训告,遂挥毫于壁。书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师见此偈,乃告众曰:“是你诸人,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脱。”众僧总念此偈。
有一童子碓坊里念此偈,行者曰:“念什摩?”童子曰:“行者未知,第一座造偈呈师,大师曰:‘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脱。’”行者曰:“某甲不识文字,请兄与吾念看,我闻愿生佛会。”有一江州别驾张日用,为行者高声诵偈。行者却请张日用:“与我书偈,某甲有一个拙见。”其张日用与他书偈曰:
身非菩提树,心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时大师复往亲观之,挥却了,举头微笑,亦不赞赏,心自诠胜。
师又去碓坊,便问行者:“不易行者,米还熟也未?”对曰:“米熟久矣,只是未有人簸。”师云:“三更则至。”行者便唱喏。
至三更,行者来大师处。大师与他改名,号为慧能。当时便传袈裟以为法信,如释迦牟尼授弥勒记矣。
大师便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
行者闻偈欢喜,受教奉行。师又告云:“吾三年方入灭度,汝且莫行化,当损于汝。”行者云:“当往何处而堪避难?”师云:“逢怀则止,遇会且藏。”〔怀则州,会则县。〕又问:“此衣传不?”师云:“后代之人,得道者恆河沙。今此信衣,至汝则住。何以故?达摩大师付嘱此衣,恐人不信而表闻。法岂在衣乎?若传此衣,恐损于物。受此衣者,命若悬丝。况达摩云:‘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是印此土与汝五人。般若多罗云:‘果满善提圆,花开世界起。’此两句亦印今时法衣至汝不合付与人。”行者奉教,便辞大师。大师遂到江边,升小船子。师自把橹,行者曰:“某甲把橹。”师云:“你莫闹!我若称断,是你嘱我;你若称断,我则嘱你。”过江了,向行者云:“你好去。”其行者迤逦取向南方矣。
师经于三日都不说法。至第四日,众人问曰:“师法嗣何人?”师云:“吾法已往岭南。”神秀便问:“何人得之?”师云:“能者则得。”众人良久思惟,不见行者数日,恐是将法去也。当时七百余人,一齐趁卢行者。众中有一僧,号为慧明,趁得大庾岭上,见衣钵不见行者。其上座便近前,以手提之,衣钵不动,便委得自力薄。则入山觅行者,高处望见行者在石上坐。行者遥见明上座,便知来夺我衣钵,则云:“和尚分付衣钵,某甲苦辞不受。再三请传持,不可不受。虽则将来,现在岭头。上座若要,便请将去。”明上座云:“不为衣钵,特为佛法来。不知行者辞五祖时有何密语密意,愿为我说!”行者见上座心意苦切,便向他说:“静思静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摩思不生时,还我本来明上座面目来。”上座又问:“上来密语密意,只有这个,为当更有意旨?”行者云:“我今明明与汝说,则是不密。汝若自得自己面目,密却在汝。”上座问:“行者在黄梅和尚处意旨如何?”行者曰:“和尚看我对秀上座偈,则知我入门意,则印惠能:‘秀在门外,汝得入门,得坐被衣。向后自看,此衣钵从上来分付,切须得人。我今分付汝,汝须努力将去。十有余年勿弘吾教,当有难起。过此已后,善诱迷人。’又问:‘当往何处而堪避难?’师云:‘逢怀则止,遇会且藏。’”慧明云:“某甲虽在黄梅剃发,实不得宗乘面目。今蒙行者指授,也有入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从今向后,行者即是慧明师,今便改名,号为道明。”行者便云:“汝若如是,我亦如是,与汝同在黄梅不异,自当护持。”道明云:“行者好与速向岭南,在后大有僧来趁行者。”道明又问:“宜往何处?”行者云:“遇蒙则住,逢袁即止。”
道明敬仰之心辞行者,便回向北去。至于虔州,果然见五十余僧来寻卢行者。道明向众云:“大庾岭头怀化镇五六日寻候,兼问诸门津并向北寻觅行者,言不见此色。”诸人却回。道明独往庐山布水台。经三年后,归蒙山修行。凡徒弟尽教过岭南六祖处,只今蒙山灵塔现在。
大师付法后,高宗在位二十四年壬申之岁,二月十六日灭度,春秋七十四。代宗谥号大满禅师法雨之塔。自上元壬申岁迁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岁,得二百八十年矣。净修禅师赞曰:
五祖七岁,洞达言前。
石牛吐雾,木马含烟。
身心恆寂,理事俱玄。
无情无种,千年万年。
祖堂卷二 惠能
第三十三祖惠能和尚,即唐土六祖。俗姓卢,新州人也。父名行王+舀,本贯范阳,移居新州。父早亡,母亲在孤。艰辛贫乏,能市卖柴供给。
偶一日卖柴次,有客姓安名道诚,欲买能柴,其价相当。送将至店,道诚与他柴价钱。惠能得钱,却出门前,忽闻道诚念《金刚经》。惠能亦闻,心开便悟。惠能遂问:“郎官此是何经?”道诚云:“此是《金刚经》。”惠能云:“从何而来,读此经典?”道诚云:“我于蕲州黄梅县东冯母山礼拜弟五祖弘忍大师,今现在彼山说法,门人一千余众,我于此处听受。大师劝道俗,受持此经,即得见性,直了成佛。”惠能闻说,宿业有缘。其时道诚劝惠能往黄梅山礼拜五祖,惠能报云:“缘有老母家乏欠阙,如何抛母无人供给?”其道诚遂与惠能银一百两,以充老母衣粮,便令惠能往去礼拜五祖大师。惠能领得其银分付安排老母讫,便辞母亲。
不经一月余日,则到黄梅县东冯母山。礼拜五祖,五祖问:“汝从何方而来?有何所求?”惠能云:“从新州来,来求作佛。”师云:“汝岭南人,无佛性也。”对云:“人即有南北,佛性即无南北。”师曰:“新州乃猎獠,宁有佛性耶?”对曰:“如来藏性遍于蝼蚁,岂独于獦獠而无哉?”师云:“汝既有佛性,何求我意旨?”深奇其言,不复更问。自此得之心印。既承在法,遂辞慈容。后隐四会怀集之间,首尾四年。至仪夙元年正月八日,南海县制旨寺遇印宗。印宗出寺迎接归寺里安下。
印宗是讲经论僧也。有一日正讲经,风雨猛动。见其幡动,法师问众:“风动也,幡动也?”一个云风动。一个云幡动。各自相争,就讲主证明。讲主断不得,却请行者断,行者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讲主云:“是什摩物动?”行者云:“仁者自心动。”从此印宗回席座位。正月十五日剃头,二月八日于法性寺请智光律师受戒。戒坛是宋朝求那跋摩三藏之所置也。尝云:“后有肉身菩萨于此受戒。”梁末有真谛三藏于坛边种菩提树,云:“一百二十年,有肉身菩萨于此树下说法。”师果然于此树下演无上乘。
至明年二月三日便辞,去曹溪宝林寺说法化道,度无量众。师以一味法雨普润学徒,信衣不传,心珠洞付。得道之者若恆河沙,遍满诸方,落落星布。
时神龙元年正月十五日,则王孝和皇帝诏大师云:“朕虔诚慕道,渴仰禅门。诏诸山禅师集内道场,安秀二德最为僧首。朕每谘求法,再三辞推,云:‘南方有能和尚,受弘忍大师记,传达摩衣为信,顿悟上乘,明见佛性。今居韶州曹溪山,示悟众生即心是佛。’朕闻:如来以心之法付嘱摩诃迦叶,如是相传,至如达摩。教被东土,代代相承,至今不绝。师既禀受,并有信衣,可赴京师设化。缁俗归衣,天人瞻仰。故发遣中使薛简迎师,愿早降至。”大师表曰:“沙门惠能生自边方,长而慕道。叨承忍大师付如来心印,传西国衣钵,受东山佛心。伏奉天恩,发中使薛简诏惠能入内。惠能久处山林,年迈风疾。陛下德包物外,道贯百邦,育养苍生,仁慈黎庶,恩旨弥天,钦仰释门。恕惠能居山养疾,修持道业。上答皇恩及诸王太子。谨奉表陈谢以闻。释沙门惠能顿首顿首谨言。”时中使薛简启师云:“京师禅师大德教人要假坐禅,然方得道。”师云:“由心悟道,岂在坐也?故经云:‘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行邪道,不解我所说义。’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诸法空故即是如来,毕竟无得无证,岂况坐耶?”薛简曰:“弟子至天庭,圣人必问。伏愿和尚指授心要,传奏圣人及京城学道者。譬如一灯照百千灯,冥者皆明,明明无尽。”师云:“道无明暗,明暗是代谢之义。明明无尽,亦是有尽,相待立名故。经云:‘法无有比,无相待故’。”薛简曰:“明譬智慧,暗喻烦恼。学道之人若不用智慧照生死烦恼,何得出离?”师云:“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故。以智慧照烦恼者,是二乘人见解;有智之人终不如此。”薛个曰:“何者是大乘人见解?”师云:“《涅般经》云:‘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别。无别之性即是实性。处凡不减,在圣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常住,恆而不变,名之曰道。”简曰:“师也说不生不灭,何异外道说不生不灭?”师云:“外道说不生不灭,将生止灭,灭犹不灭。我说不生不灭,本自无生,今亦无灭,所以不同外道。中使欲得心要,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恆沙。”
时薛简闻师所说,豁然便悟。礼师数拜曰:“弟子今日始知佛性本自有之。昔日将谓太远,今日始知至道不遥,行之即是。今日始知涅盘不远,触目菩提。今日始知佛性不念善恶,无思无虑,无造无作,无住无为。今日始知佛性常而不变易,不被诸境所迁。”
中使礼辞大师,进持表至京,时当神龙元年五月八日。
后至九月三日,回诏曰:“师辞老病。为朕修道,国之福田。师若净名托疾,金粟阐弘大教,传诸佛心,谈不二之法,杜口毗耶,声闻被呵,菩萨辞退,师若如此。薛简传师指教,受如来知见,一切善恶都莫思惟,自然得入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恆沙。朕积善余庆,宿种福因。值师之出世,顿悟上乘佛心第一。朕感荷师恩,顶戴修行。永永不朽。奉磨纳袈裟一领,金钵一口,供养大师。”其后敕下赐寺额重兴寺及新州古宅造国恩寺。
师每告诸善知识曰:“汝等诸人自心是佛,更莫孤[狐]疑。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即种种法生,心灭即种种法灭。’汝等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一相三昧者,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僧爱,不取不舍,不念利益,不念散坏,自然安乐,故因此名为一相三味。一行三昧者,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皆一直心,即是道场,即是净土。此之名为一行三昧。如地有种能含藏故,心相三昧亦复如是。我说法时犹如普雨,汝有佛性如地中种,若遇法雨,各得滋长。取吾语者,决证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圣果。吾今不传此衣者,以为众信心不疑惑,普付心要,各随所化。昔吾师有言,从吾后若受此衣,命如悬丝。吾以道化,不可损汝。汝受吾法,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普雨悉皆生。
顿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师说此偈已,乃告众曰:“其性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莫观净及空其心,此心本净,亦无可取。汝各努力,随缘好去。”
有人问曰:“黄梅意旨何人得?”师云:“会佛法者得。”僧曰:“和尚还得也无?”师云:“我不得。”僧曰:“和尚为什摩不得?”师云:“我不会佛法。”云大师拈问龙花:“佛法有何过,祖师不肯会?”花云:“向上人分上合作摩生?”进曰:“向上人事如何?”花云:“天反地覆。”龙花却问云大师,大师云:“一翳不除,出身无路。”进曰:“除得一翳底人还称得向上人也无?”云大师云:“横眠直卧有何妨?”
