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拟重罪释犯人

  富民元植者,家温行谨,奕世良善,偶与乡权贵有隙。乡贵素善叶推官,乃吹毛求疵,砌元植之恶十馀件。叶推官为之送访,按院即批与叶审。叶提元植,谕之曰:“汝之恶迹,我已备晓,罪在有定。只汝家殷富,不许央关节。若有关节,罪有加无减。且收入监,候拘到被害,即听审定罪。”叶推官素廉正,从来不纳分上。今元植既承面诫,越不敢展转,只惶惧待罪耳。

  适眷亲易乡官,素与植相善,知其事属仇陷,默地代诉于太府,托转释于四尊。太府乘间缓颊及之。叶四尊大怒,归取元植,责之曰:“我叫你不得投分上,反央太爷来讲。这样刁恶人,定要拟你谪戍!”元植茫不知来历,叩头曰:“老爷素不纳关节,一府通知;又蒙钧旨面谕,怎敢央太爷?实不知事从何来。”叶爷曰:“且入监去,定是军罪。”元植出查,方知事出易乡官,自以己意代释,并不使植知也。植思无处可解,寻其用事凌书手,密商曰:“能为我减军入徒,当以厚礼谢。”凌书曰:“能出百金,为汝计之。”植许曰:“可。”以银封讫。

  叶爷果唤凌书手作招曰:“须寻一军律拟来。”凌书故以绞罪拟上。叶爷命改招,只可拟军。凌书过一日再以绞罪拟曰:“访单中惟谋死亲弟一件最重,正合绞罪。馀某条某条,只是徒罪,并无合军律者。”叶爷寻思:“有对头之状,尚不轻入人绞,况是拿访,而可绞人?”曰:“造化了他,只拟徒罢。”后拟上三年徒。元植欣然纳赎,凌书遂安受百金之贿。在叶爷,宁知其外受金而内拟人重罪乎?故衙役之欺官,虽神君不及察也。

  按:善有旌奖,恶有拿访,此朝廷激劝一大机权也。今旌者多由攒刺之巧,访者或由权贵之嗾,其虚实益相半耳。然犹幸有拿访一途,可以少惕刁顽,稍为良民吐气。特被访者出入于问官之心,高下于权书之手,其情得罪当者亦少矣。当官持权者,或遇大故重情,必虚心详审,明察沉断,庶可杜奸欺之一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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