六祖见僧,竖起拂子云:“还见摩?”对云:“见。”祖师抛向背后云:“见摩?”对云:“见。”师云:“身前见,身后见?”对云:“见时不说前后。”师云:“如是,如是。此是妙空三昧。”有人拈问招庆:“曹溪竖起拂子意旨如何?”庆云:“忽有人回把柄到汝作摩生?”学人掩耳云:“和尚。”庆便打之。
尔时大师住世说法四十年。先天元年七月六日,忽然命弟子于新州故宅建塔一所。二年七月一日,别诸门人:“吾当进途归新州矣。”大众缁俗啼泣留连大师,大师不纳曰:“诸佛出世现般涅盘,尚不能还其宿命,况吾未能变易,分段之报必然之至,当有所在耳。”门人问师:“师归新州,早晚却回?”师云:“叶落归根,来时无口。”问:“其法付谁?”师云:“有道者得,无心者得。”又曰:“吾灭度后七十年末,有二菩萨从东而来,一在家菩萨,同出兴化,重修我伽蓝,再建我宗旨。”师言讫,便往新州国恩寺。饭食讫,敷坐披衣,俄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奄而迁化,八月三日矣。春秋七十六。
当先天二年,达摩大师传袈裟一领,是七条屈目+旬布,青黑色碧绢为里,并钵一口。
中宗敕谥大鉴禅师元和灵照之塔。癸丑岁迁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岁,得二百三十九年矣。净修禅师赞曰:
师造黄梅,得旨南来。
奚因幡义,大震法雷。
道明遭遇,神秀迟回。
衣虽不付,天下花开。
祖堂集卷三
祖堂卷三 牛头
牛头和尚嗣四祖,师讳法融,润州延陵人也,姓文。四祖在双峰山告众曰:“吾来至此山时,于武德七年秋,于庐山顶上东北而望见此蕲州双峰山顶上有紫云如盖,下有白气横分六道。四祖问五祖曰:“汝识此瑞不?”五祖曰:“莫是师脚下横出一枝佛法不?”四祖曰:“汝会我义。汝善住矣。吾过江东。”便去至牛头山幽栖寺。见数百僧并无道气,乃顾问僧曰:“寺中有多少住持?其中有道人不?”僧曰:“禅和大相轻。夫出家者阿那个不是道人?”四祖曰:“何者是道人?”僧无对。乃云:“山上有懒融,身著一布裘,见僧不解合掌。此是异人也,禅师自往看。”四祖乃往庵前,过来过去,谓曰:“善男子莫入甚深三昧。”融乃开眼。四祖曰:“汝学为有求为无求耶?”融曰:“我依《法华经》开示悟入,某甲为修道。”四祖曰:“开者开何人?悟者悟何物?”融无对。四祖曰:“西天二十八祖传佛心印。达摩大师至此土,相承有四祖。汝还知不?”融瞥闻此语,乃曰:“融每常望双峰山顶礼,恨未得亲往面谒。”四祖曰:“欲识四祖,即吾身是。”融便起接足礼曰:“师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又曰:“别更有住处不?”融以手指于庵后曰:“更有庵在。”遂引四祖到庵所。师遂见虎狼绕庵,麋鹿纵横四畔。师乃两手作怕势云:“□。”(入山见虫的合字)融曰:“师犹有这个在。”师曰:“适来见什摩?”融于言下,虽承玄旨,而无有对。师于是为说法要曰:“夫百千妙门,同归方寸。恆沙妙德,尽在心源。一切定门,一切慧门,悉自具足。神通妙用,并在汝心。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果报,本来自有。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无殊,更无别法可得成佛。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停心,莫起贪瞋痴,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融问:“心既具足,何者是心?何者是佛?”师曰:“非心不问心,问心非不心。”又问:“既不许观行,于境起时如何对治?”师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心既不起,真心任遍知。随心身在,复无始终。则名常住法身,无有变易。吾从先师璨和尚处传得顿悟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以酬吾道,但住此山。从汝向后更有五人,相继不绝也。善自保持,吾当去矣。”
师于言下顿荡微瑕,永亡朕兆。自是灵怪鬼神供须无地。以此详鉴,足见如来密旨,岂修证以能齐?祖胤玄门,安寂静之可趣?言亡理契,顾玄要以云泥;静虑还源,望禅枢而楚越矣。
问师:“夫言圣人者,当断何法,当得何法,而言圣人?”答:“一法不断,一法不得,此谓圣人。”进曰:“不断不得与凡夫有何异?”师曰:“有异。何以故?一切凡夫皆有所断妄计,所得真心,圣人则本无所断,亦无所得。故曰有异。”进曰:“云何凡夫有所得,圣人无所得?得与不得复有何异?“师曰:“有异。何以故?凡夫有所得,则有虚妄;圣人无所得,则无虚妄。有虚妄者则有异,无虚妄者则无异。”进曰:“若无异,圣人名因何立?”师曰:“凡之与圣,二俱是假名。假名之中无二,则无有异。如说龟毛兔角也。”进曰:“圣人若同龟毛兔角,则应是无。令人学何物?”师曰:“我说龟毛,不说无龟。汝何意作此难!”进曰:“龟喻何物?毛喻何物?”师曰:“龟喻于道,毛喻于我。故圣人无我而有道,凡夫无道而有我。执我者犹如龟毛兔角也。”次乃法付智严已。
自显庆元年,司空萧无善请出建初寺,师辞不免,乃谓众曰:“从今一去,再不践也。”既出寺门,禽兽哀号,逾月不止;山间泉地,激石涌砂,一时填满;房前大桐四株,五月繁茂,一朝竭尽。
师至显庆二年丁巳岁闰正月二十三日,于建初寺终,春秋六十四,僧夏四十一。至二十七日葬,塔在金陵后湖溪笼山,即耆阇山也。因此牛头宗六枝,第一是融禅师,第二智岩,第三慧方,第四法持,第五智威,第六惠忠也。
祖堂卷三 鹤林
鹤林和尚嗣牛头威禅师。师讳马素,未规行状,不决化缘始终。敕谥大律禅师大和宝航之塔。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会即不会,疑即不疑。”师却云:“不会不疑底,不疑不会底。”有僧敲门,师问:“是什摩人?”对曰:“僧。”师曰:“非但僧,佛来亦不著。”进曰:“佛来为什摩不著?”师曰:“此间无公止泊处。”
祖堂卷三 先径山
先径山和尚嗣鹤林,师讳道钦。大历年代宗请赴京师,号国一禅师。肃宗皇帝来礼师,师见帝来遂起立。帝曰:“大师见朕来因何起?”师曰:“檀越因什摩向四威仪中见贫道?”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汝问不当。”曰:“如何得当:“师曰:“待我死即向汝道。”
江西马大师令西堂问师:“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曰:“待汝回去有信上大师。”西堂曰:“如今便回去。”师曰:“传语大师:‘却须问取曹溪始得。’”
祖堂卷三 鸟窠
鸟窠和尚嗣径山国一禅师,在杭州。未睹行录,不决化缘始终。因侍者辞,师问:“汝去何处?”对曰:“向诸方学佛法去。”师曰:“若是佛法,我这里亦有小许。”侍者便问:“如何是这里佛法?”师抽一茎布毛示,侍者便悟。
白舍人亲受心戒,又时对坐,并无言说。舍人第三弟见此造诗曰:
白头居士对禅师,正是楞严三昧时。
一物也无百味足,恆沙能有几人知?
白舍人问:“一日十二时中如何修行,便得与道相应?”师云:“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舍人曰:“三岁孩兒也解道得。”师曰:“三岁孩兒也解道得,百岁老人略行不得。”舍人因此礼拜为师,赞曰:
形羸骨瘦久修行,一纳麻衣称道情。
曾结草庵倚碧树,天涯知有鸟窠名。
师问白舍人:“汝是白家兒不?”舍人称名“白家易”,师曰:“汝阿爷姓什摩?”舍人无对。舍人归京,入寺游戏,见僧念经,便问:“甲子多少?”对曰:“八十五。”进曰:“念经得几年?”对曰:“六十年。”舍人云:“大奇,大奇!虽然如此,出家自有本分事。作摩生是和尚本分事?”僧无对。舍人因此诗曰:
空门有路不知处,头白齿黄犹念经。
何年饮著声闻酒,迄至如今醉未醒。
祖堂卷三 懒瓚
五后忍大师下傍出一枝:神秀和尚、老安国师、道明和尚。神秀下普寂,普寂下懒瓚和尚。在南岳。师有乐道歌曰:
兀然无事无改换,无事何须论一段。
真心无散乱,他事不须断。
过去已过去,未来更莫算。
兀然无事坐,何曾有人唤?
向外觅功夫,总是痴顽汉。
粮不畜一粒,逢饭但知执/食。
世间多事人,相趁浑不及。
我不乐生天,亦不爱福田。
饥来即吃饭,睡来即卧瞑。
愚人笑我,智乃知贤。
不是痴钝,本体如然。
要去即去,要住即住。
身被一破纳,脚著娘生裤。
多言复多请,由来久相误。
若欲度众生,无过且自度。
莫漫求真佛,真佛不可见。
妙性及灵台,何曾受勋[薰]练?
心是无事心,面是娘生面。
劫石可移动,个中难改变。
无事本无事,何须读文字?
削除人我本,实合个中意。
种种劳筋骨,不如林间睡兀兀。
举头见日高,乞饭从头喂。
将功用功,展转冥朦。
取则不得,不取自通。
吾有一言,绝虑忘缘。
巧说不得,只用心传。
更有一语,无过直与。
细如毫末,本无方所。
本自圆成,不劳机杼。
世事悠悠,不如山丘。
青松弊日,碧涧长流。
卧藤萝下,塊石枕头。
山云当幕,夜月为钩。
不朝天子,岂羡王侯?
生死无虑,更须何忧?
水月无形,我常只宁。
万法皆尔,本自无生。
兀然无事坐,春来草自青。
祖堂卷三 老安
老安国师嗣五祖忍大师,在嵩山。坦然禅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旨?”师曰:“何不问自家意旨,问他意旨作什摩?”进曰:“如何是坦然意旨?”师曰:“汝须密作用。”进曰:“如何是密作用?”师闭目又开目,坦然禅师便悟。
祖堂卷三 腾腾
腾腾和尚嗣安国师。师有乐道歌。曰:
问道道无可修,问法法无可问。
迷人不了性空,智者本无违顺。
八方四千法门,至理不离方寸。
不要广学多闻,不在辩才聪隽。
识取自家城廓,莫漫游他州郡。
言语不离性空,和光不同尘坌。
烦恼即是菩提,净花生于泥粪。
若有人求问答,谁能共他讲论?
亦不知月之大小,亦不知岁之余闰。
晨时以粥充饥,仲时更餐一顿。
今日任运腾腾,明日腾腾任运。
心中了了总知,只没佯痴缚钝。
祖堂卷三 破灶堕
破灶堕和尚嗣安国师。师在北地,有一禅师唯善塞灶,频频感得灶神现身,彼地敬重剧于佛像。是时和尚至彼,为灶神说法。灶神闻法,便获生天。故现本身,礼辞和尚:“蒙师说法,重得生天,故来谢师,便还天府。”言犹未讫,瞥然不见。其灶瓦解,悉自落破。此师本不称名,因此缘故破灶堕和尚也。〔已上北宗。〕
祖堂卷三 靖居
靖居和尚嗣六祖,在吉州。师讳行思,俗姓刘,庐陵人也。自传曹溪密旨,便复庐陵,化度群生。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庐陵米作摩价?”师问神会:“汝从何方而来?”对曰:“从曹溪来。”师曰:“将得何物来?”会遂震身而示。师曰:“犹持瓦砾在。”会曰:“和尚此间莫有真金与人不?”师曰:“设使有,与汝向什摩处著?”
师以开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迁化。敕谥弘济大师归真之塔。净修禅师赞曰:
曹溪门人,出世庐陵。
唯提一脉,迥出三乘。
泽中孤烛,火里片冰。
许君妙会,说底相应。
祖堂卷三 荷泽
荷泽和尚嗣六祖,在西京荷泽寺。师讳神会,姓高,襄阳人也。师初到六祖处,六祖问:“是你远来大艰辛,还将本来不?若有本即合识主,是你试说看!”师对曰:“神会以无主为本,见即是主。”祖曰:“者沙弥争取次语!”便以杖乱打,师杖下思惟:“大善知识历劫难逢。今既得遇,岂惜身命!”六祖察其语深情至,故试之也。因此自传心印,演化东都,定其宗旨。南能北秀,自神会现杨[扬]。曹溪一枝,始芳宇宙。
天宝中御史卢液是北宗普寂门徒,奏会聚徒洛阳。玄宗徵赴,驾幸诏应。得对天颜,言理允符,圣情郑重。有司量移均州。
至德二年,肃宗敕徙荆州,住开元寺。师乡信到,报父母俱丧。师乃入僧堂白槌曰:“父母俱丧,请大众念摩诃般若!”大众才坐,师日:“劳烦大众珍重。”师上元元年五月十三日终。敕谥真宗大师般若之塔。
祖堂卷三 慧忠
慧忠国师嗣六祖,姓冉,越州诸暨县人也。其兒子在家时,并不曾语,又不曾过门前桥。直到十六,有一个禅师来,才望见走出过门前桥,迎接礼拜,通寒喧。父、阿娘、眷属、远近邻舍总来惊讶曰:“不可思议。这个兒子,养来到十六,并不曾见他语话,又不曾见他过门前桥。今日才见和尚,有如是次第。恐是此兒子异於常人也。”兒子便问禅师:“乞师慈悲摄受,度得一个众生。某甲切要投禅出家。”禅师曰:“是我宗门中银轮王嫡子、金轮王孙子,方始得继续不坠此门风。是你三家村里男女、牛背上将养底兒子,作摩生投这个宗门?不是你分上事。”兒子曰:“启禅师:‘是法平等,无有高下。’那得有这个言词障於某甲善心?再乞禅师垂慈容纳。”禅师见兒子有如是次第,便向兒子说:“你若如此,投某出家则不得。”子曰:“投什摩人出家?禅师与某甲指示宗师。”禅师曰:“汝还闻曹溪摩?”子曰:“不知漕溪是什摩州界。”禅师曰:“广南漕溪山,有一善知识,唤作六祖,广六百众,你去那里出家。某甲未曾游天台,你自但去。”
其兒子便入草隐遁,回避爷娘便行。三日程二日行,两日程一日行。到曹溪,恰遇祖师正当说法时,便礼拜祖师。祖师问:“从什摩处来?”对曰:“只近。”祖曰:“生缘在阿那里?”子曰:“自得五阴后忘却也。”祖师招手云:“近前来!”子便近前。祖师曰:“实说你是什摩处人。”子曰:“浙中人。”祖曰:“远来到这里为什摩事?”于曰:“一则明师难遇,正法难闻,特来礼觐祖师。二则投师出家,乞师垂慈摄受。”祖曰:“我向你道莫出家。”于曰:“因什摩有此言?”祖曰:“你是圣明不动干戈六十年天子,是你但造天子佛法为主。”于曰:“启师:非但六十年,百年天子也不要。乞师慈悲,容许某甲出家。”师便摩顶授记曰:“你若出家,天下独立佛。”便摄受。
师曾在南阳白崖山修行四十徐年,上元二年正月十六日奉敕,肃宗皇帝徵诏赴上都,千福寺西禅院安置,后归光宅寺。肃宗、代宗前后两朝,并亲受菩萨戒,礼号国师焉。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文殊堂里一万菩萨。”僧曰:“学人不会。”师曰:“大悲千手千眼。”师定坐次,肃宗问:“师得何法?”师曰:“陛下见空中一片云不?”皇帝曰:“见。”师曰:“钉钉著,悬挂著?”帝又问:“如何是十身调御?”师乃起立云:“还会摩?”帝曰:“不会。”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水来。”耽源问:“师百年后,忽有人问极则事,如何向他道?”师曰:“幸自可怜生,要须得个护身符子作什摩?”肃宗因从侍肩舁师上殿。师乃仰面视曰:“还会摩?”帝曰:“不会。”师曰:“老僧今日困。”帝问:“如何是无诤三味?”师曰:“檀越踏毗卢头上行。”帝曰:“如何是踏毗卢头上行?”师曰:“莫认自己清净法身。”
师于一日见耽源入法堂,师便垂一足。耽源便出去,良久回来。师曰:“适来意作摩生?”对曰:“向阿谁说即得?”师曰:“我问你。”对曰:“什摩处见某甲?”肃宗帝问讯次,师不视帝。帝曰:“朕身一国天子,师何得殊无些子视朕?”师云:“皇帝见目前虚空摩?”帝曰:“见。”师曰:“还曾眨眼向陛下摩?”鱼军容问:“师住白崖山时如何修行?”师唤家童子,童子来。师乃以手摩童子头曰:“惺惺直言惺惺,历历直言历历,以后莫受人谩。”
南阳张诹问:“某甲闻有无情说法,未谛其事,乞师指示。”师曰:“无情说法,汝若闻时,方闻无情说法。缘他无情,始得闻我说法,汝但问取无情说法去。”张诹曰:“只如今约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无情因缘?”师曰:“但如今于一切动用之中施为。但凡圣两流都无小分起灭,便是出识,不属有情。炽然见觉只是无其系执。所以六根对色分别非识。”师在党子谷时,麻谷来绕师三匝,震锡一下。师曰:“既然任摩,何用更见贫道?”又震锡一下。师呵曰:“这野狐精!”长庆代曰:“大人是什摩心行?”又代曰:“若不与摩,争识得和尚?”师与紫岔法师共论义次,各登坐了,法师曰:“请师立义,某甲则破。”师曰:“岂有与摩事?”法师曰:“便请立义。”师曰:“立义了也。”法师曰:“立是什摩义?”师曰:“果然不见,非公境界。”长庆代曰:“师义堕也。”
有座主来参次,师问:“作什摩事业?”对:“讲《金刚经》业。”师曰:“最初两字是什摩字?”对曰:“如是。”师曰:“是什摩?”师问岔供奉:“佛是什摩义?”对曰:“佛是觉义。”师曰:“佛还曾迷也无?”对曰:“不曾迷。”师曰:“既不曾迷,用觉作什摩?”无对。供奉又问:“如何是实相义?”师曰:“将虚底来。”对曰:“虚底不可得。”师曰:“虚底尚不可得,问实相作什摩?”师又时见僧来。以手作圆相,圆相中书曰:“字。”僧无对。
有时王咏问“如何得解脱?”师曰:“诸法不相到,当处得解脱。”咏曰:“若然者,即是断,岂是解脱?”师便喝曰:“这汉,我向你道不相到,谁向汝道断?”王咏更无言。和尚亦识此人是三教供奉。王咏门徒志心问:“如何得成佛去?”师曰:“佛与众生,一时放却,当处解脱。”进曰:“如何得相应去?”师曰:“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见佛性。”又问:“若为得证法身耶?”云:“超毗卢遮那境界。”进曰:“清净法身如何超得?”师曰:“不著佛求。”又问:“阿那个是佛?”师曰:“即心即佛。”进曰:“心有烦恼,如何是佛?”师曰:“烦恼性自离。”进曰:“岂不断烦恼耶?”师曰:“断烦恼是声闻缘觉,若见烦恼不生,名大涅般。”
代宗又引一大白山人来见和尚,曰:“此山人甚有见知。”师问:“解何艺业?”代宗曰:“识山,识地,识字,解算。”和尚借问:“山人所住是雌山,是雄山?”山人久而不答。又问:“识地不?”山人曰:“识。”师则指殿上地曰:“此是何地?”山人曰:“容弟子算,方得乃知。”又问:“识字不?”对曰:“识。”师向地上划作“一”字,问:“此是何字?”对曰:“此是‘一’字。”师曰:“‘土’上著‘一’字,是‘王’字,是什摩‘一’字!”又问:“解算不?”对曰:“解。”师曰:“三七是多小?”对曰:“和尚弄弟子,三七二十一。”师曰:“却是山人弄贫道。三七是十,唤作二一,岂非弄贫道?”又问:“山人更会何业?”山人曰:“更有,实不敢对。”师曰:“纵汝总解,亦不足贵。”师却请代宗曰:“问山不识山,问地不识地,问字不识字,问算不解算,何处引得这个朦汉来?”代宗向山人曰:“朕虽有国位,未为宝;和尚是真宝。”山人曰:“陛下真识宝人也。”
时十月中旬,有诸座主来礼拜和尚。师问:“城外草作何色?”曰:“作黄色。”师遂唤少童子问:“城外草作何色?”对曰:“作黄色。”师曰:“座主解经解论,与此厮兒见解何殊?”座主却问和尚:“城外草作何色?”师曰:“见天上鸟不?”座主曰:“和尚转更勿交涉也。愿和尚教某等作摩生即是。”师却唤座主向前来。座主一时向前来。师见诸座主不会,遂笑曰:“诸座主且归寺,别日却来。”
诸大德嘿然而往。明日又来:“愿和尚为某等说看。”师曰:“见即见,若不见,纵说得出亦不得见。”诸供奉曰:“从上国师,未有得似和尚如是机辩。”师曰:“他家即师国,贫道即国师。”诸供奉曰:“我等诸人,谩作供奉,自道解经、解论。据他禅宗都勿交涉。”
有南方禅客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墙壁瓦砾,无情之物,并是古佛心。”禅客曰:“与经太相违。故《涅盘经》曰:‘离墙壁瓦砾,无情之物,故名佛性。’今云一切无情皆是佛心。未审心与性为别不别?”师曰:“迷人即别,悟人即不别。”禅客曰:“又与经相违,故经曰:‘善男子心非佛性。佛性是常,心是无常。’今日不别,未审此义如何?”师曰:“汝依语而不依义。譬如寒月,结水为冰,及至暖时释冰为水。众生迷时,结性成心,众生悟时,释心成性。汝若定执无情无佛性者,经不应言‘三界唯心,万法为识’。故《华严经》曰:‘三界所有法,一切唯心造。’今且问汝:无情之物,为在三界内,为在三界外?为复是心,为复不是心?若非心者,经不应言‘三界唯心’;若是心者,不应言‘无情无佛性’。汝自违经,吾不违也。”禅客曰:“无情既有心,还解说法也无?”师曰:“他炽然说,恆说常说,无有间歇。”禅客曰:“某甲为什摩不闻?”师曰:“汝自不闻,不可妨他有闻者。”进曰:“谁人得闻?”师曰:“诸圣得闻。”禅客曰:“与摩即众生应无分也。”师曰:“我为众生说,不可为他诸圣说。”禅客曰:“某甲愚昧声瞽,不闻无情说法;和尚是为人天师,说《般若波罗蜜多经》,得闻无情说法不?”师曰:“我亦不闻。”进曰:“和尚为什摩不闻?”师曰:“赖我不闻无情说法。我若闻无情说法,我则同于诸圣。汝若为得见我,及闻我说法乎?”禅客曰:“一切众生,毕竟还得闻无情说法不?”师曰:“众生若闻,即非众生。”禅客曰:“无情说法,还有典据也无?”师曰:“言不关典,非君子之所谈。汝岂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皆是念佛、念法、念僧。’鸟是有情,水及树岂是有情乎?又《华严经偈》云:刹说众生说,三世一切说。众生是有情,刹岂是有情乎?”客曰:“既是无情有佛性,未审有情又如何?”师曰:“无情尚尔,岂况有情乎?”禅客曰:“若有情无情俱有佛性,杀有情而食仵其身分,即结于罪怨相报。损害无情,食仵五谷、菜蔬、果栗等物,不闻有罪互相仇报也。”师曰:“有情是正报,从无始劫来,虚妄颠倒,计我我所,而怀结恨,即有怨报。无情是依报,无颠倒结恨心,所以不言有报。”客曰:“经教中但见有情授三菩提记,于未来世,而得作佛。号曰某等,不见无情授菩提记,作佛之处,只如贤劫千佛中,阿那个是无情成佛,请为示之。”师曰:“我今问汝:譬如皇太子受王位时,为太子一身受于王位,为复国界一一受也?”对曰:“但令太子受得王位,国土一切自属于王,宁当别受乎?”师曰:“今此亦尔。但令有情授记作佛之时,三千大千世界,一切国土,尽属毗卢遮那佛身。佛身之外,那得更有无情而得授记耶?”客曰:“一切大地既是佛身,一切众生居佛身上,便利秽污佛身,穿凿践踏佛身,岂无罪乎?”师曰:“一切众生全是佛身,谁为罪乎?”客曰:“佛身无为,无所挂碍。今以有为质碍之物而作佛身,岂不乖于圣旨乎?”师曰:“汝今不见《大品经》曰:‘不可离有为而说无为,又不可离无为而说有为。’汝信色是空不?”对曰:“佛之诚言,那敢不信?”师曰:“色既是空,宁有挂碍?”又问:“众生与佛既同者,只用一佛修行,一切众生应一时解脱。今见不尔,‘同’义何在?”师曰:“汝不见《华严经》中‘六相’义,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成中有壤,坏中有成;总中有别,别中有总?众生与佛虽同一性,不妨各各自修自得。看他人食,终自不饱。”又问:“古德曰:‘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人不许,是邪说;亦有人信,言‘不可思议。’不知若为?”师曰:“此盖是普贤、文殊大人之境界,非诸凡小而能信受。皆与大乘了义经意合。故《华严经》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恆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又《摩诃般若经》曰:‘色无边,故般若无边。’黄花既不越于色,岂非般若乎?此深远之言,不省者难为措意。”又问:“有善知识言,学道人但识得本心了,无常来时,抛却壳漏子一边著。灵台觉性,迥然而去,名为解脱,此复若为?”师曰:“此犹未离二乘外道之量。二乘之人,皆厌离有为生死,忻乐无余涅盘。《老子》亦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忻乐冥谛,而为至道,乃趣冥谛,须陀洹人八万劫,斯陀含人六万劫,阿那含人四万劫,阿罗汉人二万劫,辟支佛十千劫。住于定中,外道亦八万大劫。住非想非非想天,二乘劫满,犹回心向大,外道劫满,不免轮回生死。”又问:“一切人佛性,为复一种,为复有别?”师曰:“不得一种。”进曰:“云何有别。”师曰:“有人佛性,全不生灭,有人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进曰:“谁人佛性,全不生灭?谁人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耶?”师曰:“我此间佛性,全不生灭,彼南方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进曰:“和尚佛性,若为全不生灭?南方佛性,若为半生灭半不生灭?”师曰:“我之佛性,身心一如,身外无余,所以全不生灭。南方佛性,身是无常,心性是常,所以半生灭半不生灭也。”进曰:“和尚身是色身,岂得便同法身不生灭耶?”师曰:“汝今那得入邪道乎?”禅客曰:“某甲早晚入于邪道也?”师曰:“《金刚经》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汝既作色见我,岂非入邪道乎?”于是禅客作礼而叹曰:“和尚此说,事无不尽,理无不周。某甲若不遇和尚,空过一生矣。”
肃宗皇帝问:“一切众生,忙忙业性,无本可据,日用而不知,此意如何?”师拈起金花叠子向帝曰:“唤作什摩?”帝曰:“金花叠子。”师曰:“灼然是一切众生,日用而不知。”
伏牛和尚与马大师送书到师处。师问:“马师说何法示人?”对曰:“即心即佛。”师曰:“是什摩语话!”又问:“更有什摩言说?”对曰:“非心非佛,亦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笑曰:“犹较些子。”伏牛却问:“未审此间如何?”师曰:“三点如流水,曲似刈禾镰。”后有人举似仰山,仰山云:“水中半月现。”又曰:“三点长流水,身似鱼龙衣。”
肃宗皇帝问:“一切众生,忙忙业性,无本可据,日用而不知,无由得出离于三界。乞师方便,弟子与众生,离于生死。”师便索三个钅沙罗,盛水著讨蚁子,便抛放水里。蚁子在水中,绕转两三匝,困了浮在中心,死活不定。帝礼拜曰:“乞师慈悲。”师又索一草,抛放水里,其蚁子惊讶,依草便上钅沙罗外。皇帝豁然便悟。
代宗皇帝问:“师百年后要个什摩?”师曰:“与老僧造个无缝塔。”帝乃胡跪曰:“请师塔样。”师良久,帝罔措。师曰:“吾有付法弟子在,耽源却谙此事,问取他去。”
国师顿世后,帝乃诏耽源,举此因缘,问:“此意如何?”耽源乃作偈曰:
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
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
师大历十年十二月九日终,代宗谥号大证禅师。净修禅师赞曰:
唐朝国师,大播洪猷。
曹溪探日,渭水乘舟。
二天请偈,四众抛筹。
法才极赡,大耳惭著。
祖堂卷三 崛多三藏
崛多三藏嗣六祖。师天竺人也。行至太原定襄县历村,见秀大师弟子结草为庵,独坐观心。师问:“作什摩?”对曰:“看静。”师曰:“看者何人?静者何物?”僧遂起礼拜,问:“此理如何,乞师指示!”师曰:“何不自看?何不自静?”僧无对。师见根性迟回,乃曰:“汝师是谁?”对曰:“秀和尚。”师曰:“汝师只教此法,为当别有意旨?”对曰:“只教某甲看静。”师曰:“西天下劣外道所习之法,此土以为禅宗。也大误人!”其僧问:“三藏师是谁?”师曰:“六祖。”又曰:“正法难闻,汝何不往彼中?”其僧闻师提训,便去曹溪,礼见六祖,具陈上事。六祖曰:“诚如崛多所言,女何不自看?何不自静?教谁静汝?”其僧言下大悟也。
祖堂卷三 智策
智策和尚嗣六根,在务州。师自契曹溪密旨,逍遥物外,不拘小节,未决化缘始终。
师游北地,遇见五祖下智皇禅师一十年修定,师遂问:“在此间作什摩?”对曰:“入定。”师曰:“入定者为有心大定耶,为无心入定耶?若有心入定者,即一切有情悉皆有心,亦合得定;若无心入者,一切无情亦合得定。”智皇曰:“吾正入定之时,不见有无之心。”师曰:“若不见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不应更有出入也。”智皇无对。却问:“汝师是谁?”师曰:“六祖。”“汝师以何法为禅定?”师曰:“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人,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相。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皇闻此说,未息疑情,遂震锡南行,直往曹溪礼见六祖。六祖乃亦如上说,智皇禅师言下大悟。龙神其夜报旧住庵处檀越曰:“智皇禅师今夜得道。”
祖堂卷三 司空本净
司空山本净和尚嗣六祖。师姓张,绛州人也。僧问:“奇特事如何?”师曰:“无一念心喜。”僧曰:“岂得无喜耶?”师曰:“喜是阿谁分上事?”
天宝三年,敕令中使杨光庭往司空山采恆春藤。到于寺中,去禅师院语话次,问禅师曰:“弟子生死事大,一心慕道。愿和尚慈悲救度!”师曰:“大夫自京城来。帝王之地禅伯甚多,彼处问之。某甲老病,一无知解。”中使设礼再请,师曰:“为当求佛,为复问道?若求作佛,即心是佛;若欲问道,无心是道。”中使不会,再请说之。师又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佛因心得。若悟无心,佛亦无佛。若欲会道,无心是道。”中使曰:“京城大德皆令布施、持戒、忍辱、苦行寻求佛。今和尚曰:‘无漏智性,本自具足;本来清净,不假修行。’故知前虚用功耳。”
中使到京城进恆春藤讫,遂口奏禅师,具陈上事。帝乃闻之,敕令中使却往传诏取禅师。
天宝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到京参讫,帝敕于白莲花亭子安置。正月十五日,敕令京城内大师大德与禅师论道。禅师奏曰:“山僧久病,无暇谈论,不假繁辞。以要言之,安问敢对。”有泰平寺远禅师问曰:“对圣人不敢繁词,何者为道?”师曰:“道本无名,因心名道。心名若有,道不穷虚,然名心若无,道凭何有?二俱虚妄,总是假名。”问:“见有身心是道已不?”师曰:“小僧身心,本来是道。”问:“适来曰无心是道,今言身心本来是道,岂非相违?”师曰:“无心是道,心泯道无。心道一如,故曰无心是道。身心本来是道者,道亦本是身心。身心本既是空,道亦穷源不有。”远公曰:“渺小山僧还会道理?”师曰:“大德只见山僧相,不见无相。见相者是大德所见,故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悟其道;若以相为实者,穷劫不可得也。”问:“今见山僧相,不见山僧无相,请为于相中说无相理看。”师曰:“净名曰:‘四大无主,身亦无我。’今即无我所见与道相应。大德若以四大有主,主即是我。若有我见,恆沙劫中不可会得。是曰:‘圣人大悦,朝士忻然。’”师乃四大无主偈曰:
四大无心复如水,遇曲逢直无彼此。
净秽两处不生心,壅决何曾有二意?
境触但似水无心,在世纵横有何事?
又香山僧慧明问:“无心是道,瓦砾无心,亦应是道?”又曰:“身心是道,四生六类皆有身心,悉是道不?若有见闻,请对圣说!”师曰:“大德若作见闻觉知之者,非是求道之人,与道殊不相应。经曰:‘无眼耳鼻舌身意’,眼耳尚无,见闻觉知凭何说有?穷本不有,何处存心?若会无心,不同草木。”惠明无对。师遂见闻觉知偈曰:
见闻觉知无障碍,声香味触常三昧。
如鸟空中只没飞,无取无舍无憎爱。
若会应处本无心,方得名为观自在。
又白马寺惠真问:“禅师说无心是道?”师曰:“然。”问曰:“道既无心,佛有心耶?佛之与道,是一是二?”师曰:“不一不二。”问:“佛度众生为有心故,道不度人为无心故。一度一不度,是二是不二?”师曰:“此是大德妄生二见,山僧不然。何者?佛是虚名,道亦妄立。二俱不实,都是假名。一假之中立何二?”又问:“佛之与道纵是假名,当立名时,是谁为立?若有立者,何得言无?”师曰:“佛之与道,因心而立。推穷心本,心亦是无。二俱虚妄,犹如花翳。即悟本空,强立佛道。”于是惠真赞曰:“事无不尽,理无不备。此是顿见真门,即心是佛,可与后世众生轨则。”师无修偈曰:
见道方修道,不见复何修?
道性如虚空,虚空何处修?
遍观修道者,拨火见浮沤。
但看弄傀儡,线断一时休。
法空禅师问曰:“佛之与道尽是假名妄立,十二部经亦应不实。从前尊宿代代相承,皆言修道,总是妄不?”师曰:“然。十二部教皆合于道。禅师错会,背道逐教。道本无修,禅师强修;道本无作,禅师强作;道本无事,强生多事;道本无为,于中强为;道本无知,于中强知。如此见解,自是不会,须自思之。”师《背道逐教偈》曰:
道体本无修,不修自合道。
若起修道心,此人未会道。
弃却一真性,却入闹浩浩。
忽逢修道人,第一莫向道。
又福先寺安禅师问:“道是假名,佛亦妄立。十二部教接人方便,一切总妄,以何为真?”师曰:“为有妄故,将真对妄。推穷妄性,本来空寂。真亦何曾更有实体?故知真妄总是假名。”座下众人悉皆顿悟。又问:“一切是妄,妄亦同真。真妄无殊,复是何物?”师曰:“若言何物,此亦是妄。道无相似,道无比并,道无譬喻,道无对治。言道者以言诠理,得理忘言,知悟性空,此人悟道。经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师《真妄偈》曰:
穷真真无相,穷妄妄无形。
返观推穷心,知心亦假名。
会道既如此,到头也只宁。
有所成寺达性禅师赞叹问:“其理甚妙。真妄双泯,佛道两亡。修行性空,名相不实。如是解时,不可断他众生善恶二根,可是菩提耶?”师曰:“善恶二根,因心而有。穷心若有,根亦不无。推心既空,根因何立?经曰:‘善不善从心化生。’善恶业缘,本无有实,虽则不实,不共心俱。”师《善恶二根不实偈》曰:
善既从心生,恶岂离心有?
善恶是外缘,于心实不有。
舍恶送何处?取善令谁守?
伤嗟二见人,攀缘两头走。
忽悟无生本,始会从前咎。
又士孙体虚问:“此身从何而来?百年后复归何处?”师曰:“如人睡时,忽然作梦,梦从何来?睡觉之时,梦从何去?”进曰:“梦时不可言无,忽觉不可言有。虽有往来,往来无所。”师曰:“贫道之身亦如其梦。”体虚顿悟此身实同于梦。师来往如梦偈曰:
亦知如在梦,睡里实是闹。
忽觉万事休,还同睡时觉。
智者会悟梦,迷人信梦闹。
会梦无两般,一悟无别悟。
富贵与贫贱,更亦无别道。
师上元三年五月五日迁化,春秋九十五。敕谥大晓禅师。
祖堂卷三 一宿觉
一宿觉和尚嗣六祖,在温州。师讳玄觉,字道明,俗姓戴氏,温州永嘉县人也。内外博通,食不耕锄,衣不蚕口,平生功业,非人所测。曾在温州开元寺,孝顺亲母,兼有姊,侍奉二人。合寺合廓,人谤其僧。有一日,亲母下世,著麻,未抛姊,又更被人谤,其僧不能观得。有一日,廊下见一禅师,号曰神策,年近六十有余,弟姊两人隔帘见其老宿,姊却向弟曰:“屈老宿归房里吃茶,还得也无?”弟便出来屈其老宿。老宿不欲得入,见其僧苦切,老宿许之。老宿去房里,女出来相看曰:“小弟容易,乞老宿莫怪。”便对老宿坐,又教弟坐。三人说话次,老宿见其僧气色异于常人,又女人亦有丈夫之气。老宿劝其僧曰:“孝顺之事,自是一路,虽明佛理,未得师印。过去诸佛,圣圣相传,佛佛印可。释迦如来,燃灯授记,若不然者,即堕自然矣。南方有大圣,号曰慧能禅师,可往礼足为师。”僧对曰:“昨者母亲下世,只有姊,独自无人看侍,争抛得?”姊却向弟说:“弟莫疑我,某甲独自身,取次寄住得,但自去。”弟僧从此装裹,却去寺主处具说前事。寺主曰:“师兄若这个善心,某甲身已不能去得,某相共造善因。师兄但去,莫愁其姊。某甲孝顺,但唤来他房里。”其僧一一依他寺主处分,唤姊去守主房里安排了,便发去。
其弟僧年当三十一,迤逦往到始兴县曹溪山,恰遇大师上堂,持锡而上,绕禅床三匝而立。六祖问:“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行行无亏,名曰沙门。大德从何方而来,生大我慢?”对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六祖曰:“何不体取无生,达本无速乎?”对曰:“体本无生,达即无速。”祖曰:“子甚得无生之意。”对曰:“无生岂有意耶?”祖曰:“无意谁能分别?”对曰:“分别亦非意。”祖曰:“如是如是。”于时大众千有余人,皆大愕然。师却去东廊下挂锡,具威仪,便上礼谢,默然击目而出,便去僧堂参众,却上来辞。祖曰:“大德从何方来?返太速乎?”对曰:“本自非动,岂有速也?”祖曰:“谁知非动?”对曰:“仁者自生分别。”祖师一跳下来,抚背曰:“善哉,善哉!有手执干戈。”小留一宿,来朝辞祖师。禅师领众送其僧。其僧行十步来,振锡三下曰:“自从一见曹溪后,了知生死不相干。”
其僧归来,名号先播于众人耳,直道不可思议人也。收过者无数,供养者不一。从此所有歌行偈颂皆是其姊集也。师先天二年十月十七日迁化,春秋三十九,敕谥无相大师净光之塔。
祖堂卷三 怀让
怀让和尚嗣六祖,在南岳,姓杜氏,金州人也。初生之时,有六道白气应于上像。仪凤二年四月八日生,感此瑞气,刺使瞻见,奏闻高宗。帝曰:“此气何瑞?”太史曰:“国之法宝,非染俗贵,在于安康、金州分野。”时金州太守韩偕具录奏上,帝曰:“僧瑞宜加善庆。”敕韩偕亲往存毓。厚赐安慰。是时杜氏名曰光奇,家内有三子。于三子中其应瑞生者,年近五岁,炳然殊异,心怀恩让,不与竞。父母号之名为让。子至于十载,唯爱佛经。有三藏玄静过舍说法,告光奇曰:“此子出家之后当获上乘,至幽至微,会于佛理。”垂拱四年,年始十五,拜辞父母,往荆州玉泉寺事弘景律师。经于八年便怀让,至通天元年四月十二日于当寺受戒,至久视元年七月十八日自叹曰:“我受戒今经五夏,广学威仪而严有表,欲思真理而难契焉。”又曰:“夫出家者为无为法,天上人间无有胜者。”时有坦然禅师,睹让嗟叹,乃命云游,博问先知。至嵩山安和尚处,坦然问西来意话,坦然便悟,事安和尚。师乃往曹溪而依六祖。六祖问:“子近离何方?”对曰:“离嵩山,特来礼拜和尚。”祖曰:“什摩物与摩来?”对曰:“说似一物即不中。”在于左右一十二载,至景云二年礼辞祖师。祖师曰:“说似一物即不中,还假修证不?”对曰:“修证即不无,不敢污染。”祖曰:“即这个不污染底,是诸佛之所护念,汝亦如是,吾亦如是。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记汝:佛法从汝边去,向后马驹踏杀天下人。汝勿速说此法,病在汝身也。”
马和尚在一处坐,让和尚将砖去面前石上磨。马师问:“作什摩?”师曰:“磨砖作镜。”马师曰:“磨砖岂得成镜?”师曰:“磨砖尚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也?”马师曰:“如何即是?”师曰:“如人驾车,车若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师又曰:“汝为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法无住,不可取舍,何为之乎?汝若坐佛,却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解脱理也。”马师闻师所说,从座而起,礼拜问曰:“如何用心即合禅定无相三昧?”师曰:“汝学心地法门,犹如下种。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于道。”又问:“和尚见道,当见何道?道非色故,云何能观?”师曰:“心地法眼能见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乎?”马师曰:“可有成坏不?”师曰:“若契于道,无始无终,不成不怀,不聚不散,不长不短,不静不乱,不急不缓。若如是解,当名为道。汝受吾教,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花无相,何坏复何成?”
有大德间:“如镜铸像,像成后镜明向什摩处去?”师曰:“如大德未出家时相状向什摩处去?”进曰:“成像后为什摩不鉴照?”师曰:“虽然不鉴照,谩他一点不得。”
师天资三年八月十二日终,敕谥大慧禅师最胜轮之塔。
祖堂集卷四
祖堂卷四 石头
石头和尚嗣吉州思和尚,在南岳。师讳希迁,姓陈,端州高要人也。在孕之时,母绝膻秽。及诞之夕,满室光明。父母怪异,询乎巫祝。巫祝曰:“斯吉祥之徵也。”风骨端秀,方颐大耳,专静不杂,异乎凡童。及年甫龆龀,将诣佛寺,见尊像。母氏令礼,礼已曰:“斯佛也。”师礼讫,瞻望久之,曰:“此盖人也,形仪手足与人奚异?苟此是佛,余当作焉。”时道俗咸异斯言。亲党之内多尚淫祀,率皆宰犊以祈福佑。童子辄往林社毁其祀具,夺牛而还,岁盈数十,悉巡之于寺。自是亲族益修净业。时六祖正扬真教,师世业邻接新州,遂往礼觐。六祖一见忻然,再三抚顶而谓之曰:“子当绍吾真法矣!”与之置馔,劝令出家。于是落发离俗。开元十六年具戒于罗浮山。略探律部,见得失纷然,乃曰:“自性清静,谓之戒体。诸佛无作,何有生也?”自尔不拘小节,不尚文字,因读肇公《涅盘无名论》云:“览万像以成己者,其唯圣人乎?”乃叹曰:“圣人无己,靡所不己;法身无量,谁云自他?圆镜虚鉴于其间,万家体玄而自现。境智真一,孰为去来?至哉斯语也!”尚于山舍假寐如梦,见吾身与六祖同乘一龟,游泳深池之内,觉而详曰:“龟是灵智也;池,性海也。吾与师同乘灵智,游于性海久矣。”
六祖迁化时,师问:“百年后某甲依什摩人?”六祖曰:“寻思去。”六祖迁化后,便去清凉山靖居行思处。礼拜侍立,和尚便问:“从什摩处来?”对曰:“从曹溪来。”和尚拈起和痒子曰:“彼中还有这个也无?”对曰:“非但彼中,西天亦无。”和尚曰:“你应到西天也无?”对曰:“若到即有也。”和尚曰:“未在,更道。”对曰:“和尚也须道取一半,为什摩独考专甲?”和尚曰:“不辞向你道,恐已后无人承当。”和尚又问:“你到曹溪得个什摩物来?”对曰:“未到曹溪,亦不曾失。”师却问和尚:“在曹溪时还识和尚不?”思曰:“你只今识吾不?”对曰:“识又争能识得?”又问:“和尚自从岭南出后,在此间多少时?”思曰:“我亦不知汝早晚离曹溪。”对曰:“某甲不从曹溪来。”思曰:“我也知你来处。”对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思和尚见师异于常人,便安排于西侠,日夕只在和尚身边。其师形貌端正,足人是非,直得到和尚耳里。和尚得消息,向师曰:“汝正时是。”师便应喏。第二日,粥鼓鸣了,在西侠里坐,伸手取粥。厨下僧见其钵盂,寻来。元来其师取和尚粥,众人知是其人安排。凡夫不识圣人,谤和尚,又毁师。阖院一齐上来,于和尚前收过。思和尚向师曰:“从今已后,第一不得行此事。你若行此事,是你正眼埋却也不难。”师受戒后,思和尚问:“你已是受戒了也,还听律也无?”对曰:“不用听律。”思曰:“还念戒也无?”对曰:“亦不用念戒。”思曰:“你去让和尚处达书得否?”对曰:“得。”思曰:“速去速来。你若迟晚些子,不见吾。你若不见吾,不得床下大斧。”师便去到南岳让和尚处。书犹未达,先礼拜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让和向曰:“子问太高生,向后人成阐提去。”师对曰:“宁可永劫沉沦,终不求诸圣出离。”师机既不投,书亦不达,便归师处。思和尚问:“彼中有信不?”师对曰:“彼中无信。”思曰:“有回报也无?”对曰:“信既不通,书亦不达。”师却问:“专甲去时,和尚有言,教速来床下收取大斧。峰已来也,便请大斧。”思和尚良久,师作礼而退。斯之要旨,岂劣器之能持?乃佛佛径烛心灯,祖祖玄传法印。大师既投针而久亲于丈室,临歧而回。承方外之机,则能事将备,道可行矣。思和尚曰:“吾之法门,先圣展转递相嘱授,莫令断绝。祖师预记于汝,汝当保持,善自好去。”非久之间,思和尚迁化。师著麻一切了,于天宝初方届衡岳。遍探岑壑,遂歇息于南台。
寺东有石如台,乃庵其上,时人号石头和尚焉。此台则梁海禅师得道之台也。师初至南台,师僧去看,转来向让和尚说:“昨来到和尚处问佛法、轻忽底后生来东石头上坐。”让曰:“实也无?”对曰:“实也。”让便唤侍者曰:“你去东边子细看,石头上坐底僧,若是昨来底后生,便唤他。若有应,你便道:‘石上憉忄享子,堪移此处栽。”侍者持此偈举似师。师答曰:“任你哭声哀,终不过山来。”侍者却来举似让和尚。和尚云:“这阿师!他后子孙噤却天下人口去。”又教侍者问法。侍者去彼问:“如何是解脱?”师曰:“阿谁缚汝?”“如何是净土?”师曰:“阿谁垢汝?”“如何是涅般?”师曰:“谁将生死与汝?”侍者却来举似和尚。和尚便合掌顶戴。此时有坚固禅师、兰、让三人为世宗匠,佥曰:“彼石头有真师子吼。”师唤主事具陈前事。主事曰:“乞师有事处分。”和尚领众去东边见石头。石头又强为不得,起来迎接,相看一切了,让和尚与石头起院成持也。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问取露柱去。”僧曰:“不会。”师曰:“我更不会。”大颠问:“古人道:‘道有道,无二谤。’请师除。”师曰:“正无一物,除个什摩?”师索大颠曰:“并却咽喉脣吻,速道将来。”对曰:“无这个。”师曰:“若与摩则你得入门也。”僧问:“如何是本来事?”师曰:“汝因何从我见?”进曰:“不从师觅,如何即得?”师曰:“何曾失却那作摩?”
药山在一处坐。师问:“你在这里作什摩?”对曰:“一物也不为。”师曰:“与摩则闲坐也。”对曰:“若闲坐则为也。”师曰:“你道不为,不为个什摩?”对曰:“千圣亦不识。”师以偈赞曰: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作摩行。
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常流岂可明?
僧拈问:“漳南既是千圣,为什摩不识?”答曰:“千圣是什摩碗鸣声!”师问僧:“从什摩处来?”对曰:“从江西来。”师曰:“江西还见马祖不?”对曰:“见。”师乃指一柴橛曰:“马师何似这个?”僧无对,却回举似师,请师为决。马师曰:“汝见柴橛大小?”对曰:“勿量大。”马师曰:“汝甚有壮大之力。”僧曰:“何故此说?”马师曰:“汝从南岳负一柴橛来,岂不是有壮大之力?”师述《参同契》曰:
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
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
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
执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
门门一切境,回互不回互。
回而更相涉,不尔依位住。
色本殊质像,声源异乐苦。
暗合上中言,明暗清浊句。
四大性自复,如子得其母。
火热风动摇,水湿地坚固。
眼色耳声音,鼻香舌咸醋。
然于一一法,依根叶分布。
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
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
当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
明暗各相对,譬如前后步。
万物自有功,当言用及处。
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住。
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
触目不见道,运足焉知路。
进步非远近,迷隔山河耳。
谨白参玄人,光阴勿虚度。
师与邓隐峰铲草次,见蛇。师过锹子与隐峰。隐峰接锹子了,怕,不敢下手。师却拈锹子截作两段,谓隐峰曰:“生死尚未过得,学什摩佛法。”师将锹子铲草次,隐峰问:“只铲得这个,还铲得那个摩?”师便过锹子与隐峰。隐峰接得锹子,向师铲一下。师曰:“你只铲得这个。”洞山代曰:“还有堆阜摩?”
师唐贞元六年庚午岁十二月六日终,春秋九十一,僧夏六十三。僖宗皇帝谥号无际大师见相之塔。
祖堂卷四 耽源
耽源和尚嗣忠国师,先是马大师门人也。师入京为国师侍者。后再见马大师,于大师前旋行一匝作圆相,然后于中心礼拜。大师曰:“你欲作佛也?”对曰:“某甲不解捏目。”大师曰:“吾不如汝。”百丈在泐潭推车次,师问:“车在这里,牛在什摩处?”百丈以手斫额,师以手拭目。
祖堂卷四 天皇
天皇和尚嗣石头,在荆南。师讳道悟,未睹行状,不决终始之要。师初问石头:“离却智慧,何法示人?”石头曰:“老僧无奴婢,离什摩?”进曰:“如何得玄旨?”石头曰:“你解撮风不?”师曰:“若与摩则不从今日去也。”石头曰:“未审汝早晚从那边来?”师曰:“某甲不是那边人。”石头曰:“我早个知汝来处。”师曰:“和尚亦不得赃贿于人。”石头曰:“汝身现在。”师曰:“虽然如此,毕竟如何示于后人?”石头云:“你道阿谁是后人?”师礼谢,深领玄要。问:“如何玄妙之说?”师云:“莫道我解佛法!”僧云:“争那学人疑滞何?”师曰:“何不问老僧?”僧曰:“问则问了也。”师曰:“去!不是你存泊处。”
师乃一日忽然唤典座,典座来。师示曰:“会摩?”曰:“不会。”师便把枕子当面抛之,乃告寂。
祖堂卷四 尸梨
尸梨和尚嗣石头。顺宗皇帝问师:“大地普众生,见性成佛道?”师曰:“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大义禅师曰:“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何不攫取?”帝默然之。又问大义:“何者是佛性?”大义云:“不离陛下所问。”皇帝默契玄关,一言遂合。
祖堂卷四 丹霞
丹霞和尚嗣石头。师讳天然,少亲儒墨,业洞九经。初与庞居士同侣入京求选,因在汉南道寄宿次,忽夜梦日光满室。有鉴者云:“此是解空之祥也。”又逢行脚僧,与吃茶次,僧云:“秀才去何处?”对曰:“求选官去。”僧云:“可借许功夫,何不选佛去?”秀才曰:“佛当何处选?”其僧提起茶碗曰:“会摩?”秀才曰:“未测高旨。”僧曰:“若然者,江西马祖今现住世说法,悟道者不可胜记,彼是真选佛之处。”二人宿根猛利,遂返秦游而造大寂,礼拜已,马大师曰:“这汉来作什摩?”秀才汰上幞头,马祖便察机,笑而曰:“汝师石头摩?”秀才曰:“若与摩则与某甲指示石头。”马祖曰:“从这里去南岳七百里,迁长老在石头,你去那里出家。”秀才当日便发去,到石头参和尚。和尚问:“从什摩处来?”对曰:“某处来。”石头曰:“来作什摩?”秀才如前对,石头便点头曰:“著槽厂去。”乃执爨役。经一二载余,石头大师明晨欲与落发,今夜童行参时,大师曰:“佛殿前一搭草,明晨粥后铲却。”来晨诸童行竞持锹酴,唯有师独持刀水,于大师前跪拜揩洗。大师笑而剃发。师有顶峰突然而起,大师按之曰:“天然矣。”落发既毕,师礼谢度兼谢名,大师曰:“吾赐汝何名?”师曰:“和尚岂不曰‘天然’耶?”石头甚奇之,乃为略说法要,师便掩耳云:“太多也。”和尚云:“汝试作用看。”师遂骑圣僧头,大师云:“这阿师!他后打破泥龛塑像去。”
师受戒已,而大寂耀摩尼于江西,师乃下岳,再诣彼,礼谒大寂。大寂问:“从什摩处来?”对曰:“从石头来。”大寂曰:“石头路滑,还弛倒也无?”对曰:“若弛倒即不来此也。”大寂甚奇之。师放旷情杯,涛违顺境,乐乎云水,去住逍遥。至洛京,参忠国师。初见侍者便问:“和尚还在也无?”对曰:“在,只是不看客。”师曰:“大深远生!”侍者曰:“佛眼觑不见。”师曰:“龙生龙子,凤生凤子。”侍者举似国师,国师便打侍者。师寻上邓州丹霞山,格调孤峻,少有攀者。爰有禅德远来问津,山下遇见师,遂辄申问:“丹霞山在什摩处?”师指山曰:“青青黯黯底是。”禅德曰:“莫只这个便是不?”师曰:“真师子兒,一拨便转。”次于天台,居花顶峰三载。又礼国一禅师。以元和初上龙门香山,与伏牛禅师为莫逆侣。后于惠林寺,遇天寒,焚木佛以御次,主人或讥,师曰:“吾荼毗,觅舍利。”主人曰:“木头有何也?”师曰:“若然者何责我乎?”主人亦向前,眉毛一时坠落。有人问真觉大师:“丹霞烧木佛,上座有何过?”大师云:“上座只见佛。”进曰:“丹霞又如何?”大师云:“丹霞烧木头。”
师有时到山院寄宿,见老宿共行者同床坐。师放下衣钵便问讯二人,二人都不顾视。直至来朝,遂见行者将一铛饭向堂中心著,共老宿吃,又不唤师。师亦自向前共吃。行者见师向前,便顾视老宿云:“莫言侵早起。”师向老宿曰:“这个行者,何不教伊?大无礼生!”老宿云:“好个人家男女,有什摩罪过?点污他作什摩!”师云:“适来洎错放过。”
师作《孤寂吟》曰:
时人见余守孤寂,为言一生无所益。
余则闲吟孤寂章,始知光阴不虚掷。
不弃光阴须努力,此言虽说人不识。
识者同为一路行,岂可颠坠缘榛棘。
榛棘茫茫何是边,只为终朝尽众喧。
众喧不觉无涯际,哀哉真实不虚传。
传之响之只不闻,犹如灯烛合盂盆。
共知总有光明在,看时未免暗昏昏。
昏昏不觉一生了,斯类尘沙比不少。
直似潭中吞钩鱼,何异空中荡罗鸟。
此患由来实是长,四维上下远茫茫。
倏忽之间迷病死,尘劳难脱哭怆怆。
怆怆哀怨终无益,只为将身居痛室。
到此之时侮何及,云泥未可访孤寂。
孤寂宇宙穷为良,长吟高卧一闲堂。
不虑寒风吹落叶,岂愁桑草遍遭霜。
但看松竹岁寒心,四时不变流清音。
春夏暂为群木映,秋冬方见郁高林。
故知世相有刚柔,何必将心清浊流。
二时组糖随缘过,一身遮莫布毛裘。
随风逐浪往东西,岂愁地迮与天低。
时人未解将为错,余则了然自不迷。
不迷须有不迷心,看时浅浅用时深。
此中真珠若采得,岂同樵夫负黄金。
黄金亨练转为真,明珠含光未示人。
了即毛端滴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尘。
尘滴存乎未免僭,莫弃这边留那边。
直似长空搜鸟迹,始得玄中又更玄。
举一例诸足可知,何用喃喃说引词。
只见饿夫来取饱,未闻浆逐渴人死。
多人说道道不行,他家未悟诈头明。
三寸刺刀开旷路,万株榛棘拥身生。
尘滓茫茫都不知,空将辩口泻玄微。
此物那堪为大用,千生万劫作贫兒。
聊书孤寂事还深,锺期能听伯牙琴。
道者知音指其掌,方贵名为孤寂吟。
师又有《玩珠吟》:
识得衣中宝,无明醉自惺。
百骸俱溃散,一物镇长灵。
知境浑非体,寻珠不见形。
悟即三身佛,迷疑万卷经。
在心心岂测,居耳耳难听。
罔像先天地,渊玄出杳冥。
本刚非锻炼,元净莫澄停。
盘泊逾朝日,玲珑映晓星。
瑞光流不灭,真澄浊还清。
鉴照崆峒寂,劳笼法界明。
悍凡功不灭,超圣果非盈。
龙女心亲献,蛇王口自倾。
护鹅人却活,黄雀义犹轻。
解语非关舌,能言不是声。
绝边弥瀚漫,三际等空平。
演教非为教,闻名不认名。
二边俱不立,中道不须行。
见月休看措,归家罢问程。
诚心岂测佛,何佛更堪成?
又颂曰:
丹霞有一宝,藏之岁月久。
从来人不识,余自独防守。
山河无隔碍,光明处处透。
体寂常湛然,莹彻无尘垢。
世间采取人,颠狂逐路走。
余则为渠说,抚掌笑破口。
忽遇解空人,放旷在林薮。
相逢不擎出,举意便知有。
师又有《骊龙珠吟》:
骊龙珠,骊龙珠,光明灿烂与人殊,
十方世界无求处,纵然求得亦非珠。
珠本有,不升沉,时人不识外追寻,
行尽天涯自疲极,不如体取自家心。
莫求觅,损功夫,转求转见转元无。
恰如渴鹿趁阳焰,又似狂人在道途。
须自体,了分明,了得不用更磨莹,
深知不是人间得,非论六类及生灵。
虚用意,损精神,不如闲处绝纤尘,
停心息意珠常在,莫向途中别问人。
自迷失,珠元在,此个骊龙终不改。
虽然埋在五阴山,自是时人生懈怠。
不识珠,每抛掷,却向骊龙前作客,
不知身是主人公,弃却骊龙别处觅。
认取宝,自家珍,此珠元是本来人,
拈得玩弄无穷尽,始觉骊龙本不贫,
若能晓了骊珠后,只这骊珠在我身。
师有《弄珠吟》:
般若神珠妙难测,法性海中亲认得。
隐现时游五蕴山,内外光明大神力。
比珠无状非大小,昼夜圆明悉能照。
用时无处复无踪,行住相随常了了。
先圣相传相指授,信此珠人世希有。
智者号明不离珠,迷人将珠不识走。
吾师权指喻摩尼,采人无数入春池。
争拈瓦砾将为宝,智者安然而得之。
言下非近亦非远,体用如如转无转。
万机珠对寸心中,一切时中巧方便。
皇帝曾游于赤水,视听争求都不遂。
罔像无心却得珠,能见能闻是虚伪。
非自心,非因缘,妙中之妙玄中玄。
森罗万像光中现,寻之不见有根源。
烧六贼,烁四魔,能摧我山竭爱河。
龙女灵山亲献佛,贫兒衣里枉蹉跎。
亦非性,亦非心,非性非心超古今。
体绝名言名不得,权时题作弄珠吟。
师与麻谷游山,到涧边语话次,麻谷问:“如何是大涅盘?”师回头云:“急。”谷曰:“急个什摩?”师云:“涧水。”
师初开堂时,有人问:“作摩生语话即得不坠门风?”师曰:“一任语话即不堕门风。”僧云:“便请和尚语话。”师曰:“青山绿水不相似。”师勘僧曰:“什摩处来?”对曰:“山下来。”师曰:“吃饭也未?”对曰:“吃饭了也。”师曰:“将饭与阇梨吃底人还有眼也无?”僧无对。有人举似沩山,沩山云:“有。”进曰:“眼在什摩处?”沩山曰:“眼在顶上。”有人持此话举似洞山,洞山云:“若不是沩山,争解与摩道?”僧便问:“作摩生是在顶上底眼?”洞山云:“不昧向上。”招庆拈问保福:“将饭与人吃,感恩则有分,为什摩却成不具眼去?”保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汉。”庆云:“忽有人尽其机来,还成瞎汉不?”保福曰:“和尚还为人摩?”庆云:“教某甲共阿谁商量?”保福寻后曰:“道某甲瞎汉得摩?”师又有《如意颂》曰:
真如如意宝,如意宝真如。
森罗及万象,一法更无余。
海澄孤月照,天地洞然虚。
寂寂空形影,明明一道如。
师以长庆三年癸卯岁六月二十三日告门人,令备汤,沐讫云:“吾将行矣。”乃戴笠子,策杖入屦,垂一足未至地而逝。春秋八十六。敕谥智通大师妙觉之塔。刘轲撰碑文。
祖堂卷四 招提
招提和尚嗣石头。师讳惠明,姓欧阳,韶州曲江人也。年十三,于邓林寺摸禅师处出家。十七游衡岳,二十受戒,乃往虔州龚公山谒大寂。大寂云,“你来何求?”对曰:“求佛知见。”大寂曰:“佛无知见,知见乃魔界耳。你从南岳来,似未见石头曹溪心要耳。汝应却归石头。”师遂依言而返,造石头,果应大寂之言,契缘悟达。不出招提三十余年,因号招提朗矣。至元和十五年庚子岁正月二十二日迁化,春秋八十三,僧夏六十四矣。
祖堂卷四 药山
药山和尚嗣石头,在朗州。师讳惟俨,姓韩,绛州人也,后徙南康。年十七,事潮州西山慧照禅师。大历八年,受戒于衡岳寺希澡律师。师一朝言曰:“大丈夫当离法自净,焉能屑屑事细行于布巾耶?”即谒石头大师,密领玄旨。师于贞元初居澧阳芍药山,因号药山和尚焉。
师初住时,就村公乞牛栏为僧堂。住未得多时,近有二十来人。忽然有一僧来请他为院主,渐渐近有四五十人。所在迫侠[狭],就后山上起小屋,请和尚去上头安下。和尚上头又转转师僧王。其院主僧再三请和尚为人说法。和尚一二度不许,第三度方始得许,院主便欢喜,先报大众。大众喜不自胜,打锺上来。僧众才集,和尚关却门便归丈室。院主在外责曰:“和尚适来许某甲为人,如今因什摩却不为人?赚某甲。”师曰:“经师自有经师在,论师自有论师在,律师自有律师在。院主怪贫道什摩处?”从此后从容得数日,后升座,便有人问:“未审和尚承嗣什摩人?”师曰:“古佛殿里拾得一行字。”进曰:“一行字道什摩?”师曰:“渠不似我,我不似渠,所以肯这个字。”李翱相公来见和尚,和尚看经次,殊不采顾。相公不肯礼拜,乃发轻言:“见面不如千里闻名。”师召相公,相公应诺。师曰:“何得贵耳而贱目乎?”相公便礼拜。起来,申问:“如何是道?”师指天又指地曰:“云在青天水在瓶。”相公礼拜。后以偈□曰:
练得身形□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闻□□□□□,□□青天水在瓶。
师因一□□□上□□□□夜而大笑一声,澧阳东来去□□九十□□□□□夜同闻笑声,尽曰:“是东家声来□□□□□□□东推。”直至药山。徒众曰:“夜间和尚□顶□□。”李相公赞曰:
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
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笑一声。
相公□问:“如何是戒定慧?”师曰:“贫道这里无这个闲家具。”问:“己事未明,乞和尚指旨[示]。”师沉吟良久曰:“吾今为汝道一句亦不难,只宜汝于言下□□去。”师因唤沙弥。道吾曰:“用沙弥童行作什摩?”师曰:“为有这个。”吾曰:“何不弃却?”师曰:“有来多少时?”师因石头垂语曰:“言语动用亦勿交涉。”师曰:“无言语动用,亦勿交涉。”石头曰:“这里针扎不入。”师曰:“这里如石上栽花。”有人拈问漳南:“古人石上栽花意作摩生?”漳南曰:“伏汝大胆。”却曰:“还会摩?”对曰:“不会。”云:“癞人吃猪肉。”师问僧:“近离什摩处?”对曰:“近离百丈。”师曰:“海师兄一日十二时中,为师僧说什摩法?”对曰:“或曰三句外省去,或曰六旬外会取,或曰未得玄鉴者。且依了义教,犹有相亲分。”师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
师带刀行次,道吾问:“背后底是什摩?”师拔刀便蓦口斫。师夜不点火,僧立次,师乃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为汝说。”僧曰:“特牛生兒了也,只是和尚不说。”师便索火。火来,僧便抽身入众。后云岩举似洞山,洞山曰:“此僧却见道理,只是不肯礼拜。”僧拈问长庆:“既是见,为什摩不肯礼拜?”庆曰:“只为无礼。”白莲拈问:“僧既见道理,为什摩不肯礼?”无对。白莲代曰:“更不欲得出头。”师又时唤沙弥。云岩曰:“唤他作什摩?”师曰:“我有折脚铛子,要伊提上提下。”岩曰:“若与摩,则某甲与和尚一人出一手。”师又时问僧:“汝诸方行脚来觅取难得底物来不?”僧对不中。师曰:“堪作什摩用?”师代曰:“不缘闺门+合(里外)所滞,觅来久矣。”师问云岩:“作什摩?”对曰:“担水。”师曰:“那个尼?”对曰:“在。”师曰:“你来去为阿谁?”对曰:“替渠东西。”师曰:“何不教伊并头行?”对曰:“和尚莫谤他。”师曰:“不合与摩道。”师代曰:“还曾担担摩?”
师有时曰:“我有一句字,未曾向人说。”道吾曰:“相随来也。”师问僧:“汝从什摩处来?”对曰:“南泉来。”师曰:“在彼中多少时?”对曰:“经冬过夏。”师曰:“与摩则作一头水牯牛去也。”对曰:“虽在彼中,不曾上他食堂。”师曰:“不可口吃东西风也。”对曰:“莫错和尚,自有人把匙箸在。”云岩问:“一句子如何言说?”师曰:“非言说。”道吾曰:“早说了也。”云岩因乞百丈斋,师问:“阴界不吃,乞与阿谁?”对曰:“有一人要。”因于迪相公问紫玉:“佛法至理如何?”玉召相公名,相公应喏。玉曰:“更莫别求。”师闻举曰:“搏杀这个汉。”僧便问师:“如何?”师代曰:“是什摩?”院主报和尚:“打锺也,请和尚上堂。”师曰:“汝与我擎钵盂来。”院主不会。云岩曰:“和尚无手脚来多少时?”师曰:“汝只是狂[枉]被袈裟。”岩曰:“某甲只与摩,和尚如何?”师曰:“我无这个眷属。”
师问园头:“作什摩来?”对曰:“栽菜来。”师曰:“栽则不障,你莫教根生。”园头曰:“既不教根生,大众吃个什摩?”师曰:“你还有口摩?”师书一“佛”字,问道吾:“是什摩字?”吾曰:“是‘佛’字。”师曰:“咄!这多口阿师。”千佛代叉手退后立,又代药山第二机曰:“错。”
有僧在药山三年作饭头,师问:“汝在此间多少时?”对曰:“三年。”师曰:“我总不识汝。”其僧不会,恨而发去。问:“学人有疑,请师决。”师曰:“且待上堂时来。”师晚际上堂曰:“今日有僧决疑,在什摩处?出来!”其僧才出来,师便托出,却入房丈。师行次,云岩避边侧立,待师到,云:“后底,后底。”师便蓦口掴。问:“如何得不被诸境惑?”师曰:“听他,何碍你?’僧曰:“学人不会此意如何?”师曰:“何境惑你?”问:“如何是道中指宝?”师曰:“莫谄曲。”进曰:“不谄曲时如何?”师曰:“倾国不换。”
道吾和尚四十六方始出家,俗姓王,锺陵建昌县人也。云岩和尚是道吾亲弟也。云岩先出家,在百丈造侍者。道吾在屋里报探官。一日行得五百里,恰到百丈庄头,讨吃饭。当时侍者亦下庄头。庄主唤侍者对客。侍者来相看一切后,便问:“将军是什摩处人?”曰:“锺陵建昌人也。”“贵姓什摩?”对曰:“姓王。”侍者便认得家兄,便把手啼哭云:“娘在无?”对曰:“忆师兄,哭太煞,失却一只眼,下世去。”侍者得消息,当日便上百丈。侍者须兄参一切后,侍者便谘白和尚:“这个是某甲兄,欲投师出家,还得也无?”百丈曰:“投某出家则不得。”侍者曰:“作摩生即是?”百丈曰:“投师伯处出家。”侍者领去师伯处,具陈前事,师伯便许,兄便投出家。
后侍者领师弟入京受戒了,却转来近百丈。两人坐地歇息次,道吾起来礼拜曰:“某甲有一段事,欲问多时,未得其便。今日有幸,启问师兄,还得也无?”岩曰:“有什摩事?”吾便问:“离却这个壳漏子后,与师兄什摩处得相见?”岩曰:“不生不灭处相见。”吾曰:“莫道草里无人,自有鉴人。”岩曰:“作摩是你幞头痕子尚犹在,有这个身心?”吾曰:“启师兄,莫下这个言词。佛法不在僧俗。”岩便问:“与摩理长则就,师弟作摩生?”吾曰:“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云岩后曰:“灼然是你眼目得与摩细,若也到山中,递相度脱。”便归百丈。过得一年后,道吾辞百丈,便到药山。药山问:“一句子如何言说?”吾曰:“有一人总不曾言说。”师曰:“大藏小藏从何来?”吾曰:“傍出。”师甚奇之。因此学禅得滋味,后只观望师兄来。有一日造书,书上说:“石头是真金铺。江西是杂货铺。师兄在彼中堕根作什摩?千万千万,速来速来。”云岩得这个信后,只管忧愁。有一日在和尚身边侍立,直到三更。和尚曰:“且歇。”岩不去。和尚曰:“你有什摩事?颜容瘦恶,恰似肚里有事。有事但说。”云岩云:“无事。”和尚曰:“莫是得智阇梨信不?”岩云:“不敢。”百丈索道吾信,岩便取,呈似和尚。和尚见了云:“灼然是‘生我老父母,成我者朋友’。你不用在我这里,便速去。”岩曰:“不敢去。”百丈曰:“我有书兼有信物,欲得送药山尊者,你持书速去。”
云岩奉师处分,持书到药山。道吾相接,引去和尚处。达书一切了后,药山问:“海师兄寻常说什摩法?”对曰:“三句外省去,亦曰六句外会取。”师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又问:“更有什摩言句?”对曰:“有时说法了,大众下堂次,师召大众,大众回首,师曰:‘是什摩?’药山曰:“何不早道?海兄犹在,因汝识得百丈矣。”师问云岩:“目前生死如何?”对曰:“目前无生死。”师曰:“二十年在百丈,俗气也未除。”岩却问:“某甲则如此,和尚如何?”师曰:“挛挛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与摩过时。”从此共师弟递相成持。云岩后有一日辞药山。药山问:“去什摩处?”对曰:“欲去沩山师兄处。”师曰:“为什摩事?”对曰:“某甲与沩山在百丈时有一愿。”师曰:“愿道什摩?”对曰:“某等两人曾在百丈时,沩山和尚造典座,某甲造侍者,不离左右,佐副和尚。在后达于本愿,欲得说破这个事。”师便许,岳便下山。道吾担衣钵送到桥亭后却转来,不审和尚。和尚云:“送师兄去来?”对曰:“送了也。”道吾却问:“师兄离师左右,还得也无?”师曰:“智阇梨何必有此问?多少年压膝道伴,何事不造作,何事不商量?不用更问。”道吾云:“无和尚一言,堪为后来是标榜,乞和尚一言。”师曰:“若也如此,我则与汝道:‘眼则有也,只欠涛汰。’”道吾闻此语,当夜便发,明朝到山下村院,得见师兄,说药山语了,相共转来药山,直到终,不离左右。
真觉大师举问玄晤大师:“眼门放光,照破山河。山河大地,不碍眼光。此人过在什摩处,只欠涛汰。”玄晤大师曰:“除却两人,降此已下,任你大悟去,也须涛汰。”进曰:“此是什摩人?”对曰:“西天是一人,唐土是一人。”进曰:“西天一人是什摩人?”对曰:“维摩居士。”“唐土是什摩人?”云:“双林傅大士。”进曰:“此两人被什摩时节因缘,即不涛汰?”对曰:“札竹/到则过於老兄。”(此是龙花举也,若依祖堂举者)云岩不安时,道吾问:“离却这个壳漏子,向什摩处再得相见?”岩曰:“不生不灭处相见。”吾曰:“何不道‘非不生不灭处,亦不求相见’?”
师问云岩:“马有角,你还见也无?”对曰:“有,要见作什摩?”师曰:“与摩则好马也。”对曰:“若是好马,则将出去。”
师有一日看经次,白颜问和尚:“休得看经,不用摊人得也。”师卷却经,问白颜曰:“势何似?”对曰:“正当午时。”师曰:“犹有纹彩在。”对曰:“无亦无。”师曰:“你大煞聪明。”却问道:“某甲如此,和尚如何?”师曰:“挛挛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与摩过时。”
茗溪和尚对师说话去後,师向云岩曰:“茗溪向上曾为节察来。”岩却问和尚:“向上曾为什摩?”师日:“挛挛拳拳,羸羸垂垂,百丑千拙,且与摩过时。”
岩礼拜出去,向道吾拈起因缘。吾曰:“好话只欠一问。”岩云:“作摩生问?”道吾曰:“何故如此?”岩才得个问头,便去和尚处,续前问:“何故如此?”师曰:“书卷不曾展。”後有人举似石霜。石霜曰:“不曾展他书卷。”
又时,侍者请和尚吃药食。师曰:“不吃。”进曰:“为什摩不吃?”师曰:“消他不得。”进曰:“什摩人消得?”师曰:“不犯优婆事者。”进曰:“和尚为什摩消他不得?”师拈起绵卷子日:“争奈这个何?”
云岩请师浴,师曰:“我不浴。”进曰:“为什摩不浴?”师曰:“无垢。”进曰:“无垢却须浴。”师曰:“这苍生,无垢浴什摩?”进曰:“争那如许多孔窍何?”
师勘东国僧,问:“汝年多少?”对曰:“七十八。”师曰:“可年七十八摩?”对曰:“是也。”师便打之。後有人拈问曹山:“作摩生只对,免得药山打之?”曹山曰:“正衔天子敕,诸侯避路傍。”进曰:“只如上座。过在什摩处即被打之?”曹山曰:“前锵托犹浅,后箭射人深。”
问:“学人拟欲归乡去时如何?”师曰:“有人遍身烘烂,卧荆棘之中,阇梨作摩生归?”对曰:“与摩则某甲却不归去也。”师曰:“无。却须归乡去。你若归乡去,我与你休粮方。”进曰:“请和尚休粮方。”师曰:“二时把钵盂上堂,莫咬破一粒米。”曜日颁:
遍身烘烂更何人,卧棘森森一智真。
为报你来须体妙,时中不拟宛然新。
石室高沙弥往京城受戒,恰到朗州,经过次,近药山下,路上忽见一个老人。沙弥问老人万福,老人曰:“法公万福。”沙弥问:“前程如何?”老人曰:“法公何用忙,这里有肉身菩萨出世,兼是罗汉僧造院主,何妨上山礼拜?”沙弥才得个消息,便到药山,换衣服直上法堂,礼拜和尚。师曰:“从什摩处来?”对曰:“从南岳来。”师曰:“什摩处去?”对曰:“江陵受戒去。”师曰:“受戒图什摩?”对曰:“图免生死。”大师曰:“有一人不受戒而远生死,阿你还知也无?”对曰:“既若如此,佛在世制二百五十条戒又奚为?”师曰:“咄!这饶舌沙弥,犹挂著脣齿在。”师便教伊参众去。其沙弥去库头相看主事次,道吾来,不审和尚。和尚向道吾曰:“你见适来跛脚沙弥摩?”对曰:“见。”师曰:“此沙弥有些子气息。”吾曰:“村里男女有什摩气息?未得草草,更须勘过始得。”师教侍者唤其沙弥,沙弥便上来。师曰:“闻说长安甚大闹,汝还知也无?”对曰:“不知。我国甚安清。”师曰:“汝从看经得,从人请益得?”对曰:“不从看经得,亦不从人请益得。”师曰:“大有人不看经亦不从人请益。为什摩不得?”对曰:“不道他无,自是不肯承当。”师向道吾曰:“不信道老僧不虚发言。”便下床抚背云:“真师子兒。”沙弥又辞。师问:“汝向什摩处去?”对曰:“住庵去。”师曰:“生死事大,汝何不受戒?”对曰:“彼此知是一般事,唤什摩作受戒?”师曰:“若与摩在我身边,时复要见。”因此在药山去半里地卓庵过一生,呼为石室高沙弥也。
僧问:“身命切急处如何?”师曰:“莫种杂粮。”进曰:“将何供养?”师曰:“无口者。”师垂语曰:“是你请人欲知保任,向高高山顶立,向深深海底行。此处行不异,方有小许些子相应之分。”有人拈问顺德:“古人有言:‘向高高山顶立,向深深海底行。’如何是‘高高山顶立’?”德云:“只处峭峭。”“如何是‘深深海底行’?”德云:“深湛履践。”
师看经次,僧问:“和尚寻常不许人看经,为什摩却自看经?”师曰:“我要遮眼。”进曰:“学人学和尚看经得不?”师曰:“汝若学我看经,牛皮也须穿过。”长庆拈问僧:“古人遮眼,眼有何过?”对者非一,不称师旨。自代曰:“一翳又作摩生?”
师大和八年甲寅岁十一月六日告众曰:“法堂倒也,法堂倒也。”众人不测,遂把物撑之。师拍手大笑曰:“汝不会我意。”师遂告寂,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谥弘道大师化城之塔。
祖堂集卷五
祖堂卷五 大颠
大颠和尚嗣石头,在潮州。元和十三年戊戌岁迎真身,元和皇帝于安远门躬自焚香,迎候顶礼。皇帝及百寮俱见五色光现,皆云是佛光,百寮拜贺圣感。唯有侍郎韩愈一人独言不是佛光,不肯拜贺圣德。帝问:“既不是佛光,当此何光?”侍郎当时失对,被贬潮州。侍郎便到潮州,问左右:“此间有何道德高行禅流?”左右对曰:“有大颠和尚。”侍郎令使往彼三请,皆不赴。后和尚方闻佛光故乃自来,侍郎不许相见,令人问:“三请不赴,如今为什摩不屈自来?”师云:“三请不赴,不为侍郎;不屈自来,只为佛光。”侍郎闻已喜悦,则申前旨,“弟子其时云不是佛光,当道理不?”师答曰:“然。”侍郎云:“既不是佛光,当时何光?”师曰:“当是天龙八部释梵助化之光。”侍郎云:“其时京城若有一人似于师者,弟子今时日不来此。”侍郎又问曰:“未审佛还有光也无?”师曰:“有。”进曰:“如何是佛光?”师唤云:“侍郎。”侍师应喏。师曰:“看还见摩?”侍郎曰:“弟子到这里知不会。”师云:“这里若会得,是真佛光。故佛道一道,非青黄赤白色,透过须弥卢围,遍照山河大地,非眼见,非耳闻,故五日不睹其客,二听不闻其响。若识得这个佛光,一切圣凡虚幻无能惑也。”师欲归山,留一偈曰:
辞君莫怪归山早,为忆松萝对月宫。
台殿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
自后侍郎特到山,复礼乃问:“弟子军州事多,佛法中省要处,乞师指示。”师良久,侍郎罔措,登时三平造侍者在背后敲禅床,师乃回视云:“作摩?”对曰:“先以定动,然后智拔。”侍郎向三平云:“和尚格调高峻,弟子罔措。今于侍者边却有入处。”礼谢三平,却归州。
后一日上山礼师,师睡次,见来不起。便问:“游山来,为老僧礼拜来?”对曰:“礼拜和尚来。”师曰:“不礼更待何时!”侍郎便礼拜。
后一日又上山,师问:“游山来,为老僧礼拜来?”侍郎曰:“游山来。”师曰:“还将得游山杖来不?”对曰:“不将得来。”师曰:“若不将来,空来何益?”
又一日师曰:“老僧往年见石头,石头问:‘阿那个是汝心?’对曰:‘即只对和尚言语者是。’石头便喝之。经旬日却问:‘和尚前日岂不是?除此之外何者是心?’石头云:‘除却扬眉动目一切之事外直将心来。’对曰:‘无心可将来。’石头曰:‘先来有心,何得言无心?有心无心,尽同谩我。’于此时言下大悟此境。却问:‘既今某甲除却扬眉动目一切之事外,和尚亦须除之。’石头云:‘我除竟。’对曰:‘将示和尚了也。’石头云:‘汝既将示我心如何?’对曰:‘不异和尚。’石头曰:‘不关汝事”。’对曰:‘本无物。’石头曰:‘汝亦无物。’对曰:‘无物则真物。’石头云:‘真物不可得。汝心见量意旨如此,也须护持。’”僧问:“其中人相见时如何?”师曰:“早不其中。”进曰:“其中者如何?”师曰:“渠不作这个问。”
祖堂卷五 长髭
长髭和尚嗣石头,在潭州攸县。未睹行录,不决化缘终始。师初礼石头,密领玄旨。次往曹溪礼塔,却回石头。石头问:“从何处来?”对曰:“从岭南来。”石头云:“大庾岭头一铺功德,还成就也无?”对曰:“诸事已备,只欠点眼在。”石头曰:“莫要点眼不?”对曰:“便请点眼。”石头足+乔起脚示之,师便连礼十数拜不止。石头云:“这汉见什摩道理?但知礼拜。”师又不止,石头进前把住云:“你见何道理了但知礼拜。”师曰:“如红炉上一点雪。”石头云:“如是,如是。”
师得十岁兒子,养得八年。有一日,兒子启和尚曰:“某甲欲得受戒去,还得也无?”师云:“受戒图什摩?”兒子曰:“某甲祖公在南岳,欲得去那里礼觐,只是未受戒,不敢去。”师曰:“受戒须是二十始得,且住。”师忽然觉察,唤来许伊受戒。小师明朝辞和尚,和尚云:“子归来,须到石头处来。”小师应喏,便去南岳般若寺受戒,后却去石头参。石头云:“从什摩处?”对云:“从长髭来。”石头曰:“今夜在此宿,还得摩?”对云:“一切取和尚处分。”小师第二日早朝来不审,师便领新戒入山。路边有一个树子,石头云:“汝与我斫却,这个树碍我路。”对曰:“某甲不将刀子来。”石头曰:“我这里有刀子。”曰:“便请。”石头便抽刀,把柄过与刀子。曰:“何不过那头来?”师曰:“用那头作什摩?”新戒便大悟。石头教新戒归受业处,新戒便辞石头,却归师处。师问:“教你到石头,你还到也无?”对曰:“到则到,不通耗。”师问曰:“依什摩人受戒?”对曰:“不依他。”师曰:“你在彼中即如此,我这里作摩生?”对曰:“要且不违背。”师曰:“大与摩多知生!”对曰:“舌头不曾染著在!”师便咄:“这多口新戒,出去!”此是石室和尚也。
祖堂卷五 龙潭
龙潭和尚嗣天皇,在澧朗州。师讳崇信,未详姓氏。在俗之时,世业作饼师,住在天皇巷阳。其天皇和尚住寺内,独居小院,多闭禅房,静坐而已。四海禅流,无由凑泊。唯有饼师每至食时,躬持胡饼十枚,以饷斋餐,如是不替数年。天皇每食已,常留一饼与之,云:“吾惠汝,以廕子孙。”日日如斯,以为常准。师因于一日忽自讶之,乃问:“此饼是某甲持来,何乃返惠某甲?”天皇云:“是你持来,复汝何咎?”师闻此语,似少惊觉,乃问曰:“弟子浮生扰扰,毕竟如何?”天皇云:“在家牢狱逼迮,出家逍遥宽广。”师便投天皇出家。天皇云:“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语,宜名崇信。”受具戒已,执爨数年。忽于一日问天皇曰:“某甲身厕僧伦,已果宿志,未蒙和尚指示个心要,伏乞指示。”天皇曰:“你自到吾身边来,未尝不指汝心要。”师问:“何处是和尚指某甲心要处?”天皇曰:“汝擎茶,吾为汝吃;汝持食,吾为汝受。汝和南,吾为汝低首。何处不是示汝心要?”师低头沉吟顷刻,天皇云:“见即直下便见,拟思则便差。”师问已,顿悟指要,便问:“毕竟如何保任则得始终无患?”皇曰:“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不要安禅习定,性本无拘。不要塞耳藏睛,灵光迥耀。如愚若讷,行不惊时。但尽凡心,别无圣解。汝能尔者,当何患乎?”师既领宗要,触目朗然,犹如远客还家,顿息他游之意;亦如贫收宝藏,故无不足求。自荆渚至澧阳龙潭栖止,行不惊俗,世莫能疑。未尝辄衔机锋,玄流无由扣击。所居兰若临小溪潭,时属元阳,郡民多于是处祈求雨泽,故号龙潭和尚焉。
有僧问:“髻中珠谁人得?”师曰:“不赏玩者得。”僧曰:“安著何处?”师曰:“待有所在,即说似汝。”尼僧问:“如何得为僧去?”师曰:“汝作尼来多少时。”尼曰:“还有为僧时也无?”师曰:“你即今是什摩?”尼曰:“现是女身,何得不识?”师曰:“谁识汝?”
祖堂卷五 翠微
翠微和尚嗣丹霞,在西京。师讳无学。僖宗皇帝诏入内,大敷玄教,帝情大悦,赐紫法号广照大师。自余未睹行录,不决化缘终始。师因供养罗汉次,僧问:“今日设罗汉,罗汉还来也无?”师云:“是你每日口+童什摩?”
祖堂卷五 云岩
云岩和尚嗣药山,在潭州澧陵县。师讳昙晟,姓王,钟陵建昌县人也。其生自然胎裳,右袒仿若缁服。出家于石门,初参百丈,入室十数年间,次参药山。药山问:“汝师百丈,于徒奚示?”师对曰:“师今示何物?”药山云:“因汝识得百丈矣。”师禀承药山,后止攸县,大弘法化。
师有时谓众曰:“有个人家兒子,问著无有道不得底。”洞山问:“他屋里有多小典籍?”师曰:“一字也无。”进曰:“争得与摩多知生?”师曰:“日夜不曾睡。”洞山云:“问著则无有道不得底,问一段事还道得不?”师曰:“道得却不道得!”师问僧:“从什摩处来?”对曰:“石头上语话来。”师曰:“石头还点头也无?”对曰:“师未问时却点头。”师因看经次,洞山云:“就师乞眼精。”师曰:“汝底与阿谁去也?”洞山云:“某甲无。”师曰:“有,汝向什摩处著?”洞山无对。师曰:“乞眼精底是眼不?”洞山云:“非眼。”师曰:“咄,出去!”道吾问:“初祖未到此土时,还有祖师意不?”师曰:“有。”吾云:“既有,更用来作什摩?”师曰:“只为有,所以来。”
师因行粽子,洞山受了又展手云:“更有一人在。”师云:“那个人还吃不?”洞山云:“行即吃。”洞山辞时,师问:“何处去?”洞山云:“虽辞和尚,未卜所止。”师曰:“莫是湖南去不?”对曰:“无。”师曰:“莫是归乡去不?”对曰:“也无。”师举高声云:“早晚却来?”对曰:“待和尚有住处即来。”师曰:“自此一别后,应难得相见。”对曰:“难得不相见。”洞山到沩山,沩山即大圆,当时郢匠,集徒千众,振化三湘,乃见洞山来,顾而异焉。他日沩山密离宴室,独步林泉。洞山乃疾追,蹑迹其后,至于佛地之西,有作务之所。洞山遂进前礼拜而言曰:“某甲窃闻国师有无情说法之示,曾闻其语,常究其微,每欲励心,愿尽于此。”沩山忻然顾曰:“子于何获此语耶?”洞山具述始终而举,举了,沩山乃曰:“此间亦有小许,但缘罕遇其人,非我所吝也。”洞山云:“便请。”沩山云:“父母缘生口,终不敢道。”洞山不礼拜便问:“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不?”沩山云:“此去澧陵县侧,石室相邻,有云岩道人,若能拨草瞻风,必为子之所重也。”洞山便问:“无情说法什摩人得闻?”师曰:“无情说法无情得闻。”进曰:“和尚还闻得不?”师云:“我若闻,汝则不得见我。”进曰:“与摩则某甲不得闻和尚说法去也。”师云:“吾说法尚自不闻,岂况于无情说法乎?”因此洞山息疑情,乃作偈曰:
可笑奇,可笑奇,无情解说不思议。
若将耳听声不现,眼处闻声方得知。
师问尼众曰:“汝阿爷还在也无?”对曰:“在。”师曰:“年多少?”对曰:“年八十。”师云:“有少爷年非八十,汝还知也无?”对曰:“莫是与摩来底是不?”师曰:“这个犹是兒子。”洞山云:“直饶不来也是兒子。”问:“一念瞥起便落魔界时如何?”师曰:“汝因什摩从佛界来?”却云:“还会摩?”对曰:“不会。”师曰:“莫道不会,设使会得,也只是左之右之。”
师与道吾、船子三人受山下人请斋。一人云:“斋去日晚。”一人云:“近那!动步便到。”师云:“有一人不动步便到作摩生?”寻后洞山闻,举云:“此语最著力,如人入镬汤炉炭,不被烧煮始得。这里得永劫不失,余处得暂时间。切嘱第一莫向舌头上取办,记他了事言语有什摩用处?这个功课从无人边得,不由聪明强纪。莫向闲处置功,一步不回,冥然累劫。所以云岩云‘向这个相貌中失却人身最苦,无苦于此苦’。”师问僧:“何处去来?”对云:“添香去来。”师曰:“还见佛不?”对曰:“见。”师曰:“什摩处见?”对曰:“下界见。”师曰:“古佛,古佛。”师煎茶次,道吾问:“作什摩?”师曰:“煎茶。”吾曰:“与阿谁吃?”师曰:“有一人要。”道吾云:“何不教伊自煎?”师云:“幸有某甲在。”药山问:“承汝解弄师子,弄得几出?”师曰:“弄得六出。”药山云:“我亦弄得。”师问:“和尚弄得几出?”药山云:”我弄得一出。”师曰:“一即六,六即一。”沩山问师:“承闻长老在药山,解弄师子是不?”师曰:“是也。”沩山云:“为复常弄,还有置时也无?”师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沩山曰:“置时师子在什摩处?”师云:“置也,置也。”师窥一老宿房,老宿云:“只这个是,窥作什摩?”师云:“大有人不肯与摩道。”师问道吾:“老兄家风作摩生?”吾曰:“教汝指点著,堪作什摩!”师云:“无这个来多少时?”吾云:‘牙根犹带生涩在。”问:“如何是正修行路?”师云:“修是墙堑,不修是里头人。”师问众:“世间什摩物最苦?”云:“地狱是最苦。”师云:“地狱未是苦,今时作这个相貌中,失却人身最苦,无苦过于此苦。”
师与洞山锄姜次,师说先德事。洞山云:“这个人如今在什摩处?”师良久云:“作摩?作摩?”洞山云:“太迟也。”有僧出来,两三则语举似师,师复审之云:“我适来只闻汝声,不见汝身。出来,我要见汝。”其僧竖起五指,师云:“苦杀人,洎错放过者个汉。”洞山问:“此僧竖起五指意如何?”师曰:“现五分法身,如今在阿那个分?”师临迁化时,洞山问:“和尚百年后,有人问还邈得师真也无,向他作摩生道?”师云:“但向他道,只这个汉是。”洞山沉吟底,师云:“此著一子,莽卤吞不过,千生万劫休。阇梨瞥起,草深一丈,况乃有言。”师见洞山沉吟底,欲得说破衷情。洞山云:“启师:不用说破。但不失人身,为此事相著。”师迁化后,过太相斋,共师伯欲往沩山。直到潭州,过大溪次,师伯先过,洞山离这岸,未到彼岸时,临水睹影,大省前事,颜色变异,呵呵底笑。师伯问:“师弟有什摩事?”洞山曰:“启师伯:得个先师从容之力。”师伯云:“若与摩,须得有语。”洞山便造偈曰:
切忌随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与摩会,方得契如如。
后有人问洞山:“云岩道‘只这个汉是’意旨如何?”洞山云:“某甲当初洎错承当。”报慈拈问:“累害在什摩处?”又续前问:“如今作摩生?”又问洞山:“云岩道‘只这个汉是’,还知有事也无?”洞山云:“先师若不知有,又争解与摩道?”良久又曰:“若知有事,争肯与摩道?”保福拈问长庆:“既知有事,为什摩不肯与摩道?”庆曰:“此问甚当。”保福曰:“昔日云岩又奚为?”庆云:“养子方知父慈。”
师比色碗里贮甘橘,洞山来不审立地。师曰:“那边还有这个摩?”洞山曰:“有也,过于这个无用处。”师曰:“有也未曾与阇梨,说什摩有用无用!”洞山当时无对,隔三日道:“恐怕和尚与专甲。”师肯之。师问黄檗侍者:“汝和尚还说法不?”对曰:“也说。”师云:“汝还听也无?”对曰:“也听。”师云:“说时即听,不说时还听也无?”对曰:“听。”师曰:“说时即从汝听,不说时听什摩?”对曰:“不可无这个人也。”师曰:“默底是?说底是?”对曰:“默底是。”师曰:“洎错放过这个汉。”师示众云:“从门入者非宝,直饶说得石点头,亦不干自己事。”又云:“拟心则差,况乃有言,恐有所示转远。”僧问石头:“如何是祖师意?’石头曰:“老僧面前一踏草,三十年来不曾锄。”有人举似师,师云:“牛不吃栏边草。”南泉云:“智不到处,不得说著,说著则头角生也。”有人举问师:“主人与摩道,意作摩生?”师曰:“兄弟也莫说,说若这个事,损著说底人。”有人举问洞山:“云岩与摩道作摩生?”洞山云:“在途也。”有人举问云居:“洞山与摩道,意作摩生?”居云:“说似也。”有人举问疏山:“云居与摩道,意作摩生。”疏山云:“一棒打杀龙蛇。”师扫地次,叫寺主,问:“师何得自驱驱?”师曰:“有一人不驱驱。”寺主曰:“何处有第二月?”师竖起扫帚云:“这个是第几月?”寺主无对。玄沙代云:“此犹是第二月。”洞山问:“无量劫来,余业未尽时如何?”师云:“汝只今还作不?”对曰:“更有胜妙亦不作。”师云:“汝还欢喜不?”对云:“欢喜即不敢,如粪扫堆上拾得一颗明珠。”师问僧:“承汝解卜是不?”对曰:“是。”师云:“试卜老僧看。”无对。洞山代云:“请和尚生月。”师自会昌辛酉年忽示疾,至十月二十七日迁化,敕谥无住大师净胜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